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站着的,赫然是“牡丹令主”。
她破例地没有蒙面,脸上的神色可怕极了。
紧接着,“不败翁”夫妇,“金花使者”,“红花使者”等不下七八人之多,逐一现身出来。
如果“绝世神尼”师徒没离开,这批人是不会现身的。
陈家麟猝遭暗袭,业已受了伤,在这种情况之下,要想脱身是很难的了。
本来心灰意冷的他,被这意外情况激发,不得不面对现实,墨剑缓缓出了鞘。
“牡丹令主”冷阴阴地道:“渔郎,你不但命大,而且滑溜,但今天你再滑不掉了。”
陈家麟怒目道:“你准备把我怎么样?”
“牡丹令主”道:“彻底废除你的功力,你父子便会安份守己了。”
她没提到“绝世神尼”,看来她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庙里她不在场,不久前她也没窥见母子相见的一幕。
陈家麟冷哼了一声道:“怕没这么容易,你的末日也不远了。”
“牡丹令主”一挥手道:“你们上!”
“不败翁”夫妇与另外一名“金花使者”立即扬掌扬剑,欺身上步。
陈家麟咬了咬牙,墨剑斜斜扬起,他不知道在这几个特级高手联攻之下,能支持几个照面,但在没倒下之前,他非拼不可。
就在此刻,一声悠长而刺耳的声音,倏告传来:“收尸啊!”
所有在场的俱为之大惊失色。
陈家麟精神大振。
“牡丹令主”意识到情况不妙,她必须立即擒下陈家麟,作为应敌的盾牌,她等不及由“不败翁”等出手,口里大喝一声,拔剑飞扑陈家麟。
她要亲手擒住他作为保障。
她后悔刚才不跟着出手,先制住陈家麟。
她这扑击之势,是用了全力的,志在必得,她想陈家麟已受了内伤,制他不难。
“不败翁”等见令主出手,只好止住前欺之势。
陈家麟挥动墨剑,全力迎击。
震耳的金铁交鸣声中,“牡丹令主”倒退了两步,但陈家麟却连连踉跄,“不败翁”乘机遥劈一掌。
陈家麟知道自已此刻的处境,丝毫也不敢疎神。
他在踉跄之际,已瞥见“不败翁”扬掌,藉势朝斜方向撞去,避过了掌劲主锋,但这一撞,却正迎上了一名“红花使者”的剑锋。
在这种情况之下,变势迎击都是办不到的事。
“哇!”地一声惨嘷,震撼了全场。
那名“红花使者”的长剑刺到中途,突然停住了,她身后紧贴着一个蒙面人,竟不知是何时来的。
陈家麟的身形,从剑尖之前数寸处滑过,那剑只要再前进送半尺,他纵不死也得负伤。
蒙面人向后退了数步,“红花使者”仰天栽了下去。
陈家麟稳住了势,与蒙面人站在一起。
他才看清适时而至的是江湖职业凶手“血掌柜”。
当下沉声道:“敬谢阁下援手。”
“牡丹令主”双目赤红,冷厉地道:“血掌柜,你敢与本门作对?”
“血掌柜”哈哈一笑道:“令主改个称呼吧,老夫已经收档了!”说完,除去了蒙面。
“牡丹令主“脱口叫了一声:“寿翁!”
陈家麟激奇不已,声名狼藉的“血掌柜”,竟然是“寿翁”的化身,怪不得吴弘文一再替他辩护,这实在想不到的事。
“不败翁”等,目光全直了。
人影陆续涌现,布成了一个反包围圈,原来在庙里的一干高手全到了。
“失心人”与小银子也在其中。
陈家麟目光流转,他在找他的父亲。
“牡丹令主”一看情况不妙,栗声下令道:“准备突围,用‘牡丹令’。”
陈家麟心头一震,他知道“牡丹令”中暗藏毒芒,上次若非被“温玉屏”阻隔,自己已遭了毒手,这可不是凭功力所可抵挡的。
“慢着,慢着,在此地解决问题,时地都不错,免得小老儿等跋涉奔跋波。”人随声现。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场中央已多了一个驼背怪人,他,正是“收尸客”。
陈家麟激动无比,他几乎脱口叫出了父亲两个字。
“收尸客”面对“牡丹令主”而立,好整以暇地放落了那具四尺桐棺。
场中到底有几个人知道他就是“乾坤一剑”陈延陵?
