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谈谈说说,一席酒罢已是过午时,分下人们撤了席,小婢奉上茶来,冯奇先辞了出去,伍筱芳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与上官智隔几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个不停,上官智只好虚应故事,与她对答,坐了一会,上官智起身告辞……
伍筱芳不悦地道:“智哥,你一定要走?”
这一声智哥,使童晓光面色大变,这神情,“偷龙转凤”也发觉了。
上官智讪讪地道:“我不能不走!”
伍筱芳任性地道:“如果我留你呢?”
童晓光冷冷地道:“表妹,你对上官老弟倒是满热乎的?”
伍筱芳一听话风不对,一张脸不由涨红起来。
伍筱芳粉腮一寒,道:“表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童晓光冷冷一笑道:“没什么,不过……我的意思是请表妹别太任性。”
伍筱劳陡地站起身来怒声道:“你不能管我!”
童晓光一披嘴,道:“能的,不信问舅父他老人家。”
“偷龙转凤”大声道:“都给我住口,这成什么体统!”
上官智大感尴尬,再次道:“伍前辈,容晚辈告辞!”
童晓光冷冷一笑道:“上官老弟,你慢点再走!”
上官智被童晓光出声留住,心知对方为了伍筱芳对自己表现得太过热乎而生妒,定然不怀好意,却不知他要玩什么花样,当下不温不火地道:“童兄有何指教?”
童晓光冷冷地道:“老弟能获我表殊青睐,必然才艺双绝,区区想与老弟切磋几手!”
上官智淡淡一笑道:“小弟在此间乃是作客,恐难从命!”
童晓光倨傲地道:“切磋而已,老弟怕什么?”
伍筱芳粉腮大变,沉着脸道:“表哥,你这样做不嫌太过份么?”
童晓光盛气凌人地道:“表妹,切磋技艺,在武林中寻常的事……”
“表哥亟于要露几手么?但人家是第一次来此作客。”
“偷龙转凤”大声道:“好了,好了,都不是小孩子了,别闹笑话。”
伍筱芳冷哼一声,背转娇躯。
上官智感觉处境尴尬,巴不得赶快离开,事实非常明显,童晓光一眼便爱上了他的表妹,当下又一次施礼道:“晚辈告辞,容后奉谒!”说完,不管伍乐天的反应,又朝伍筱芳道:“伍姑娘,后会有期了!”
上官智最后朝童晓光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恰在此刻,冯奇走了进来,“偷龙转凤”一抬手,道:“冯奇,代为师的送上官少侠!”然后又道:“上官少侠,恕老夫不留宾了,我们谈过的事一言为定,以后有便,务必来舍间盘桓盘桓。”
上官智本已跨出厅门,闻言之下,回头恭应了一声,才随着冯奇往外行去,到了大门,与冯奇作别,飘然举步而去。
他感到一阵轻松,但也有一丝淡淡的怅惘。
在街上转了一周,他又进了被伍筱芳带来的那家旅店,小二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对于上官智彻夜不归,似未感到惊奇,仍把他领入那间小院客房,院里静悄悄地不见人影,上官智忍不住问道:“没有别的客人么?”
小二哈腰道:“这是专用的,不宿其他客人,小的叫李三保,公子如有什么需要,就叫小的,一切免费。”
上官智点了点头,道:“你给我沏壶茶,倒盆漱洗的水,其他不要。”
“是!”
小二转身而去,上官智进入房中,想起一夜半天的遭遇,实在是离奇,现在,他必须考虑何去何从的问题,“沧海老人’闵允中业已不在人世,他的死因是个谜,名单的下落也是个谜,这事相当棘手,简直无法查起……
是否该回师门请示呢?
如何设法找到“望梅老人”或是“百宝仙婆”告诉他们这情况?
……
整整一个下午过去了,兀自得不到主意,黄昏来临,小二进来燃上了灯,紧跟着,搬进了一桌酒菜,上官智不解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二笑道:“这起循例!”
上官智心里觉得很不安,不该再回这旅馆的,接受招待总是不当,一看,酒菜十分精致,却摆了两份杯箸,不由暗暗纳罕,不解地道:“怎么是两副杯箸?”
小二神秘地一笑,道:“不知道,是敝上吩咐的!”说完,也不作交代,与另两个搬酒菜的转身走了。
上官智望着酒菜发愣,不知是吃好,还是不吃好?突地,灵机一动,他料到了,这定是伍筱芳安排的,一想到伍筱芳,心头又不由自主地紊乱起来。
心念之间,只觉眼前一花,一个婷婷玉影,已俏立房门之外,不禁愕然道:“是伍姑娘!”
“你不欢迎么?”
“这……这……哪里话!”
“为什么不改称呼?”话声中,举步入房。
上官智讪讪一笑,道:“芳妹,请坐!”
“你也坐下,我们杯酒谈心。”
上官智只有心头苦笑,两人相对落座,伍筱芳落落大方地执壶劝饮,这场面,是上官智破题儿第一遭经历,既紧张,又陶然,气氛十分微妙。
“芳妹,令表兄对你似一见钟情?”
“哼,我第一眼就打从心里讨厌他。”
“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那双眼神。”
这一点,上官智也早有所感,目为心之表,童晓光的眼神是嫌阴鸷。
她本已美如天仙,再加上微醉,越发的显得鲜艳欲滴,令人不敢逼视。
上官智心如鹿撞,不能自己。
两人正陶然之际,门口白影一晃,一个白衣书生现身房门之外,赫然是那童晓光,上官智登时愕住了,想不到他会寻了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童晓光面罩寒霜,嘴角噙着一抹阴笑,狠狠地盯着上官智。
伍筱芳是侧背对着房门,见上官智情状有异,扭头一看,粉腮倏沉,冷冷地道:“表哥,你来做什么?”
