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和尚沉声喝道:“既然了悟,即见真如,去吧!”
“武当掌教”稽首道:“谢僧兄指点迷津!”
“速走,不许回头!”
“武当掌教”转身踉跄奔去……、
“站住!”
吴刚大喝一声,弹起身形……
几乎是同一时间,也许比他更快半秒,怪和尚如同巨鸟般朝吴刚隐身处扑来,双方都是疾势,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砰然一声,吴刚被一股劈空罡劲震得倒撞而回。
双方同时落了实地。显然,怪和尚早已发觉吴刚藏身之处,不然,不会施此绝着。
吴刚七窍冒了烟,弹身再起……
“阿弥陀佛!”
怪和尚双掌一圈,又是一道排山劲气卷了过来,吴刚身在半空,不好着力,又被震落地。只这一折腾,“武当掌教”业已走的不见了人影。
吴刚“唰”地拔出长剑,一欺身,暴怒道:“大和尚,你有意与区区作对?”
怪和尚合什道:“小施主,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
吴刚冷冷一哼道:“的确有缘,在‘公义台’上就该杀你,这真是该死的活不了。”
“阿弥陀佛,施主此言罪过了!”
“大和尚,念‘往生咒’吧,区区要下手了!”
“且慢!”
“你死定了!”
“凤剑”倏地上扬……
怪和尚双目暴净,青光迫人,宏声道:“施主敢是‘魔湖’门下?”
吴刚心中一动,控制剑势,栗声道:“你说什么?”
“贫僧说施主是否‘魔湖’门下?”
“这句话根据什么?”
“你手中的‘凤剑’!”
吴刚为之大惊,手中剑不期然地放平了下来,道:“大和尚也认得‘凤剑’?”
“岂止‘凤剑’,还认得另一柄‘龙剑’!”
“啊!”
“小施主尚未回答贫僧的问话?”
“区区并非‘魔湖’门下!”
“你……不是?”
“不是。”
“那小施主手中‘凤剑’何来?”
“这一点无可奉告!”
怪和尚楞了片刻,自语般的道:“是的,这并非‘魔湖’剑术的路数……”
吴刚困惑不已,这怪和尚所知相当不少,“魔湖”一门,前未之闻,心念之中,脱口道:“然则大和尚是什么路数?”
怪和尚悠悠的道:“贫僧佛门弟子,无路数可言!”
“大和尚刚才提到‘龙剑’?”
“不错!”
“可知‘龙剑’主人是谁?”
怪和尚面上起了变化,久久,反问道:“难道施主不知道?”
“当然知道!”
“那何必再问贫僧……”
“区区正在追查他的下落!”
“施主在找他?”
“不错,大和尚敢情知道他的下落?”
“贫僧也在找他,可惜,数年来如石沉大海!”
“大和尚找他何为?”
“了却一段因果!”
吴刚心中一动,道:“什么因果?”
“此点贫僧不愿作答。”
“如果区区定要知道?”
“施主未免强人所难!”
“好的,大和尚,远的不谈了,且谈谈眼前的,干预别人恩怨,乃武林之大忌,这一点大和尚必然很清楚,请问,纵走‘武当掌教’是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
“江湖恩怨,也有慈悲之说么?”
“他乃一门之长,当天下同道之面,倒在施主剑下,若非遇上贫僧,他已无幸理,再大的仇,也可揭过了。”
“不然,有的仇恨非死不足以偿其罪。”
“施主的意思想怎样?”
吴刚恨声道:“只要他不离开世间,区区会再找到他……”
“有如此之深仇么?”
“也许超出任何人的想象。”
“那是贫僧多事了?”
“大和尚说的很轻松……”:
“莫非……”
吴刚冷酷无情的道:“大和尚,没有话说,你接区区一剑,这过节算是拉倒!”
怪和尚栗声道:“接师主一剑?”
“不错!”
“贫僧久已不动嗔念……”
“希望大和尚能动杀念,否则这一剑必遗千古之憾!”
“什么,施主对贫僧已动了杀念?”
“也许!”
“阿弥陀佛,罪过!”
“空言无补于事!”
怪和尚正了正头上的破僧帽,庄严无比的道:“小施主,贫僧必须先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小施主与‘凤剑主人’的关系!”
“这重要吗?”
“非常重要。”
吴刚心念暗转,这怪和尚与“魔湖”之间,必有某种关系存在,只是自己对“魔湖”一门,一无所知,仅是与“魔湖公主”有一面之缘,在某种利害关系之下,把“凤剑”借与自己,怪和尚说他也在找“龙剑主人”,这与“魔湖公主”借剑与自己,希望引出“龙剑”不谋而合,看在“魔湖公主”份上,似可放过他一次,但纵仇一节,令人难忍……
心念之中,沉声道:“区区郑重声明,与‘魔湖’毫无渊源!”
“但‘凤剑’乃‘魔湖’至宝,怎会到施主手上?”
“这一点,照理大和尚该清楚,如不知情,那就没有说明的必要了。”
怪和尚瞪目无语。
吴刚已无意去追究此中蹊跷,他接着又道:“大和尚,准备接招!”
怪和尚楞了半晌,转身近处,折了一段粗枝,劈去枝叶,回到原地。
“大和尚以枝代剑么?”
“正是!”
“注意了!”
“小施主尽管出手。”
吴刚扬起了“凤剑”,把功力聚到八成。
双方凝注了片刻吴刚沉喝一声:“接招”,手中剑疾划而出。
“波!波!……”
脆呜震耳,剑气与罡风横溢。
吴刚但觉持剑的手震得微微发麻,心中暗惊对方功力的深厚,“凤剑”乃是宝刃,截金断玉,对方以树枝代剑,竟然能发出这大的反震之力,显然已练成了传说中“着物成钢”的上乘玄功。
怪和尚手中剩下长约半尺的一段树枝,人已退到八尺之外。
地上,不多不少,八段树枝。
怪和尚能尽挡一招八式,功力竟在灰衣蒙面客之上,如果对方手中也是一柄仙兵,则胜负谁属?