“牡丹令主”到此刻还不知道。
“不败翁”及各使者全亮出了“牡丹令”。
“收尸客”目光四下一扫,道:“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各位要避免流血,最好是不动手。”
“牡丹令主”目光四面一瞅,情况相当险恶,对方无一不是响当当的人物,只除了一二个是无名的,要想突围不是易事,而最头痛的是她被“收尸客”牵制了。
这怪物刀剑掌指连毒都伤不了他。
深深一考虑,沉声道:“本令与阁下似乎无怨无仇?”
“收尸客”怪笑了一声道:“不对吧?小老儿几乎被你炸死……”“牡丹令主”道:“相打没好手,这不能怪本令!”
“收尸客”声调一变而为冷厉地道:“孙飞燕,咱们长话短讲,你下令解散‘天香门’,还有你的活路。”
“牡丹令主”连声冷笑道:“阁下认为办得到么?”
“收尸客”道:“你非办到不可,否则将有无数的人丧失生命。”
“牡丹佘主”披嘴道:“办不到。”
“收尸客”巨目圆睁,大声道:“你是不见棺对不掉泪,告诉你,今天是你的尽头了。”
“牡丹令主”咬牙道:“不见得!”
“收尸客”道:“事实会给你证明。”
“牡丹令主”大喝一声:“动手!”
“不败翁”与各使者,齐扬了扬手中的“牡丹令”可是奇怪,没有哼声,没见人倒下,也没人出手,外圈的人,全站在原地不动。
“天香门”一干高手,个个面目失色。
“牡丹令主”突地一个倒弹,反投路边的林子,她一动,手下的人跟着动,纷纷弹身出手。
“天外三翁”等各截住一人,陈家麟奔向了“不败翁”。
一场混战,掲开了序幕。
“牡丹令主”没有走脱,她被“失心人”凌空截下,随被“收尸客”接住。
“不败翁”的看家本领是掌功。
但陈家麟洞烛机先,一上手就不给他机会,凌厉的剑势,迫得他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
“草头郎中”迎战的是一名“红花使者”,他本来名号“神拳铁掌”,徒手搏剑,忽拳忽掌,占稳上风。
“癫翁”接战的是“不败翁”的老伴,双方棋逢敌手,打得难解难分。
最显得有声有色的是“醉翁”与一名“金花使者”,酒葫芦当兵器,乒乒乓乓,响个不停。
“寿翁”斗的是另外一名“金花使者”,抢尽先机。
“血手少东”迎上另一名“红花使者”。
“吊客”与“喜娘”也找到了对象。
吴弘文,“失心人”与小银子则站在“收尸客”一旁观战。
最先结束的是“不败翁”与陈家麟这一对,前后五个回合,“不败翁”身负七剑,坐下地去。
陈家麟剑指对方心窝,由于先负了伤的关系,他本身也喘息不停。“不败翁”的老婆一眼瞥见老伴被制,心里一急,一个悚神,被
“癫翁”一掌打得口喷血箭,一屁股坐了下去。
“癫翁”收了手,道:“老虔婆,这次饶了你,以后跟那怕你的好好做人。”
说完,一个箭步到了陈家麟身边,道:“小子,别杀他,他本性还不恶,这次以后,他会改号了。”
陈家麟并非嗜杀之徒,闻言立即收剑。他最关心的是父亲与“牡丹令主”,目光一扫,奔了过去。
“不败翁”低垂着头,不知是伤重还是羞惭。
搏击如火如荼,人影纵横,剑气裂空,掌风如雷,加上暴喝声,汇成了一首疯狂的乐章,似乎天地都要被翻转了。
“收尸客”与“牡丹令主”这一对,却出奇地静,双方没交手,只对峙着,“牡丹令主”平日的风度全丧失了,面孔已变了形。
陈家麟刚刚站稳身形,“失心人”立刻趋近他的身边,道:“只许看,不许动。”
“收尸客”大声道:“孙飞燕,你接不接受我的条伴?”
“牡丹令主”毫不思索地道:“不接受!”
女人,多半见风转舵,善于应变的,但有少数的却比任何男人还要横蛮,横蛮到不计任何后果,明知局面已无法收拾,但就是死不低头。
“失心人”关切地道:“你刚才受了伤?”