童晓光勉强装出一副笑脸,道;“表妹,你不能这样任性……”
伍筱芳杏眼圆睁,怒声道:“什么叫做任性?”
童晓光咬了咬牙,道:“你是个有名份的人,怎能……”
“什么名份?”
“你是童家的媳妇,我不喜欢你这么做。”
伍筱芳陡地站起身来道:“谁说的?表哥,你信口胡诌些什么?”
上官智心头变成了一堆乱麻。
童晓光竭力装作平和的道:“表妹,你不能这么说,舅舅不是告诉过你了么?这门亲事是自幼说定了的……”
伍筱芳格格一笑道:“表哥,当年只是一句玩笑的话,何必当真,无媒无证,无据无凭。”
童晓光的脸孔泛了青,冷哼了一声道:“表妹,现在随我回去,请舅父评理……”
“对不起,我没这份兴致,你请便吧!”
“表妹,我已尽心大力忍让了……”
“你不忍让又怎样?”
“恐怕你会后悔!”说着,阴森犀利的目光,射向了上官智。
上官智心念疾转:“自己回这旅店是大错,如果下午离开汜水,便不会发生这等尴尬事,自己的心里只有李静兰,而人家是自幼便有了口头的婚约,还是及早抽身为上,犯不着介入这场纠纷之中。”心念之中,道:“芳妹,你……还是随令表兄回去吧?”
伍筱芳花容顿时惨淡下来,沉着脸道:“什么,你怕?我偏不!”
童晓光拿他表妹没办法,把目标指向了上官智,冷笑了一声道:“上官智,你知道江湖规矩,现在我向你挑战。”
上官智无心横刀夺爱,但却又不能不接受这挑战,当下起身道:“在下接受!”
伍筱芳冷厉地道:“此地不许动武。”
童晓光道:“表妹,这算什么意思?”
伍筱芳寒着脸道:“这是闹市旅邸,不能因此惊动官府,表哥,别倚恃你练成‘九绝经’上的功夫,强中更有强中手。”说完深深望了上官智一眼。
上官智聪明透顶,伍筱芳这一眼,他已看出她的心意,她故意点出童晓光修习了“九绝经”,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出言阻止,但身为武士,能示怯么?
童晓光毫不放松地道:“此地不成,我们换地方。”
上官智当然不能落懦夫之名,他曾是“武盟”铁卫士统领,而且是一代巨擘“万博老祖”的传人,这个人可丢不起,当下立即应道:“很好,兄台指定个地点?”
“北门外三里地的林子。”
“时间?”
“就是今晚。”
伍筱芳激情地唤了一声:“智哥,不要……”
上官智这时表现了武士风度,从容地一抱拳,道:“在下先行一步候驾!”说完,又向伍筱芳道:“芳妹,我先走一步。”
伍筱芳一跺脚道:“好,你们去拚吧!”
上官智歉意地望了伍筱芳一眼,举步出房,头也不回地直出旅店,奔向北门。
距北门约莫三里附近,果有一道林子,上官智伫立林边等候,此际已是起更时分,四周一片岑寂,天宇无声,只疏星伴着一弯将沉的新月。
也只盏茶光景,一条人影,如行云流水般飘来,一点不错,正是童晓光。
童晓光站定之后,阴阴一笑道:“上官智,你还真有种,我以为你就此溜之大吉了!”
上官智冷哼了一声,道:“童晓光,别太张狂,姓上官的还不致这么窝囊。”
童晓光挪了挪身形,站好位置,道:“闲话不提,言归正传,今夜你我之中,只有一个人活着离开,谁活着,伍筱芳便属于谁……”
上官智口角一披,不屑地道:“伍姑娘不是平常女子,兄台把她估计过低了,不过在下申明,并无意占有她!”
童晓光冷“嗤!”了一声,道;“如你认输,决斗可以取消,只一个条件,你退出江湖。”
上官智剑眉一挑,星目泛出了熠熠神光,傲然道:“兄台别想错了,在下只是觉得你我如此行为,愧对伍老前辈……”
“不必找借口,决斗已成定局。”
“很好,划出道来吧?”
“区区前三招,只用普通剑术,称量一下你的功力,第四招……嘿嘿,可以先告诉你,不是普通功力,生死决定在第四招。”
“四招之后呢?”
童晓光阴恻恻地道:“不会有以后了!”
上官智冷沉地道:“兄台有这么大的自信?”
“可能是如此!”
“如果有第五招又怎么说?”
“区区自决当场。”
“如此拔剑吧!”
“呛!呛!”两声龙吟,双方拔出了长剑,各作出起手之势,在淡月疏星之下,冷森的剑芒,令人不寒而栗。
双方的势子,均无懈可击。
“锵!”然—声,不知是谁先出的手,也许是同时,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
上官智觉出对方的功力雄浑得怕人,本是普通的一招“分花拂柳”,由对方施展出来,便不同凡响。
童晓光口里道了声:“不赖!”向前跨了两个大步,保持原来的出手距离,一抖腕,施出了一招“丹凤朝阳”,上官智用的是师门绝学“天地交泰”,以攻应攻。
又是一声震耳的金铁交鸣,双方同时晃了两晃,这一个回合,又是不分轩轾。
上官智为了争取主动,立即以十二成功力,攻出了第三招,这一招叫做“泣鬼惊神”,是他师父“万博老祖”独创的,中藏无数变化,玄奥厉辣,世无其匹。
童晓光果不食言,仍用普通剑法“推窗望月”封架。
一阵连珠密响,双方各退了两步。
上官智不禁骇然,他觉出对方的功力用得恰到好处,敌强己强,决不浪费一分,看来对方的目的是在第四招杀手。
童晓光哈哈一笑道;“三招用完了,论功力剑道,你可列一流高手之林,可惜……哈哈哈哈,现在准备接第四招,上官智,你有什么遗言没有?”