当然,吴刚念在“魔湖公主”份上,出手留了分寸,这也是原因之一。
怪和尚抛去手中断枝,道:“贫僧非小施主之敌!”
吴刚淡淡的道:“纵仇的过节,算掲过了,大和尚请便吧!”
就在此刻——
一阵清朗的笑声,倏告传来,笑声中,一条人影悠然而现,来的,是一个身着宝蓝儒衫,面目不俗,但稍嫌晦涩的书生,年约二十几岁,风度十分迷人,手中一柄折扇,看上去有些碍眼。
吴刚冷眼朝对方一扫,没有开口。
蓝衫书生潇洒大方地朝吴刚一揖,道:“兄台幸会!”荒山枯岭如非有意,不会现身,这“幸会”两个字听来有些可笑。
吴刚“唔厂”了一声,道:“有何见教?”
蓝衫书生微微一笑,显得十分诚挚的道:“小弟对兄台十分心仪……”
吴刚冷漠的道:“区区与阁下素昧生平,心仪二字从何说起?”
“哦!兄台在‘公义台’上的表现,使弟心折!”
“心折?这是指剑术抑是为人?”
蓝衫书生面上一红,尴尬的道:“当然……嗯,二者兼具,有如厮之身手,必属非凡之士!
“区区不敢当此谬赞。”
“小弟妄想高攀,不知兄台肯折节下交否?”
“区区一向不善交往!”
“啊!”
蓝衫书生讪讪一笑,突转向怪和尚道:“大师是少林高僧?”
吴刚心中一动,自己竟没有先想到这一点,少林也是当年仇家之一,看这怪和尚的身手,在寺中至少是长老之尊,也许,他当年也参与出手屠杀……
怪和尚扫了蓝衫书生一眼,道:“何以见得?”
蓝衫书生又是一笑,道:“大师方才施展的,难道不是少林棍法么?”
“什么,少林棍法?”
“是的,在下对这点还不至看错!”
“也许施主错了,那是剑法,不是棍法。”
“然则天下有此与棍法路数相同的剑法么?”
“天下武术同宗,容有相近之处,但不足为奇。”
“哦!那是在下失言了。”
吴刚冷冷地接上了口道:“大和尚,你是少林僧人?”
“不是!”
“真的不是?”
“出家人不打诳语。”
“不敢承认么?”
怪和尚灰眉一蹙,道:“施主何出此言,少林名门大派,能为少林门下,是一种光荣,何致不敢承认?”
“哼!名门大派!”言下,大有鄙夷不屑之意。
“难道施主与少林也有过节?”
“区区不否认!”
“令人不解……”
“有何不解?”
“四海帮,武当派,再加上少林,难道施主的仇家遍及各门派?”
吴刚语冷如冰的道:“大和尚,问你是否少林门下?”
“如果是呢?”
“你的血将洒这峰头!”
充满了杀机的话声,令人不寒而栗。
怪和尚目中精芒毕露,瞪视了吴刚许久,才沉凝十分的道:“可惜贫僧不是!”
书生插口道:“大师,小可想起一人……”
“施主想起什么人?”
“据传闻,少林寺二十年前出了一名怪和尚,边幅不修,酒肉齐来,喜与江湖下焉者为伍,偏偏他是掌门人的师叔,辈份太高,众同门莫奈其何,而功力在寺中也是首屈一指……”
“嗯!施主见闻广博,少林寺确有此僧。”
“那怪和尚法号‘悟禅’,却被称为‘无禅’……”
“施主,‘悟禅’者,了悟禅机也,而‘无禅’方得我佛妙缔,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我相,无众生相,一切俱空,自无所悟,亦无所云禅。”
“大师佛理精深,小可愚昧,无法了了……”
“无法了了,便是了了!”
“大师便是那‘无禅’么?”吴刚双眸泛光,略不稍瞬地注定怪和尚。
怪和尚哈哈一笑道:“施主提及,贫僧随口谈禅,若系‘无禅’,岂能再坠尘劫。”
“是小可妄测了?”
“施主,因果可畏,妄言尤自恶行,戒之慎之!”
蓝衫书生面色一变,但仍锲而不舍的道:“小可只是有感而发,并非有何居心……”
“施主,那‘无禅’业已于十年前在少室后峰证果了。”
“啊!”
吴刚心念一转,道:“大师,请便吧,佛家既重因果,如是有缘,也许能在嵩山见面。”
言中之意,不日将赴少林索仇,如果对方果是少林僧人,自能在少林寺碰头。
怪和尚宣了一声佛号道:“少施主,我们既已见面,便是有缘了,见面的机会正多,告辞。”
说完,拖拖沓沓地奔下峰去。
蓝衫书生重新施福,道:“兄台可肯见示尊姓大名?”
吴刚对这蓝衫书生的现身,本已起疑,而无言观察的结果,发现对方目光游移不定。是一个险诈人物,根本无意搭讪,冷漠的道:“有此必要么?”
“小弟是一番诚意!”
“心领了!”
蓝衫书生面现怏怏之色,道:“兄台不愿下交?”
吴刚仍然冷若冰霜的道:“区区一向不喜交友,孤独是天性。”
蓝衫书生懊丧的道:“是小弟不配罢了!”
吴刚有些困惑了,难道对方真的慕名结交,如是,自己的态度就未免太使人难堪了,心念之中,神色一变,道:“区区说的是实话,并非目中无人!”