陈家麟眼瞪着“牡丹令主”,口里道:“不要紧,还挺得住。”
“收尸客”显得很激动地道:“孙飞燕,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完,揭开了棺盖,里面赫然是那柄断剑,剑鞘在一边,没连在剑上。
“牡丹令主”顿时面色苍白!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你……你……原来是你……”
“收尸客”合上棺盖,用他本来的声音道:“不错,是我!”
“牡丹令主”连叫了几个“好”道:“你准备把我怎样?”
“收尸客”沉痛地道:“照你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你该死!”
“牡丹令主”仰天哈哈狂笑起来,笑声凄厉,比哭还要难听。
场中只剩下零星的搏击,这一笑,全场顿时静止下来了。
“天香门”方面,有半数以上受了伤,但,但没死的。
这方面唯一负伤的是“吊客”但并不严重,这一场激烈的搏斗没有死人,显示出这些正义人士心存仁念。
现在,全场的注意力集中到“牡丹令主”这边,敌对的气氛似乎消失了,混合着慢慢朝这边拢来。
“牡丹令主”停了笑声,咬牙备齿地道:“你要杀我何不下手?”“收尸客”道:“你要当众解散‘天香门’!”
“牡丹金主”厉声道:“办不到!”
“收尸客”目中寒芒连闪,大声道:“孙飞燕,你作的孽还不够?你杀的人这不够?你真的到死还不醒悟?你非要让‘天香门’在正义的剑下灰飞烟灭,多陪上些人命?”
“牡丹令主”道:“我死了‘天香门’不解自散!”
“收尸客”道:“你迫我杀你?”
“牡丹令主”苍白的脸泛出了紫色,狂声道:“我不必迫你,你本来就存心要杀我的,不过,告诉你,我不会引颈就死,我会反抗,现在你可以出手了。”
陈家麟感到全身发麻,这不但是家庭悲剧,也是武林悲剧。现在,他插不上手,事实上他也不能插手。
“牡丹令主”突地从怀中摸出一朵碗大的金色牡丹花,托在手中,咬着牙道:“牡丹金令,违之者死,这是最后一次,你要逃还来得及,否则我们就同归于尽,哈哈哈哈……”
她又笑了,笑得很疯狂,使人听了心里发毛。
人,在高兴的时候会笑,怒极的时候会笑,悲伤愁苦过度时会笑,无可奈时也会笑……
笑有很多种,但都是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现在,“牡丹令主”的笑,很复杂,无法加以分析,是渗和了各种情绪的笑,所以听起来份外地使人心惊胆颤。
她说同归于尽是什么意思?
她那特大的“牡丹金令”,到底藏了什么凶险?
凡属歹毒犀利的东西,目的是制敌,她为什么说同归于尽?
所有在场的双方面的高手,个个面目失色,困惑中带着惊怖。
“牡丹令主”敛住了笑声,冷酷地道:“陈延陵,我们是结发夫妻,对么?当然,你不会否认的。俗语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太不幸,我们聚头了,活着的时候,我们各走各道,死了,我们又在一起,这安排多奇妙……”她有些气促。
除了少数几个人,全都震惊莫名,“收尸客”竟然会是“乾坤一剑”陈延陵,这是谁也想象不到的。
现在,“收尸客”该改称“乾坤一剑”了。
“乾坤一剑”口里发出一声狂笑道:“孙飞燕,你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吧,稍待称可能就没有机会,别提我们曾是夫妻,你必须为你的作为,对武林有所交代。”
“牡丹令主”道:“当然,我现在就作交代,我们会死得轰轰烈烈,武林中会传诵上一百年。今天在场的,全是陪葬,这将是武林中空前的盛事,哈哈哈哈……”她又一次发出栗人的狂笑。
那句在场的全是陪葬的话,把所有人的心弦全拉紧了。
所有的目光,带着惊怖,全投射在她手中那朵金色牡丹上,有的已开始慢慢向后倒退了。
那是什么东西,竟能制所有的人于死命。
陈家麟双目尽赤,突地扬起了墨剑,他忍不住要出手了。
“乾坤一剑”依然很镇静,一挺腰,站直起来,他不再驼了,纷披的长发向后中掠,扯去了贴在脸上的乱须,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那是一张充满了正气,不怒而威的脸孔。
两道目芒,几乎可以与日光媲美。
“牡丹令主”面皮抽动了数下,阴森森地道:“这朵花里,不是毒,不是暗器也不是炸药。是一种活的东西,长了眼睛,可以自己找对象,只要叮一口,轻轻地咬上一口,便会安然的瞑目。这里面有两百只左右,足够大家消受,各位中,一定有人听说过这名字,是产于南疆的瘴泽,叫做‘阎王虻蜂’……”
“乾坤一剑”暴喝一声:“快退!”
