余巧巧关上房门,脸色突然黯了下来,努力咬着牙,哀声自语道:“小龙哥,我该怎么办?我尽了力,但仍然保全不了你,我……在你眼中是个不值钱的女人,可是……哎!你不知道我的心。”
她望着桌上的油灯发呆。
小龙住在一个铁脚称之为最安全的地方。
所谓最安全的地方,是坟场里停棺材寄骨灰的破敝房,这咱鬼地方连乞儿都不愿光顾。
小龙住在这里已经三天。
现在是下午,他正在接受铁脚每个时辰一次的推拿。若非为了功力,他说什么也不愿受这洋罪。
最后一次的推拿,最后一穴道打通。
他全身汗流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人近于虚脱状态。
成功在此一举,不成,他这辈子的命运便注定了。
铁脚也不好过,他用本身真元来贯通小龙阻滞的穴道,同样也是汗出如水淋鸡。
现在如果受到干扰,便将功亏一舞。
远处,突然传来了喝叱之声,紧接着是交手的声音,铁脚全心全意地行功,一丝丝也不敢松懈。
惨号之声传来,不是有人被杀就是受伤。
铁脚的身体开始抖颇。
又是一声惨叫,令人听来胆战心惊。
在小龙的感觉上像挨了一记闷雷,全身一震,穴道打通了,真气迅即流转。
铁脚无力地瘫倒在地。
小龙站起身,也像一个重新得到了生命的死里逃生者。放眼望出去,十丈外的坟堆间人影晃动,剑芒闪烁,兵刃碰击声清晰可闻,其中一个黑衣人仆而又起,但时间不长,最后一次仆倒便再也没起来。
铁脚缓慢地坐了起来。
小龙抓起身边的剑。
“别动。”铁脚大声喝阻。
“有人朝这边来了。”
“你别管,你小子忘了答应过的条件?”
“可是……”
“没什么可是,躲到棺材后面去。”
小龙无奈,只好照做。他功力才复,人家费了这大的心力救他,可不能不识好歹,他缩到一口不知停放了多久的脱漆棺材后面,从架空缝处偷觑。
那刚才仆地不起的黑衣人又挣了起来,但只跄出两步,便又趴了下去,再不动了。
三个人朝这边走来,当先的一个赫然是天马侠高前,随同的是两名剑手,三个人剑都执在手里。
“天马侠高前。”小龙忍不住开了口。
“噤声。”铁脚又阻止了小龙,他扶着铁脚起身。
小龙的心血冲上了头。
铁脚也退身到棺材后面,蹲了下去。
天马侠和两名对手到了门外。
铁脚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里面搜搜看。”天马侠下了令。
两名剑手仗剑进入敞屋,步步为营的样子。
小龙暗自作了决定,如果被发现,他只有动剑杀人。他不明白铁脚为什么也要躲?刚才坟堆那边被杀的是什么人?天马侠又是什么来意?
两名剑手进屋扫了一眼又退出去。其中之一道:“高大侠里面除了棺材和骨灰罐子没人影。”
天马侠皱了皱眉:“既然有人瞥戒,不可能没人,也许溜了。”
那剑手道:“照江湖传言,吊亡客从不跟人照面,而跟他照面的人都死光了,所以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天马侠脸上露出了惶恐之色,一摆手,道:“我们走。”
走字声中,他已先挪动脚步。
三个人很快地奔离坟场。
“他们在找吊亡客?”小龙直起身,语带激颇。
“不知道为什么找到此地来?”铁脚起身转了出去。
“刚才被杀的……”小龙的话才说了一头,铁脚已门电般奔向杀人的坟堆。小龙的后半句只好吞了回去。
铁脚兀立在人被杀的位置。
小龙憋不住好奇之念,也奔了过去。
坟隙间的草地上躺了两个人,普通人的装扮,年纪都在三十左右。
“死的是……”小龙这时刁注意到铁脚的怪脸在扭曲,眼里居然有泪光。
“哄”地一声,铁脚跪了下去。
小龙愣愕住了。
铁脚的泪水流了下来。
这怪人居然也会哭,小龙感到无法想象。
“被杀的是什么人?”
“我的弟兄。”
“你阁下的弟兄?”
“不错。”铁脚仰起脸,泪眼中透出的煞芒,使人不敢看。
“我的鼻子,无时无刻不暗中追随在我的左右,他两个……为我而死。”
提到鼻子,小龙猛然省悟,铁脚每次故意用鼻子嗅出吉凶事故,原来是他手下在暗中打的讯号。
“你刚才为什么不制裁凶手?”
“凶手?谁是凶手?”
“咦!天马侠他们……”
“小子,你错了,杀人的不是他们三个,他们三个是听到声音赶来的。你没注意到,我却看到了。凶手是先一步从侧方溜走的,如果凶手不走,天马侠他们正好赶来送死,绝逃不过死数。”
“这话怎么说?”