上官智怒哼了一声道:“少狂!”
童晓光突地做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出手之势,上官智登时大感忐忑,对方的式子太诡异了,似乎每一个角度部位都在被攻击之中,无从封挡,也无法防犯,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以杀手对杀手。
于是,上官智毫无选择地集全部真元于剑身,准备背水借一,施展那一招师门绝技“龙光射斗”,这一招可说无坚不摧,但极损真元,可一而不能再,由于他先天有残缺,“阴维脉”十四穴之中,有一穴不通,限制了他的成就,是以施展这一招无异于搏命,一击不成的话,便只有束手待毙一途。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倏现场中,快得简直不可思议,像是本来就站在那儿似的,来的,赫是“倾城花无影”伍筱芳,这种身法,的确不愧“无影”二字。
上官智心中微微一动,但他功力已运至极限,不能分神。
伍筱芳激越地叫道:“智哥,算了,犯不着与他拚命!”
上官智恍若来闻,一目不瞬,像是僵化了的石像。
童晓光冷酷地道:“表妹,你站远些。”
伍筱芳一挫玉牙,道:“表哥,取消这决斗吧,回家再……慢慢商量。”
童晓光沉凝地道;“表妹,除非他弃剑认输,永远退出江湖。”
这种条件,对于一个成名的武士,比死还要严重。
伍筱芳咬牙切齿地道:“好,拚吧!”说完,幽幽背转身去,似乎不忍看即将发生的残酷场面。
无比的杀机,充斥夜空,半钩新月,已挂到树梢。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暴喝划破了死寂的空气,剑光飞洒如一天花雨,剑气裂空有声,闷哼之声随起,童晓光退了三个大步,上官智连连踉跄,口角谥出了两股鲜血,身形摇摇欲倒。
这一个回合,上官智用了全力,但对方反震之力太强,他不但受伤了,真元也损耗过巨,他只觉全身宛被拆散,连半丝气力都没有了,他只是勉强支持站立之势,若非身有先天暗疾,情况当不会如此。
伍筱芳徐徐回过身来,粉腮仍是苍白的,她望着上官智笑了,因为事实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坏。
这一笑,包含了无限地关切与情意,上官智感到一阵温馨,但看在童晓光眼中,却不是意思了,只见他双目杀光大盛,仗剑欺身……
上官智明明看到,但他已无力反抗。
伍筱芳一横身道:“表哥,你想怎样?”
童晓光阴声道:“我早说过,我们之中,只有一个可以活着离开。”
伍筱芳冷哼了一声道:“你说只出四招,没有第五招,难道不算数?”
由于伍筱芳在中间隔着,童晓光只好止步。
“表妹,你闪开!”
“不!”
“你要怎样?”
“要你实践诺言,否则你不配称为武士。”
童晓光面上起了抽搐,但目中杀机不灭,恼羞成怒地道:“表妹,别逼我……”
伍筱芳丝毫不让地道:“逼你又怎样,出手好了!”
上官智猛一咬牙,道:“芳妹,你别管,大丈夫生而何惧死何惧,莫使我对不起伍老前辈!”
童晓光大声道:“表妹,想想看,你将是我的妻子,亲上加亲……”
“放屁!”
“你是让不让?”
“不让!”随说,随拔出剑来。
场面紧张无以复加,看来表兄妹只有兵械相见一途,伍筱芳会是童晓光的对手吗?童晓光在势成骑虎之下,会辣手摧花吗?
上官智急气交加,但却又无可奈何。
蓦在此刻,一条人影鬼魅般从林中出现,只一眨眼,便到了场中,现身的是一个紫衫蒙面人,上官智转目一看,心神皆震,暗叫了一声:“索血令!”
童晓光霍地侧身面对紫衫蒙面人,伍筱芳退了两步,紧靠上官智而立。
“索血令”冷森地开了口:“你就是由南而北,一路未逢敌手的‘白衣圣手’么?”
童晓光以同样冷森地口气道:“不错,正是区区,阁下何方高人?”
“索血令”一字一字地道:“索血令!”
童晓光面色微微一变,继而狂傲地道:“幸会,区区一到北方,便听说阁下的大名。”
伍筱芳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上官智,眸光中尽是惊异之色。
上官智点了点头,没有开口,心想:“童晓光一出道便闯出了名头,颇不简单。”
“索血令”嘿嘿一声冷笑道:“‘白衣圣手’,你这一路来故意惹事生非,是急于扬名立万么?”
童晓光目芒连闪,毫不以为意地道:“这是武士本色!”
“索血令”道:“大丈夫一言九鼎,你现在食言而非,也算是武士本色么?”
上官智心中一动,“索血令”能说出这等话来,难道他会是正义之士?
童晓光剑眉一竖道:“看来阁下早已到场?”
“就算是吧!”