蓝衫书生打蛇随棍上,自怨自艾的道:“小弟生性喜爱交友,像兄台这等人物,令小弟万分心折,如果失之交臂,真是遗憾终生的事。”
吴刚的心有些动了,由于面上套的是面具,虽然制作十分精巧,但神情始终是不变的冷漠,语音却温了许多:“阁下把区区估计的太高了!”
蓝衫书生一揖,道:“兄台如此自谦,更令小弟五体投地……”
蓦在此刻—一
一阵香风扑鼻,眼前多了一个清丽绝俗的黄衣少女。
这少女所为何来?吴刚心中一动。
黄衣少女笑吟吟地朝吴刚一福,道:“少侠,有缘识荆,实乃三生有幸!”
吴刚心内大感嘀咕,淡淡的道:“姑娘有何见教?”
蓝衫少年面上露出一抹极不自然的笑容,道:“世妹,怎么妳也来了?”
世妹!那她与蓝衫书生是一道的人物了……
黄衣少女粉腮笑意尽敛,冷漠的道:“我不能来么?”
蓝衫书生尴尬的道:“世妹,我不是这意思,山深岚重,世妹应珍惜玉体。”
黄衣少女丝毫不假以词色的道:“世兄,我的事你最好少管!”
蓝衫书生转向吴刚道:“小弟这位世妹娇生惯养,任性之处,兄台莫见笑!”
吴刚随口道:“好说!”
黄衣少女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谁任性?谁娇生惯养?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蓝衫书生修养可到了家,闻言不愠不火,依然面带微笑,道:“世妹,别让兄台笑话!”态度从容,显示出教养极深,相形之下,黄衣少女似任性了些。
吴刚心中颇感不耐,没来由躭误自己宝贵的时间。
黄衣少女白了蓝衫书生一眼,道:“世兄,你不嫌话太多了些?”
蓝衫书生剑眉一蹙,道:“世妹,今天妳似乎情绪不好?”
“我很好!”
“但妳的态度……”
“怎么样?”
“似乎与平日不同……”
“那是你自己说的!”
“世妹,愚兄送妳回去如何?”
“你有事尽管请便!”
蓝衫书生涵养功夫再到家,面上也觉得挂不住了,但还是平静的道:“世妹,愚兄对妳有责任……”
“笑话,你对我有什么责任?”
“别忘了,我们已有婚姻之约……”
黄衣少女粉腮一寒,怒声道:“谁与你有婚姻之约?”
“噫!世妹,父母尊长之命,难道不足为凭?”
“我并未同意!”
“这似乎不必世妹……”
“我不想听这些话。”
蓝衫书生咬了咬牙,似乎在竭力按捺自己的情绪,冷声道:“世妹,不要太过份!”
黄衣少女小嘴一撇,道:“再说一遍,我的事你无权过问,如果你认为我会答应这亲事,那你就想左了,干脆一句话,休想!”
“世妹妳……”
“我并非第一次说这种话。”
“世妹,任性的结果是后悔……”
“永远不会!”
“愚兄无话可说了!”
“你本来就不必开口!”
“世妹此来何为?”
“与你无干!”
“如果世叔婶知道了……”
黄衣小女愤怒地一挥手,道:“你请便!”
蓝衫书生也怒声回应道:“我对妳容忍太多了……”
黄衣少女尖刻的道:“那是你没有自知之明!”
吴刚委实不耐了,他觉得这黄衣少女未免太任性,毫无少女应有的矜持,当下冷冷地一拱手道:“两位再见了!”
黄衣少女纤手一抬道:“请留步!”
吴刚一愕,道:“姑娘有话要说么?”
“是的!”
“请讲?”
黄衣少女粉腮微微一红,转向蓝衫书生道:“讲你自便!”
蓝衫书生眸中掠过一抹阴森之色,虽很短暂,但吴刚已看在眼中,暗忖,这书生外诚内奸,是一等的伪君子,看来这黄衣少女对他憎恶是有理由的,那种目光,代表了诡诈与阴残,决不会出现在一个正派武士的身上。
“世妹,愚兄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怎样?”
“妳会后悔!”
“我不在乎你那些邪恶的手段……”
“很好,算愚兄我服妳!”
说完,面向吴刚,苦苦地一笑,十分诚挚的道:“兄台,但愿后会有期,得偿心愿。”车转身,振袂疾驰而去。
时近黄昏,西天的彩霞,照得这不山顶一片通红。
吴刚不耐的道:“姑娘有话可以说了?”
黄衣少女娇羞的一笑,道:“我叫吕淑媛!”神态与方才完全两样。
吴刚漫应道:“哦!吕姑娘!”
“少侠如何称呼?”
“索血一剑!”
“我是请教上姓大名?”
吴刚冷漠的道:“在下只有这外号!”
黄衣少女吕淑媛呆了一呆,道:“少侠耻与交谈么?”
“不!实情如此!”
“适才我的态度,让少侠见笑了……”
“没有这回事!”
“少侠,有句话我不该说,但又不吐不快,我那位世兄心术不太正道,以后遇上,须提防一二!”
“多承指教,姑娘不是有事……”
“是的!”
“请讲当面?”
“小妹……嗯!对剑术一道自幼即有僻爱……”
吴刚心中一动,道:“怎样?”
吕淑媛粉腮更红了,映着晚霞,有一种说不出的迷人,这种美,出乎自然,完全没有造作的份,吴刚下意识地感到心头一荡。
“小妹……十分心仪……”
口吻与蓝衫书生如此一辙。
吴刚淡淡的道:“不敢当姑娘如此青睐!”
“小妹说的是真心话。”
吴刚讪讪地一笑,不知该如何回答。
吕淑媛幽幽地又道:“兄台愿与小妹交个朋友么?”
这话,出自一个少女之口,使人感到她坦率得过份了些。
似水眸光,充满了不胜娇羞与期待之情。
交友,这两个字的后面,隐藏着的什么呢?
