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花女王芳兰”若有所悟的向白发怪老太婆道:“师姑,有什么事要明儿做?”
白发怪老太婆将手连摇道:“不用了,你们都与我离开!”
司马明对父母的师承来历,根本一无所知,这老婆子会是他的师姑祖,更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他因初见怪老太婆时的狂妄态度而感到内疚。
在他的判断里,他师姑祖之所以锲而不舍的守伺一甲子以上的岁月,多半是因了一个情字,现在辈份分明,她当然不愿后辈插手,其中之谜,母亲可能知道,但当着师姑祖之面,他问不出口。
以师姑祖的年龄而论,已超过百岁,世上无不死的人,修为再高,也不过较常人多活上几十年而已,她既无法以本身功力破阵入谷,其结果将老死谷外。
现在,他愿意替这可怜而又可怖的女人震碎那方巨石,但,后果又如何呢?
她入谷为的是要杀人,不管她动机是什么,总是一幕悲剧。
自己这样做了,是不是对呢?
他有一种无所适从之感。
他母亲焦灼而又带询问的目光,又向他瞟来。
这时刻之内,他必须有所抉择。
也许,白发怪老太婆盈持于自己的辈份地位,但内心却又希望能完成数十年来所期待的愿望?
心念几转之后,毅然向“散花女王芳兰”道:“妈,师姑祖要孩儿震碎谷道中那方巨石,以破除阻谷阵势!”
“散花女王芳兰”粉腮一紧道:“哦!孩子……”
白发怪老太婆厉声道:“你们与我滚!”
“散花女王芳兰”重新下拜,道:“师姑,容弟子斗胆说句冒犯的话,师姑株守下去将有何结果?”
白发怪老太婆面上的肌肉起了一阵痉挛,痛苦的道:“丫头,妳起来!”
“散花女王芳兰”起身道:“师姑答应了?”
“不!”
那语气已不若先的坚决。
“师姑,弟子继承恩师衣钵,乃属奇缘,恩师生前可能意料不到归天数十年之后会有我这么个弟子,而今既有缘得见师姑慈颜,份虽师姪,实则与师徒无异,所以敢放肆进言,望师姑三思!”
司马明不由心中一震,看来这白发怪老太婆必与原“血坛”主人“武林之神”是兄妹关系,同时听母亲语气,似乎在承受了“武林之神”所遗秘笈名份之后,才见到这位师姑,武林春秋,的确变换莫测。
只不知这白发怪老太婆的名号是什么,想必是武林中顶尖一号的人物。
心念之中,忍不住脱口道:“师侄孙请师姑祖示知尊讳!”
白发怪老太婆迟疑了许久,才冷森森的道:“玄天倩女!”
司马明闻言之下,骇然退了三个大步,俊面为之失色,他曾经听师父“邪神许昌”提到过这一位前辈美人的名号,“玄天倩女”在数十年前,曾风靡了整座武林,她不但貌赛天仙,而且功力也臻绝顶。
想不到眼前这干枯瘦瘪的怪状老妪,会是当年才艺双绝的“玄天倩女”。
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时间是残酷的,一代红颜,变做了鸠面白骨。
“散花女王芳兰”再次道:“师姑,等您老人家心愿了后,请回‘血坛’,容弟子侍奉……”
“玄天倩女”哈哈一阵狂笑道:“丫头,老身心愿如了,还恋此红尘则甚。”
“师姑,您……”
“唉!”
这一声叹息,像是发自地牢,沉闷幽森。
司马明的心,也跟着一颤,他不明白所谓“心愿”是什么回事,但“玄天倩女”在他的观感中,已从一个怪物变成了一个可怜的老人,前后一个时辰,他的看法完全改观,他由衷的想能为这即将凋谢的一代奇人做点什么。
他深深地感到人生变幻之奇,造物安排之巧。
往往,一件平凡的外衣,却包裹着极不平凡的事物。
一张平凡的面孔,背后却隐藏着一个可能是震世惊俗的故事。
他想,这一声叹息中,包含了些什么?
