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剑十四号”满面杀机地离桌向前欺近数步。
立即有数名“金剑手”挪动酒座,使中央的空间增大了些。
一僧二道三俗之中的一个秃顶老者,起立躬身道:“禀太上护法,刀剑无眼,目前似不宜结怨‘地宫’?”
这秃顶老者显然是为吴刚开脱,吴刚认定他便是“一妖”的化身。
锦袍老者淡淡的道:“十四号,别伤他性命!”
“金剑十四号”恭应了一声:“是!”
吴刚没有抬头露脸,默然站立,充满了神秘的意味。
“金剑十四号”拔出金剑,在吴刚身前五步之处立定,寒声道:“拔剑!”
场面顿呈无比的紧张。
吴刚冷冷的道:“在下空手接你一剑!”
“你怕么?太上有令不取你性命,尽管拔剑就是!”
“在下拔剑不见血不回!”
短短一句话,充满了无比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金剑十四号”不屑地一哼道:“好狂妄!”
锦袍老者哈哈狂笑道:“有趣,‘幽灵地宫’出了你这名剑士,行将轰动剑林了。”
吴刚缓缓地抽出“凤剑”,森森剑气映着灯光,使满座生寒,谁也看得出,这是一柄宝刃。
他脚下不丁不八,右手握剑,斜举向上,左手掐诀,曲肘横胸,这种架式,大越武林常轨,跪异万分。
“金剑十四号”下意识地心头一寒。
在座的,都是非凡高手,纷纷转向,凝注场中。
锦袍老者目光犀利,已看出吴刚的路数不对,宏声道:“全力出手,生死不论!”
“金剑十四号”有力地应了一声:“遵命!”
这一声令下,使紧张的场面添上了杀机。
所有的目光全凝结住了。
吴刚像一尊神秘的塑像,人,诡秘,剑式,更诡秘。
“金剑十四号”低喝一声道:“报名,这是比武规矩!”
吴刚一字一句地道:“不必多此一举,因为你死定了!”
“金剑十四号”面色气得一白,目中的杀机浓得令人不敢逼视。
沉默,使人透不过气来。
每一分,像一刻那么长。
“呀!”
栗吼声中,“金剑十四号”出了手,势如迅雷奔电。
寒芒一闪,一切都在刹那静止,吴刚的剑,由上扬之势变为平伸。
“砰!”
“金剑十四号”栽倒了下去,脑袋滚向“金剑手”这一桌的脚下,血,像喷泉似的洒了出来。
所有的人全呆了,这是什么剑术!竟然这等厉辣?谁能相信,堂堂“金剑手”在一个照面之下身首分家,连哼声都没有!
锦袍老者面上起了抽搐。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打破了冻结的空气,七名“金剑手”齐齐起立,手按剑柄,十四道目光,集中在吴刚身上。
锦袍老者干涩地道:“坐下!”
七名“金剑手”悻悻然的坐了下去。
吴刚心中的狂喜,简直无法形容,这一剑,奠定了他的信心,他从容不迫地徐徐回剑入鞘。
锦袍老者栗声道:“这是‘幽灵地宫’的剑术么?”吴刚不答,转身举步,向楼梯口走去,一步,一步,是那么从容,那么沉着。
七名“金剑手”再次按剑而起,怒目圆睁,但锦袍老者没有开口,谁也不敢妄动,眼睁睁望着吴刚从楼梯口消失。
锦袍老者喃喃地道:“此子如罗致入盟,盟主可高枕无忧了!”
秃顶老者道:“恐怕不容易……”
锦袍老者一拍桌道:“否则除之!”
且说吴刚下楼,出店,楼下驻守的黑衣汉子,全不知楼上发生了什么事,只用骇异的目光送吴刚离店扬长而去。
冬夜市短,除一条正街之外,已是灯火阑珊。
吴刚低首慢行,心里不停地思忖着——
“妖中之王欧阳残”何以自损身份,易容混入“武盟”之内?
他说的“……别坏了大事……”是什么意思?
锦袍老者是何来历?
这一行人的目的是什么?
……
但,这些疑问,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凭想象了解的。走着走着,已到了街路尽头……寒风砭肤,月色凄清,眼前不见半个行人。
觅店权宿一宵吧!心里想着,折身便待回……
蓦在此刻——
一条人影,从不远处越街路而过,身法快得出奇,有如蝙蝠掠空,一闪而逝,吴刚目光何等犀利,一眼看出这身影十分眼熟,当下不遑多想,一弹身,如幽灵般尾追下去。
另一条人影,却又暗蹑吴刚之后。
越过镇尾,便是荒郊,前面人影投入一片古柏修篁之中。
吴刚业已发觉自己被人盯踪,只不知盯梢者是与前面人一路,还是另外的?他故作不知,连头都不回,循小径直扑入竹林之中。
后来的人影,在竹林外刹住身影,窥探了片刻,举步入林,走不到三步,眼前忽现一条人影,儒衫佩剑,大帽遮脸。他,正是吴刚。
“呀!”惊呼声中,那人影钉住了。
吴刚一眼便认出这人是刚才酒楼中一僧二道三俗中的一名道士。
“道长意欲何为?”声音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那道士满面惊怖之色,连退了两步,栗声道:“原来是阁下,贫道误会了!”说完转身便走……
“站住,转回来!”
那道士全身一震,止步回身。
“阁下有话说么?”
“为什么追踪本人?”
“这……没有的事,贫道误以为阁下是本门弟子,所以追了下来!”
“嗯!你说谎的本领不高明,区区这身打扮,除了瞎眼的,谁也不会误认,就算如此吧,这是什么所在?”
“不知道!”
“前面入林的那人是谁?”
“前面……贫道没注意到!”
“道长有个称呼吧?”
那道士略一沉吟之后,道:“崆峒派驻武盟代表‘一真’!”
“崆峒派”也是当年血洗“武林第一堡”仇凶之一。
吴刚心头泛起了杀机,一颔首道:“很好!‘武盟太上护法’是何来历?”
“这……贫道无从奉告!”
“此来目的是什么?”
“一真道人”不语。
“道长别浪费时间,坦白些好!”
