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美人”转头欠身道;“谢圣母娘恩典!”
“金龙圣母”缓缓转身,一乘小轿飘然而至,“金龙圣母”上了轿,口里道;“老不羞的,你还不走?”
“赤发真君”狠狠扫了上官智与坐地不起的童晓光一眼,才弹身出林。
小轿冉冉离开现场。
“黑美人”幽幽地道:“上官哥,我得走了,我们何时再见?”
上官智轻轻嘘了一口气,道:“小蕙,我们随时可以见面的,你珍重!”
“黑美人”笑了笑,再深深注视了上官智一眼,移步蹒珊而去。
上官智目送“黑美人”陈小蕙离开,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觉得自己不该欺骗一个女孩子的感情,因为自己并不爱她,而她却是认真的,有了李静兰,这件事便没有考虑的余地,虽然自己没有欺骗她的存心,但不予当面拒绝,在良心上终是一种亏欠。想着,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童晓光勉强站起身来,口唇吸动了半晌,才发出话声道:“上官智,区区记下你这一份情。”
上官智转过身道:“这大可不必!”
童晓光默然了片刻,阴阴地道:“区区曾说过有一天要杀你……”
上官智淡淡地道:“在下并没忘记!”
“那你今夜为什么要救我?”
“身为武士,有所不为,亦有所为!”
“你希望我对表妹伍筱芳放手?”
上官智哈哈一笑道:“童晓光,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人,我上官智并不是你想像中的这种人,你以为我救你是为了使你感恩图报,对伍筱芳放手?那你就错了……”
童晓光脸一红道:“上官智,在这种情况之下,无君子之风可言?”
上官智深深感觉到对方是个十分阴险的人物,闻言之下,冷冷一笑道:“童晓光,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这是你的想法。”
童晓光眉毛一挑,道:“你后悔救了我么?”
上官智不屑地道:“童晓光,在下从不对自己的行为后悔,我可以救你,一样可以杀你,只不过举手之劳,你相信么?”
这话极够份量,童晓光面色大变,此刻上官智如果真的要杀他,他毫无反抗的余地,这是实情,并非虚声恫吓。
上官智接着又道:“在下奉劝你一句,男女相悦,顺乎自然,一丝一毫也勉强不来的,如果伍筱芳爱你老兄,在下乐意其成,设不择手段的得到她,那不是幸福,是痛苦,终生的痛苦,也许……会演变成悲剧。”
童晓光冷漠地道:“今夜区区领你这份人情,将来以有以报,不过……对她区区不会放手。”上官智不由感到一阵恶心,冷哼了一声道:“那是你自己的事,与在下无涉。”
童晓光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嘴角一披道:“如果没有你上官智横在中间,便不会有这等情况发生。”
上官智甚为鄙视他的为人,冷冷一哂道:“纵使在下离江湖,永不与她见面,她能对你老兄生情感?恐怕也未见得!令表妹是成名江湖的人物,有她自己的主见,不会受人左右,言尽于此了!”
说完,转身移步……
童晓光大声道:“你且慢走!”
上官智止步回身,道:“你还有话要说?”
童晓光阴沉地一笑道:“你有了一个琵琶少女,现在又有个‘黑美人’……”
上官智不由怒意横生,愤然道:“老兄,在下的私事似乎不须你过问?”
童晓光道:“当然,我不会过问你的私事,不过,我有句话不得不说,我与伍筱芳自幼即有婚约,希望你能放手。”
上官智气极反笑道:“姓童的,你与伍筱芳有婚约是你的事,什么放手不放手,在下并来破坏你俩的好事,真亏你说得出口,”
身形一转,疾步离开。
月落星沉,遥遥传来了鸡啼犬吠之声,距天明已是不远了。
上官智脑海里又不期然地浮起了“黑美人”陈小蕙的影子,这是一笔很难偿的债,为作么自己老是碰到这种事呢?
顾盼间,来到了拴马之处,正待解下马缰,突然瞥见不远的树下站着—个人影,不由心中一动,开口发话道:“何方朋友?”
那人影悠悠回过身来,上前数步,脱出树影暗处,赫然是个白发老妪,素衣鸠杖,斜跨锦囊,竟是“百宝仙婆”。
上官智大喜过望,忙施礼道:“晚辈上官智见过老前辈!”
“百宝仙婆”移身到上上官智面前,道:“孩子,你行事为人,极有令师风范!”
上官智恭谨地道:“老前辈谬奖了,想不到在此地见到老前辈……”
“百宝仙婆”沉声道:“孩子,老身是得你师父传讯,赶去商量大事的,你离开小汀不久老身便到,我们在路上错过了,你的一切,我已尽知,现在你先着手调查以名单勒索者的公案,老身在暗中助你。”
上官智欠身恭应了一声道:“是的,晚辈正准备首途西行。”
顿了一顿,又道:“晚辈有件事要请教老前辈……”
“什么事,你说吧?”
“老前辈与‘鬼牌’主人是什么关系?”
“你……问这干吗?”
“因为江湖中已认定晚辈是‘东海逆天客’的传人!”
“百宝仙婆”老脸顿起激动之情,但只一忽儿,又平静下来,淡淡地道:“这不是很好么?”你正好借此以掩护真正的身份来历……”
“是的,不过……”
“不过什么?”
“这身份迟早会被揭穿,因为晚辈对‘鬼牌’主人生平,一无所知。”
“那不要紧,你没有永远隐秘的必要。”
“可是现在已经有了麻烦!”
“什么麻烦?”
“老前辈听说过‘梦里仙翁’其人否?”