“这是区区私事,阁下不必过问……”
“天下人管天下事,本令既已碰上,便管定了!”说完,转向上官智道:“你可以走了。”
上官智为之一愕,想不到“索血令”仗义伸手,这倒是出人意料的事。
童晓光怒声道:“谁说的?”
“索血令”阴阴地道:“本令说的!”
童晓光面色连变,似在心里转着念头。
伍筱芳伸手一拉上官智道:“我们走,你的伤必须立即治疗。”
上官智此刻功力已回复了两三成,淡淡一笑道:“不要紧,我只是脱力,伤倒没什么。”
伍筱芳急得一跺脚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你还想再拚上一场?你接下他最后一招,已属意外了,如果我爹能出面,他老人家早来了,这场决斗便不会发生,纵使你杀了他,又能名垂千古么?万一你不幸,结果又怎样?有人出面,责他食言,可以了!”
上官智无言以对,她说的不无道理,何必逞匹夫之勇,但又想到大丈夫来得清,去得明,免贻人口实,心念之中,大声道:“姓童的,咱们后会有期了!”说完,又朝“索血令”道:“令主,在下上官智记住您这份人情。”说完,与伍筱芳一道朝林中走去。
身后,传来童晓光的声音道:“上官智你躲过今夕,避不过明朝!”
上官智大声应道:“咱们彼此!彼此!”
童晓光转目对着“索血令”里连连转着念头:“如果今夜毁了‘索血令’,将一举成名,但对方能名震武林,决非幸致的,如果不幸落败,那‘白衣圣手’这名号将会黯然失色,无把握的事决不做,待摸透了对方底细再找机会也不迟。”心念之中,冷凄凄地道:“阁下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索血令”道:“本令要知道你的来历师承。”
“对不起,歉难奉告。”
“嗯,本令迟早会知道的,说不说都无所谓,本令去也!”
身形一晃,电闪而逝。
童晓光恨恨地一跺脚,穿林而入。
且说上官智与伍筱芳奔了一程之后,折向右方,不久,来到一片无尽的芦苇丛中,伍筱芳从身边取出数粒丹丸道:“这是本门伤丹,极有灵效的,快服下去!”
上官智身边也带有丹药,但盛情难却,只好接过来纳入口中,这丹药果真不同凡响,入口即化津液,顺喉而下,其芳无比。
伍筱芳幽幽地道:“不知‘索血令’如何对付童晓光?”
上官智深深一想,道:“要折回去看看么?”
伍筱芳噘起嘴道:“我才不管他死活!”
“万一……不幸,对令尊如何交待?”
“又不是我请他来的,活该!”
“芳妹,话不能这么说,他是令姑父母独一的根苗……”
伍筱芳低头不语。
上官智又道:“芳妹,你们两家真的有婚约么?”
伍筱芳冷哼了一声道:“什么婚约,当年大人们一句玩笑而已……”
“但我看令尊很认真的。”
“你以为我会答应么?”
“这……”
“智哥,我心里……只有你!”
上官智不由暗地小打了一个冷颤,看样子她是死心眼的了,这可怎么办,自己可不能做出对不起李静兰的事,当下,不直接回答伍筱芳的话,轻轻转过话题道:“芳妹,我必须立即赶赴开封……”
“什么事?”
“家师交待的一件事,时限已届。”
“我……跟你去!”
“不成!”
“为什么?”
“芳妹,听我说,你如果就此离家,令尊必定焦急,同时,对于今晚所发生的事,也必须对令尊有个合理的交待,人言可畏,谁知道令表兄回去说些什么,万一蛮短期长起来,彼此都不太好。”
伍筱芳低头想了想,道:“我听你的,不过,我仍会来找你。”
上官智差一点又心猿意马起来,但他努力克制住了,随口道:“那以后再说吧,现在你先回去。”
伍筱芳含情脉脉地凝视了上官智半晌,才珍重地道;“我走了,智哥,你珍重!”
上官智颔首道:“芳妹,你也珍重!”
伍筱芳握了握上官智的手,转身电闪而去。
上官智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心里下意识地感到一阵怅惘,那被握过的手,似乎余香仍在,久久他才回过神来,暗忖:“看样子伍乐天是有意成全童晓光与伍筱芳这门婚事,自己心里已有了李静兰,还是设法疏远伍筱芳为上,但伍筱芳不但慧黠,而且任性,将来真不知如何了局……”
他又想到了“偷龙转凤”伍乐天说过的话,如果他的判断正确,李静兰的母亲一伙,是“乾坤教”的遗孽,自己与李静兰的一段情,又是什么了局?