“是……是搜捕一名武林公敌之后……”
“当年‘武圣吴永泰’之子!”
吴刚一咬牙道:“区区便是!”
“一真道人”踉跄倒退,骇极地道:“你……你……”
吴刚身形一欺,寒芒乍闪,拔剑,出手,快得简直不可思议。
“嗯!”半声低沉的闷哼,“一真道人”栽了下去,身首分了家。吴刚徐徐回剑入鞘,把尸身踢入竹丛之内,然后转身淌进林中。
顺着幽篁小径,行约十丈,眼前出现一道围墙,墙头可见碧瓦飞檐,墙门上一块字匾额,写的是“修缘庵”三个字。
吴刚心想,原来是一座尼庵,先前的人影到底是什么路数?
他望了一眼深扃的庵门,飘身而入。
庵堂内供的是白衣大士像,青灯长明,只是不见人影,想来女尼们已入睡了。
后进,一间精舍,隐约透出灯光,纸窗上映出两个模糊的人影,似是一男一女。尼庵本禁男子涉足的,半夜三更,庵内出现男女,显见有些邪门,吴刚好奇之念大炽,鬼魅般欺了过去,倒贴檐下,不带丝毫声息。
吴刚从横檽空隙向内一张,不由心火直冒。
精舍之内,锦帐牙床,布置得有如新婚洞房,一个骚媚入骨的中年女尼,仅着亵衣,浮凸毕现,与一个灰衣中年,隔桌而坐,一双粉臂,平放桌上,一任灰衣中年抚摸,眉目之间,春意满溢,桃腮泛起了两朵诱人的红晕。
这是出家人么?那灰衣中年,也是满面邪淫之色,人已届不惑之年,但仍然十分英俊,白面无髭。
女尼牛山濯濯的顶上,没有戒疤,实在令人不解。如果她多一头秀发,的确可算是一个美人,就是现在的风韵,已足令人倾倒。
灰衣中年望着女尼邪意的一笑,道:“上床罢,我很累!”
女尼媚眼一抛,眸中闪出了异样的火花,嗲声荡气的道:“大哥,这种日子我实在腻了……”
“小骚货,现在已无所谓了,留起头发准备还俗吧!”
女尼起身,倒进灰衣中年的怀中,双手勾住他的颈子,仰起粉面,道:“大哥,事情办好了?”
“嗯!”
“一干二净了?”
“差不多!”
“差不多,什么意思?”
“已在送总坛途中,此刻当在数十里之外了!”
女尼粉腮一变道:“为什么不做干净?”
吴刚实在按捺不住了,正待……
灰衣中年苦苦一笑道:“我何尝不想,可是上命难违!因为牵涉到了‘武圣吴永泰’的遗孽!”
吴刚心头狂震,又按捺住听下去。
女尼蹙眉道:“我有些不放心!”
灰衣中年在女尼腮巴子上捻了一把,道:“小骚货,放心,万无一失,妙得很,神仙难测。”
“如何妙法?”
“上床再说吧!”
“你猴急什么?”
“告诉你我累了,整整折腾了大半天,此次若非太上护法亲自出手,今晚我大概不能回来与你见面了,你这假尼姑只好去找和尚!”
吴刚心头又是一震,原来这对狗男女是“武盟”的爪牙。
他说的到底是回什么事?为何与自己有关?这非问明不可。
心念之中,飘身落地,冷喝一声道:“朋友,出来答话!”
“谁?”随着喝声,灯灭了,窗内一片漆黑。
女尼的声音道:“是什么不长眼的东西,半夜三更来寻死?”
“呀”灰衣中年低声惊呼,接着急促地道:“是我方才说的酒楼现身的怪物,别招惹!”
声音寂然。
吴刚心头大急,莫被对方溜脱了,一掌劈碎窗檽,运足目力往里一看,哪里还有半丝人影。对方会见影而遁,是他始料所不及的,否则根本不必招呼,立即采取手段,对方插翅也飞不出掌握。
心念之中,猛挥数掌,一幢精舍,塌了半边,依然不见人出现。
“阿弥陀佛!”
颤抖的佛号声中,四名老尼,从边厢踉跄奔来,一个个面无人色。
吴刚暴喝道:“人呢?”
老尼之一,合什道:“施主说的是谁?”
“那一双狗男女!”
“阿弥陀佛,贫尼不知!”
“你是住持么?”
“是的!”
“好一座清净尼庵!”
“我佛慈悲,贫尼身处淫威之下,苟延残喘……”
吴刚一看这四名老尼都非江湖中人,懒得再问下去,掠空而起,前后搜了一个遍,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想来那对狗男女已远飚了。
出了幽篁小径,心里在思忖那灰衣中年所说的几句没头话:什么东西业已在送总坛途中?为何与自己有关?锦袍老者一行的目的,是为了这事么?
追截!
目前除了根据这一丝线索追截之外,别无良策,此去“武盟”总坛,大路只有一条,追截并不困难,难的是根本不知实情,等于捕风捉影,纵使真的碰上了,又如何分辨呢?
他深悔自己失策。
思忖再三之后,决定先折返镇内,探查一干“武盟”爪牙的下落,只要碰上其中任何一人,这谜底不难揭开。
于是,他不再犹豫,弹身朝镇上奔去。
片刻工夫,便已回到镇内,街上冷冷清清,不见行人,茶楼酒肆均已收歇,灯火寥若晨星。到了原先的酒楼前,只见店门紧闭,连半丝灯火都没有了。
这一步棋算是落空了,下一步呢?
他站在酒店前发楞……
想来想去,只有仍照最初的主意,追截。
照灰衣中年所说的,已在数十里之外,如果自己全力疾赴,明天近午,或可追上对方,假使对方速度不快,天明后必可追及。
可是追截什么呢?灰衣中年并未说出送总坛的是人还是物。
既是与自己有关,说什么也得查个水落石出。
心念之中,出镇上道。
天亮后,抵达施南城,城禁初开,趁早市的往内涌,赴早程的向外挤,喧喧嚷嚷,人嘈马嘶。
城厢路边小店,烟气腾腾,锅勺乱响,已然开堂应客,这现象是其他地方少见的。
吴刚自无进城的必要,顺脚进入一家小店。
他的那身打扮,引起一阵骚动,但腰间的剑,已表明了他的身份,一般行脚小贩,最怕惹麻烦,骚动瞬即平复。他要了饭菜,默默地低头吃了起来。
邻座,传来一声低沉但震耳的声音:“这家伙有些邪门!”