男女之间,有纯友谊的存在而毫不涉及儿女之私吗?
说慕名,自己刚刚出道,无“名”之可言。如照她所说,对剑术有偏好,她的目的是什么?学剑吗?
如果说,她心存恋慕,自己与她素昧平生,天下真有一见钟情这回事吗?
对方是一个少女,答得太直率了,会伤她的自尊……
心念之中,婉转的道:“姑娘是近处人么?”
“现在是的!”
“此话怎讲?”
“小妹不是本地人,但目前住在山中……”
“山中?”
“是的!”
“刚才那位是……”
“少侠听到了,是上一辈的交情!”
吴刚的话引入正题:“姑娘与他已有婚姻之约?”
吕淑嫒噘起小嘴,鄙夷的道:“他信口雌黄!”
“可是姑娘当时并未否认?”
“长辈曾有此议,但仅是说说而已,因为……我不喜欢他!”
“在下看他一表非凡……”
“哼!距离为人的标准还远。”
“看他对姑娘是一往情深?”
吕淑媛深深地瞄了吴刚一眼,道:“少侠为何追问这些?”
“哦!没有什么,随便问问而已!”
“是吗?”
吴刚面上一热,尴尬的道:“姑娘认为呢?”
吕淑嫒含畜地一笑,道:“我认为少侠言不由衷!”
“姑娘要这样想,在下也没有办法!”
“少侠的剑术恐怕天下无双了……”
“在下不敢以一得而自夸,天下奇才异能之士,所在皆是。”
“那是少侠的谦语!”
“姑娘如果没有旁的事,在下想告辞了。”
吕淑媛粉腮一变,道:“少侠拒人于千里之外么?”
吴刚尴尬的道:“这话从何说起?”
吕淑媛红着脸道:“小妹慕名攀交,少侠尚未置可否!”
吴刚大感为难,自己血仇在身,实在不愿这无谓的麻烦,而且对方来路不明,目的不详,如果予以峻拒,对方是个少女,终是不安……
沉思了片刻之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自己仇家满天下,也许,她是某一仇家的一份子,当下断然道:“在下敬谢不敏!”
吕淑媛粉腮一沉,道:“少侠不屑于结交?”
“这是在下的生性。”
“很好,算我吕淑媛看错了人!”
“告辞!”
吕淑嫒寒着脸道:“请便!”
吴刚微一拱手,奔下峰去,内心却感到一丝下意识的怅然。
就在吴刚离去之后,两名青衣少女,从远远的石后,现身出来,直奔吕淑媛身前,双双施了一礼,其中之一道:“小姐,此人目高于顶……”
“嗯,他是有些傲然不群。”
“依婢子看来,他是恃技而骄!”
“不尽然!”
“噫!小姐连性格都改了。”
“贫嘴!”
“小婢不敢!”
“你俩跟下去,我要了解他的来路与真正为人!”
“遵命!”
两名青衣少女,恭应了一声,连袂疾掠而去。
且说吴刚一路疾奔出山,二更时分,来到了隆中山外的靠山大镇“望山集”,经过这一整天的折腾,他不但饥渴交加,也有些疲累之感。
山区镇集,夜市冷落,除了一条正街之外,连灯火都寥若晨星。
第一件事,便是充饥果腹,他进了一家颇具规模的酒馆,要了一盘灯腊,一盘熟切羊肉,一斤饼,两角烧刀子,低头吃喝起来。
也许由于饿了的关系,觉得份外有味。
他一面吃,一面回想这一整天的经过,最后,思念落在黄衣少女的身上。
他想,是使她太难堪了些?
不知不觉,喝尽了两角酒,兴之所至,叫伙计再添上两角,加了一盘焖山鸡。
喝着喝着,忽然感到眼皮沉重起来,眼前迸出了金花。
是醉了,还是太疲乏了?
他大感惊异,说是醉,区区四角酒尚未喝完,照平日酒量,决不至于。若说疲乏,以自已的修为程度,该不至于如此。
但,事实上醉的感觉愈来愈浓,连头都几乎抬不起来了。
还是及早投店休息吧!
心里想着,唤小二算了帐,蹒跚出门,离酒店约莫十几个门面,高挑着一盏灯笼,上写“金山客栈”四个朱红大字。
吴刚更觉不支了,一步高,一步低,进入这家客栈。
小二忙迎了上来道:“客官是醉了?”
“唔!醉了,有没有清静的上房?”
“有,请随小的来。”
进入后院,大概全空着,连个灯火都没有,说清静,足够清静的了。
吴刚只是感觉想睡,其余什么都懒得闻问了。
小二开了房门,点上了灯火,道:“客官中意么?”
“好了!”
小二立即转身出去,沏了一壶茶,放在桌上,倒了净面水,又道:“客官还需要什么?”
吴刚连舌头都大了,一摆手道:“我会叫你!”
“是,请安置!”
吴刚关上了房门,连衣衫都未脱,倒头便睡,他意识到情形有些不对劲,但浓厚的睡意,阻止他朝深处想,转眼便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只见红日满窗,不由暗道一声:“惭愧!”一个练武的人,竟然睡得这样死。坐起身来,头脑还是昏沉沉的,有些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他下床,喝了两口冷茶。
目光转处,几乎惊的跳了起来,口里“啊!”出了声。
两条俏生生的人影,站在靠房门之处,对方,赫然是那美逾天仙的绿衣少女与侍婢小雪。两人会在房内现身,是吴刚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一时之间,他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绿衣少女面罩寒霜,眉横杀气,活脱一尊冷玉观音。
吴刚努力镇定了一会情绪,拱手一揖,打破难堪的沉寂空气,道:“姑娘请坐!”
绿衣少女冷冷地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道:“不必!”