“百宝仙婆”摇摇头道:“这就奇了,对方自承与‘鬼牌’主人是莫逆之交,只是久未谋面……”
“百宝仙婆”沉思不语。
上官智接着又道:“对方刚才曾经到场,说活不现身,也许对方此刻就匿在暗中。”
“百宝仙婆”皱起眉头道:“可惜老身迟来一步,否则便可从话声判定对方的来路……”
上官智困惑不已,内心暗忖:“这事倒也稀奇,‘梦里仙翁’自承是‘东海逆天客’的至友,却不曾提及‘百宝仙婆’,如果‘百宝仙婆’与‘东海通天客’有关系的话,对方不可能不提及,如果没有渊源,她的‘鬼牌’何来呢?‘东海逆天客’是一门之长,信物岂能轻易落入人手,同时看‘百宝仙婆’的样子,似有什么隐讳,因为她没有否认也没承认,实在令人难解。”心念之中,期期地道:“对方的功力,似已到了不可思议之境,闻声不见人这一点便可证明,难道会信口开河么?”
“百宝仙婆”道:“很难说,江湖中鬼蜮莫测,也许对方别有企图。”
“老前辈能从对方传音的功夫加以判断么?”
“这个……”
上官智想了想,道:“对了,对方有个门人,叫何天宇,剑术相当不俗,但也蒙着面不示人以庐山,对方要晚辈与他的门人在江湖道上多多协力……”
“百宝仙婆”沉吟着道:“他杀了‘铁面奇人’范江?”
上官智颔首道:“是的,这是‘不老书生’的判断,因为凶杀现场,只有他师徒。”
“百宝仙婆”紧紧皱着眉头道:“连‘不老书生’也不知道他的来路?”
“是的!”
“奇了,‘不老书生’江湖阅历之深,无人能出其右,连他都摸不清,遑论他人了。传声不现形,传音不辨位,这当是武林失传已久的‘虚无传音术’,对方到底是何许人物呢?数十年来,还没听说有谁练成了这种绝技……”
上官智抑低了声音道:“家师判断对方可能是‘乾坤教’遗孽巨魅,也可能是持名单以勒索的‘独钓翁’的另一位化身!”
“百宝仙婆”连连点头道:“有理,不管对方的企图是什么,你仍以‘鬼牌’传人的身份,与对方保持关系,总有机会查明的,天快亮了,上路吧!”
上官智施礼作别,上马离去,“梦里仙翁”之谜,仍紧紧攫住他的心。
他已没有再赴宜阳的必要,绕过宜阳,斜斜岔上通往新安的大道。
他想到那荒野小屋,想到那自称患有不治之症的冶艳妇人,此去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上次交换名单,对方着着制了机先,部署得天衣无缝,可谓狡诈如狐,最令人震惊的一着,是抄录了一份名单副本,如果伍筱芳不盗回“天玄宝录”,这件事便不会爆发,对方既持有副本,等于扼住了己方的咽喉,随时可畅所欲为。
心念及此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云淡风轻,时已傍午,距新安约莫还有三十里行程。
一骑骏马,迎面驰来,马上是一个黑衣劲装武士,黑色的围巾迎风招展,上官智一眼便认出是他统率过的“武盟”铁卫士。
他想避道而行,但已来不及了。
唏聿聿一阵马鸣,那骑马陡然刹住,上官智也只好勒住马,马上人滚鞍下地,深深一礼,道:“想不到在此地碰上统领,统领别来无恙?”
上官智定睛一望,这武士正是自己复职之后,提拔为头目的马千山,当即一笑,道:“原来是马头目,幸会,在下已脱离‘武盟’,请勿再以统领相称。”
马千山尴尬地一笑道:“称呼惯了,改不过来,其实这也无伤大雅……”
上官智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还是改了的好,照普通称谓,叫我少侠好了!”
马千山讪讪一笑道:“是,遵命!”
“你如今何往?”
“奉新统领之命去办事!”
上官智不由心中一动,道:“新统领,是何许人物?”
马千山微喟了一声,道:“叫童晓光,为人十分跋扈,所以弟兄们都十分想念……上官少侠!”
上官智大感意外,脱口道:“什么,你说童晓光?”
马千山道:“是的,上官少侠认识他?”
上官智故作不经意地一笑道:“曾经有数面之雅!”口里说心里却在想:“昨天晚上如果不是自己出面,童晓光已丧命‘金龙圣母’之手,想不到他竟然作了‘武盟’铁卫士统领。”
马千山感慨似地道:“自少侠离盟之后,盟里情况已改变了不少……”
上官智心中一动,“哦!”了一声道:“怎么个改变法?”
马千山道:“副盟主已正式登上盟主之位,同时引进了四位新人,一位便是童统领,一位叫‘独行侠’张昆玉,接替柳掌令的遗职,另外两位一位叫‘回天手’甘霖,补梅长老之位,一位叫‘蓬岛仙翁’杜若冰被任命为首座长老。”
上官智除了童晓光之外,对其他三人全都陌生,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没有查问对方来历的必要,当下点了点道:“任命长老,理应由各门派推举……”
马千山道:“是的,就在副盟主接掌盟主之位的当天,由副盟主提出,各门派代表业已认可,没有异议。”
“那么说‘七老堂’己补足了原先七老之位?”
“是的!”
“盟主没有任何消息么?”
“没有,盟主留书出走这件事,各门派都表示相当震惊。”
“关于梅长老与柳掌令被害的公案呢?”
“新盟主已下令全力追凶,不过……”
“不过怎样?”
“少侠您仍被列为嫌疑的对象。”
上官智苦苦一笑道:“那是没办法的事,只好由它了。‘乾坤教’杀人留记,盟中采取什么行动?”