“我这两位弟兄并非等闲人物……”铁脚用衣袖擦了擦泪水,咬着牙又道:“论剑术不在天马侠之下,他们活不了,天马侠也一样。”
小龙骇然。
“如果没他们,死的是我两个。在行功之时,一根指头都可以致命。”铁脚又加一句。
“凶手可能是谁?”
吊亡客。”
吊亡客?”小龙探叫出声:“你怎么断定是吊亡客?根据什么?”
“天马侠他们在追踪吊亡客,当然是有了某种线索。我这两位弟兄,除了吊亡客那等身手之外,没人能在照面之间要他们的命。”
“那我们……”小龙的血在血管里加速奔流,仇与恨齐涌心头。
“我们现在分手,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特别牢记,你是被废了功力的人,如果露出破绽,后果就很难说了。你走吧。”铁脚仍直挺挺地跪着。
小龙点点头,转身走开。铁脚对他的人情太大,他一句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正所谓大恩不言谢。
夜色凄迷中,小龙步进清风镇。
他的兵刃用布包裹着挟在胁下,他必须装着失去功力的样子。
又经过那道高高的围墙,围墙门是关着的。小龙站在门外,心头有一股火在炽烈的燃烧,他要找一剑平天丁茂算账。用卑鄙手段先削减了他的功力,然后布成圈套废了他的功力,还派手下追杀,是可忍执不可忍。
他同时想到余巧巧,她答应嫁给姓丁的换取他脱离现场,这是笔很难偿还的人情债。不管余巧巧是什么样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嫁给姓丁的,绝对是只有痛苦没有幸福。她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牺牲。
小龙心里明白,但他故意不去接触这个问题。余巧巧为所爱而付出牺牲,但他却无法作相对的报偿,由于她的为人,使他心里的苦苗无法滋长。
这种相当痛苦的事,无法还的债,无法酬的情,永远是一种亏欠。
他的心起了一阵绞痛。
他改变了主意,余巧巧已是姓丁的人,如果找上姓丁的,对余巧巧也是一种不利,吞下这口很难咽的气,多少算是对余巧巧的一种补偿。
于是,他举步离开。
在坟场窝了三天,打打牙祭也算是对自己的补偿。于是,他进入了酒店,叫了酒菜,放开量吃喝。
酒店斜对面就是客店,小龙心想:“这倒不错,喝足了就住店,方便之至。”
小二添了两次酒。
小龙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另一家酒店喝酒的情景,自己的功力会突然减半,无疑地是姓丁的买通了小二在酒里放了手脚,实在是卑鄙之极。
醉眼迷离中,只见一男一女步出客店的大门,他的酒意在刹那间全消散了。
男的是一剑平天丁茂,女的是余巧巧。
一男一女同投一店,会做出什么好事就不用问了。丁茂放着自己高门大院的家不住而来住店,是为了配合余巧巧的浪漫作风么?
小龙的两眼发了红,不是酒醉,而是充血。
两人并肩步向镇梢方向,消失在灯影里。
小龙抓了些碎银在桌上,来不及叫小二算账,便匆匆追了出去。他心里一个行动,便是宰一剑平天。
两人没进围墙门,而是走向郊外。
小龙遥遥跟进。
两人停在路边草地上。
小龙也停住,他抬起手中用布裹着的剑,准备解开,他已忘了铁脚的嘱咐,一心要动剑。
突地,一个意念上了心头:“看样子两人已经有夫妻之实,依余巧巧的为人而言,拜不拜堂根本无关紧要,自己欠余巧巧太多,而她并没欠自己什么,如果宰了丁茂,她马上成为寡妇……”
两人的话声隐约传来……
“巧巧,你说有话要跟我谈,为什么不在客店,要到冷凄凄的郊野来?”一剑平天先开的口。
“客店不方便。”余巧巧的声音有些失常。
“谈话,关上房门不就结了……”
“那不一样。”
“好,现在就说吧?”
“我请教你一件事,你必须坦白告诉我。”
“你说,我会坦白的。”
“你们派手下追杀浪子小龙?”
“这……”一剑平天退开一步,似乎对这问题极感意外,反问道:“淮说的?”
“我只要听你说一句,有,还是没有。”
小龙的情绪起了冲击。余巧巧对他的关切,使他感到受不了,心灵上的负担太重,对她的亏欠感更形加深,简直无以自处。
“如果……我说没有?”一剑平天语带期艾。
“那你就是撤谎,在骗人。”
“巧巧,你凭什么说我撤谎?”
“哼。”余巧巧冷笑了一声:“你派出去的两名手下,一死一失踪,对不对?”
“你……听到了我跟马之良的谈话?”