对方的神情语气,使吴刚如坠五里雾中。
只是有一点,他的心湖起了波澜,她,委实太美了,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减损她令人目眩神迷的美。
记得当初“铁心太岁胡非”在被解救之后,曾说过一句话:“小刚,她对你有意……”想起来,不禁有些意马心猿。
可是,今天她的态度不对,她那带有嘲弄,傲视一切的神气不见了,代之的,是冰冷,令人畏怯的冷。
为什么?
吴刚浑忘了一切,只发怔。
婢女小雪开了口,语音同样的冷若冰珠,道:“小姐,值得么?”
值得什么,吴刚听不懂。
绿衣少女微微一抬玉手,道:“无须妳开口!”
小雪一低头,但却鄙屑地扫了吴刚一眼。
吴刚收慑心神,道:“姑娘此来有何见教?”
“我想杀你!”
吴刚心头剧震,栗声道:“姑娘要杀在下?”
绿衣少女咬牙道:“不错!”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人!”
“在下……不是人?”
吴刚连退数步,直抵到墙边,惊愕之情溢于言表。
绿衣少女玉靥转青,一字一字的道:“你是衣冠禽兽!”
吴刚张口结舌了半晌,才迸出一句话道:“在下不懂姑娘的意思?”
“哼,你不懂?……哼!”
“莫非……姑娘认为在下昨天在‘公义台’上的行为不当么?”
“不必装佯了,你心里明白!”
“在下一点也不明白?”
婢女小雪不屑地插口道:“少侠,男子汉敢作敢当,论出身,也是响当当的世家……”
吴刚发急道:“在下到底做了什么?”
“少侠,我小雪虽是一名婢女,但对你这种作风,实在齿冷。”
“什么作风?”
“死不认错!”
“认什么错?”
“嗨!”
小雪不再开口。
如果换了别人,吴刚不是拂袖而去,便是厉色相向,但对这一双主婢,他有些发作不起来,一方面,他欠对方人情,另方面,一种微妙的心理在抑制着他。
绿衣少女显然气极,娇躯在发颤,玉靥一变再变。
吴刚竭力思索,仍不知对方所指的是什么一回事,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呢?
当下诚恳的道:“姑娘,请别打哑谜,在下什么事错了,请明白相告。”
绿衣少女愤愤然道:“哑谜?这小镇上的江湖人业已沸沸扬扬地传开了,何必再图狡赖。”
吴刚更加莫明其妙,急得冷汗直流:“在下实在想不出来?”
“哼,小雪,揭开床单!”
小雪一掀床单,道:“少侠,你如何解释?”
吴刚惊疑地朝床下一看,登时亡魂大冒,全身起了急遽的痉孪。
“呀!”
他惊呼一声,眼睛全直了,几乎不敢相信所见。
床下,赫然横陈着两具少女的尸体,全身赤裸,半丝不挂,血渍斑斑,死状厥惨,死者咬牙切齿,似乎生前曾遭极度残酷之事。吴刚全身发麻,脑内嗡嗡作响。
这两具裸尸何来?
是什么人下的手?
原来绿衣少女指的是这个……
绿衣少女厉声道:“掩上,我不忍心再看!”
小雪掩好床单,退到绿衣少女身边。
也许是心理作用,吴刚到此才嗅到刺鼻的血腥味。
店里出了血案,难道店家一无所觉?
他记得昨夜投店时,业已三更,莫明其妙的醉酒,使他入房之后,倒头便睡,一觉到日上三竿。
从凝固而不变色的血渍来看,死者遇害的时间并不太久,是在自己投店之前,抑是在自己入睡之后?
如果是在自己入睡之后,那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是血案现场,还是被人移尸?
绿衣少女又怎会知道的呢?难道她一直盯踪自己?
禽兽!
他耳中又响起绿衣少女恶毒的言词,她认为这令人发指之事是自己所为?她说外间江湖人业已轰传,如是,显而易见,这是一项恶毒的阴谋。
然而,下手行凶嫁祸者的目的何在呢?
绿衣少女冷笑了一声,道:“吴刚,你如何解释?不再狡辩了吧?”
吴刚又是骇上加骇,她竟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姓?
这必须解释,不能背上黑锅,否则,真是不能见人了。
他咬了咬牙,栗声道:“这是从何说起?”
“问你自已!”
“在下毫不知情……”
“难道别人移尸嫁祸?”
“在下正有此想!”
绿衣少女不屑至极地一哼道:“索血一剑,谁有此胆量与身手,对你作这种事?”
“很难说!”
“好一个很难说……”
“姑娘不相信么?”
“三尺童子也不会相信!”
“死者是姑娘的什么人?”
“什么也不是!”
“在下郑重声明,此事并非在下所为,不过,在下誓必追个水落石出的!”
“废话!”
吴刚再也忍不住了,这真是天大的冤枉,愠声道:“姑娘不清楚在下的为人……”
绿衣少女立即道:“非常清楚!”
吴刚一愕道:“姑娘非常清楚?”
“不错,出身名门,幼遭孤灵,连逢奇遇,获得了一身功力,想不到功力助长了你的为恶!
”
吴刚惊震至极,对方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她是何许人物?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若从好的方面想,这近乎神秘,若从坏的方面想,就未免太可怕了,自己的身世一旦暴露,定会引起仇家连手对付,虽不足虑,但必有一些仇家漏网。
心念之中,道:“姑娘对在下的来历如此清楚么?”
“也许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啊!”
“吴刚”你尚未提出解释?”
“在下一再声明,不知其中蹊跷。”
“你仍矢口否认么?”
吴刚愤然道:“姑娘站在什么立场,相逼在下?”
绿衣少女大声道:“站在正义的立场!”
“不管是非黑白么?”
“黑白已极分明!”
“姑娘认定是在下所为?”
“本来如此!”