绚烂的过去?甜蜜?辛酸?痛苦?失望?……
一双眼神,偷偷地向他射来,是四个白衣少女之首的余艳秋。
那眼神,他不陌生,因误杀方静娴而不知所往的尚小芸,“白发仙娘”的弟子丁婉,还有……
她们都曾投给过他这样的眼神。
司马明故意别转头去,在情海中,他是一个负创的人,他不愿也不敢再制造痛苦,方静娴死了,丁婉死了,尚小芸走了,他应该忠实于现在的妻子毕瑶红。
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然而这叹息是极低极低的,除了心有所触的他,别人不容易感觉出来。
“散花女王芳兰”凝重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鼓:“明儿,你能办得到吗?”
司马明一怔,道:“妈,什么?”
“震碎那方巨石。”
“孩子相信可以的!”
“好,你出手吧!”
“玄天倩女”并没有出声阻止,她似乎默许了。
司马明点了点头,向谷口走去。
空气在刹那之间,顿告紧张起来。
在那方被认为阻谷奇阵枢纽的巨石震碎之后,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顾盼之间,司马明已走到距那方巨石不及两丈之处。
他的心一样忐忑不安,可是他已无暇去分辨自己这种行为的是与非。
双掌缓缓上扬,“玉芝神功”已聚到了极限。
不言可喻,这将是惊世骇俗的一举。
突地——
“玄天倩女”是声音道:“娃儿,慢着!”
司马明不期然的收势回身,“玄天倩女”已来到身边一丈之处,而母亲和四白衣少女,仍旧在原地不动。
“师姑祖有何指示?”
“娃儿,你记得你曾说过的要求吗?”
“这个……”
“我会要‘谷中人’为你解这难题!”
司马明潜在冷傲怪僻之性,突告发作,一摇头道:“不用了!”
“为什么?”
“徒孙儿另访高明!”
“到底为什么?”
“徒孙为师姑祖震石破阵,而师姑祖的目的是寻仇,徒孙不肖,岂能求教于对方在武林中留下不义之名!”
“玄天倩女”老脸一变,好半晌才道:“你是对的,现在你离开!”
司马明一摆头道:“不!”
“你准备怎样?”
“遵母命而为!”
“老身不许!”
“徒孙只有放肆了!”
话落,倏地回身,双掌齐扬……
“玄天倩女”暴喝一声:“住手!”
司马明双掌已告劈了出手。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裂空而起,震得四谷齐应,有若天坍地陷,山崩海啸。
岩石纷飞激射之中,那方两丈周径的巨石,已被震得变成了一堆屑。
司马明向侧方一移身。
“玄天倩女”身躯竟然簌簌抖动起来,双目寒芒暴射,一不稍瞬的注定谷道,久久,才歇斯底里般的狂笑起来。
这场面,的确令人动魄惊心。
就在此刻——
一条纤巧的白衣人影,从谷道中闪射而出,眨眼来到谷口。
她,赫然是一个时辰前入谷是赵家淑。
赵家淑娇躯一停,目光射向了司马明。
司马明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对方目中那股怨毒之气,可使他终生不忘,他下意识的感到事态不寻常。
赵家淑的目光移向了“玄天倩女”,福了一福,冷如冰霜的道:“老前辈,家师在谷内相候!”
“叫他出来见老身!”
“家师身体不便!”
“什么不便?”
“老前辈何必逼人太甚!”
“鬼丫头,妳敢对老身出言不逊?”
赵家淑粉面铁青,慄声道:“老前辈,家师整装而候!”
“什么,他想背约动手?”
“家师沐浴更衣,静待死神宣召,不过……”
“怎么样?”
“晚辈有事不明!”
“妳讲!”
“司马明是老前辈的什么人?”
“师侄孙!”
“老前辈是否有因人成事……”
“住口!”
“玄天倩女”暴吼一声,白发根根倒立,身形却不自禁的退了两步。
赵家淑毫无所惧的恨声道:“晚辈事先奉闻,家师设有不幸,晚辈誓报此仇,如果老前辈要想杜绝后患的话,现在可以下手毁去晚辈!”