所有的人,亡魂地纷纷弹开,只陈家麟与“失心人”站着不动。
“牡丹令主”厉叫道:“牡丹金令,违抗者死!”手一扬……
眼看一场极可怕的杀劫就要发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乾坤一剑”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牡丹令主”,抱住她双双滚倒地面。
抱得很紧,那朵恶毒的金色牡丹在双方胸腹之间。
“牡丹令主”拚命地挣扎,“乾坤一剑”搂得更紧。
弹开的人,远远地停身回望。
陈家麟面色苍白,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一双星目快要张裂了。
一声惨哼,发自“牡丹令主”之口,慢慢,她停止了挣扎。
“乾坤一剑”缓缓松了手,直起身。
一个栗人的镜头,出现眼前,那朵金色牡丹,整朵嵌入“牡丹令主”的上腹,只剩下持柄和花托露在外面。
“乾坤一剑”在喘息,不是用力过度,而是大紧张。
陈家麟栗声道:“爹,您……没什么吧?”
“乾坤一剑”点了点头。
退开的人,试探着,慢慢又围了过来。
“牡丹令主”没有断气,只是脸孔已扭曲得完全失了原形,她也在喘气,很急促,两只眼,失神地望着“乾坤一剑”,没有血色的口唇,不停地翕动,她似乎想要说话,但发不出声音来。
“乾坤一剑”是半跪着在她身边。
人围了近前,静静地望着,目中惊怖之色还没消失,谁也没开口。
“乾坤一剑”的眼圈湿润了,悠长地叹了口气,道:“飞燕,你……你……”他说不下去,他能说什么呢?
“牡丹令主”脸上浮起了一抹令人不忍看的笑意,迸出了三个字:“我……错……了!”
两眼翻白,头一偏,死了。
这把武林搅乱了半边天的一代女魔,就这样结束了她的生命,半生的罪恶,随着她埋葬。
疯狂的梦想,也跟着幻灭,她妄想君临天下,最终还是倒在正义之下。
正义,毕竟是得伸张的。
“乾坤一剑”的脸上,滚落两滴老泪。
他又何尝不感到幻灭,他名震天下,但一生却是一场悲剧。
陈家麟逼近了些,低沉地唤了一声:“爹!”他一样无话可说。
“乾坤一剑”抬头望了爱子一眼,道:“孩子,人生如梦,也像一场戏,梦醒了,戏也散了!”
说着,褪下身上的外衫,把“牡丹令丰”的肚腹紧紧裹住,为的是防止那“阎王虻蜂”走漏出来。
外衫里,是一袭毛茸茸的怪袍子,这就是他身形臃肿的原因。
陈家麟明白过来了,这袭怪袍,是“收尸客”遗在湖底秘宫的宝物,能挡着指刀剑。
靠了这袭宝衣,才能把“牡丹令主”硬在生地嵌入“牡丹令主”的肚腹,挽转了这一场浩劫。
设使那朵金花早一点点开放的话,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牡丹令主”认为十拿九稳地制所有在场的人于死命,殊不料天
不容她。
如果她不说那么多话,即时按动机钮,放出虻蜂,可能两方面的高手至死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乾坤一剑”缓缓起身,目注“不败翁”道:“你身为尊者,位份崇高,由你负责解散‘天香门”各坛舵,这是你续罪的机会,你可以带他们走了。”
“不败翁”脸色变的十分难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口唇动了动,转身离开,其余的同门手下,也跟着狼狈而去。
“乾坤一剑”抱拳作了个罗圈揖,苦笑着道:“老夫无话可说,仅在此向各位同道谢罪,各位也可以请便了。”
“醉翁”用手指弹了弹大葫芦,道:“去休,去休,曲终人应散,还去寻我醉里乾坤。”
说完,一路歪斜地当先离场,他像永远是在醉中。
人,陆续离去。
最后,只剩下“乾坤一剑”父子师徒,唯一的两个外人是吴弘文与小银子。
一天的云雾消散了。
“乾坤一剑”右手抱起“牡丹令主”的尸体,左手挟起那具棺材,道:“我们也走!”