“在下最后声明,毫不知情,信不信在于姑娘……”
“我不信!”
“如此,在下已无话可说了!”
“没这么简单!”
吴刚冷傲的个性突发,寒声道:“姑娘准备怎么样?”
“杀你为武林消除祸害!”
突地——
房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道:“客官的早餐开到房里么?”
吴刚大声回道:“不用,有事我会叫你,去吧!”
“是!”
吴刚双眸爆出了凌芒,沉声道:“姑娘要杀在下?”
“难道是假的不成?”
“动手吧!”
“拔剑!”
“不必,姑娘只管出手!”
“哼!”
冷哼声中,绿影一闪,一只翠袖,电拂而至,玄捷诡辣,达于极致。
“嗯!”
吴刚闷哼了一声,紧靠在壁上,胸衣裂开了尺长一道口子,猩红的血,汨汨而冒,他没有回手,也没有闪避,硬承受了对方一击。
挥袖成钢,他第一次见识这种神奇的功力。
绿衣少女玉靥上起了极其复杂的变化,她没有跟着出手,好半晌才栗声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吴刚忍住刺骨的痛楚,寒飕飕的道:“前蒙姑娘对敝友‘铁心太岁’施以援手,在下礼让一招!”
“如果这一招要了你的命?”
“在下并没有死!”
绿衣少女咬了咬牙,狠狠地盯了吴刚一眼,道:“如果将来事实证明你说谎,我一样要你的命!”
吴刚抗声道:“如果事实证明在下是凶手,头颅自动奉上,不劳姑娘出手。”
绿衣少女一摆手,拉门而出,小雪紧随其后。
吴刚关上房门,独坐床沿,对这无妄之灾,有啼笑皆非之感,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目的可能是破坏自己的声名,也许想激起武林公愤来对付自己,如果说是巧合,两女遭害是在自己投店之前,事实上决不可能,因为自己投店是临时决定的,对方除非有先知之能,算准自己投这间店,宿这号房。
如果说是移尸,那当在自己入睡之后……
对了,问题出在那酒上,两角酒竟使自己烂醉如泥,显见酒内做了手脚。
可是,对方何不乘自己烂醉之际下杀手,岂不一乾二净,甚或在酒中下毒,更直接了当,何必多此一举呢?
这是想不透的谜。
心念未已,门上起了剥啄之声。
“谁?”
“我!”
是一个十分耳熟的女子声音,吴刚此刻成了惊弓之鸟,不由大感忐忑。
“开门!”
“姑娘是谁?”
“你不敢开门么?”
吴刚无奈拔开门栓,门启处,一条黄影,闪身而入,顺手重掩房门。
“哦!是妳……吕姑娘!”
来的,赫然是昨夜分手的吕淑媛。
吴刚一看对方的神色,一颗心登时收紧了起来,只见她双目赤红,面泛杀机,与在山中所见那清丽的脸容,完全变了一个人。
难道她这为床下的双尸而来?
“姑娘此来有何见教?”
“我瞎了眼,错把豺狼当作人!”
吴刚哭笑不得,无独有偶,又是方才演过的一幕。
“姑娘什么意思?”
吕淑媛目眦欲裂的道:“人不可貌相,想不到阁下是这种人……”
说着,径自到床边,俯下身去,揭起床单,审视了片刻,立起身来,戟指吴刚,悲愤至极的道:“你……还算是人么……”
泪水竟然夺眶而出。
吴刚深深喘了一口气,道:“姑娘听在下说明这……”
吕淑媛厉声道:“不必说了,你够狠,先奸后杀……”
娇躯激颤得如花枝乱颤。
先奸后杀四个字,使吴刚连打了两个寒噤,起初,他以为只是杀人血案,决想不到是人神妒愤的奸杀案。
如果此事流传江湖,将来“索血一剑”的真面目掲晓,堂堂“武圣”之后,竟做出这等天地不容的事,势必被武林永远唾弃,“武林第一堡”将永无重振之日,死者亦将因此而蒙羞。
他想到了,这是一个恶毒的阴谋,设此谋的人,必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比杀了自己更残忍,太可怕了,天下还能找出比这更恶毒的手段吗?
是谁?
是什么人安排的阴谋毒计?
他头脑发胀,恨毒冲胸,眸中,自然地闪射出那令人不敢逼视的恨芒。
吕淑媛凄厉的道:“索血一剑,你的目光已说明了你的为人,我……真是瞎了眼!”
吴刚狂声道:“吕姑娘,这不是我做的!”
“是谁?”
“如果知道是谁就好了!”
“你还不承认?”
“在下没有否认的必要,如是在下所为,何必多费唇舌!”
“尸体是天外飞来的?”
“在下正为此百思莫解……”
吕淑媛掏出罗帕,拭干了泪痕,冷笑了一声道:“索血一剑,你很高傲,你目中无人,你表现得像个真武士,哼哼!想不到你行同禽畜!毫无人性……”
“住口!”
“怎么样?你剑术高明,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想杀人,是吗?”
吴刚颓然道:“吕姑娘“请妳冷静些!”
“冷静,我非常冷静,我还没有发狂……”
“请听在下……”
“我不要听!”
吴刚一口气别住,气得发昏。
吕淑媛咬牙切齿地接下去又道:“索血一剑,我誓必杀你!”
吴刚栗声道:“悉听尊便,是现在么?”
“总有这么一天,如果你怕,可以先杀了我!”
“怕么?在下只怕天理国法,余无所惧。”
“好冠冕堂皇,这种话你不配说……”
“姑娘别迫人太甚!”
“怎么样?你仅可动手,像对付这两个可怜的婢子一样!”
吴刚心头剧震,颤声道:“婢女……姑娘认识……”
吕淑媛怨毒至极的道:“岂止认识,是我的贴身侍女!”