司马明心中难过到了十分,他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是错了,可是势成骑虎,他不能任师姑祖难堪,当下冷冷地话道:“赵姑娘,在下随时恭候!”
赵家淑怨毒至极的一瞟司马明道:“司马明,我不会放过你!”
蓦地——
一个深沉苍劲的声音道:“淑儿,退下,不许无礼!”
随着话声,一堆石積之后,冒出一条人影,凌空一折,泻落当前。
这突然现身的,是一个须发如霜的老者,面上堆满了皱褶,眼神之中,似有无限的痛苦,现身之后,立即趺坐地上。
赵家淑再次狠狠地一扫在场诸人,退到老人身后,唤了一声:“师父!”
这时“散花女王芳兰”等,已到了“玄天倩女”的身后五尺之地。
“玄天倩女”这时却说不出话来,簌簌的抖个不停。
司马明激奇的望着那白发老人,暗忖,他必是师姑祖口中的谷中人无疑了。
“谷中人”此刻趺坐地上,像一个普通的龙钟老人,使人有风烛残年之感,一双老眼,并没有惊人的神采,冷漠而略带痛苦的注视着“玄天倩女”,片言不发。
场面,并不如司马明想像中的火爆。
这“谷中人”到底是何许人物?
“玄天倩女”终于开口了,音调在冷酷之中带着激动:“你还有什么话说?”
“谷中人”沉滞的道:“你我都已是行将就木的人……”
“废话,我说当初的约言?”
“悉听尊便!”
“你还有什么后事交代门下?”
“后事?”
“不错,我今天要杀你!”
“谷中人”目中神光一闪而隐,平静的道:“下手吧!”
“玄天倩女”厉声道:“你至死不悔?”
“谷中人”发出一阵慄人的狂笑道:“悔?有什么可悔的?人生如梦,梦醒了,一切都完结……”
“你残酷的敲碎了另一个人的梦?”
“梦由心生……”
“你毫无人性!”
“随便妳怎么说,现在,我以生命作赎,难道还不够?”
“玄天倩女”切齿道:“李一心,我杀了你仍然恨你!”
李一心三字入耳,司马明全身一震,他想起了“乾坤老人”对他讲述的那个故事,想不到他竟然还在人间。
李一心宇内搜奇客,“无相神女”的丈夫,被囚少室峰后的女子李薇的父亲。
不言可喻,他与“玄天倩女”之间,是一段感情上的公案。
情关难破,连百岁开外的老人,也不例外。
心念之中,不由脱口而呼道:“武林三奇!”
这一声惊呼,震动了所有在场的人,李一心和“玄天倩女”则是奇怪司马明何以能一口道出这老人的来历,“散花女王芳兰”等人则是被“武林三奇”这名号所震。
“宇内搜奇客李一心”目中神光甚然暴射,激动的道:“娃儿,你说什么?”
司马明躬身道:“老前辈可是‘武林三奇’之中的‘宇内搜奇客’尊驾?”
“娃儿由何知道?”
“老前辈记得慕容真前辈吗?”
“玄天倩女”插口道:“乾坤老人?”
司马明颔首道:“是的!”
“宇内搜奇客李一心”陡地站起身形。
司马明几乎惊叫出声,这时他才注意到“宇内搜奇客李一心”只有一条腿,“乾坤老人慕容真”告诉他的那一段武林秘辛,又自然的浮升脑海,为了获得“无相神女”的爱,冒险入“少林寺”盗取“无相宝籙”,被少林和尚围攻受伤成残……
“宇内搜奇客李一心”慄声道:“娃儿,你认识‘乾坤老人’?”
“是的!”
“他……尚在人世?”
“健朗矍铄!”
“哦,他是否提到老夫……”
“他说过……”
“全部的故事?”
“这……是的,晚辈有幸得闻!”
“他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如果晚辈能遇到老前辈的话,就转告在昔日分手处结庐!”
“宇内搜奇客李一心”怆然道:“不可能了!”
司马明一楞神道:“请问老前辈什么不可能?”
“宇内搜奇客李一心”的目光转向了“玄天倩女”。
司马明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玄天倩女”老脸一连数变,凝声道:“李一心,我杀你不为过份吧?”