另一个声音道:“省省吧,少惹事为妙,别耽误了任务!”
吴刚心中一动,从帽沿下偷眼瞄去,只见三个黑衣汉子,与一个身穿重孝的年轻人,排了满桌酒菜,狂饮大嚼,不由疑云大起。
这四人有些不伦不类,身穿孝服,岂有清早欢饮之理?
任务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莫非……
只见身穿孝服的少年,面上毫无戚容,抬头向后侧一桌八名粗汉道:“哥们,动作快些,准备赶路!”
听声音,就是最先发话的人。
这批人到底是什么路道?
一个身穿蓝衣长袍的老者,口含旱烟袋,皱眉走了过来,向那身披重孝的少年道:“小哥,清晨老早,做生意的讲究吉利,灵棺可否移离店门远些?”
吴刚转目一看,先前没有注意,店门口果然摆了一口白木棺材,棺材上披了一幅黑布,棺头上绑了一只大公鸡,棺旁竖着一根招魂幡,原来这批人是运灵的。
那披孝的少年向店主一横眉道:“开门见财,不是大吉大利么?”(材与财谐音)。
“小哥,话虽如此,总是不好!”
“少噜苏,咱们吃完上路,不欠你酒钱!”
“小哥……”
“滚!”
少年一拍桌,双目红了起来,店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声道:“小哥,你是孝服在身的人……”
少年眸中射出了煞光,手按桌面,缓缓站了起来。
同桌的黑衣汉子之一,用手把少年按了下去,向店主道:“掌柜的,你就省省吧,我们吃完上路,碍不了你什么事,再说,谁家没有死人,店门口也是官道边,停放一会又何妨!”
店主无奈,掉头离开。
少年气呼呼的道:“换在平时,不宰了他才怪!”
黑衣汉子一摇手道:“别说了,吃完好上路!”
所有店内的食客,大半是四乡的林农猎户,少数是跑码头赶脚的生意人,除了瞪大眼睛,谁也不开口惹是非。
一场小风波,就此平息。
只是吴刚心头疑云不散,这批人根本不像是运灵发柩的,定是有钱人客死异乡,为了骨归故土,才会有此举,所费是不赀的,照理,不用上等棺木,也得用油漆过的,而这具却是白木薄棺,这像是善心人施舍的收埋路骨的棺木,太不合情理,而对方曾露了“任务”两字的口风。
江湖中无奇不有,事不干己,吴刚也懒得管闲事,低头自吃饭。
心念,又转到自己的事上,到底是什么东西送“武盟”总坛?何以又与自己有关?哪些事物可能会与自己有关呢?
一路之上,不曾见“金剑手”与“神风剑士”的踪迹,自己一夜奔了百里途程,理该赶上了才对呀!
那些运灵的算清店帐,由四名粗汉扛着,一路吆喝而去。
吴刚食毕也出门上道。
行没多远,又跟上了那批运灵的汉子,原来双方走的是一条路,从四名粗汉的情形看来,都是练武的,四人扛一具棺木,轻如无物,速度快得惊人。
这可又是件不可解的事情了?
正行之间,只听前面道中,传出一声暴喝:“站住!”
吴刚目光一扫,只见路中央并肩站着两条人影,一个是面如噀血的青袍老者,另一个是佩剑中年文士。
一行运灵的被阻停住。
吴刚也遥遥地住了步子。
运灵人中的一名黑衣汉子,超上前去,在两个拦路的身前一站,道:“两位阻路为了什么?”
红脸老者声如闷雷似的道:“没什么,把棺材打开来看看!”
黑衣汉子脸色骤变,栗声道:“两位莫非是开玩笑么?”
中年文士接口道:“谁有空开玩笑,十分认真!”
穿孝服的少年与另两名黑衣汉子,齐齐面现怒容,围了上去。
那出面的黑衣汉子向他们以眼色示意勿妄动,然后才沉声道:“死者不容亵渎!”
青袍老者声音一寒,道:“别浪费时间了,自动开棺吧!”
“两位何方高人?”
“别问,不会告诉你的!”
“两位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开棺一视!”
“两位以为棺中是什么值钱的珍宝么?”
“你自己明白!”
“在下不明白!”
中年文士嘿地一声冷笑道:“别再装蒜了,你是‘金剑二十七号’,其余的全是什么‘神风剑士’,区区说的没有错吧?”
吴刚心头剧震,陡然猛省,自己追上目的物了,但这青袍老者与中年文士又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阻道开棺?为什么能道出这批人的来历?
一行“武盟”弟子,面上全变了色,“金剑二十七号”无疑是此行之首,身份被揭穿,便没有再装的必要了,双目一瞪,道:“朋友说对了!”
青袍老者道:“开棺吧!”
“两位先交代来历!”
“用不着,老夫们并未加盟,不在五行之中。”
“两位要证明什么?”
“棺中人!”
“棺中是本盟弟子的尸体,没什么好证明的!”
“尸体么?”
“金剑二十七号”连退数步,栗声道:“阁下故意找岔么?”
青袍老者哈哈一阵狂笑道:“棺中不是一个活人么?”
“活人”两个字,使吴刚大吃一惊,“修缘庵”中那灰衣汉子透露所送之物与自己有关,必须由盟主亲自处理,想不到是一个活人,他是谁?与自己发生过关系的人中,他会是谁?
回想那淫尼与灰衣人之间的对话“……现在已无所谓了,准备还俗吧……事情已办得一干二净了?……上令难违……妙极了,神仙难测……”
从种种迹象推测,该想到对象是一个人,而竟没有想到……
那淫尼遁入空门,显然是逃避棺中人!
神仙难测的妙法,当然是指以运灵方式解送人犯而言。
棺中人到底是谁呢?