马千山面色一整,道;“新盟主已传出金令,查缉该教首脑。”
上官智吁了一口气,道:“我有件急事要办,容再相见!”
马千山把坐骑朝路边一带,躬身道;“少侠请便!”
上官智拍马上路,心头有些重甸甸地感觉,马千山那句“仍被列为嫌疑……”的话令他很不舒服。
过午,抵达新安,他已饿得双眼发花,额冒虚汗,对此行任务,他必须再作周详的考虑,于是索性投店住下,头一件事,当然是先祭五脏庙,坐骑不用说也亟喂草料,这一程的确是人困马乏。
饱食之后,和衣倒床假寝,心里在盘算着此去是明查还是暗探,如果明查,就可以白昼去;如是暗探,则以夜晚为佳,再三思索之后,决定入夜采取行动,以免打草惊蛇,同时机会也比较多。
不知不觉朦胧睡着,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计算路程,如果此刻起身,二更后便可到达那荒野小屋,时间上正合适,为了行动俐落,他决定弃马步行。
于是,他在店中将就用了饭,换了劲装,然后离店西行。
出城之后,放开了身法疾奔。
三更初过时分,来到了地头,他如魅影般扑向小屋。
三合头的平房,只东厢屋里透出灯光,上官智略一踌躇之后,折向屋背,从窗棂隙缝,往里探视,只见一个妙龄少女,斜倚床栏,支赜沉思,灯光映照下,一张俏脸有如一朵枝头盛开的桃花。
上官智不由眉头一紧,这少女是谁?怎不见冶艳妇人呢?
少女恰在这时抬起螓首,蛾眉微蹙,似有什么心事。
上官智定睛一望,几乎惊叫出声,顿时激动非凡,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许天心的女友,在古庙中惹起风波的那少女。
蓦在此刻,身后不远传来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道:“夜探人宅,非奸即盗,朋友,你过来?”
上官智心头又是一震,回过身去,只见三丈外的林木阴影下,站着一条人影,为了不惊动屋里的少女,他悄然离开窗下,向那人影走去。
才走了几步,那人影惊呼一声道:“怎么会是你?”
上官智一听声音,呼吸为之一窒,对方竟然是许天心,古庙的误会未释,现在又被他发现私窥少女寝闺,更如无法解释了。
但,既已碰上,也是没办法的事,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许天心开口道:“上官兄,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智一听对方的口气很平静,心头略定了些,想了想,低声道:“许兄,我们离远些,再谈!”
到了临近,已可看出对方脸上的神情,上官智发觉许天心脸上除了惊疑之色外,并没有负气或仇视的样子,不由大感意外。
许天心道了声:“好!”不再说什么,转身便走,两人穿林走了数十丈,才停了下来,许天心迫不及待地道:“上官兄,你来此何为?”
上官智可摸不透对方的态度何以这样意外地平和,心念一转之后,道:“许兄先别问小弟来意,等会再谈,小弟先请问那位姑娘何以在此屋中?”
许天心莫测高深地望了上官智一眼,道:“这是她的家!”
上官智心中一动,惊声道:“是她的家?”
“不错!”
“她……她双亲在么?”
“不在,离家已数日了,上官兄问这……”
上官智不由大喜过望,由这女子的关系,勒索者的来历,马上便可揭晓了,当下微显激动地道:“小弟此来,是专程奉许兄女友的双亲……”
“哦!有什么事?”
“一件武林大事,不过……小弟先要明白许兄是否知道对方的来历?”
“这个……不甚了了!”
“小弟可以问那位姑娘的芳名么?”
许天心迟疑了一下,道:“她叫青凤!”说着,突然“啊!”了一声,深深一揖,道:“小弟为月前在庙中所发生的那场误会,向上官兄赔罪!”
上官智惑然道:“怎么许兄知道是误会?”
许天心满面歉然地道:“那晚上官兄走后,‘天外散人’吕英来庙,才说明了一切,小弟一时不察,莽撞之处,尚祈兄台见宥!”
上官智这才明自过来,原来那黄衣老人已经向他解释清楚了。
许天心又道:“说起来上官兄是青凤的救命恩人,若非上官兄仗义求药,她活不到今天了,误会的起因是……”说到这里,倏地住了口。
上官智一笑道:“误会的起因是什么?”
许天心尴尬地笑了笑,才红着脸期期艾艾地道:“是因为……小弟进房之时,发觉……木榻上有血,以为……而青凤本人也认定自己已经失身,及至‘天外散人’吕英赶来,才说出青凤所中媚药之毒极烈,服下解药之后……下身流血,这是必然的现象……”
上官智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不怪许兄,换了小弟,也会发生这误会的。”
许天心道:“小弟为了此事,寝食难安,深疚自己太过鲁莽……”
上官智爽朗地一笑道:“事已过去,说明了也就算了!”口里说,心里却想到“倾城花无影”伍筱芳因此事而对自己所生的误会,又将如何去解释呢?虽然误会由她误会,没有非解释不可的必要,但这总是件窝囊事……”
许天心又是深深一揖,诚形于色地道:“多蒙上官兄不罪,小弟谢过!”一顿之后,又道:“刚才上官兄说,此来是要拜访青凤姑娘的尊堂?”
上官智立即乘机道:“是的,不知青凤姑娘的尊堂是什么称呼?”
许天心摇摇头,期期地道:“不知道!”
上官智大感讶异,剑眉一紧,道:“许兄会不知道?”