距古道不远的林子里,隆起一个土阜,阜上,起了一座新冢,与众不同的是墓碑上没有名字,是空白的,仅在碑的顶端,用指功划了一只展翅挺翱翔的燕子。
飞菩,算它是记号吧!
一代女魔——牡丹令主——在此长眠了。
以她的才智魄力,如果用之于正途,她可能被后世誉为女杰,但现在,盖棺论定,她是不世出的女魔,以一个妇道人家,开山立派,还想领袖武林天下,这份野心,简直近于狂妄。
当然,若干年后,她会慢慢被人淡忘,武林纷扰,永远不息,而人们偏又那么健忘,一任历史重演。
夕阳的余晖,显得无比的惨淡。
墓前,站着“乾坤一剑”,陈家麟、吴弘文、“失心人”与小银子。“乾坤一剑”目注陈家麟道:“孩子,见过你娘了。”
陈家麟黯然颔首道:“见过了!”
“乾坤一剑”道:“她怎么说?”
陈家麟道:“她允许孩儿以后可以去看她。”
”乾坤一剑“点点头,凄苦地一笑道:“好,身入空门,骨肉情份仍是不能泯没的,我本来已矢志永不再现江湖,但与世隔绝了这多年,始终无法心安,现在总算没有牵肠挂肚的事了,我……也该走了。
孩子,只有一句话嘱咐你,以后别再走江湖路,渔樵耕读,随你拣一样,总之,安份守己过曰子,做个平凡人,办得到么?”
陈家麟严肃地道彳“孩儿就存心如此了!”
“乾坤一剑”道:“这就很好,我更安心了。”
陈家麟皱了皱眉,道:“爹,您说该走了,要去那里?”
“乾坤一剑”沉声道:“回我避世的地方!”
陈家麟脱口道:“孩儿呢?”
“乾坤一剑”用手抚了抚陈家麟的头顶,道:“痴儿,你有你的生活,你好自为之,为父的这一生,负累了不少人。过去了的已无法补偿,未来,残余的岁月,只有静坐思过?”
陈家麟茫然了,自己的生活是什么?
“乾坤一剑”接着又道:“不要悲伤,不要气馁,人生本来就是如此,这些年来,该够你体验了。”
陈家麟眼圈一红,道:“难道……爹也永远不要再见孩儿?”
“乾坤一剑”叹了口气道:“你可以来看我!”
“失心人”突地下跪道:“师父,弟子的事……”
“乾坤一剑”沉吟了片刻,道:“你们的事你们自已解决,为师的不愿强作主张,我走了!”
说着,挟起棺材,蹒跚地移动脚步。
他是心如死灰了么,为什么像是没有父子之情。
陈家麟悲唤了一声:“爹!”
“乾坤一剑”回头道:“孩子,你想说什么?”
他心里有许多话要说,但又似乎无话可说,他能说什么呢?
母亲出了家,父亲存心避世!他仍然还是个孤儿,想了想,跪道:“孩儿叩送爹爹!”
“乾坤一剑”凝视了他半晌,终于什么话也没说,举步走了。
陈家麟直挺挺地跪着,泪水长挂两腮,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空虚。
“乾坤一刹”的身影消失了。
夕阳的余昙更加黯淡,黄昏的脚步近了。
陈家麟默默站站起身来,心里一片空虚,空得没有半丝意念!他像是—个被世界遗弃了的人。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愿想。
吴弘文走上前期期地道:“二哥,不要太难过,我想……伯父比你更难过,不管怎样,他埋葬了自己的妻子,原谅他老人家的心情。”
陈家麟无言地笑了笑!是苦涩的笑。
吴弘文也陪着苦苦一笑,道:“二哥,人总是强不过命运的,我比你还不如,连半个亲人都没有,连先师也离我而去,但,我还是要活下去,是么?”