心念未已,只见“金剑二十七号”弹身疾退,从棺木顶上黑布覆盖之中,取出了金剑,其余的“神风剑士”也纷纷取出兵刃。
场面顿呈无比的紧张。
身穿孝服的少年,一挺剑,欺了上去,厉声道:“不报来历么?”
青袍老者冷哼了一声道:“小子,你还不够气候,差远了!”
少年怒吼一声,手中剑疾刺而出,手法,气势,都未可小觑。
老者身形一晃,轻轻闪过这一击,沉声道:“识相些,老夫不想杀人。”
少年气势汹汹的道:“可惜本剑士很想杀人!”
话声中,再次出手攻击,剑尖颤发,宛如十余柄剑,同时攻出,分指青袍老者身前各大要害死穴,凌厉诡辣,若以一般高手衡量,这少年已可列一流剑手,仅次于“金剑”级的剑手。
老者再度晃身,闪出剑圈之外,寒声道:“你真的存心找死么?”
“别狂吹大气!”
少年第三度出手,剑势更加凌厉,看来已用上了全力。
一片剑幕,朝青袍老者罩身洒下。
“金剑二十七号”始终不曾开口,大概是有意要借这少年探测青袍老者的身手。同时判断青袍老者的来路。
与青袍老者同路的中年文士,嘴角噙着一丝冷漠的笑意,一付满无所谓的样子,显然不把“武盟”这批高手放在眼中。
“躺下!”
随着这一声暴喝,惨号陡传,剑芒倏敛,身穿孝服的少年撒手扔剑,仰面栽了下去,没有人看出青袍老者用的是什么杀手,远远站立的吴刚仅只瞥见少年连中两掌,快得简直无法形容。
“呀!”一批“神风剑士”同时发出惊呼。
“看剑!”
“金剑二十七号”金剑疾刺而出,快逾电闪,诡辣万端,气势与死者又是不同。
“锵!”
中年文士斜里出剑架住,速度更加惊人。
“区区领教几手‘金剑’绝学!”
“金剑二十七号”片言不发,收剑,出剑,势若疾风迅雷,剑气破空有声。
青袍老者弹身丈外,作壁上观。
双方的剑术,都具相当火候,这一交上手,顿时火辣辣地难解难分。
吴刚仍远远地站着没动。
十招!
二十招!
场中传出一声闷哼,“金剑二十七号”踉跄倒退,肩头血流如注。
青袍老者宏声道:“开棺,让老夫过目一下!”
“金剑二十七号”厉声道:“办不到!”
所有“神风剑士”齐齐拔剑出鞘,看样子恶战难免。
吴刚看了半天,看不出所以然,无法再按捺下去,举步缓缓向场中欺去。
诡秘的身影,吸引了场中双方的注意力。
四名“神风剑士”举剑横身,拦在当道,其中之一大喝一声道:“站住!”
吴刚恍若未闻,一步一步,前欺如故,步度大小一致,沙!沙!沉重的脚步声,使人产生一种异样的,说不出的恐怖感觉。
帽檐下是什么一副嘴脸?
这诡秘的人,究竟是什么来路?目的是什么?
每一个在场的,心头同时打上了几个问号。
四名“神风剑士”被吴刚这种诡秘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慢慢后退,让出了道。
吴刚到距棺木两丈之处,停了脚步。
“金剑二十七号”栗声道:“阁下何方高人?”
显然,这批人并不知昨夜酒楼上吴刚剑劈“金剑十四号”的那回事,也没有得到消息,否则不会有此一问。
吴刚内心也十分紧张,为的不是面对这批高手,而是棺木中装的是谁?闻言之下,冷冰冰的道:“你不知道!”
青袍老者与中年文士交换了询问的一瞥,用意当是互询这大帽遮面剑客的来路。
蓦在此刻――
一名黑衣人手指横尸的孝服少年前胸,骇呼道:“这是什么标志?”
一句话,移转了所有人的目光。
“金剑二十七号”目光一扫,惊声道:“金刚头!”
青袍老者与中年文士面皮微微一动,目中泛出了杀机。
吴刚从帽檐下用目偷觑,只见死者前胸现出一个茶杯大的狰狞印记,有些像猴头,眦牙咧嘴,突额怒睛,十分可怖,印记之处,衣襟脱落,大小与印记一样。
“金剑二十七号”声音有些发颤的道:“两位原来是‘金刚盟’的朋友!”
“金刚盟”三个字,使吴刚心头剧震,该盟宣布退出武林已十年以上,十年来,这名称已被人淡忘了,想不到今天又重现江湖?
他想起了蔡管家说过的故事――
十年前,“金刚盟”继“七灵教”之后,崛起江湖,整座中原武林面临末日的威胁,该盟的内幕,是一个谜,无人知晓,公开进犯“武盟”,目的要取“武林盟主”之位而代之,两主交手的结果,“武林盟主”输了半招。
这时,突有一名剑士,出面挑战,他,便是兄长吴雄。
双方约定三剑输赢,赌注加上了“武林第一塔”。
这是决定中原武林命运的一战。
第一回合,平分秋色!
第二回合,双方对峙达半个时辰!
就在此刻,一个美如天仙的少女登上了“公义台”,双方不知谈了些什么,“金刚盟”突地宣布退出武林。
这是一个至今不解的谜,一直困惑着武林人。
吴雄因此而搏得“无敌美剑客”的称号。
当初双方到底谈了些什么?“金刚盟”何以甘心退出武林?
之后一年,吴雄广造杀劫,演成了“武林第一堡”被各门派血洗的惨剧。
吴雄,“武圣”长子,何以突然疯狂地杀人,也是个不可解的谜。
……
青袍老者身份既被揭穿,遂也不再隐瞒,坦然道:“老夫便是当年‘金刚盟’属下‘十二金刚’之一的‘骏马洪虎’!”用手朝中年文士一指,道:“他是‘金鸡古亦风’,话已说明,老夫只好自动开棺了!”
“金剑二十七号”衡量情况,自知无法力敌,态度不由软化下去,口风一变,道:“阁下总该有个目的?”
“当然!”
“目的何在?”
“证明一下棺中是否本盟要找的人!”
“贵盟要找的人是谁?”
“这就不便奉告了!”
“如果不是贵盟要找的人呢?”