许天心讪讪地道:“不瞒兄台,青凤姑娘虽是小弟的红颜知已,但小弟对她的身世却一无所知,她说双亲为了避仇,所以埋名隐姓,小弟自不便追问。”
上官智不由心里暗笑,分明邪僻之徙,怕被人知道,却说是为了避仇,当下也不便揭破,只笑了笑,道:“难怪青凤姑娘只名而无姓,许兄当已会过她的令尊堂?”
许天心摇头道:“没有,上官兄既来拜访,却又不识对方,这……”
上官智心念疾转:“这件事关系着数以百计的白道高手性命,万一走漏风声,被‘乾坤教’的人知道,后果便不堪设想了,目前知道这件事的唯一局外人是伍筱芳……”深深一想之后,道:“小弟与青凤姑娘的令堂,曾经谋面,不过底细未明,小弟此来,是带师命查询一件关系极大的事。”
许天心沉吟着道:“想来这件事小弟不便知晓?”
上官智歉然道:“是的,这点请许兄见谅!”
“目前上官兄准备怎么办?”
“这个……容许小弟亲见青凤姑娘当面一谈好么?”
“上官兄对她有救命之恩,当然可以。”
上官智转念一想,觉得不妥,方才见那少女,分明是在等待意中人许天心,自己一去,未免太煞风景,同时她父母的所为,她未必知道,纵使她知情,她也不会出卖父母,而自己曾对她伸过援手,自己虽没有挟恩以求之心,但她可就为难了……
心念之中,道:“小弟要见青凤姑娘,不是现在,许兄来此,定是要晤意中人,小弟暂且告辞!”
许天心一抬手道;“上官兄只管办正事,这一说……小弟惭愧无地了!”
就在此刻,上官智忽然觉得空气有异,偷眼一觑,只见一条人影悄然兀立在三丈之外,当下低声道:“许兄,有人来了!”
许天心目光一转,道:“在哪里?”
上官智方待指出那人影所在的位置,一看,不由怔住了,就只这一眨眼工夫,那人影已神秘地消失了。
许天心再次道:“小弟没发现什么……”
上官智心念一转,道:“也许是小弟看花了眼,许兄,改日再见。”说完,不待许天心回答,弹身便朝方才出现人影的地方掠去,但却什么也没见到,他当然不便停下来,继续前奔,不久,来到通往小屋的小道上,月光下,只见一条淡淡灰影,奔向北面荒野,已在数十丈外,上官智不遑多想,加速身形追去。
双方距离逐渐缩短,上官智看出对方是个女的,登时心中一动,暗忖;“莫非是那冶艳妇人?如果是她自己该采什么样的行动?”
眼前是一片起状的丘陵,间杂着一些疏落的树木。
那女人上了一个较高的土丘,上官智也适时来到,那女人一身青布农服,青绢包头,背向而立。
上官智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定了定神之后,开口道:“芳驾是谁?”
女的幽幽回过身来,抓下了包头青绢。
上官智一看,不由心弦剧颤,一时之间,百味齐涌心头,她,竟然是“倾城花无影”伍筱芳,这的确是件意想不到的事,怪不得有这快的身法,显然,她是有意引上官智来了。
月光下,她更美了,几疑是广寒仙子临凡,只是玉靥与月色一样的清冷。
上官智耳边似乎又响起她的声音:“色魔,色魔……”
谁也没有开口,默然对峙着。
整整盏茶工夫,上官智忍不住开口道:“伍姑娘有何指教?”
伍筱芳语冷如冰地道:“我追踪你而来,本是要杀你!”
上官智凄苦地一笑道:“那就请出手吧!”
伍筱芳道:“你仍然不还手?”
上官智脑海里浮起了古庙受她掌击吐血的一幕,当时是在气愤头上,可以说是一种赌气的下意识行为,现在情形不同了,自己有师令在身,而且也没理由任她下手。心念之中,淡淡地道:“今夜很难说了!”
伍筱芳冷厉的眸在上官智面上一绕,道:“为什么?”
上官智沉声道;“因为在下尚有正事要办,还不打算结束生命。”
伍筱芳毫不放松地道;“那你在古庙中时,为什么又不抵抗?”
上官智道:“此一时,彼一时!”
伍筱芳樱唇道:“好个此一时彼一时,不过今夜我不会动手,因为那场误会,我方才已听到那姓许的所说的话了,至于以后嘛?……很难说。”
上官智感到一阵轻松,心头上的一个结,算是解开了,今夜可也真巧,免去了自己再费唇舌,当下乘机道:“在下有几句话若无机会向伍姑娘说明……”
“什么话?”
“前此姑娘代为得回‘天玄宝录’,因一时不察,故此……曾误会姑娘与勒索者是一路的,在下谨此深致谢忱,并致歉意。”
“过去的事,我不愿再谈了!”
上官智闭上了口,他感到再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伍筱芳接着又道:“我还是一样恨你,永远恨你。”
上官智苦苦一笑,没有开口,他能说什么呢?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说有关系,又没有关系,因为上官智心里只有李静兰。说没有关系又有关系,因为她深深地爱上了他,所谓的恨,是由爱而产生的。
气氛显得十分的不调和,场面也相当尴尬。
上官智何尝不知道她仍然爱着自己,只要自己口风一软,便一天乌云尽散,可是,他不能这样做,他不能同时爱两个女子。以伍筱芳的性格而论,她绝对不会接受这份残缺的爱,与人分一杯羹。
夜月西斜,把两人的投影在地上连接成了一条线,然而两人的心,却是分离的。
伍筱芳扳着脸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上官智心弦一颤,道:“在下无话可说!”