“不错。”
“巧巧,我……太喜欢你,我要永远占有你,不容许任何人分去你的心,所以……”
“丁大侠,你说得非常好听,不过你忽略了一点,这种话不知有多少人对我兑过,我只拿来当耳边风。你丁大侠的存心跟那些人没两样,目的只是想玩玩,可是我余巧巧却不是任人玩的女人,所以我们应从此分手。”
“什么,你……”一剑平天放大字嗓门喊道:“你想跟我分手?”
“对,不是想,而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你以为办得到么?”
“为什么办不到?”
“你那晚答应过的话不算数?”
“哈哈哈哈,丁大侠,你是男人,成名的人物,你废了浪子小龙的功力,又悄悄派人追杀他,你的话可以不算话,我一个女人的话就非算话不可么?”余巧巧的词锋够利,不输刀刃。
“你以为我会答应?”一剑平天想来硬的,从语调可以听得出来。
“难道你想对我动武?”
“必要时我一定会。”
如果我事先没考虑到这一点,敢约你到郊外来谈判么?”余巧巧似乎胸有成竹。
“哦!这么说……你有了安排?”
“我不否认。”
活已说僵,现在就要看双方所采的行动了。
小龙解开剑上的裹布……
突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小子,别乱来,轮不到你出手。”
小龙意外地吃了一惊,转头望去。
路边不远的树影下有个人坐着,虽然看不清面目,但他知道是铁脚。
小龙停止了动作,走过去。
“为什么轮不到在下?”
“另外有人。”
“另外有人,谁?”
“别急,等着瞧好了,到这边来。”
小龙靠了过去,在树影中隐住身形。
一条人影从路的另一端奔来,转眼便到了一剑平天和余巧巧的身前。
“丁兄,总算找到了你。”
“噢!马兄,有事么?”
“非常重要的事。”
小龙一听声音,来的是马之良,一股杀机从心底冒了起来,脚步一挪……
铁脚像是知道小龙的心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悄声道:“别动,只能旁观。”
“大妹子。”马之良的声音显得很沉重:“你立刻回分舵去,护法他们在紧急会商,你一定得参加。”
“好。”余巧巧应了一声,如飞而去。
“马兄,到底是什么重要事?”
“令师已经驾临清风镇。”
“什么,家师已经来到了此地?”
“不错,令师当年与我们老门主是莫逆之交,这种大事,他当然不会袖手。现在我跟丁兄一道行动,去办件事,天亮之前到分舵回报。”
“办什么事?”
“关系重大的秘密任务,到了地头小弟再向丁兄说明,为防万一起见,现在先不谈。”
“我们这就走么?”
“对!立即行动。”
“马兄,区区先问句话……”
“什么?”
“余巧巧不肯就范,这……该怎么办?”
“哈哈,丁兄,恕小弟直言,丁兄对女人,功夫还不到家。那种性格的女人,弄上手太容易了。”马之良一副采花圣手的口吻。
“马兄,为了浪子小龙那档事,她像是反悔,不愿嫁给区区,同时……”
“丁兄,争取时间,我们走,小弟授你一个锦囊妙计,包管她服服帖帖陪你上床,哈哈哈哈…”
两人弹身奔离,转眼消失在沉沉夜幕中。
小龙一肚子火。
“这两个忘八羔子都该杀,你阁下硬要阻挡……”
“小子,杀人得看时机,要杀这两个小王八羔有的是机会,不争在今晚,顾全大局要紧。”
“什么大局?”
“我们跟他们采同一步调。”铁脚突然放低了声音,低到嘴凑着耳朵才能听得见:“共同对付吊亡客。”
小龙瞪大眼,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有线索么?”小龙也不敢大声。
“不错,天斩门老门主宋海波的未亡人也到了此地,丁小子的师父幽州客也出了山,水仙宫也有高参予,再加上天马侠高前,差不多集齐了北道上的精英。”
“对方肯现身应战?”小龙激动不已。
“非现身不可。”
“为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
“在下要亲手……”
“小子,牢牢记住,你已经被废了功力……”
“什么,要在下袖手?”
“小子,这一战很难预料,不知有多少人要付出血的代价,你不会愿意在事前就被列为流血的对象吧?”铁脚目芒连闪,继续道:“而且对手是剑、毒双绝的巨孽。剑,一分钱一分货,作不了假。毒,小子,这得事先加以预防。”
“如何预防?”
“我有颗丸子,你吞下之后,可以管用三天。现在我们再分手,你找家客店,睡你的大头觉,别露面,有事我会跟你联络。”
“好。”小龙深深点头。
几间茅草盖顶的土房子,排在路的两边,从形式上看,像个小小的集子。
这里是一条山南麓入口的小山镇。说它是镇,因为这里有东西卖,有店可以住,实际上只是个山区的村落。从这小镇进入桠口,便是人迹稀少的山区,愈往里愈荒凉险恶。
山客猎户是这里的常客,打尖、歇脚、办口粮,还可以买到些入山必需的用品。
这种地方,如果来了衣冠整齐的客人,那可真是令人吃惊的事。
但今天情况相当特殊,已经来过了两拨衣着考究的男女客人,都已进了山。
现在来的是第三拨,一男一女,顺着脚进了一家小吃店。
他俩,是马之良和余巧巧。
店小二搬上了酒菜,酒是土罐装,菜全是切好的烧腊野味,外加两只上瓷碗,两双竹筷子。
余巧巧皱眉道:“怎么回事,还没点菜,你准知道我们喜欢吃这些?”