“老夫二人回头便走!”
“本盟被害弟子……”
“老夫连让两招,是他自取其死!”
“这笔账本盟要讨的?”
“随时候教!”
“请看吧!”
青袍老者“骏马洪虎”脚步一移……
吴刚冷森森的道:“不许动!”
声音冷得令人头皮发麻。
青袍老者不由窒住了。
“金剑二十七号”一欺身,道:“朋友还未报上来历?”
“你不配!”
“金剑二十七号”受挫于中年文士,一口恶气无所出,登时面泛杀机,厉喝道:“何方狂徒,竟敢干犯‘武盟’律令……”
吴刚不屑至极地“嗤”了一声。
“金剑二十七号”一扬手中剑,道:“意欲何为?”
“看看棺中活人是谁?”
所有的人面色为之一变,又是一个要开棺的人。
“找死么?”
“是你自己!”
“拔剑!”
“对你还用不着!”
“找死!”
暴喝声中,金剑颤起一片剑花,洒了出去,罩向吴刚。
吴刚幽灵般一闪,换了一个方位,“金剑二十七号”招出不见人影,心头大震,招化“夜战八方”,洒出一圈剑花,回过身来。
“躺下!”
一股寒飙,夹着凌厉指风,同时卷射而出。
“哇!”
“金剑二十七号”张口喷出一股血箭,晃了两晃,栽了下去。
寒芒打闪,七八柄长剑,同时出了手。
吴刚双掌一登,狂飙怒卷,势若惊涛骇浪,裂空发出剌耳啸声,惨号声中,首当其冲的两名“神风剑士”,飞泻数丈之外,其余的踉跄倒退不迭。
只一抬手之间,全震住了。
“金剑二十七号”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面上已失去了人色。
中年文士一欺身,道:“朋友好俊的功夫?”
“好说!”
“朋友也想看看棺中人?”
“不错!”
“可否分个先来后到?”
“办不到!”
“那只有打上一架了?”
“如阁下认为有此必要的话,在下不反对!”
“朋友可否报个名号?”
吴刚心念一转,随口应道:“索血一剑!”
中年文士面露惊容,道:“索血一剑?”
“不错!”
在场的全为之愕然,谁也没听说过当今江湖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当然,这并不足为奇,如果他是普通武林人的话,奇的是他的功力深不可测,自非等闲人物,偏偏其名不彰。
这只有吴刚个人自己明白,这外号有所感而临时杜撰的。
中年文士沉默了片刻,道:“如何说法?”
吴刚阴凄凄地道:“悉听尊便!”
“彼此无仇无怨,似乎不必分生死存亡?”
“在下无意见,说什么都可以!”
“胜的一方,先开棺如何?”
“可以!”
“金剑二十七号”狞声插口道:“‘索血一剑’,你与‘武盟’为敌,便是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
吴刚嘿地一声冷笑道:“你说对了,正是如此!”
这话,又使在场的不寒而栗,居然有人敢于承认与武林天下为敌?
中年文士立开了门户,道:“请!”
吴刚缓缓抽出“凤剑”,斜举,上扬,逼注内力,剑芒暴涨中,隐约现出一只栩栩欲翔的凤影。
中年文士面色立变,脱口惊呼了一声:“凤剑!”
青袍老者也是神色大变,随着惊呼一声:“凤剑!”
吴刚心中一动,对方如何也认得“魔湖公主”的“凤剑”?
中年文士收剑回鞘,望了青袍老者一眼,然后向吴刚道:“朋友请看吧!”
吴刚大惑不解,道:“阁下不看了?”
“朋友请先看!”
“为什么?”
“为了‘凤剑’主人!”
“阁下认识……”
“朋友不必问了!”
吴刚一回身,迫近那具停放路中的白木棺材,“金剑二十七号”一行眼鼓鼓的望着,却不敢出手阻止。
青袍老者与中年文士神色有些紧张,但仍站立原处,没有动弹。
运灵之谜,将在刹那之间揭穿。
吴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借以缓和内心的紧张。他拔去了木拴,徐徐揭开棺盖,一看,不由惊“啊”了一声,连退三步。
青袍老者与中年文士异口同声的道:“是朋友要找的人么?”
吴刚不答所问,半转身,面对“金剑二十七号”道:“棺中是盟主要亲自接见的人?”
“不错!”
“为什么?”
“不知道!”
“修缘庵中那女尼与灰衣人是‘武盟’属下么?”
“不知道!”
“总盟太上护法此行目的何在?”
“不知道!”
“你一切都不知道?”
“对了!”
吴刚重重地哼了一声,道:“那你可以死了!”
“哇!”
惨号破空,鲜血迸射,“金剑二十七号”被拦腰斩为两截,肝肠五肚,瘰疠一地。其余的“神风剑士”,一个个亡魂尽冒!
吴刚眼前浮现出“五百人冢”,血债血偿。
剑芒打闪,惨号栗耳,只眨眼工夫,一行运灵人已无一活口。
吴刚在尸身上拭净了剑身血渍,然后缓缓归鞘,重复移身棺前。
青袍老者与中年文士双双近前,朝棺内一瞄,面上顿露失望之色。
吴刚冷眼看出对方神情,道:“此非两位要找的人?”
青袍老者一颔首,道:“不是,难道是朋友要找的人?”
“不错,是在下朋友!”
“老夫二人告辞!”
“慢着!”
“朋友有何见教?”
“两位是‘金刚盟’属下?”
“是的!”
“请问当年‘金刚盟’何以突然宣布退出武林?”
二人神色一变,中年文士接口道:“这是本门秘密,恕无法奉告!”
吴刚窒了一窒,这一点他并非一定要知道,当下转了话题,道:“无敌美剑客吴雄的失踪,与贵盟不无关系吧?”
“这一点恕区区不便饶舌!”
“那阁下是知情的了?”
“吴雄失踪一节,本盟已着手侦查,区区等重出江湖,便是为了此事!”
吴刚心中一动,道:“方才两位要开棺的目的,莫非……”
“不错,区区曾怀疑棺中人的身份!”
“阁下怎知棺中是活人?”
“区区手下曾目见棺中人被‘武盟’太上护法制伏。”
“哦!”