伍筱芳面上现出了一个特异的表情,似怨似嗔,抿了抿小嘴,道:“你没话说,我有话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上官智一看这地形,视野开阔,根本不虞人窃听,如有人来,远远便要发觉,同时这件事她是知道的,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当即坦然道:“我奉师命来此找上次以名单勒索宝笈的夫妇。”
“事情还未了么?”
“没有!”
“为什么?”
“对方还持有一份名单副本,据以再次勒索!”
“哦!名单副本……这一着倒是厉害,你摧备第二次交换?”
上官智略一沉吟,道:“没有,在下奉命谋彻底的解决。”
伍筱芳秀眉一扬,道:“杀人?”
上官智沉重地颔了颔首,道:“必要时会的!”
“你可能杀不了……”
“为什么?”
“你准备与姓许的反脸成仇?”
上官智不由一愕,这可真是个问题,许天心爱青凤,他当然不能坐视自己对付青凤的父母,就算深明大义,在知道了事实真相之后,抽身事外,但与青凤结仇是无可避免的,情况的演变,将十分复杂,但这件事关系着数以百计的白道高手性命,岂可因一二人的情感而无视于武林浩劫?心念之中,坚毅地道:“必要时,在下不惜以壮士断腕的精神面对此事。”
伍筱芳道:“很好,可佩,不过你还须准备对付‘不老书生’!”
上官智毫不踌躇地道:“不至于。‘不老书生’望重武林,岂会皂白不分……”
“你有这自信?”
“有的!”
就在此刻,只见两条人影遥遥驰来,上官智运足目力望去,沉声道,“他俩来了!”
伍筱芳“唔!”一声道:“要是我的话,制住小的,便不愁老的不出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完,娇躯一晃,电逸而去,身法之奇巧,令人叹为观止。
伍筱芳临去一语,使上官智心中大起波澜,她说的不错,如能挟持青凤,便可向她的父母交换名单副本,不过,许天心如何应付呢?他不会袖手的……
突地,他想到了一件事,以前的判断错误了,照青凤母女的年龄而论,“梦里仙翁”与“独钓翁”不会是同一个人,化名“独钓翁”的,年纪当在中年左右。
据许天心说,青凤的父母为了避仇,才隐姓埋名,这分明是句鬼话,避仇的人,还敢做这种事么?他岂不知此举会激起老一辈正义之士的公愤?
他不由有些后悔,刚才如果把事实真相对许天心说明,事情可能不会如此棘手,许天心是正派人,不会不明大义的……
心念之中,两人已奔上丘来。
许天心开口道:“上官兄,刚才不是两人么,另一位呢?”
上官智立即意识到这土丘高亢透空,月光之下必有棱线,是以对方很远便可发现丘上人影,当下含糊以应道:“不错,还有一个人,是不期而遇的一位素识,已经走了!”
少女青凤向上官智深深一福,道:“敬谢少侠救命之恩!”
上官智赶紧还了一礼,道;“小事何足挂齿!”
青凤秀眉微蹙,直视看上官智道:“听说少侠要见家父母?”
上官智的呼吸感到微微一窒,现在是面对事实的时候了,但他还没考虑好应付之策,不由有些失措,漫应道;“是的!”
“请问有何贵事?”
“这个……”
上官智期期不能出声,但心里却在疾转着念头,想来想去,计无所出。
许天心在旁淡淡地道:“上官兄,何不对青凤姑娘明告?”
上官智被迫无奈,索性把心一横,暗付:“敞开来谈也好,反正事情必须解决,如果青凤识得大体,也许会劝她父母交出名单副本。”心念之中,试探着道:“青凤姑娘,在下要直言了。”
青凤凝重地道:“少侠请讲!”
上官智正色道:“现在先请问令尊的名号?”
青凤粉腮一变,显得十分为难地道:“家父母为了避仇,不愿示人以名号,这点请少侠言谅。”
上官智业已横定了心,但表面上仍不失分寸地道:“青凤姑娘,此事关系重大,望姑娘不要隐瞒,在下保证不是来寻仇的,只是要解决一件大事,令尊堂避仇之说,恐怕……未必尽然?”
青凤眸光一转,道:“少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智微微一哂道:“在下当然是据理而言,并非信口开河!”
青凤转目望了许天心一眼,然后才道:“少侠尚未说出来意?”
许天心帮衫着道:“上官兄,别打哑谜,还是说出来吧,我们都不是外人,可以参详!”
上官智点了点头,凝重地开口道:“此事关系着数以百计的武林老一辈正义之士的生命,在下奉命,务必要消弭这场可怕的浩劫于无形,本来此事关系至大,不该泄露,但此刻不得不说了……”
许天心与青凤齐齐“啊!”了一声,脸色倏然沉重起来。
上官智接下去道:“两位谅已知道当年几使中原武林沦入末日的第一魔派‘乾坤教’死灰复燃,已再次对中原武林伸张魔爪……”
两人点了点头,许天心道:“是的,请说下去!”
上官智目光四下一扫,确定无人窃听,这才以极低的声音道:“两位当也听说过当年‘乾坤教’在一夜之间冰消瓦解?”
许天心“唔!”了一声,怔怔地望着上官智,静待下文。
上官智平静了一下情绪,又道;“当年参与除魔卫道武士的正义之士,虽说没有暴露真面目,但却有一份名单留下,而这份名单不幸失落了,万一落入‘乾坤教’遗孽之手,对方势必按图索骥,一一个别对付,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许天心震惊不已地道:“这与青凤姑娘的令尊有关系么?”
上官智沉重地道:“有,名单正落在青凤姑娘尊堂的手中。”
许天心“噢!”了一声,目注青凤。
青凤登时花容失色,激动地道:“真有这样的事?”