“也许是的!”
“也许是什么意思?”
“我只能这么说!”
“宇内搜奇客李一心”身后的赵家淑,秀眸满含怨毒,一一地扫描着众人,似乎眼前的全是她的仇人。
“玄天倩女”一闪身到了“宇内搜奇客”身前伸手可及之地。
空气骤呈无比的紧张。
一幕血腥的悲剧,即将上演。
“玄天倩女”枯瘦的手掌徐徐上扬……
赵家淑身形一动……
“宇内搜奇客”平静的道:“淑儿,退下去,同时记住,永不许有寻仇报复的行为!”
“师父!您……”
“退开,这是命令!”
赵家淑牙一咬,退后数步,两滴泪珠,滚落腮边。
司马明心中可难受到了极点,如果不是他震碎那方巨石,这惨剧也许永不会上演,然而,现在悔之已晚,事实上,他又无法在悲剧未形成之前加以阻止,因为“玄天倩女”是他的师姑祖。
他的目光,不期然的飘向了他的母亲“散花女王芳兰”,那意思似乎在说,我做错了一件事吗?
“玄天倩女”的手掌,抖战得非常厉害,久久不能下击。
她为了这一刻而枯守谷口一甲子以上的岁月。
她为了他而枉杀了许多无辜。
然而,她似乎下不了手。
为什么?
令人心悸的语声,从“玄天倩女”口中吐出。
“李一心,你甘心一死?”
“是的!”
“你再没有什么话说了?”
“往者已矣,夫得何言!”
“就是这一句话?”
“如果……唉!”
“玄天倩女”突地回顾“散花女王芳兰”道:“你们都离开!”
“散花女王芳兰”粉腮一紧道:“师姑,您……”
“离开!”
“散花女王芳兰”怆然向司马明一挥手道:“明儿,走!”
司马明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高声叫道:“李老前辈,晚辈永生抱憾!”
“宇内搜奇客”双目电张,沉声道:“娃儿,不必自责,老夫不怪你,同时谢谢你传来老友的口讯!”
司马明随着他母亲和四名白衣少女,黯然驰离。
百丈之外,六人刹住身形。
司马明迫不及待的道:“妈,师姑祖与李老前辈之间,到底为了什么?”
“孩子,一个情字!”
“他们是……”
“详情我也不太了解,大约是你师姑祖当初疯狂的爱上了这位‘宇内搜奇客’,而对方却情有独钟,于是,因爱生恨!”
“彼此都是百年以上修为的人了,为什么……”
“孩子,古往今来,能堪破情关,不为情累的能有几人?”
“妈,本来孩子准备向李老前辈请教……”
“什么事?”
“关于一座奇门阵势!”
“怎么样?”
“梅花会总坛赖以为屏障的一座奇阵。”
“你当时怎不开口?”
“在那种情况之下,孩儿无法启齿。”
“你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
“以我判断,你师姑祖不会真的下手毁了对方!”
“恐怕不见得,师姑祖怨恨已极!”
“孩子,有些事你还不懂,现在你把这些日来的遭遇,讲给为娘的听听!”
司马明把“无极堡”寻仇,以及爱妻方静娴之死,和被人冒名做案等等经过,说了一遍。
“散花女王芳兰”叹息了一声道:“孩子,你应当学习对命运的安排逆来顺受,身为武林人,一生的途程必然是多风多浪的,我要艳秋率十一使者助你一臂之力!”
“妈,不用!”
“孩子,这并不影响你独立索仇之志!”
“孩儿希望独立而为!”
“孩子,不要固执,这是为娘的心意,你不能拒绝,她们在暗中跟随你,也许,有时会用上她们!”
司马明极不情愿的点头。
一对目光,又偷偷地向他射来,他知道那是谁,但,他不敢回望过去。
蓦地——
“散花女王芳兰”向身侧不远的林中发话道:“何方朋友,请出一见!”
一条人影,应声而现,一连两闪,已到了近前。
司马明内心一阵怦怦然,急声道:“赵姑娘!”