想着,想着,不由愁肠百结起来。
新月已没了影,只疏星散着微光。
上官智试行动气,内元已将近完全恢复,方才他说去开封,是一句信口说的话,由于与“白衣圣手”童晓光这一场决斗,他深觉功力不如人,“不老书生”业已指示自己,到太行山访“遗世孤叟”可愈痼疾,如果这先天的缺陷能弥补,便可完全发挥自己所学……
心念之中,一颗心不由跃跃欲试起来。
他想,由此渡黄河北上,是一条捷径,这件事师父决不会反对,不过,总得要设法禀明一声,同时,“沧海老人”闵允中的死讯,以及名单不知下落的事,也该传与共同行动的人知道。
回山耗时费事,一时也难找到自己人,看来只有用秘密传讯的方法了。
于是,他动身北上,到了渡口,他乘用早点之便,向店家借了纸笔,把消息用暗语写下来,封固之后,交托店家,并赏了一两银子,说有人来取时如画出梅花暗记,便交与他,店家赚一两银子,满口的答应了。
妥当之后,他在店门上做了暗记,然后渡河北上,扑奔太行山。
他盘算此行如果顺利,至多半月便可回来。
为了争取时间,他日夜兼程,第五天进入了太行山区。
他把“不老书生”指示的话,在心里重温了一遍:“找到峰上之峰,形如卧虎,辰巳之交,从虎眼透视,可见对过石隙入口……”
说起来,这应该不难找。
据“不老书生”说,“遗世孤叟”已数十年不现江湖,年在百岁开外,性情极古怪,他向他执弟子之礼。
第一天,毫无所获的过去了。
第二天拂晓,又继续朝深山里行,找的既是峰上之峰,所以他专拣峻岭攀登,太行山广袤无涯,要找一座峰,可真不容易。
他每攀上一座峰,必竭目力眺望,冀能不致错过。
可惜当时不曾向“不老书生”问得明白,如果知道什么方位入山,入山几许,便容易寻找了。
现在,只有靠自己摸索了。
看日头,又过了巳时,上官智不觉气馁,今天又算白费了,即使寻到,也必须要待到明天辰巳之交,才能行事。
过午时分,肚子也着实饿了,取出干粮,附近却没有水,目光四顾之下,只见不远处的峰脚,是一条山溪,忙驰了下去,溪谷中,尽是光洁堆垒的怪石,清澈的溪泉,穿石而过,发出淙淙之声。
他倚石而坐,用手掬了一捧水就口而饮,但觉甘凉无比,仰望谷壁,高耸入云,壁间孤松倒挂,衬着些不知名的山兰苔鲜,美极了,古人说:“人在图画中。”真是不错,扰攘的世俗,与这清幽的林泉,恰成强烈的对比。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山水之乐乐无穷,实在可笑傲公侯,难怪许多旷达才智之士,舍富贵而就林泉。
他想:“自己江湖事了,携眷奉师,邀游林下,与世无争,人生夫复何求!”
蓦在此刻,一阵朗吟之声,倏地传来:“归山深浅去,须尽邱壑美,莫学武陵人,暂游桃源里!”
上官智不由心中一动,暗忖:“入山两天,第一次听到人声,在这等境地里,吟这样的诗句,必是高人!”心念之中,站起身来,目光扫处,不由心头大骇,在距自己两丈余的地方,一个黄葛布衫的老者,盘膝坐在一块突石之上,自己来时并没发现,竟不知是何时来的。
当下跳石而行,走了过去。
到了老者踞坐的石下,老者兀自未觉,连动都不曾动一下,看这老者,道貌岸然,精神矍铄,两鬓飞霜,看年纪在古稀之间。
呆了片刻,不见动静,只好双手一拱,朗声道:“老丈请了!”
老人依旧仰望着谷壁,连目光都不转一下,悠悠地道:“小子何来?”
上官智淡淡一笑,道:“正如老丈刚才所吟,是暂游桃源里!”
老人声音一冷,道:“小子你懂什么?”
上官智为之一愕,心想:“这老人好大的脾气!”当下不卑不亢地道:“小可略识之无!”
“看不出,你竟识之无二字?”
“老丈不学武陵人,想是久隐此山的高士了!”
“哈哈哈哈,有趣。”
震耳的笑声中,老人转头望着上官智,澄澈的眼神,使上官智心中又是一动,此老如是武林人,当已练到了“入实返虚”的地步。
老人凝望了上官智半晌,又道:“小子入山,必有所为?”
“是的,小可是来此求见一位武林奇人!”
“谁?”
“遗世孤叟!”
“哈哈哈哈……”
“老丈因何发笑?”
“你管那冥顽不灵的老小子叫奇人?”
上官智不由大喜过望,听口气这老人识得“遗世孤叟”,当下重施一礼道:“敬请老丈指引!”
老人连连挥手道:“去休,去休,那老小子不见生人。”
上官智暗吞了一口唾沫,道:“小可是专程来此请他老人家治疗痼疾的!”
“噢!但那老小子不开太医铺,药头草根不识几样,谁告诉你找他的?”
“呃!是一位……叫‘不老书生’的武林前辈。”
老人灰眉一扬,道:“你与‘不老书生’是何渊源?”
上官智一听口气,这老者也是武林人无疑,不由神色一肃道:“毫无渊源,偶然逢缘而已,请教老丈尊称?”
老人掀髯一笑道:“山野之人,姓氏早忘了!”
上官智怔了一怔道:“请老丈指引如何求见‘遗世孤叟’老前辈?”
“你定要见他?”
“是的!”
“你甘愿的?”
“这个……当然!”
“你不后悔?”
“不会,这没什么可后悔的!“
“很好,老夫告诉你,你溯此涧而上,约莫二三里,朝西可见—片平滑如镜的石壁,他就住在岩腹里,你面壁跪着好了。”
上官智剑眉微微一蹙,道:“这样就可见到他老人家?”
老人哈哈一笑,道:“那可不一定,他如不见你,跪上三年也是徒然!”
上官智心头一沉,但想到自己此来乃是求医,关系自己一生的命运,岂可见难而退,当下深深一揖,道:“敬谢老丈指点!”说完,弹身顺谷驰去。
奔了一程,耳边忽然传来那老人的声音道:“放着真佛不拜,却去求那冥顽不灵的老不死,真是……”
上官智刹势回身,却不见人影,听声音,分别就在身后,这可真是怪事了,想来定是那无名老人以传音之术发的话,这么说来,难道那老人能愈自己的暗疾?但转念一想,自己是受“不老书生”指引而来,不能见异思迁。
于是,弹身继续前奔,不久,果然见到一片平滑的石壁,犹如刀砍斧削,连飞鸟都停不住身,转目一望谷势,忽然发现相对的峰头,果有一座小峰,形同卧虎,像是人工叠上去的,这证明完全不错了,心里忧喜参半,喜的是不虚此行,找到了地头,忧的是不“遗世孤叟”是否肯接见?