上官智咬了咬牙,道:“令尊获得名单之后,据以向当年主事者之一勒索一部武林秘笈……”
青凤栗声道:“家父会做出这等事?”
上官智冷沉地道:“在下便是持宝笈以交换名单的人,当时是在孟津附近的黄河边小舟上完成这一交易,但事后却又发生了枝节……”
“发生了什么枝节?”
“那本秘笈,又被一位主持正义的高手盗回。”
“这么说,名单已回贵方之手,事情不就算完了么?”
“没有完,令尊手上留了一份副本。”
青凤娇躯一颤,连退了两步,惊声道:“少侠怎知家父留了副本?”
上官智吁了一口气,道:“一月之前,在下被令堂召来在贵府说出此事,并限令一月之内再度提出交换,否则将不计后果,把名单副本出卖与‘乾坤教’!”
青凤粉腮一阵扭曲,狂声道;“不会有这样的事,我……我怎么全不知情?”
上官智冷冷地道;“姑娘冷静些,事实完全如此。”
许天心脸色呈现一片铁青,这的确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
青凤粉颈低垂,娇躯却在发抖,久久,才抬起头来,激越地道:“少侠此来,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上官智一字一顿,沉重无比地道:“希望令尊顾及武林正义,交出名单副本,并保证再无事故发生。”
青凤目注许天心道:“天心哥,我该怎么办?”
许天心也是激动非凡地道:“凤妹,这件事只有请你劝令尊堂交出名单副本,这种事是不容于下之士的,况且,令尊纵使获得秘笈,未必就能成为无敌高手,众怒难犯啊!”
青凤点了点头道:“我一定要设法办到。”
上官智沉声道:“姑娘如果不能说服令尊令堂,后果便很可怕了。这件事业已揭开,万一令尊出之其他的手段,又当如何?”
青凤紧咬香唇,苦苦思索了一阵,猛一顿足道:“少侠与天心哥请在此稍候,至多半个时辰,必有回报。”
上官智几乎脱口说出令尊堂不是离家已数日了么?但转念一想,把话咽回去了,揭穿了的话,青凤将无地自容。由这一点看来,她母亲上次所说的什么身罹绝症,不久人世,生死全不计较等语,全属一片谎言,如果自己当时制住了她,有强硬手段,可能事情已解决了,这都怪自己江湖经验不足,言有此失。
青凤弹起娇躯,飞掠而去。
许天心激声道:“上官兄,想不到有这等严重的大事……”
上官智道:“但愿青凤姑娘能说服她的父母!”
许天心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道:“如果事不成呢?”
上官智窒了一窒,道:“但愿事情能顺利解决……”
许天心剑眉一紧,道:“万一不成……上官兄将采取什么行动?”
上官智想了想,正色道:“许兄现在已经知道这件公案的严重性,小弟有句话很难启齿,但又不得不说,希望事前能取得许兄的谅解……”
“请说!”
“小弟为了完成这桩使命,必要时将不惜采取激烈手段,困难的是青凤姑娘与许兄关系不同,所以……”
许天心义形于色地道:“这是武林大事,小弟绝不以私情而害公,作武林罪人!”
上官智心里正要许天心说出这句话,当下紧迫着道:“如果小弟以青凤姑娘为质,迫她父母就范呢?”
许天心面色变了又变,最后毅然道:“小弟绝不插手。”
上官智深深一揖,道:“得许兄这句话,小弟便可放胆地做了,不过小弟保证,这只是不得已而采取的手段,青凤姑娘不会损及毫发,倒是有一点可虑……”
“何事可虑?”
“万一被迫而采这种手段,许兄与青凤姑娘之间的感情,可能……”
“这个……这个……”许天心期艾了一阵,像下了极大决心似的一挫牙道:“只有听其自然了,事逼于此奈何?”
上官智歉然道:“小弟着实钦佩许兄的武士风范!”
许天心苦苦一笑道:“上官兄,这是不得已啊!”
月沉星转,夜已深了,两人的心情,也随之焦灼起来。
足足候了半个多时辰,才见青凤去而复返,两人的心情都紧张起来,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青凤甫一抵达,许天心已迫不及待地问道:“凤妹,结果如何?”
上官智摒住了呼吸,急待下文,他希望青凤带来的是好消息,自己便可以不被迫而采取下策了,当然,也因为许天心的关系,否则便没有这一层顾虑了。
青凤的粉腮略现苍白,娇喘着道:“大概不成问题!”
这“大概不成问题”六个字,叫人莫测深浅,上官智的心一沉脱口道:“姑娘把名单带来了?”
青凤摇了摇头道:“没有!”
许天心惶然逍;“事情怎么说的?”
青凤目注上官智道:“家父母在蜗居专候,请上官少侠单独当面晤谈。”
上官智听青凤说她父母要自己单独去与他俩晤谈,心头不由起了一个疙瘩,暗忖:“既然答应了,为什么不把名单副本交由青凤带来,而要自己去见他夫妻晤谈?照量,他夫妻掩饰身份来历之不明,难道其中又有什么文章?”
许天心道:“上官兄,你就亲自去一趟吧?”
上官智望着青凤,迟疑地道:“青凤姑娘,令尊堂确有交出名单副本的诚意么?”
“当然!”
“令尊堂说是为了避仇,埋名隐姓,何以不把名单交由你带来?”
“这个……也许家父母另有话说。”
许天心也感到事有蹊跷,皱了皱眉,道:“凤妹,上官兄此去……不会有别的问题么?”
青凤寒着粉腮道:“天心哥,请你相信我,我想家母不至于不要我这个女儿!”