“啊!”
“谁都一样,你这种行为天人共愤,想不到江湖中除了‘万邪书生’之外,还有一位‘索血一剑’……”
吴刚听她把自己与‘万邪书生’相提并论,几乎气煞,但想到被害的是她的婢女,悲愤情急,人之常情,又觉得应该原谅。
此刻,必须冷静,也许能从她口中查出些蛛丝马迹。
他勉力定了定心神,道:“吕姑娘,也许妳不愿意听,但我必须说,这是一个恶毒的阴谋,我不幸坠入其中,百口莫辩……”
“应该说百死莫赎。”
吴刚为之一窒,竭力按捺行将爆发的情绪,道:“希望姑娘冷静地回答在下几个问题?”
“你问吧!”
“两位尊侍离开姑娘多久了?”
“昨夜。”
“昨夜?”
“是的,我为了知道你的行踪,要她俩跟在你身后!”
“姑娘如何知道她俩发生意外?”
“根据线眼报告,只见她俩入店,不见出店!”
“线眼……”
“题外之言,不必追问。”
“不见出店,怎能认为是被害呢?”
“有店中旅,客听见惨呼之声,传自这间房中……”
“何时?”
“昨晚三更后!”
“在下多喝了两杯酒,烂醉如泥……”
吕淑媛打断了吴刚的话头,道:“酒后丧失本性,引发了兽行,所以做出这事,对吗?”
吴刚七窍冒了烟,但仍强忍着道:“在下酒量虽浅,但三斤不醉,昨晚只喝了四角酒不到,便觉不妙,显然有人暗中做了手脚,以遂所谋……”
“这话谁能相信?”
“信不信在于姑娘!”
“两人是剑伤……”
“不错,但用剑的并非在下一人!”
“把你的剑借我看看?”
吴刚自忖整夜剑不离身,坦然拔出,逾了过去,这一伸出去,目光所及,不由呆了,上有凝固的血渍……
吕淑媛栗声道:“你还有话说么?”
吴刚的的确确是百口莫辩了,登时气得浑身直抖,一付钢牙几乎咬碎,恨声道:“好毒辣的阴谋。”
吕淑媛重重地一哼道:“不必装模作样了……”
吴刚知道说什么也是枉然,把剑归鞘,一跺脚,道:“吕姑娘,在下会找到凶手的,后会有期!”
说完,拉门而出……
身后传来吕淑媛凄厉的怒骂声:“我必杀你为她俩报仇,你等着吧!这日子不会太远!”
吴刚直奔出店。
他身上染血,胸衣开口,一付恶煞之相,店小二连大气都不敢喘。
奔出镇外,他才算舒了一口气。
他进入道旁林中,选了个隐蔽处所,坐下来,静静的想——
这阴谋暗算自己的,是何许人物?会是“武盟”的人么?此地算是“武盟”的势力范围,可能性极大。
同时,施行这诡计的人,可能仍在镇中。
是否该留下来一查究竟呢?
于是,他想到昨夜酒店中那小二,问题出在第二次的两角酒上。
循这线索追查,必可攒出眉目。
此际,目色晌午,吴刚一早被这意外的事纠缠,滴水未进,已有些饥肠辘辘了,于是,他回头入镇,先到成衣店买了件青衫换上,然后奔向昨夜的酒店。
他若无其事地漫步而入,可巧昨夜的那小二迎了上来。
“客官请进!”
“可有安静的单间?”
“有!有!客官要宴客还是独酌?”
“独酌!”
“好,请随小的来!”
穿过统间,进入后院一间厢房中,果然十分幽静,半点人声都没有。
“这里中意么?”
“很好!”
“客官用些什么?”
“拣好的弄几样来,一斤白干!”
“是,请稍待!”
小二哈腰而出,不一会,酒菜齐上。
“小二哥,坐下喝一杯!”
“这……小的不敢!”
“不要紧,独酌无味,你陪我聊聊……”
“恐怕掌柜的责怪……”
“这是我的意思,没有什么好责怪的坐下吧!”
“小的替客官斟酒好了!”
“把房门关上!”
小二怔了怔,把房门关上,然后转身替吴刚斟了酒,垂手站立,不敢就座。
吴刚举起酒杯,在鼻端闻了闻,道:“小二哥,这酒不会醉吧?”
小二嘻嘻一笑道:“这得看酒量,无有不醉的酒!”
“本人一向千杯不醉,可是昨晚四角酒便醉了……”边说,边凝视着小二,看他面上的表情
小二有些不安的道:“也许客官是累了?”
吴刚冷冷一笑道:“也许酒里有蒙药!”
小二神色大变,向后退了一步道:“客官说笑了,没有这样的事!”
吴刚放下酒杯,运起真力,酒杯陷入桌面,只露一分边缘。
小二目瞪口呆,面如土色,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小二哥,实说吧,昨夜酒中弄了什么手脚?”
“这……这……没有这样的事,_小的去唤掌柜的……”
“别想溜,我要杀你比拍死一只苍蝇还容易,准你没有声息。”
小二直退到门边,双腿发软,哭兮兮的道:“客官,小的委实不知情……”
“过来!”
吴刚亮掌,一股强劲的吸力,把小二直拉到桌边,小二软瘫在椅上,显然他不是江湖人,没有练过武功。
“说吧,说出来我放过你!”
“客官,是……是……”
“是什么?”
“是一位客人给了小的一锭银子,要小的……放一粒丸子在酒中,说是客官的朋友,想开个玩笑……
吴刚目中射出了杀光,冷了一声道:“这玩笑可开大了,对方什么形像?”
“是……是一位与客官差不多装束的读书人!”
“读书人……什么服色?”
“白衫!”