“区区二人可以走了?”
“在下希望知道当年吴雄与贵盟之间所发生的事实!”
“这……无可奉告!”
吴刚声音一寒,道:“阁下还是交代明白的好!”
中年文士面色一沉,道:“朋友未免强人所难!”
“就算是吧!”
“在下等奉命不得与朋友为敌。”
吴刚大是困惑,这话令人莫测高深,自己刚刚出道!真正面目决无一人知晓,他二人奉命不与自己为敌,从何说起呢?心念之中,脱口道:“为什么?”
中年文士悠然道:“区区也不明所以!”
吴刚为了解开心中的疑团,发横道:“两位如不答复在下所问,就别打算离开!”
“再打一架么?”
“也许并不止此!”
“可是区区奉命……”
“那是阁下自己的事!”
“朋友如此做,对‘凤剑主人’恐怕不太好交代吧?”
“为什么?”
“区区等不与朋友为敌,便是因‘凤剑’主人之故……”
“然则‘凤剑’主人与贵盟是何渊源?”
“渊源极深,此点将来由‘凤剑’主人自己向朋友说明!”
吴刚更加迷惑了,他想不透其中蹊跷,“魔湖公主”动人的风姿,又在眼前浮现,她慨然借给利器神兵,目的是共同探查兄长吴雄的下落,这个谜,只有从她身上发掘了,此时难为这两名“金刚盟”高手,是有些不妥当。
他扫了棺中人一眼,一挥手道:“请便吧!”
青袍老者与中年文士双双一抱拳,飞身而逝。
日上三竿,大地一片光明。
吴刚抱起了棺中人,劈碎了棺木,向道旁不远的一座树林奔去,到了林中,选了个干净之处,把棺中人平平放落。
棺中人到底是谁?赫然便是曾仗义救了吴刚一命的“铁心太岁胡非”,他依然是老化子装束,所以吴刚一眼便已认出。
“武盟”对他下手,当然是为了当日在开封城外“天王庙”中,曾庇护自己脱出“丑面人屠邓十五”魔掌之故,“武林盟主”要亲自处理他,可能疑他与“武林第一堡”有关,也想从他身上追出自己的下落。
“铁心太岁胡非”呼吸均匀,状类入睡,吴刚在开棺发现他时,看出他是穴道被制,所以并不十分着急,从容与“金刚盟”两高手对答。
他伸手想解开“铁心太岁胡非”的穴道,探查之下,不由大惊失色,竟然找不出胡非到底是什么穴道受制。
他怔住了,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后悔不该杀了“金剑二十七号”,但,后悔无补于事,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件相当辣手的麻烦,解不了便是解不了,连求援的地方都没有。
他茫然呆坐了近半个时辰,束手无策。
一个人如果穴道被制过久,必然会损及气血,严重的可致残废,这是每一个练武者尽知的常识,吴刚因此而焦灼不已。
他空有盖世功力,却无从措手,江湖中点穴手法各异,但大体相同,仅有极少数例外,现在他碰到的,便是极少数例外之中的一种诡异手法了。
正自彷徨无主之际,鼻端突地嗅到一缕淡淡的幽香。
他惊异地起身抬头,一看,登时血行加速,心儿卜卜乱跳起来。
两条纤纤丽影,俏生生地玉立一丈之外。
来的,赫然是那美绝天人,不知其来路的绿衣少女和她的侍婢。
他又一次领略那令人迷乱的美。
任何心如古井的人,见了这等绝色,无有不绮念撗生的。
吴刚自不例外,半年多来,她似乎出落得更美更动人了,从头到脚,都是造物者的精心杰作,尤其那一抹浮在嘴角似乎对任何人都有些鄙视的笑意,更加迷人。
她骄傲,她看不起人,是应该的,也像是天经地义的,因为她太美了,世上能找出堪以和她匹敌的人吗?
第一次吴刚见到她,有些目眩,现在却有些心颤了。
他分析不出心头的感受,只是觉得受不住那强烈的诱惑,很想避开她,但又想永远不让她从视线中消失。
他有些昏乱,浑忘了一切,也忘了自我的存在。
“是那个呆子么?”
绿衣少女开了口,莺啭花外,颤人心弦,这句充满了轻蔑的话,听来不但不觉其刺耳,反而觉得全身毛孔舒畅,如聆仙音。
那青衣婢女,也可算人间绝色,但与绿衣少女一比,便黯然失色了。
俏婢脆生生的道:“谁说不是!”
“‘妖中之王’的高足,身手可非等闲呢?”
“就是经验差了些!”
“小雪,依妳看那老化子是被什么手法所制?”
“少婢妄测是被迷药所制,不知对否?”
“嗯!妳现在的眼光犀利了!”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吴刚暗自咬了咬牙,自己为什么就不曾想到这一点,而尽往牛角尖里钻。这主婢二人现身决非偶然,同时对自己的身份了如指掌,自己经过易容化装,仍被对方一眼看出,简直是不可思议。
难道自己一直在对方监视之中么?不可能!
那该作何解释呢?对方也是人,并不是神,不可能未卜先知。
对方显然是有意指点自己,可是制穴也好,迷药也好,自己一样无法可施。
身份被揭,吴刚自然不能再缄默,何况对方曾对自己有过援手之情,当下拱手道:“姑娘幸会!”
绿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幸会!”
双方似乎已无话可说。
青衣俏婢嘲弄似的道:“少侠何以这般装束?”
吴刚淡淡的道:“兴之所至而已!”
“好一个兴之所至,那‘索血一剑”也是兴之所至了?”
吴刚面上一热,但对方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
绿衣少女娇斥道:“小雪,少贫嘴!”
青衣俏婢伸了伸舌头,对吴刚拉了个兔子脸,缄口不语。
吴刚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道:“姑娘此来有何见教?”
“没什么,你还是赶快救人吧!”
“这……”
“你无法着手么?”
吴刚吁了一口大气,道:“是的,在下对岐黄之术,一窍不通!”
“要我效劳吗?”
“如果姑娘愿意的话,在下领这份盛情!”
“如何领法?”
吴刚哑口无言,一颗心儿直跳,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开口了?”