看样子她是语出至诚,上官智不便再说什么了,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好歹得去闯闯。”
许天心义形于色地道:“上官智,只管放心前去。”
上官智,反觉有些赧然,这不显得自己怯场了么?当下朗然一笑道,“小弟就去!”说完,弹身离开,不久,小屋在望,上官智突地想起一件事来,身形不自觉地缓慢,他想:“这份名单是由‘沧海老人’闵允中手上失落的,据‘偷龙转凤’伍乐天说,‘沧海老人’十年前,曾去请他协寻,而两年后,‘沧海老人’陈尸王屋山,‘沧海老人’之死,是否与青凤父母有关呢?而青凤的父母,为什么又持以向‘浮尘子’勒索?名单上‘浮尘子’并未列名,他夫妻是如何得知这秘密的呢?‘浮尘子’原是‘乾坤教’的掌令,因正义不泯而甘冒叛教之名作为内应,这秘密只有师父等极少数几位策划者知道……”
他感觉问题相当的不简单,案中还有案,而这案中案,又非追个水落石出不可!几经踌躇之后,决定先把名单副本弄到手再说。于是,身形一转,疾朝小屋奔去。
正屋的明间里,一盏油灯,发出昏黄的光晕,其余各房,漆黑一片。
上官智来到院地之中,鹄候了片刻,不见动静,心头不由起了忐忑,对方决不至于没发觉有人来到,为什么不出声呢?
目光由厅门内望,也不见人影,上官智无奈,只好发话道:“有人在么?”
厅内传内一个女人的声音道:“既来了,何不请进?”
上官智把心一横,昂首举步,进入厅中。
厅内没有人影,上官智不禁有些心里发毛,对方准备玩什么花招?
心念未已,一个冶艳妇人从下首房门出现,一抬手道:“少侠请坐!”
上官智也不谦让,在上首靠壁的椅上落坐。
冶艳妇人也就下首椅上落了坐,轻启朱唇道:“小女青凤蒙少侠援手,幸免被辱,我夫妻十分感激!”
上官智道:“见危拔刀,是我辈本份,毋足挂齿,在下的来意,令千金想已具告,芳驾要在下趋府,有可见教?”
冶艳妇人春花似的一笑道:“这件事我们得打个商量……”
上官智“唔!“了一声道,目光四射,在厅内扫了一遍,道:“在下可以见尊夫么?”
冶艳妇人毫不踌躇地道:“当然可以,但还须稍待片刻,我们先谈谈。”
“芳驾有话请讲,在下恭聆。”
“小女十分固执,坚持要愚夫妇无条件交出名单副本,以酬少侠援手之情,否则便要割断骨肉关系,不过,有两件事得先予澄清!”
“那两件事?”
冶艳妇人又笑了笑,道:“头一件,少侠的来历果真如外间所传是东海一脉么?”
上官智想了想道:“在下不否认,但也不承认,门户之间,各有禁忌,这点请芳驾见谅。”
冶艳妇人秀眉皱了皱道:“也好,现在我们假定少侠是‘东海’一派传人,这就牵涉到了第二件事……”
“请讲?”
“少侠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插手这桩事的?”
上官智不由一愕,这问题不好答覆,既不能说出事实真相,可又找不到适当理由以圆其说,心念数转之后,沉声道:“芳驾最后不必追究这一点,如果芳驾有诚意不作武林罪人,便请交出名单副本,了结这桩公案!”
冶艳妇人粉腮一寒,道:“这名单我夫妻曾付出不少的代价,纵使不想收回代价,至少也得吃亏在明处,岂能不明不自的交出,希望少侠能见谅。”
上官智略一思索,道:“也好,在下可以说出插手此事的原因,不过,请芳驾先交代尊夫来路?”
“这是条件么?”
“可以说是的!”
“如我不说呢?”
“那在下也就歉难奉告!”
冶艳妇人“格格”一笑道:“上官少侠,若不是因小女的关系,我夫妻说什么也不会交出名单副本,我问明情况是应该的,少侠反提条件的话,便过份了。”
冶艳妇人的态度一时转变,显见她为人的奸狡,只见她粉腮一沉,阴阴地道:“明白了我夫妻来路之后,等名单副本到手,便可另图对付,是么?”
上官智闻言为之一窒,暗忖:“好厉害的女人,竟想到了这一着,事实上她交出名单副本之后,事情并不算完,名单的来路与‘沧海老人’闵允中的死因,是必须要追究的,但现在可不能露出口风,否则她又要另打主意了!”心念之中淡淡地道;“芳驾想得太远了!”
冶艳妇人毫不放松地道:“少侠是有这种想法的,是么?”
上官智不由为之语塞,他是正派武士,不惯于信口雌黄,一问便被问住了,他本可否认的,但他不屑为之。
冶艳妇人接着又道:“我可以把话说得更清楚些,名单副本交出之后,我夫妻的生命将毫无保障,不管少侠的身后是些什么人,不用说早已准备好了下一步棋,少侠否认么?”
上官智无可奈何地道:“为什么名单交出之后,芳驾夫妇的生命便失去保障?”
冶艳妇人冷冷地道:“这道理很浅显,主使少侠的人在得到所需之后,便没什么顾忌了,可以为所欲为,毋庸赘言,我夫妻是否应付不了!”
上官智咬了咬牙道:“说来说去,芳驾是无意交出名单副本?”
冶艳妇人道:“因为少侠没有诚意,我夫妻不能冒此奇险!”