来的,赫然是“宇内搜奇客李一心”的弟子赵家淑。
“散花女王芳兰”也紧张的道:“赵姑娘,有事吗?”
赵家淑面上已失去了原先那种怨毒之气,朝“散花女”一福道:“想不到前辈是‘血坛’继承人,后辈这厢有礼!”
“姑娘少礼,令师和……”
“已经离开了!”
“谁离开了?”
“家师和‘玄天倩女’两位都离开了!”
“都离开了?”
“是的!”
“情形结果怎样?”
“两位老人家已取得谅解,家师前往会晤‘乾坤老人慕容真’老前辈,声言将永不再现身,‘玄天倩女’老前辈则不知何往!”
“好,这是一个使人满意的结局。”
赵家淑转向司马明道:“阁下希望知道‘梅花会’所布设护坛阵势的破法?”
司马明一愕然,随即意会到必是师姑祖“玄天倩女”不忘许诺,向“宇内搜奇客”提出了这个问题,当下一颔首道:“是的,有这回事!”
“本人曾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见识过那阵势!”
“哦!”
“那阵势按布法该称为‘阴阳五行阵’!”
司马明不由一皱眉,为了报父仇,他曾手刃赵家淑的师叔祖“无极双老”,掌击赵家淑,他相信对方对自己宿恨犹存,自己是否该接受对方这个好处?虽然他目前急于要知道破阵之法,但,他不希望从她而得。
心念之中,沉声道:“赵姑娘要告知在下……”
赵家淑冷冰冰的道:“我是奉家师之命转述,不是我自己的意思,这一点请阁下记住!”
“如果姑娘不愿意的话,可以不说!”
“哼,阁下,我只是转述家师之言,也等于是执行家师的最后一次命令,既不由我,也不由阁下。”
司马明倒弄得灰头土脸,尴尬非常。
赵家淑接着道:“阴阳五行阵,属于外门奇阵,是融合两种阵势而成,不易被人识破,但破解却不难,只要合七人之力,一举可破……”
“单独一人无法破解?”
“可以出入无阻,但破却不易!”
“哦!”
“七人由正面进入中央戊己土位置,然后分出六人,各朝庚辛金位,丙丁火位,壬癸水位,甲乙木位,及两仪方位同时破解。”
说着,蹲下身去,随手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划起阵势门户,以及生克变化等。
司马明资禀超人,一看已全部恍然,一抱拳道:“在下就此谢过!”
赵家淑冷冷的道:“不敢当阁下之谢,告辞!”
说完,匆匆向“散花女”一福,翩然而逝。
司马明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暗道:“好一个高傲的女子!”
“散花女王芳兰”沉凝的道:“孩子,为娘相信你的功力,足可完成报仇之举,盼你珍重,我走了!”
司马明孺慕依依的道:“妈,孩儿何时再见您老人家?”
“散花女”伤感的道:“孩子,随时都会见面的!”
“妈,翠姨……”
“她已经来看过我了!她对方静娴的死,非常痛心!”
提到方静娴,司马明的心像是被蜂螫似的一痛,凄然道:“妈,是孩儿的错!”
“不,孩子,静娴存心如此,以己身代弟之过,任何人也无能为力!”
“妈,我走了!”
说着,拜了下去。
“孩子,保重!”
“妈珍重!”
“十二侍者将仍以‘穿胸使者’的面目为你助力!”
“是的!”
说着,目光不期然的瞟向首座使者余艳秋,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也在这时瞟了过来,四目交投,司马明心中下意识的一颤。
叩别慈颜,弹身奔出山区。
“散花女王芳兰”在司马明离开之后,幽然一声长叹,泪水顺腮而落。
这不幸的女子,有不可告人的哀伤与怨怼。
且说,司马明出了山区,踏上官道,一路疾奔“梅花会”总坛。
仇与恨在他的血管奔流。
他想着快意恩仇的那一刹,那看着仇人的血,随刃而流……
他笑了,但这笑是惨酷的,是一种带煞的笑。
血洗“梅花会”!