他理了理衣衫,恭谨地跪了下去。
他正心诚意,直挺挺地跪着。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消逝,日头没山,最后残阳消失,谷中顿呈晦暝,上官智双膝由酸痛而逐渐麻木,可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咬着牙,苦撑下去。
夜色愈来愈浓,谷中现出了星星,上官智已整整跪了半天。
饥渴之感,逐渐向他袭来,慢慢地他感到头晕耳鸣,眼花心跳,周身冒着虚汗,但是他不能起来,否则这大半天便白跪了。
他心里老想着;“也许对方就要现身了!”这意念,不断地支持着他。
夜深了,露水浸湿了他的衣衫。
他几次想放弃求医,但,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坚持下去。
眼花缭乱之中,一条人影倏焉而现,上官智心头一阵狂喜,及至定睛一望,不由凉了半截,现身的是那指引自己的无名老人。
老人在上官智身旁的石上坐了,冷冷地道:“小子,你后悔了么?”
上官智横了心道:“没有!”
老人“嗤!”了一声道:“看来你跪了这老半天是白搭了,你到底所求何事,说说看?”
上官智当然不能拒答,因为老人曾有指引之情,当下坦诚地道:“小可先天患有暗疾,‘阴维脉’阻塞不通,以至习练武功受到限制……”
老人不待上官智说完,“哦!”了一声,飘身下石,趋近上官智身边,伸手探索,上官智倒被老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老人探索了一阵,收手道:“你比常人多生了一片软骨,致使一穴阻塞,只要化除软骨便可,此事易为耳!”
上官智心中一动,道:“老丈能治?”
老人哈哈一笑道:“当然,怎么样?你是求老夫还是求那老小子?”
上官智心念疾转:“自己是专程求‘遗世孤叟’而来,已经跪这么长的时间,好歹总要有个结果才能甘心,老人毛遂自荐,谁知他是什么用心,他言谈之中,似乎对‘遗世孤叟’有成见,这样的胸襟,未见得便是高人。”心念之中,谈淡地道:“小可要跪出个结果来!”
老人似乎极感意外地道:“什么,老夫主动要为你治疗,你竟拒绝,却情愿当矮人?”
上官智正色道:“小可生性如此,不愿随便改变初衷!”
老人作色道:“好小子,你脾气倒倔,你知道那老小子准会见你?”
上官智为之一愣,这倒是句实在话,但傲话毕竟已出口,不能出尔反尔,被这老人看轻,横定了心道:“小可相信至诚可以感天神!”
“哈哈,那老小子比天神还要绝,你真的这么死心眼?”
“即使他老人家不肯伸手,小可也要得他一句话。”
“听着,如果你回头再求老夫,便休想了。”
上官智转目深深望了老人一眼,倔强地道:“小可主意业已打定。”
老人吹胡瞪眼地道:“很好,你就一直跪下去吧!”说完,弹身消失在暗夜之中。
上官智只好苦苦一笑,也许是饿得太久,现在反而不饿了,只是有一种虚飘的感觉,心想:“管他,跪下去吧!”
又跪不知多久,忽地想到是不是那老人作弄自己呢?这样无休止地跪下去,岂不冤哉枉也,“不老书生”分明说,辰巳之交,从虎眼透视,可见对过石隙入口,老人却说“遗世孤叟”就住在岩腹之内,这面壁跪求的规矩真是“遗世孤叟”立的吗?既然“遗世孤叟”,不见外人,还订什么规矩?
愈想,愈觉不妥,分明是上了老人的当了,也罢!待明日辰巳之交,照“不老先生”所指示的方法求见……
心念之间,正待站起身来,身畔突又传出那无名老人话声:“小子,我老人家可又回来了!”
上官智冷漠地道:“老丈去而复返,又有什么见教?”
老人打了个哈哈道:“老夫有个怪脾气,心里有事,寝食难安,连坐都坐不住。”
上官智因为想到可能受了老人愚弄,心里已没好气,现在听对方这么一说,认定此者又要出花样,心里便打了一个结,初见面时,见此老道貌岸然,结果满不是那么回事,真是人不可貌相了,当下憋住了一口气道:“老丈有何心事?”
老人双睛一亮,射出两道青光,这是功力已到了某一个极限的徵象,上官智的目光与对方相触之下,不由自主地敛了回来,老人捻须,近于佯狂地道:“老夫有个毛病,说出的话,一定要办到,你不愿求老夫,老夫却偏偏要为你治疗,现在咱们就开始做,老夫将用本身‘三昧真火’,化除你那阻塞经穴的软骨!”
上官智大感愣愕,这种脾气可真是天下少有,连听都不曾听说过,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人可真的说做便做,一抬腿,把上官智踢得俯伏在地。
上官智分明看见对方出腿,偏偏就避不开。
心念未转,老人的手指,已开始在身上点戳起来,凡手指所触之处,立即产生一种说不出的舒泰之感。
现在,他只有乖乖听任对方摆布。
盏茶工夫之后,所有大小穴道均已点遍。
老人突地改指为掌,一按“脉根”,一附“命门”,口里道;“以阳助阳,会阳攻阳,天地交泰,绝脉其新!”