小二嘻嘻一笑道:“女客人,这里没菜点,现成的好菜就是这些,别的全没了。”
马之良笑笑道:“大妹子,山里头就是这样,将就些吧。”说完,又向小二道:“干粮,三日份的。”
小二点头应了声:“好。”转身走开。
另外两个客人在角落里低头吃喝,一身土打扮,看来是山里人。
马之良打开酒罐,倒了两碗,两人也开始吃喝。
“大妹子,多吃些,进到山里就只靠干粮了,要吃好的得等出山。”
“肚子就这么大,难道几顿作一顿吃?”
“尽量多吃些吧。”
“马大哥,我真不敢相信,古剑寒会是吊亡客的传人?”余巧巧深深吐口气。
“证据确凿,不相信也得相信,不然渔鼓老人怎会自决以谢天下。”
“古剑寒为什么要改师别投?”
“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吊亡客准会现身么?”
“一定会,现在先别谈这些,我们得赶上前面的,落了单可就相当危险了。”
角落桌上两个土打扮之中的一个抬头朝这边望了一眼,又立即低下头去。
马之良脸色一变,口里发出了一声冷笑。
“好小子,装得还真像。”
“什么?”余巧巧觉得奇怪,马之良怎会无缘无故冒这么句话出来。
“想不到这小子也来凑热闹!”
“你到底是在说谁?”
“你回头看那边桌上两个土包子。”
刚才抬头的突然站了起来,余巧巧也正好转过头去,双方一照面,余巧巧啊地惊叫出声。
那土打扮的赫然是浪子小龙,陪他一道吃喝的是孔大郎。余巧巧和马之良都不认识。
小龙的脸胀得通红,直瞪着马之良。
马之良也按桌而起,眼珠子在溜动,小龙已被一剑平天丁茂废了功力,一个没有功力的人也来凑热闹?
余巧巧脸上尽是激动之色,她做梦也估不到会在这里碰上小龙。
“浪子哥。”当着外人,孔大郎不便叫他浪子少爷,所以临时改个称呼:“我们是到山里开荒打猎的,谁我他惹不起,对不对?”他在暗示小龙不能动气。
小龙杀机已起,硬压了回去。
“小龙哥,你……”
“我怎么?”小龙收回对马之良敌视的目光,转望余巧巧,心里的感受复杂极了。
“你来这里……”
“一个失去功力的人,总得找个地方活下去。我准备跟这位新朋友回山里去住,不再见任何人。”小龙将就孔大郎的话头编了一段。
“小龙哥……”余巧巧有话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眼眶倒是红了。
“巧巧,大妹子,旧情难忘么?”马之良冷语相讥:“别忘了,你已经是丁茂的人。”
小龙愤极的目的又扫了过去。
马之良也走到这边到这边来。
“怎么,小子,你还想发狠?”
小龙连连咬牙,也在考虑要不要宰了这小灰孙。
“不服气?”马之良一把抓住了小龙的手臂。
“这位爷。”孔大郎起身作揖:“请高抬贵手,我兄弟俩是本份人……”
“你们是兄弟?”
“啊!不,不,是新结交的朋友。”说着,又盯着小龙:“浪子哥,说句好话告告饶不就没事了?”
马之良五指用力。
小龙不敢运功抵抗,他还打不定主意。他想到铁脚的一再叮咛,又派孔大郎跟他做伴,小不忍则乱大谋。
“马之良,别太过分,人家是没武功的人。”余巧巧咬牙切齿。
“大妹子,你心疼?”
“要你别太过分。”
“要是丁茂此刻在场,他会怎么样?”