这是他每一时每一刻都不能忘怀的心愿。
“偷星盗月施万全”向他描述的,苍山虎头峰顶那一幕血淋淋的惨剧……
仿佛,他也曾亲眼看到。
惨酷的记忆,化成了一幅幻象——
一个遍身血污,满面凄厉的妇人,把一柄亮闪闪的匕首,刺入她爱子的心窝,然后向身前一个阴鸷的中年文士咬牙切齿的道:“……这一柄匕首,将刺入你的心窝,和你门人弟子的胸膛……”
他痛苦的哼了一声,口中喃喃的道:“这一刻快要来临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穿胸利刃”,嘴角吃起了一丝残酷的冷笑。
如果现在有人看到他那一抹笑意,必然为之毛骨悚然,那代表着一种深沉的恨,和恐怖的意念。
他忘了饥渴,疲乏,披星戴月,扑奔“梅花会”总坛。
这一刻,正行之间,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身影,突地映入眼帘。
她是谁?
司马明心中一动,放缓了身形。
就在与那女子擦肩而过的瞬间,双方同时发出一声惊“噫!”,止住身形。
那女子,正是在洞中产子,被方子玉荼毒的少女董萍。
司马明在刹那之间,感到手足无措,他没有完成董萍的请托,杀死“毒中之毒”方子玉。
董萍福了福道:“司马少侠,想不到能在此地见到你!”
司马明硬起头皮道:“董姑娘,我……”
话到口边,又觉得实在说不出口。
董萍憔悴的粉面,微微一变,道:“什么事?”
司马明愧疚的道:“董姑娘,在下对不起妳!”
“为什么?”
“在下不知如何解释!”
“司马少侠是指‘毒中之毒’……”
“是的,在下食言背信……”
董萍幽怨至极的叹了一口气道:“司马少侠,我怀疑我自己为什么还要活下去?”
司马明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他曾许诺董萍杀方子玉,但他没有办到,此刻,他实在无词以安慰对方。
董萍又接下去道:“我发现我竟然是这样的懦弱无用,我丧失了死的勇气,却忍受着无止境的煎熬,为什么……”
司马明内心起了一阵抽搐,他因背信而感到痛苦,低沉的道:“董姑娘,我不求妳原谅,但我将永远对妳抱愧!”
“司马少侠,用不着这样!”
“董姑娘,大丈夫一言九鼎,而我……”
“我知道,你情非得已!”
司马明骇然一震道:“什么,姑娘妳知道?”
“是的!”
“妳怎会……”
董萍芳容一惨,强忍住即将滚落的泪水,凄声道:“他亲口告诉我的!”
“他,谁?”
“方子玉!”
“他……他敢来见姑娘?”
泪水,终于滚落董萍苍白的粉腮,幽幽的道:“他来向我忏悔,他求我亲手杀死他,他知道我此生对他的恨是无法消弭的,他给他的孩子取名叫方弃,他希望他自己乖戾的秉赋,不再出现在这孩子身上,他也坦白的陈述了一切经过,少侠,我永远恨他,但……我爱我的孩子……”
司马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道:“董姑娘,妳太善良了,只怪造物不公,把这种遭遇安排给妳。”
董萍一拭泪痕道:“少侠,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不必为此事介怀!”
“董姑娘,我没有话说,除了对妳愧疚之外。”
“唉!”
这一声叹息,包括了这女子的全部不幸和痛苦。
司马明的心脏似乎也随着这一声叹息而收缩,他了解这情海断肠人的心情,她爱方子玉是真心的,而豺狼其性的方子玉,不但是玩弄她,还毒杀了她的母亲,虽然方子玉已经忏悔了,但她此生将在痛苦与压抑的恨中渡过,她活下去,唯一的理由是为了那无辜的孩子,这是与生俱来的母性之爱所使然。
她有一百个理由杀死他。
“姑娘,妳杀了他?”
“我……我当时很想,然而,我下不了手!”
“哦!他是死有余辜……”
“我,无以对亡母之灵!”
“他人呢?”
董萍幽怨的道:“他去了!”
“走了?”
“是的!”
“就这样交代了?”
“临去之时,他说他将来会有所交代,同时,他希望能做几件有意义的事,稍赎前愆,以慰他亡姐在天之灵!”