上官智是一代奇人“万博老祖”之徒,对这几句浅显的口诀当然马上心领神会,于是凝神一志,一股元阳,自“丹田”提起。
两股热流,发自老人掌心,从“脉根”“命门”滚滚流入,不久,便与本身之阳汇合,形成一道炙热的洪流,穿经走脉。
热流愈来愈盛,有如烈火在体内焚烧。
上官智起先还咬牙忍住,后来却不自禁地呻吟出声。
这罪可相当不好受,汗水浸透了衣衫。
老人口里沉哼了一声,热流倍盛,聚于一点。
上官智失去了知觉。
醒来之时,阳光耀眼,自己从俯伏变成了仰卧,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全身感到无比的舒泰,目光四扫,老人已不知去向。
上官智翻身坐起,试行运功,真气已然上突“天庭”,下通“地府”,那阻塞的穴道,竟然通了,登时惊喜欲狂,这结果,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这老人可真怪,竟然一声不响地走了。
上官智站起身来,只觉真气已然充盈,似乎要破体而出,比原来不知增加了几信,他想再找到老人,向他叩谢,但老人已杳如黄鹤,不知去向了。
突地,他一眼瞥见近旁一块光洁的巨石上,似有字迹,一颗心不由“怦怦!”而跳,趋前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异禀天生,因缘成之,见猎心喜,施术以全,剑术一招,留赠有缘,小子勉之,鹏程可期。”后面署名,赫然是“遗世孤叟”四个字。
上官智激动欲狂,忍不住脱口惊叫道:“原来就是他老人家!”
他闭上眼,仔细地想:“一个年逾百岁的人,看上去仅在古稀之间,这份修为,实在惊人,‘不老先生’说他怪,半点不假,他要自己当面跪求,当然是考验自己诚意与耐心,幸而自己坚持底,如果见异思迁,这一趟就算白跑了。”
想到这里,不由一阵悚然。
睁开跟,定下心,再往后看,先头是“乾坤一掷”四个字,想来这是这一招留赠剑法的名称了,再以后便是口诀。
上官智先正心静虑,然后才逐句细细揣摩,看了三遍之后,已有所悟,他振奋得几乎要发狂,这招“乾坤一掷”只得一式,但奥妙无穷,威力之强,简直无法想象,确实有一掷定乾坤之势。
最后注了四个小字;“悟后毁之。”
上官智把口诀熟记于心之后,用掌把字迹抹平。
用了些随身带的干粮,就在原地拔剑习练起来,越练越觉其玄奥,一个时辰之后,浑然忘我,心神已经完全融酿在剑招之中,
等到得心应手,天色业已昏黑下来。
他在谷中度过了一夜,第二天晨光曦微中,动身离谷,这一路出山,轻快无比,痼疾已愈,功力又增,还得到一招举世无双的剑法。
由于“生死玄关”之窍已通,许多以前无法发挥威力的师门绝学,便可任意施为了,尤其那一招“龙光射斗”,今后当不致发生脱力的现象。
这一天,午正时分,渡了河,刚准备要到那间渡头小食店查询去时托付的那封密函,是否已被人取去,忽见一条极其眼熟的人影,奔向荒野,仔细一辨认那身法,不禁大喜过望,那不是师兄褚剑鸣么,他怎会在此地出现?
正待追上问个明白,只见又一条人影,奔向同一方向,是一个蓝布大褂的老者,由于是背影,不知道什么长相,看样子是追踪大师兄的。
于是,他也随后追了下去。
追了一程,前面出现一片杂木林子,那蓝布褂的老者,直入林中去了。
上官智心念一转,折身向左,由侧方趟了进去。
林中,两条人影对峙,双方均已拔剑在手,一个是文士装束的英挺中年,另一个是着粗蓝布大褂的半百老者,瘦骨嶙峋,一副猴相。
中年文士冷峻地道:“阁下追踪区区,意在何为?”
猴相老者嘿嘿一声奸笑,道:“朋友叫褚剑鸣没错吧?”
“不错,正是区区!”
“褚明友在孟津曾杀过人?”
“区区不否认,见色起意,杀人还要劫财,其行不可恕,”
“可是……褚朋友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
“揭人隐私,江湖大忌,褚朋友不会不懂吧?”
褚剑鸣脸色一沉,道:“阁下与死者是一路的人物?”
猴相老者恻恻地道:“褚朋友说对了!”
褚剑鸣声音倏寒道:“阁下意欲何为?”
“江湖惯例,欠债还钱!”
“很好,阁下有能耐的话,尽可收帐!”
暴喝声中,双方动上了手,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猴相老者的剑法诡辣万分,走的全是偏激路子,而褚剑鸣的剑路却是玄奥沉隐,一时难分高下。
二十招之后,褚剑鸣剑势突变,改为快攻,似有意速战速快,但猴相老者身手相当不弱,还是轩轾不分之局。
蓦地,三声短促的胡哨,遥遥传至。
上官智心头一震,这是自己人的紧急暗号,暗忖:“师兄此来,必有缘故,看样子他是急于要脱身……”
褚剑鸣被这呼哨声弄得一分神,猴相老者乘机猛攻,褚剑鸣骤失先机,被迫得连退了三个大步。
“住手!”