“他敢怎么样?”余巧巧愤极。
“他会杀人。”马之良脸上泛起阴笑。
小龙忍了又忍,没发作。
店小二和掌锅的老头苦着脸远远站着。
马之良一反腕,小龙弯下腰去,单膝叩头。
“放手。”余巧巧厉叫出声。
“哈哈哈……”得意的笑声中,马之良放开了手。
“浪子,下次别让我再碰到你。”说完,回到自己座位,举起碗猛灌了一口。
余巧巧紧咬下唇。
“小龙哥,我……”
“你过去吧,我们只当没认识。”小龙坐回凳子,他是铁起心这么说的。
“姑娘,我们不想惹事。”孔大郎补上一句。
“我知道该怎么做的。”余巧巧擦了擦眼角:“小龙哥,日子还很长。”
说完,她转身回到马之良桌上。
日子还很长,这是什么意思?小龙并非没感觉余巧巧对他的心意,只是她已是丁茂的人,他也没真正起意爱过她,他目前不愿深想这问题。
“浪子哥,我们上路吧,趁天没黑好赶路。”
“唔。”小龙点点头。
孔大郎过去会了账,买了袋干粮,几块烧蜡,然后与小龙出门上路。
山道崎岖,状若盘肠。
说它是路,因为有那么一点路的影子。这种鸟道,是猎户和山居人踏出来的。由于经过的人太少,所以不断地被淹没。
小龙和孔大郎一先一后行走在盘肠小道上,并不吃力。只是为了掩人而目,他们不能抖出功力来。
已经老半天,谁也没开口。
小龙心事如麻,只顾想,而孔大郎是明知小龙情绪坏,也索性闭起嘴巴。
眼前是岭脊上的一片古松林,苍苍赞带,映着西下的日头,形成了无尽的斑剥。
走完松林,巉岩怪石,斜斜向下,连接到另一岭。
小龙在岩石边停了下来。
“浪子少爷,怎么不走了?
“对面有人。”
“那里?”
“对面的梁子上,你没发现?”
由于夕阳斜照,看得极是清楚,对过的岭梁上,是站得有人,而且可以看出是两个老人。
有功力而硬装没功力是相当难受的事,小龙在小店里受了马之良的窝囊气,愈想愈不是味道,潜意识里有一种极欲发泄的冲动。
“大郎,我过去瞧瞧,你随后跟来。”
“浪子少爷,我们不能露破绽……”
“我会小心。”
“铁脚大爷会不高兴,万一节外生枝,坏了大事,可就堆交代了。”
这一说,反而激起了小龙的抗拒心理,一个倔强的狂人,这种心里是随时潜在的。
不理孔大郎的反应,小龙一弹身,借山石的掩护,捷逾山猫似地迂回窜过岭去。
悄然迫近,掩好身形,从石缝偷觑。这一看,登时使小龙心头狂震起来。
两个老人,一个员外郎打扮,陌生的面孔。另一个赫然是天马侠高前。
员外打扮的老人脚前,还躺了一个人,血迹斑烂,竟然是一剑平天丁茂气。
一剑平天何以被杀?小龙的头皮发了炸。
看来已是一具尸体,早已咽了气。
“鲁老,令高足怎会落了单?”天马侠声音已发了调,沉重万分。
“老夫誓要与吊亡客见生死。”员外打扮的老人眸子里射出厉芒,骇人的厉芒,像利刃刚刚离开磨石,可以想见此老功力之深厚。
由于这一声鲁老的称呼,小龙立即想到此老的身份了,他就是一剑平天丁茂的师父幽州客鲁东,他为了吊亡客而出力,想不到他的传人先遭了殃。
丁茂这一死,余巧巧成了未亡人。
“鲁老。”天马侠又开口:“还是先为令高足善后吧!唉!在山里,要找口棺材都难。”
“高大侠先去会合寇大侠他们,老夫把小徒遗体送到山口,请人备棺收埋,随后赶来。”
“需要高某人效劳么?”
“不必,大事要紧!
幽州客鲁东托起了丁茂的尸体,举步下岭。
天马侠目送幽州客一程之后,开始入山,他走的方向,正好是小龙隐身的地方。
小龙此刻已无从回避,一动就会被发现,只好硬起头皮反迎而上。
“贤侄,你……”天马侠大为意外。
“高大侠。”
小龙意态冷漠。
贤侄,老夫正想跟你谈谈,这地方正合适。”
“有什么可谈吗?”小龙一想到对方杀人不认账的恶行,便奈不住心头之火。
天马侠转动目光,扫瞄了一阵。
“贤侄,那边山石碑里最隐蔽……”用手指了指:“我们到那里去好好谈谈。”
“唔。”小龙应了一声,心里想:“也好,是你要找我谈的,就谈他个水落石出,省得老是心头一个结。”
两人进到石罅里,这位置的确隐秘,不虞被人发现。如果有人接近,立刻就会发觉。
相对坐下。
“贤侄。”天马侠正色开口:“现在已经是时候,我们好好地谈谈。”
“有可谈的么?”小龙仍是那句话。
“小龙,我知道你对我的成见很深,我也很痛苦,但那是不得已,非如此做不可。”
“噢!这么说……是误会?”