司马明黯然道:“希望他真能重新做人,不然……”
“怎么样?”
“董姑娘,如果在下发现他口是心非的话,随时会毁了他。”
“舍间离此不远,少侠……”
“很抱歉,在下急事在身,就此别过了!”
“少侠珍重!”
“姑娘珍重!”
司马明别了董萍,继续上路,心中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原来担心对董萍无法交代,想不到会有意外的结局。
世事无常!
他重温着爱妻方静娴生前说过的话。
方子玉向董萍表示,他对她将会有所交代,他将要做几件有意义的事,以告慰亡姐在天之灵,这浪子是回头了,但换取的代价是多么的大啊!
数日之后——
“梅花会”的所在地的峡谷之中,梅林之外,来了一个满面杀气的俊美而略带粗犷的少年。
他,正是“邪神第二司马明”,也就是“武林三绝地”之中,“地堡”未来之主。
司马明来到梅林之前,胸中热血阵阵沸腾。
恐怖的杀机,在他的面上流转。
眼前这一片梅林,已不成阻碍……
司马明凭一口怨毒之气,与一颗复仇的心,视高手如云的“梅花会”如无物,单枪匹马前来索仇。
他迅速的扫了一眼当面的“阴阳五行阵”,冷笑数声,弹身便朝梅林居中的门户射去……
突地——
他如遭雷殛似的凌空反弹落地,心房在收缩,血液在刹那之间,似乎凝冻住了。
一株枝柯虬结的老梅树上,贴挂着一具尸体,龇牙裂嘴,双目暴睁,尸身四肢平伸,掌心、胸腹、脚胫,露出粗如酒杯的半尺钉头,凝固了紫黑色的血渍,从尸身流经树身,污染了树脚的黄土,入目一片刺目的斑剥。
这尸身,正是玩世不恭,古道热肠的“偷星盗月施万全”。
从死者狰狞的面目来看,他是被活活钉死的,死的时间,当在一天以上。
老偷儿惨遭横死,而且死在“梅花会”护坛奇阵之前,的确令人想像不到的事。
老偷儿古道热肠,为了司马明的血仇而奔走,他与司马明之间,已建立了一种浓厚的感情。
司马明的俊面,扭曲成了一副怪形,双目赤红,似乎要滴出血来。
“梅花会”以此惨酷的手段,对付“偷星盗月施万全”,显然是因为老偷儿相助司马明,公开与“梅花会”作对。
又是一笔血淋淋的债!
司马明挪动沉重的脚步,走近尸身。
两滴泪珠,骤然滚落在他铁青的腮旁。
他伸出手指,想拔去铁钉,放落老偷儿的尸体,正当他手指将要触及那尸身之际,一点白影,朝面门疾射而至。
他本能的一偏头,神指夹住,不由心头一震,射来的并非暗器,而是一个小纸团。怔了一怔之后,身形退了两步,游目四扫,却又不见丝毫人影。
打开纸团,一看,四个用炭灰写的潦草大字:“勿触尸体。”
这是什么意思?
这纸团是何人所发?
他人已进入阵门,却未发现半个人影,这事本已蹊跷,但他仗着功力超凡,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纸团把他从悲愤中唤醒。
直觉的意识告诉他,“梅花会”可能已布好陷阱在等待他。
可是,这飞笺示警的人是谁呢?
为什么不能碰触尸体呢?
心念移转之后,目光又回到“偷星盗月”那惨不忍睹的尸身上。
不能,我必须先埋葬了他!
他暗自在心里说了一句,上前两步,再度伸手……
突地——
破空之声,盈耳而至。
司马明不得不缩回身,转过身形,只见数十条人影,纷泻落地。
其中两条人影,迅快的向他身前移近,在三丈之处,齐齐躬身道:“属下参见驸马!”
来的,赫然是“地堡”巡武二堂主和属下弟子。
司马明颔首答礼,惑然道:“各位……”
“巡堂宋立峰”恭谨的道:“属下等得讯驸马已奔向‘梅花会’总坛,所以赶来听候差遣!”