朗喝声中,上官智悠然转身。
场中人双双收剑,弹出圈子。
褚剑鸣一见来的是上官智,登时大喜过望,急声道:“师弟,你来得太巧了,人交与你,别放过,他是‘乾坤教’教徒……”徒字声落,人已电闪而去。
猴相老者怔怔地望着上官智,不言不动。
上官智缓缓拔剑在手,向前一欺身,道:“阁下是‘乾坤教’的朋友?”
猴相老者面色一变,道:“上官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请便吧!”
上官智倒为之一愕,想不到对方竟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姓名,而自己对他,却完全陌生,当下冷冷一笑道:“阁下怎么称呼?”
猴相老者弹身便走……
“慢走!”
声到人到,一下子截在老者前头。
猴相老者粟声道:“上官智,你准备怎样?”
上官智口角一披,冷酷地道:“方才阁下听见了,敝师兄交代不许让阁下走。”
猴相老者怒声道:“上官智,老夫并非怕你,而是奉命不与你敌对……”
上官智大感惑然,对方竟然奉命不与自己为敌,这从何说起?不禁一皱眉道:“奉何人之命?”
“这你不必管!”
“阁下还是坦白说出的好。”
“如果不呢?”
”那可由不得阁下,贵教东山再起其事者为谁?”
“不知道!”
上官智星目中露出了煞光,一抖手中剑,冷厉地道:“阁下不说的话,别怪在下心狠手辣?”
猴相老者面上立时抖露出一片杀机,阴阴地道:“上官智,你既迫老夫出手,杀了你老夫有话交待!”
上官智想到了那招“乾坤一掷”,心里有一种跃跃欲试之感,当下寒声道:“阁下先出手,否则阁下没有机会!”
猴相老者暴喝一声,道:“少狂!”手起一剑,恶狠狠地刺向上官智。
上官智振腕出剑,剑芒闪处,惨号随起,猴相老者身形晃了两晃,“砰!”然栽了下去,手脚一阵颤动,登时断了气,上官智反而怔住了。
他无意一剑取对方性命,只想试试这一招的威力,功力只用了六成,想不到这招剑法竟凌厉到这种地步,现在,对方已死,无法问口供了。
他心头微微失悔,呆了一会之后,用剑挑开死者的衣襟:胸肌上赫然呈现一个酒杯口大小的八卦圈记,这证明了对方确是“乾坤教”教徒。
听方才死者与大师兄褚剑鸣的对话,必是大师兄在孟津激于义愤,杀了对方的人,所以被死者一路追了来。
大师兄应暗号而去,想必有重大事故,自己应该赶去看个明白。
心念之中,循方才褚剑鸣奔行的方向驰去。
边行,心中边在想死者最后的一句话:“奉命不与你敌对!”这可令人费解,为什么“乾坤教”的首脑人物,会下这命令呢?目前师门与一些白道高手,正积极追查当年摧毁“乾坤教”的参与者名单,以为釜底抽薪之计,消劫于无形,同时伺机扑灭这些余孽。
如果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知将如何对付自己?……
约莫拜出了里许,林木未尽,眼前出现一座荒凉的古庙。
上官智停身察看,只见庙门口人影一晃,一个蓬首垢面的乞丐,出门而立,这乞儿赫然正是“望梅老人”的门徒龙太平,上官智喜孜孜地上前拱手道:“龙兄,别来无恙?”
龙太平还了一礼,道:“上官老弟,我算你该到了,快进寺吧,家师在此!”¨
上官智心头大悦,跟着龙太平穿越两重荒芜的院落,来到一间将倒的破烂厢房中,只见一个须眉矍铄的老人,与师兄褚剑鸣,正据桌而饮,忙施礼道:“见过梅前辈!”
褚剑鸣一拍身旁的破椅子,道:“来,这位置是替你准备的!”
上官智称谢坐下,褚剑鸣替他倒了一碗酒,龙太平悄没声地退了出去。
“师弟,结果怎样?”
“我把他放倒了,的确是乾坤教徒。”
“可曾问出点消息?”
“没有,我下手重了些,一招毕命!”
“什么,师弟一招杀了他?”
“是的!”
“望梅老人”接口道:“你传书说赴太行求医,怎么回事?”
上官智把求治始末,恭谨地向“望梅老人”叙述了一遍。
“望梅老人”抚掌道:“好,好,你实在是福缘不浅,痼疾得愈,又增功力,今后办起事来,更顺手了,来得正是时候,有件事要你去办。”
“梅前辈有何差遣?”
“当年‘沧海老人’,失落的名单已有下落了!”
上官智欣然道:“名单已有了下落?”
“望梅老人”取出一张字柬,道:“你先看这字条便明白了!”
上官智双手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的是,“字奉‘浮尘子’阁下:昔者摧毁势倾武林天下之‘乾坤教’,阁下为谋擘巨头之一,区区以获当年与其事者之各方高手名单一份,此名单之重要,阁下深知,如落入该教余烬之手,后果不言可喻,请以‘天玄宝录’作为交换之值,阁下当不以此为苛求也!如惠同意,请于半月之内,遣人持该宝录,至孟津渡头西三里之河边交换,特慎告者,盼勿别生枝节,否则将贻后悔,独钓翁白”。
上官智看完,奉还“望梅老人”,剑眉一紧,激动地道:“这‘独钓翁白’是何许人物?”
“望梅老人”凝重地道:“不知道,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想来这名号是假托的!”
上官智想了想,道:“这‘独钓翁’可能便是谋杀‘沧海老人’的凶手……”
“望梅老人”猛喝了一大口酒,点头道:“极有可能,不然名单怎会落入他的手中,不过事情甚为可疑……”
“请梅前辈示知可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