上官智倒拿她没办法,不用说,对方对这件陈年公案,了如指掌,如果他一说出“万博老祖”之名,事情必起变化,如果不依对方之言交代,对方便不放手名单。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等许天心与青凤回转,由青凤逼她交出,但这未必成功。另是立即制住她,用强硬手段迫她就范……
冶艳妇人似乎能透视人的心意,也可能是上官智心机不够深沉,没有达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方,她一眼便看出他的心意,口角一披,道:“少侠最好不要作动武的打算,在我家里,你讨不了便宜。”
上官智被说中了心事,俊面不由一热,但他心里却已打定了主意,对付这种富于心机的女人,最好不与她作口舌之事,行动是最妙的良方,当下俊面一沉,道:“芳驾说对了,在下正准备动手!”
冶艳妇人行所无事地道;“动手是不智之举!”
上官智缓缓站起身来,冰声道:“看在青凤姑娘份上,芳驾最好别逼在下动武……”
冶艳妇人眉毛一挑,道:“奇了,动武是少侠自己说的,没谁逼你呀?”
上官智挪了挪脚步,道:“芳驾上次曾说过,身罹绝症,生死不在意下,在下想试试……”
冶艳妇人面不改色地道:“还是以不试为妙!”
上官智心念疾转,“这妇人狡诈如狐,此次绝不能让她脱走,如放她脱身,又不知耍什么花招,原先计划必要时挟青凤为质,事实上办不通,总不能完全不顾许天心的面子,而且那是下策,……”当下按着剑柄,冷冷地道:“在下提最后忠告,芳驾最好打定主意!”
冶艳妇人斜着眼一扫上官智,满不在乎地道:“该早打定主意是少侠你!”
上官智心火直冒,手按剑柄,举步向对方迫去,冶艳妇人笑态不敛,步步后退,这堂屋不大,一进一退之下,转了个半圈,双方换了位置,上官智背对下首的房门,冶艳妇人突地“哎哟!”一声,娇躯向后便倒。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使上官智为之一愕。
就在上官智怔愕的电花石火之间,数缕指风,自房门射出。
疾袭他身背要穴。
上官智反应神速,电闪侧身避过这猝然的袭击,身形半转,目光扫向房门……
一蓬白雾,自房内卷出,上官智心头大震,同一时间,冶艳妇人弹身发掌,上官智连意念都来不及转,只觉双眼一阵火辣辣,登时睁不开眼来,紧接着,“七坎”重穴之上,挨了一指,人便“砰!”然栽倒。
“哈哈哈哈……”
上官智气得五内皆裂,想不到一个大意,中了对方这下五门的道儿,双目有如火焚,眼泪鼻涕齐流。
幸亏他功力深厚,不然“七坎穴”上这一指,便可制他的死命。
不知是谁下手,上官智身躯连震,被点了八处大穴,他再也不能动弹了,除了双耳听觉未失之外,口里已发不出声音,急怒交迸,使他几欲发狂。
只听那冶艳妇人的声音道:“如何处置他?”
一个男子的声音道;“简单之至,抛入黄河,干净俐落,如果不饱鱼鳖之腹,下流若千里外,会发现浮尸,由乡约地保去善后……”
上官智恨极欲狂,但他不能反抗,也开不了口,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处置了,的确死不瞑目,他知道这男子便是青凤的父亲,也就是最初化名“独钓翁”传柬勒索的人,听声音,他年纪不大,决不会超过半百。
现在,唯一地指望是许天心与青凤及时赶来。
“百宝仙婆”曾说过暗中助力,怎不见她现身?
冶艳妇人的声音道:“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男子的声音道:“计议什么?你想纵虎归山,贻无穷之患?”
“别忘了他是‘东海逆天客’的传人……”
“嘿嘿,他尸身上不会刻有杀人者的姓名。”
“对那丫头怎么说?”
“那还不好办,说他得了名单走了。”
“可是那姓许的……”
“姓许的怎样?这小子离此之后,发生了意外,浮尸黄河,就是如此失踪,难道还要我夫妻负责?再说,他既爱上那丫头,终不成要对岳父母白刃相向……”
“事情总会传出去!”
“好娘子,我们有名单在手,这小子的身后人便不敢张扬。”
上官智经过一阵剧痛之后,眼内的石灰已被泪水冲净,勉强撑开眼皮,昏黄的灯火下,只见那男的是个中年人,作文士打扮,长的一表非凡,只是目中阴鸷之色惊人。
就在此刻,院中传来脚步之声。
冶艳妇人悄声道:“青凤回来了。”
中年男子道:“你小心应对!”说完,一把抄起上官智,隐入房中。
院子里响起青凤的声音:“娘,事情怎样了?”
冶艳妇人故意装作气呼呼地道:“丫头,算你狠,那姓上官的带着东西走了。”
“他可以进来么?”
“谁?”
“许天心呀!”
“我得歇会儿,你们到厢房去吧!”
“娘……我们没见上官智?”
“我怎么知道。”
“可是……他不会悄然而去的,他知道我们在等他?”
“废话,你追上他去问吧,我不知道。”
上官智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出不了声,他虽有冲穴之能,但八处穴道受制,一时之间那能解得了,他希望许天心发现疑点而追查,否则便绝望了。
青凤期期地道:“天心哥,我们……到厢房里去吧!”
许天心大声道:“伯母,容晚辈叩见么?”
冶艳妇人扇熄了灯火,道:“改天吧!”
听话音,许天心还没见过青凤父母的面。
以后,再没有声音,上官智完全绝望了,也许,事后许天心会发觉,但,—切都完结了。
上官智目前只有存着一丝幸念,作自救的打算,努力运行本门心法,冲解被制穴道。
妇人进入房中,以低到有如耳语般的声音道;“趁天还没亮,快行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