陈家麟叹口气,心稍微活动了些,凄凉地道:“三弟,你准备去那里?”
吴弘文道:“断梗飘萍,随遇而安,我自己也不知道。”
“失心人”接口道:“吴少侠,‘紫衣仙子’梁小玉不是在等你上门求亲么?”
吴弘文脸一红,笑了笑,这笑并不苦涩,相反地还带着些甜蜜的味道。他没说话,看来他是默认这回事了。
“失心人”转向陈家麟道:“师兄,该谈我们的事了?”
陈家麟怔了怔,道:“我们的什么事?”
“失心人”道:“你与陶玉芬结合的事!”
打了个哈哈,陈家麟道:“我与陶玉芬结合谁说的?”
“失心人”道:“难道她配不上你?”
陈家麟闭了闭眼,吞下了一泡苦涩的口水,道;“配得上,配得上,当然配得上,哈哈哈哈……”
“失心人”等他笑够了,才沉缓地道:,“我想不出这究竟有什么可笑的。”
陈家麟深深吸了口气,又从鼻里喷出来,然后才以异样的声调道:“师弟,男女之情是庄严神圣的,至少我个人认为如此,你是礼让,还是有心要捉弄我?”
“失心人”道:“你这是什么话?”
陈家麟道:“什么话,你自己心里明白!”
“失心人”道:“可惜我一点也不明白?”
陈家麟道:“别装模作样了,她爱的是你,你也爱她……”
这回轮到“失心人”笑了,但他笑声不大,也很短,他蒙着面,脸上是什么表情不知道,但他说话的声音听来很正:“师兄,我不能爱她,她也不会爱我,我不知道你怎会有这想法?”
这几句话,倒是使陈家麟心中一动,陶玉芬的说法也是一样,但陶玉芬是不久前才突然改变态度的,这当中定有文章。
他此刻正在情绪恶劣的当口,根本懒得去追究,心念一转,道:“对不起,我从来没想到爱她!”
“失心人”道:“那是为什么?”
陈家麟道:“没有理由,不爱是不爱。”
“失心人”声间变得很柔和地道:“师兄,别忘了你与她曾拜过花堂,进过洞房,夫妻的名份已定了。”
陈家麟下意识地扫了“牡丹令主”的坟墓一眼,道:“当初为什么有这事实,你是知道原因的,我不想再谈这问题。师弟,我们快分手了,可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真正的姓名来历,连真面目也没见过,
当然,我不勉强你,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吴弘文的眼睛睁大了,他也渴望知道究竟。
“失心人”笑了笑,道:“这谜底快揭晓了,但有个条件……”
陈家麟道:“什么条件?”
“失心人”道:“我的面巾要到你与陶玉芬合卺之夕才能除下。”
这种条件,简直不近情理,令人啼笑皆非。
陈家麟冷漠地道:“那样就不必了,我……该走了。”
“失心人”道:“走,走到那里?”
陈家麟淡淡地道:“天下如此之大,总会找到个立足之地的。”
“失心人”道:“你跟我一道走!”
陈家麟失声笑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失心人”道:“陶玉芬在等你!”
说来说去,他还是死缠着这问题,陈家麟摇头道:“师弟,别说了,愿我们以后仍有再见之期!”
说完,转向吴弘文道:“三弟,你带我去找二楞哥。”
吴弘文道:“好,现在他可以露面了,他着实想见你呢!”
陈家麟道:“这些时,他夫妇到底在那里藏身?”
吴弘文道:“不远,就在南昌附近,记得“血掌柜”的草堂么,就在那里。”
陈家麟道:“记得,我们走吧!”
“失心人”声音一冷,道:“慢着!”
陈家麟皱了皱眉头,道:“师弟还想说什么?”
“失心人”道:“你还想不想要小宝?”
什么事他都可以淡然置之,但提到爱儿玉麟,他不能不理了,记得陶玉芬也曾透露过小宝的讯息,说绑架他的人是出于好意,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当下激动地道:“他人在那里?”
“失心人”道:“跟我去便可以见到!”
陈家麟顿有所悟地道:“师弟,小宝是你带走的?”
“失心人”道:“我不否认,是这样!”
陈家麟登时大感激动,一把捉住“失心人”的手臂,颤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失心人”道:“为了他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