“不错,不能避免的误会。”
“在下愿听高大侠的解释。”
从称呼和神态上,可以看出他,已经完全否定了,原先天马侠在他心里的地位。根本不拿对方作父执长辈看待。
天马侠小心翼翼地朝石碑外张望了儿眼,确定没人接近才开口。
“小龙,当年老夫我机会凑巧,救了你母子……”天马侠神情转为黯然:“可以说绝对没人知道,之后,老夫我断绝跟你们母子联系,是怕仇家发觉而斩草除根。”
“哦。”小龙成见已深,心里仍防着天马侠想弄什么玄虚。
“你找到老夫,老夫极力否认,不是怕死,而是为了便于访仇缉凶,同时也顾及你的安全。”
“高大侠古道热肠,存殁均感。”这不是真心感激的话,而是话中带刺。
天马侠苦苦尸笑,不以为意。
“至于水仙宫那女人,的确不是老夫下的手。”
“那是谁?”
“有人故意冒充嫁祸。”
“目的何在?”
“想借水仙宫的刀杀老夫我。这冒充之人,是吊亡客的背师转投弟子古剑寒,他化装成老夫的模样,在夜晚是很容易蒙混的。”
“古剑寒真的投在吊亡客门下?”
“千真万确。”
“何以见得?”
“有木珠为证。”
“木珠?”小龙慄叫出声。先后几次凶杀都有木珠出现。
“木珠是吊亡客的信物?”
“对,吊亡之珠,见珠必死。”
“何以一直没听人说过?”
“是古剑寒自决投水前透露的。”
“古剑寒是自决的”
“对,他的身份是被天斩门护法北剑寇年所揭穿。这多年来,天斩门没放松过替宋门主报仇的行动,古剑寒是在走投无路之下自决的。”
“这……奇怪……”
“什么奇怪?”
“他爱上宋门主的遗孤宋文娟,他会害他所爱之人?”
小龙的心意已有些动摇。
“他的秘密就是被宋姑娘无意中发觉,所以身份才被揭穿,非灭口不可。同时这也是吊亡客的铁律,见珠必死,不容改变。”
“啊!”
小龙已有些相信天马侠的话了。
“为什么现在可以公开?”
“因为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什么最后关头?”
小龙还是茫然。
“你不知道?”
天马侠觉得奇怪。
“是不知道。”
“那你入山何为?”
“是铁脚通知在下来的。”
“嗯!那老夫告诉你,北侠他们发现了吊亡客的祖师祠,就在此山深处。扬言要毁祠,吊亡客非现身护祠不可。所以结合了这一带的力量,共同对付这恐布人物,为武林除害,了结公案。”
“啊。”小龙热血阵阵沸腾,立即屈膝跪倒:“高世伯,请恕小侄无状。”
“孩子,这不能怪你。”
天马侠拉起小龙。
“浪子少爷!”
不远处传来了孔大郎的叫唤声。
“是找你么?”天马侠问。
“是的。”
“那老夫我先走一步,赶去会合北侠他们。”
“浪子少爷。”
孔大郎的声音更近。
天马侠站了起来。
“对了,上次老夫跟北侠试你功力,是有意测试你能不能在行动中作为主力。”
“啊!小侄明白了。”小龙激动得簌簌直抖,他想到立即就可以快意恩仇:“高世伯,吊亡客刚刚才杀死了丁茂,难道不怕他各个击破,对付入山的人?”
“不太可能,他没时间逐个对付。水仙宫的高手已经赶到地头,他不敢耽延,怕祖师祠被毁。”说完,钻出石罅,说道:“孩子,山里见,一切小心。”
“浪子少爷。”
孔大郎的声音已经临近。
小龙迎了出去。
“大郎,我在这里。”
“真急人,少爷一下子就没了人影,天快黑了,我们找地方过夜,晚上不能行动,太冒险。”
“大郎,就这里吧,此地最稳当。”想了想:“不,大郎,我们连夜走。”
“浪子少爷,天黑山深,如果遭遇突袭,那可是防不胜防?”
“那你留下,我走。”
小龙说走便走,他急着要赶到地头。如果吊亡客现身突袭,他是求之不得,正好如了心愿,因为他已服下了铁脚的避毒灵丹,不再顾虑吊亡客用毒。
“浪子少爷。”
孔大郎无奈,只好跟上。
小龙心里有火在燃烧,他将要快意亲仇。
日出时分。
两个屏风般相对的孤峰,中间相距约莫七八丈,下临无底,天生的绝地,像一个石头被劈成两半对摆着。
这边的峰头上,人影幢幢,男女不下三十之众,大部份是天斩门的弟子。
对过的峰顶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间上地祠似地小石屋,那就是吊亡客的祖师祠。
天斩门方面,以一个风韵极佳的半百妇人为首,不用问,她就是宋夫人,北剑寇年、余巧巧、马之良和一大群门中高手围在她身旁。
天马侠、幽州客和另三个不知名的老者一道。
小龙、铁脚和孔大郎、江湖郎中方有道集在一处。
更远的地方是水仙宫的太上护法女巨人、白衣女子和四、五名宫妆少女单独群聚。
气氛相当紧张。
小龙一目不瞬地注视着对过的祖师祠。
吊亡客现在祠里么?”小龙问。
“当然,他会在祠门现身。”铁脚回答。
“看,他现身了。”江湖郎中用手指了指。
一个蒙面人出现在祠门边。
“就是他。”
小龙激动得要发狂,他一眼认出这蒙面人就是跟他对过剑的人。
小龙曾经伤了蒙面人,这使他的信心大增。
“这绝地怎么通过?”孔大郎苦着脸问。
“天斩门准备了好几十根飞抓长索,同时投出的话,可以几十个人同时飞渡。”江湖郎中回答。
“不怕对方用剑断索?”小龙咬着牙。
“这是必然的。”铁脚悠悠开口:“一定会牺牲些人命,对方不可能一口气斩断所有长索。正面宽广,还有山石阻隔,只要有两三个高手登上峰头,阻吊亡客一阻,别的就了时间飞渡。而这边的索子是拴牢的,手抓紧,索头断了也能攀回来,死伤不至于太多。”
“如果吊亡客在这边也安排了手下,乘虚从这边断索,后果岂非难以想象?”