吴刚根本想不出什么白衫书生,他想到了被吕淑媛称为世兄的蓝衫书生,会是他所为么?他会因吕淑媛对他无情而迁怒自己么?这并非不可能……”
“人呢?”
“昨夜先客官离开!”
“他常来么?”
“是个陌生客!”
“你讲的全是实话?”
小二双膝一曲,跪了下去,磕头有声,道:“如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你可以离开了!”
小二如逢大赦,狼狈至极地夺门而去。
吴刚吃喝了一阵,酒足菜饱,心想,目前不宜打草惊蛇,今后只要注意小二口中的白衣书生形象的人,不愁找不出凶手。也许,凶手便是那蓝衫书生。
他放了一锭银在桌上,扬长出店,在镇内兜了一个圈子,不见有可疑之人,只好暂时放下这件恶心事,考虑下一步行动。
默数仇家,此去最近是襄阳,然后渡汉水赴大洪山,再北上豫境的新野。
心念一决,立即上道登程。
这一天,黄昏时份,襄阳城郭在座。
吴刚脚下一紧,顺道疾驰……
正行之间,忽见数条人影,横越官道奔入一片林中,吴刚目光如电,业已看出那些人影全是丐者装束。不由心中一动,刹住身形,暗忖,何不追上去向对方打听一下盟兄宋维屏的下落?
心念动处,立即转身追了下去。
入林不久,眼前现出一座破败的古庙,那些丐者,业已没入庙门之中。
吴刚一刹身形,想到此地也许是丐帮的什么舵坛之属,直闯进去,未免不妥,该出声报名求见才合江湖规矩。
心念未已,只见七八条人影,从庙门涌出,一色的黑衣劲装佩剑,吴刚一看情况有异样,隐入树后以观动静。
只听其中似是为首的一名黑衣人道:“据报‘索血一剑’已朝此道而来,为防万一起见,你等加意小心警戒,如有情况只许传警,不许出面!”
“遵令!”
黑衣剑手们齐齐应了一声,四散入林各就警戒位置。
吴刚觉出此中大有文章,决心查个究竟,那发令的黑衣人转身入庙,吴刚捷逾鬼魅地闪身扑入,在夜色掩护下,有如一抹淡烟。
庙中,暗沉沉地,不见一丝灯火,也不闻半丝人声。
吴刚展开学自“妖中之王”的身法,向内层潜入,的确与幽灵无异。
第三进,正殿中,烛火通明,远远可见人影。
殿外走廊上,每隔五尺,一名剑手,一共八名,背里面外。
吴刚默察了一下形势,抽身从角落里飞身上屋,破烂的殿顶,全是空隙,往内看倒是十分方便。
殿内十二名老少不等的丐者,席地而坐,四周散立着十数名黑衣剑手。
不一刻,两条人影,倏然出现。
吴刚一看,为之热血沸腾,两人均不陌生,一个是任“神风队”总领队的”金剑手”,另一个赫然是掌劈蔡管家的神风副领队“丑面人屠”。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吴刚心头杀机如云涌起。
但,目前诡谲的情况,使他忍住了不发作,他要看看这些丐帮人物与这批“武盟”刽子手,到底有何纠葛?
“神风总领队”开口说了话:“今天召各位来此,一方面是听取各位的工作报告,另一方面,各位也可借此机会交换意见,以免各行其是,乱了步骤,现在请尤一峰管事把进行情况,作统一的说明。”说完目注一个黄发老丐。
吴刚大惑不解,为什么丐帮弟子,要向“武盟”的人提出报告……
只见居中的黄发老丐,站起身来,一拱手,道:“现在老化子把各弟兄的工作情况,作扼要的统一报告,遵照太上指示,一切进展皆如预期的计划,本帮八大分舵,业已照计划安置了一名执事……”
“很好!各支舵呢?”
“分别安了管事与头目……”
“总舵方面?”
“七大长老护法之中,有四长老死于意外……”
“有痕迹么?”
“天衣无缝!”
“还有呢?”
“即将接任帮主的小长老宋维屏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总领队向“丑面人屠”神秘地一笑,然后郑重其事的道:“事成之后,丐帮便在各位掌握之中,太上特别要本座转达,盼各位好自为之。”
黄发老丐尤一峰谄谀的道:“请转达老丐等对太上之敬意,敢不竭尽绵薄以效忠!”
吴刚五内皆裂,原来这批丐门弟子,被“武盟”利用,作欺师灭祖的叛帮勾当,的确是罪不容诛,幸而被自己撞见,否则这阴谋将使丐帮倾覆。
四长老死于意外,当然说的是有四位长老,业已丧命在奸谋之下。
接下去,无疑的将是另几位长老与各支分舵主,与丐帮门主等有地位的人,这太可怕了,“武盟”做这等事的目的何在呢?身为盟主,领袖武林,难道还不满足么?难道他要唯我独尊,生杀予夺独夫统治?
拜兄原来是丐门长老,而且将接掌丐门,若不是这老丐说出来,自己真还梦想不到他失踪了,意思是他业已被害,还是真正的失踪?
自己与宋维屏份属金兰,这件大事,非管不可。
虽然丐门有它的门规,但要通知已无及了,这批叛徒一经分散,为祸匪浅,为今之计,只有代盟兄清理门户,以后再予说明……
总领队阴阴地又道:“各位尚有事么?”
黄发老丐尤一峰,显为众叛之首,由他一人应答,随道:“可虑的是首席长老‘跛足大仙’,他智计超人,武力深厚……”
“何不依法泡制?”
“找不到他的人,找到了他未必会上钩,弄不好会把计划戮穿!”
“他行踪不定么?”
“以前是落脚樊城外的破窖,现已不知去向……”
“好,尤管事只注意供给线索,由总盟方面派专人对付!”
吴刚登时激动欲狂,“跛足大仙”不正是窖洞中救自己一命的老化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