带有磁性的声音,颤人心神,引人遐思。
吴刚下意识地感到有些晕眩,一种异样的情绪,从心的深处升了上来,不由多觑了对方两眼,他有些失措,这种异样的情绪,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在下……姑娘的意思莫非要在下付出代价?”
“就算是吧!”
“姑娘需要何种代价?”
“这个么……很简单,说出你那招剑法的来路!”
吴刚心头一震,猜不透对方居心何在?怔愕了一下之后,道:“姑娘的目的是什么?”
“好奇!”
“仅为了好奇?”
“一点不错!”
“如果在下不能满足姑娘的好奇呢?”
“那就一切作为罢论!”
“姑娘以此要挟在下?”
“要狭!谈不上吧?”
吴刚转目望了躺在地上的“铁心太岁胡非”一眼,一横心道:“在下无意中得到一本剑笈,自参自悟,如此而已。”
绿衣少女莞尔一笑,道:“小雪,解救那老化子!”
青衣俏婢袅袅而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小心翼翼地拔开瓶塞,凑在“铁心太岁”鼻孔前片刻,然后退了回来。
吴刚骇异不止,这种解毒之法,的确是闻所未闻。
绿衣少女柳眉微颦,道:“他是你什么人?”
“恩人!”
“丐门中人么?”
“不是!”
“什么名号?”
“铁心太岁胡非!”
“哦!还不是无名之辈!”
“铁心太岁胡非”手足一阵拳动,睁开眼来。
绿衣少女回顾青衣俏婢小雪,道:“我们该走了!”
吴刚不自禁地脱口道:“姑娘可否留个称呼?”
“不必了,我们不久会再见的!”
声落,人影已杳。
吴刚怔在当场,心中像是失落了什么似的。
“铁心太岁胡非”站起身来,茫然道:“是朋友救了老化子么?”
吴刚“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激动的道:“大叔,是我!”
“什么,你……”
“我是小刚!”
“小刚,你……你怎么回事?”
吴刚除下马连坡阔边草帽,扯去了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铁心太岁胡非”一把捉住吴刚肩头,激动万分的道:“小刚,把一切经过告诉大叔。”
吴刚戴回面具,帽子,然后请胡非坐下,开始讲他这半年多来的故事,直到眼前为止,“铁心太岁胡非”在听完之后,突地一击掌道:“不错了,定是那双狗男女!”
“大叔说的是谁?”
“你不是说我被擒的线索是得自‘修缘庵’吗?”
“是的!”
“这不就结了,那灰衣中年,便是大叔我十多年来要找的人……”
“花不芳?”
“对啊!”
“那女尼当是‘美人鱼余小香’了!”
“一点不错!”
“铁心太岁胡非”咬牙切齿的接着又道:“我非手刃这双奸夫淫妇不可!”
吴刚愤慨的道:“可惜当晚被他俩兔脱,否则大叔毋须下手了……”
“不,小刚,以后如你再碰上千万别杀,留给大叔我!”
“是的,谅来他们仍在附近不远!”
“小刚,你有此奇遇,足证天道长存,令先尊在天有灵!”
“是!”
“你说曾从‘妖中之王’习艺四个月?”
“是的,但那是出于勉强!”
“大叔我此番便是栽在‘妖中之王’手下!”
“哦!”
吴刚无言可答,他能说什么呢?“妖中之王”与自己无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而“铁心太岁”对自己曾有救命之恩……
“铁心太岁胡非”已看出吴刚心意,哈哈一笑道:“小刚,不必介意,江湖诡谲,恩怨错杂不清,咱们各守立场,对了,方才那两个妞儿是谁?”
“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
吴刚又有些意马心猿,怅然道:“对方不肯出示来历!”
“小刚,那女的对你有意……”
“不会……”
“对女人你不懂,但大叔我可是过来人,听的不少,见的也不少,大凡天生丽质,容貌娇好的,十有九非常自负,如非有心,是决不假人词色的。”
吴刚有些陶陶然,的确,绿衣少女在他心版上,已烙下了无法消失的印痕,虽然,他目前尚没有非份之想,但“人奸好色”是一种天性,潜意识中何尝不希望这是事实。
但,他随即想到了被自己拒婚的“幽灵公主”,自己对“幽灵夫人”有三年之承诺,届时如何交代呢?当时自己拒婚的唯一理由,是不希望成为“地宫”门下,有心参修“血衣”神功,将来重光“武林第一堡”。
“幽灵夫人”有成就百年内功之德,大丈夫恩怨分明,这是不能抹煞的。
心念之中,苦苦一笑道:“小侄没这福份!”
“小刚,论人才,出身,家世,你足可匹配任何人,别气短。”
“大叔谬赞了!”
“别跟我掉文,我说的准不会错,不信等着瞧!”
吴刚不愿再谈这问题,乱以他语道:“大叔可还有什么不适?”
“没有,好得很,小刚,你功力已成,作何打算?”
吴刚面色一青,切齿道:“流仇人的血!”
“如何行动?”
“逐一索讨!”
“你可知当年血洗‘武林第一堡’一共有多少人参与?”
“除丐帮之外,各门派都有份,为首的是‘武盟’!”
“你准备大开杀戒了?”
“大叔,非此不足以慰五百人之灵!”
“然则你想到这惨剧是如何造成的?”
“家兄吴雄!”
“那你公开索仇时,将给人以口实?”
“家兄罪该万死,但血仇不可不报,先父被尊为‘武圣’,对武林殊多贡献,各门派不图正凶,对‘武林第一堡’横施残杀,妇孺老弱,无一幸免,天理难容。”
“嗯,各门派当年是过份了……”
“岂止过份,分明是借机毁灭‘武林第一堡’,家兄当年广造血劫的原因不详,但对象是各门派高手,并未枉杀无辜……”
“小刚,冷静些,一个人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能与普天下武林为敌……”
“这是事逼处此,不得不然!”
“我的意思不是这样,你如想顺利完成心愿,就得讲求手段!”
“手段!”
“不错,有勇不足恃,必须配合以智,二者相辅相因,方足以成大事,如果一意逞强,促成仇家大结合来对付你,后果便很难逆料了。”
吴刚悚然动容,诚挚的道:“谨受教!”