小龙左右望了望。
“好小子,真亏你想得到。”铁脚翻起怪眼:“我得跟姥姥计议一下。”
说着,起身朝水仙宫方面聚集处走去。
整个峰头全是嘈余的议论声。
“列位,我们现在开始行动。”北剑寇年高声宣布。
空气立即变成了绷紧的弓弦,声浪倏然扑止。
“各位,请准备,我们开始抛绳,动作必须快速,使那魔头措手不及。”
北剑寇年再次发话。
天斩门的弟子,立即开始了行动,抱着飞抓索,沿边散开,把抓头抡圆,猛力向上斜抛。
几十根长索朝空划弧,向对峰飞去,抓牢,收紧,然后拴上,再抛第二轮,动作相当纯熟。
高手们立即涌身攀索。
“哈哈哈……”
对峰传来吊亡客刺耳的怪笑声,剑芒闪动,飞索接二连三被斩断
“哇!哇。”
飞坠的惨叫声。
小龙双目尽赤,把剑系牢在腰带上,飞身跃起,双手抓住一根绳索,双手交互移动,飞快地移去。
“哇哇。”
踏上峰顶的高手被剑劈落。
整个的现场沸腾了。
小龙堪堪到岩边,绳索被划断,手一松,猛咬牙伸手抓住一块突石,身体平贴过去。缓口气,一翻而上,剑芒迎面划来,他弹开,拔出剑。
另外已经有四、五个人在这瞬间登峰。
“呀。”
慄吼声中,首先攻向蒙面人是天马侠。
剑刃交击,惨号顿起,天马侠翻身坠岩,只一个照面,天马侠便作了牺牲。
小龙目眦欲裂,挥剑猛攻,挟恨出手,功力毫无保留,蒙面人连退了三步才稳住。
后来的陆续围上,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开始上演。
由于小龙的攻势太猛、太快,后来的儿乎插不上手。
“砰!砰。”
有的人没出剑就已倒下,蒙面人在交手中用了毒。
小龙忘命扑击,他不怕毒。
铁脚围上,白衣女子围上,三支剑如怒海鲸波。
蒙面客节节后退。
“别插手,让我来。”小龙狂叫着,攻势更紧密。
一声闷哼,蒙面客跄开八尺,左肩冒红。
吊亡客,我要把你碎尸。”
小龙又扑进。
“啊。”蒙面人抡剑迎击。
人已疯狂,剑已疯狂,整个的场面也呈疯狂。
“哇。”
又是一声渗叫,蒙面人背后中了水仙公主一剑,人向侧方跄开。一名天斩门的高手在蒙面人顺势的扫劈下被拦腰斩断。
小龙又刺出一剑,剑尖插进蒙面人的左胁。
蒙面人扭身脱剑,像一头发疯的怪兽,血如泉涌中,盲目挥剑,一个无名老者被劈去了半边头,栽了下去。同一时间,幽州客的剑补上。
“呀”地一声嘶吼,蒙面人像蛇螺般一旋,“砰”然栽倒。
“卜”地一声,红白齐溅,巾蒙面人的脑袋被北剑寇年一掌劈碎。
疯狂的场面倏地静止下来,像骤雨乍歇。
“为什么不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幽州客怪吼出声,老脸犹如喂血。
小龙用剑挑开嵘巾,一堆烂肉。
吊亡客的真面目永远成了谜。
“老夫莽撞了。”北剑满面歉色。
困惑了江湖二十年的恐布人物,就这么结束了生命,充满了罪恶的生命。
北剑寇年上前俯身,从吊亡客的怀里摸出了两粒木珠,托在手掌心,激动地道:“吊亡之珠,见珠必死。”
“毁掉祖师祠。幽州客鲁东心伤爱徒之死,余愤未消。
“不可。”北剑寇年扬起了手:“诸位,元凶已经伏诛,殃及汹的祖师神位,有悖武林道义。”
“毁。幽州客暴叫道:“继承者如此邪恶,祖师的作为可想而知,何必留下罪恶的记号。”他首先奔过去用掌劈门。
在如此情况之下,每个人似乎都失去了理性。
又叠出了一个疯狂的高潮,石料建筑的祖师祠在狂乱中被拆成了石堆。
场面真正地静止了。
小龙走到岩边,望着无底的深谷,低头哀思。他为天马侠高前作了深深的凭吊,他的死,可以说是为正义二字而付的牺牲。
铁脚像变了另一个人,他没动过铁杖,也没出过声音,只默默地站在原地,怪人,不知在发什么怪想。
人开始陆续采绳过峰。
铁脚走近小龙。
“小子,大事已了,你有什么打算?”
“在下……”小龙摇摇头:“什么打算也没有。”
水仙宫的冰美人也凑了过来。
小龙心弦一阵震颤,但随即就静止了。
白衣女子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望望小龙,又望望铁脚,默默地走开了。
“小子,你认为这白衣姑娘怎样?”
“很美。”
“你有意思吗?”
“哈哈哈……”笑声中,小龙也攀上长索,渡过对峰。
清水镇的客店。
小龙一个人在房里痛饮,亲仇已报,是值得庆贺的一回事。
现在是二更起初,他的酒意已有了八分,再喝,就要醉倒了。
他想起在峰头上铁脚的话就觉得好笑,他居然问他对白衣女子有没有意思?他忍不住笑了笑,喃喃自语道:“我自问配不上,也没意思吃你的醋。”
“吃谁的醋?”耳边突然想起女人的声音。
小龙抬起眼,火红的身影映入眼帘。
来的是余巧巧。
“是你?”小龙醉眼迷离,舌头有些转动不灵。
“是我。”余巧巧走近桌边。
“你来……有事么?”
“说有,也没有。”
“什么意思?”
“说有,我来向你辞行,我要回洛阳了。说没有,本来辞行不能算回事,可以不来的。”
“喝几杯么?”
“不,你己经醉了,再喝便没意思。”
“坐一会么?”
“我只想站一会。”余巧巧面色凄清。
酒,可以使人脸皮变厚,说出平时不敢说的话。酒也会壮人胆,做出平时不敢做的事。但反过来说,酒教人迷糊,失去判断力,失去理念,辨不清事实,想不出该想的。
现在,小龙有些迷糊,他无法明确判断余巧巧的来意,也无法把紊乱的思绪理出一个头来。
他直勾勾地望着余巧巧,惹火的女人,有某种行动,也有某种顾虑,他欠她太多,很难偿还。
“为什么这样看我?”余巧巧闪动了一下眸光。
“你真的……是来辞行的?”小龙也闪动了一下目芒。
“你说呢?”余巧巧反问。
“巧巧,我……欠你太多,可是……”小龙有这样的意念,但说不上来。
“是不知道如何报答,对不对?”
“是有这意思。”
“要是女人就容易了。”
“怎么说?”
“女人可以献身为报,而男人……”她笑笑住口,没说出下半句。
强烈的暗示,小龙听得出来。
潜意识中,那股隐约的火有燃烧的趋势,但一向对她的观念,却压制了那股火。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女子做妻子。
“巧巧,找……”
“你怎么样?”
“我会永远记住你对我的那些人情,我会报答,只要我活着就会。”
“哈哈哈”余巧巧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小龙怔怔地问。
“人,无论男人或女人……”余巧巧敛了笑声:“都喜欢做他们自己愿意做的事,一点也不能勉强。做对了该做想做的事,本身就是一钟慰藉,并不是为了求报答。比如说,人为了某件事而丢了性命,或是牺牲了一辈子的幸福,会要求什么报答?报答对他又有什么意义?”
小龙怔住,他答不上话来,他想不到余巧巧会说,出这一番大道理来。
“你不必作难。”余巧巧停了停又说下去,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
“小龙哥,让我再叫你一声,人是为自己而活下去,不是活给别人看。我走了,你珍重!”
说完,掩面转身夺门而去。
“巧巧,份不能走,我想通了,我……”小龙抢到门边,酒使他一阵晕眩,忙扶住门框。余巧巧已没了人影,定了定神,小龙冲到店门外。
路少行人,灯火阑珊,不见火红的影子。
一股强烈的歉疚感涌上心头,望着空寂的街道,眼框有些发热。
“人无论男人或女人,都喜欢做他们自己愿意做的事………人是为自己而活下去……”余巧巧走了,但她的话却响在耳边,一遍又一遍。
小龙努力使自己清醒。
他在想,深深地想……
“对,我要做我愿意做的事。”他站直了身子,手离开框,大声自语:“洛阳算什么,即使是天随海角我也不辞,巧巧,你等着,我一定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