“铁心太岁”又道:“大叔我此次险些丧命,便是绝佳例证,我处处小心,仍不免有此失,强中更有强中手,这点必须时时加以警惕……”
“大叔金玉之言,小侄牢记在心。”
“还有,当初我要你远走关外或边荒,隐姓埋名,一方面是期冀有所际遇,另一方面是避仇,以免遭受害迫,想不到不足一年的时日里,你足未离中原,而有这大成就,迥非我意料所及!
“小侄也很感意外。”
“你的身世,不宜公开……”
“小侄省得!不过……”
“不过什么?”
“方才来路不明的那两个女子,在小侄易容改装之后,仍一眼便认出小侄来历,这一点真有些不可思议!”
“对方似无恶意,这一点可不必顾虑。”
“大叔可知道‘武林盟主’的真面目?”
“不知道,中原武林恐怕谁也不知道,仅知他在十多年前,摧毁‘七灵教’时,自报外号‘南荒奇人’,此外便无所悉了!”
“中原武林不乏才智之士,当初何以推来历不明之人为盟主,造成了今日广被鱼肉的局面?”
“江湖的事很难说,有些根本不可理解,当初是武林惨被‘七灵教’荼毒,有此一人起而灭之,对中原武林可说贡献极大,被推为盟主,是崇功报德之意!”
“但如今‘金剑’横行,盟主成了统治者,又作何解?”
“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只是武林史上添了错误的一笔而已!”
“有朝一日,小侄必摧毁之!”
这话说的豪气干云,大有傲视寰宇之慨,“铁心太岁”为之热血澎湃,拇起了大拇指,道:“小刚,有志气,‘武林第一堡’会重新雄峙武林的!”
“谢大叔勉励!”
“谋定而后动,对复仇,你有计划了么?”
“小侄已熟思至再,决定方针!”
“很好,但愿留得三寸气在,目见你成功!”
“大叔行止如何?”
“继续查缉奸夫淫妇!”
“小侄想告辞了……”
“目的地是哪里?”
“打算先顺道拜访‘武当’!”
“武当不必去了!”
“为什么?”
“你必空跑一趟!”
“武当掌教‘灵空上人’已率座下十大弟子去了‘卧龙谷’……”
吴刚惊问道:“去‘卧龙谷’何为?”
“与‘四海帮’假‘公义台’了断一场派系之间的恩怨!”
“那‘四海帮主赵啸天’也必在场的了?”
“当然!”
“好,小侄赶赴‘卧龙谷’,但不知时间上可来得及?”
“据‘武林昭帖’,还有十三日之久!”
“时间上足有余裕了,大叔,小侄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小心啊!”
“小侄记得训诲的!”
吴刚向“铁心太岁”施礼而别,出林上道。
这一折腾,日色已晌午,道中“武盟”属下剑手的遗尸,业已不见,想来已被路人掩埋了,只剩下一些劈碎了的棺材片,和一滩滩凝固了的鲜血。
第三天,渡江之后,踏入归州。
旧地重临,吴刚感慨万千,不到一年的时间,此地风物依旧,而他自己,却改变得太多了,人生的际遇,何等的莫测啊。
自然而然地,他想到了拜兄小叫化宋维屏。
百日之约,自己是爽约了,但据“妖中之王”说,要拜兄自禁百日,仅是一种教训,谅来他早已离开那树穴了,但心中总觉得有些不释,也许,拜兄在苦候百日,不见自己离开之时,留下了些言语与什么的也说不定。
于是,在打尖之后,他奔向与拜兄分手的那树林。
毫不费事的,他找到了与小叫化结拜的那树穴。
野草枯藤,封掩了穴口,看情形已有极长的时间没人来过了。
吴刚拨开野草,探头向内一张。
“呀!”
他如中蛇蝎,惊呼一声,连退数步,脑内嗡嗡作响,手足有些发麻。
树穴中,是一具白骨骷髅,皮肉化尽,只剩些碎衣布片。
拜兄遇害了么?
凶手是谁?
他的眸中,满孕了泪水,与宋维屏结拜,尚未欢聚,便已永诀。
是“妖中之王”恼他假冒字号,在自己离开之后杀了他么?
泪水,从腮边滚落,滴到衣襟。
“好小子,你终于来了!”
声音冷得像冰,令人不寒而栗。
吴刚缓缓回身,只见一个二十上下的少年剑手,站在八尺之外,英俊的面上,尽是杀机,眼中满含怨毒,那样子似要把吴刚生吞活剥。
略显苍白的口唇,再次滚出了阴森的语珠:“小子,何必掩饰面目,以为如此便可瞒人么?”
吴刚心头一震,难道对方认得自己,他是谁,彼此从未谋面呀!
“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等你很久了,想不到你真的敢再来!”
吴刚有些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但心中仍切念着小叫化之死,当下寒声道:“你在此等在下?”
“不错!”
“等了多少日子?”
“半年以上?”
“树穴中的人是你杀的?”
“小子,这一问岂非多余?”
吴刚体内的血液加速了循环,声音却更冷了,足可与对方媲美。
“为何杀他?”
“小子,现在轮到你了,本少侠要把你碎尸万段!”
吴刚暴吼一声道:“够了,杀人偿命,先报名?”
少年剑手咬牙一哼道:“记清楚了,我叫‘小神龙韩炜’,你死了可以安息!”
“呛”地一声,长剑出鞘。
吴刚悲痛小叫化之死,更加不能忍耐,“凤剑”也自缓缓出鞘。
“小神龙韩炜”恶狠狠地刺出一剑,部位,气势,无一不臻上乘。
吴刚横剑一封……
“锵”的一声,少年的长剑一折为二,手中只剩下半截剑柄,吴刚的剑尖,指上了他咽喉。
“姓韩的,我要你一寸一寸的死!”
“小神龙韩炜”目眦欲裂的道:“小子,算你狠,下手吧,我做鬼也不饶你!”
怨毒之深,令人股栗。
吴刚切齿道:“说,小叫化与你何仇,本人与你何怨?”
“小神龙韩炜”俊面泛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