“这个……”
“请驸马稍退,属下有话禀陈!”
司马明茫然的随二堂主退到五丈之外。
“武堂包品三”凝重的道:“据属下派出的探子回报,‘梅花会’近日罗网了一批久不现身的黑道魔头,其中‘火云怪佛’被聘为该会太上护法……”
“这个我已知道!”
“另外‘南海四枭’、‘长白双环’、‘毒爪许远’、‘五台独目头陀’等,都已加盟该会!”
司马明双目煞光一闪,道:“南海四枭已入盟‘梅花会’?”
“是的!”
“哼!好极了!”
巡武二堂主同感一愕,不知司马明这一声好极了是什么意思。
司马明接着道:“堡内情况如何?”
“巡堂宋立峰”道:“自上次那冒充驸马的骗走‘九阴真经’之后,已未再发生事端!”
“好,两位率各位弟子离开吧!”
“驸马……”
“我此来乃是索仇,不希望有第三者插手!”
“可是属下等奉公主之命……”
“不必!”
“驸马,那树上的尸体……”
司马明恨得一咬牙道:“偷星盗月施万全!”
“不可能呀!”
“什么不可能?”
“老偷儿曾在两天前与属下相遇,他赶赴峨嵋山替驸马解释误会!”
“真的?”
“千真万确!”
“也许他在离开你们之后被擒……”
“老偷儿身手不弱,而且智计超人,恐怕不会如此轻易失手?”
“那么这具尸首作何解释呢?”
“属下觉得太过意外!”
“我得先埋葬了他!”
“属下去办!”
“巡堂宋立峰”举步便向“偷星盗月”的悬尸处奔去……
“宋堂主且慢!”
“驸马有何见谕?”
司马明眉峰一皱道:“有人飞柬示警,不能触及尸体!”
宋立峰一窒,道:“不能触及尸体?”
“其中或有什么蹊跷……”
“属下有办法可以试出来!”
“如何试法?”
“属下等擒有两名哨探,要该两名哨探取尸,如果有什么诡谋,立见分晓!”
“依贵堂主之见!”
宋立峰回头一做手势,立即有两名壮汉奔向草丛之中,眨眼之间,带上两名反剪双手的“梅花会”属下。
“松绑!”
两壮汉依令放开两名哨探反剪着的手。
宋立峰目注两名哨探阴森森的道:“你两个现在去前面那株梅树上取下尸体,事完放你俩逃生,记住,别出花样,这里虽是‘梅花会’禁区,但你俩没有机会!”
两个“梅花会”属下互望一眼之后,发足奔向前去。
宋立峰向包品三一挥手,两人一左一右,在三丈之外跟进。
司马明也跟着移身……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那两个“梅花会”哨探的身上。
两哨探似已知道逃生无望,惶悚的张望了一阵之后,终于走近尸身,用手去拔那钉在尸身上的大铁钉……
一声“隆!”然巨响,破云而起,挟以两声模糊的惨号。
声响过处,只见那株梅树,被炸得四分五裂,枝叶漫天飞舞,两个“梅花会”哨探连同“偷星盗月施万全”的尸身,连影子都找不到,全变做了肉屑劫灰。
司马明五内皆裂,牙齿几乎咬碎。
“巡”“武”二堂主灰头土脸的奔近身前,慄声道:“驸马无恙?”
司马明点了点头,心中暗忖,如果不是有人飞柬示警,自己恐怕早已被炸成碎屑了,这毒计的确够狠,只可怜老偷儿惨死之后,尸身还不得保全……
忖思未已,一行人影,从梅花林中急涌而出。
“武堂包品三”大喝一声:“备战!”
四十名“地堡”高手,轰应一声,刷的作扇形散开,蓄势待发。
司马明冷冷地回顾道:“你们勿须出手!”
来人约近五十,当先一个俊美少年,赫然正是“梅花会长秋桐”。
“梅花会长”目光一扫,不由惊“噫!”出声,一揭手道:“止步,速报他老人家得知!”
司马明面上倏然罩起一层恐怖杀机,目眦欲裂的瞪视着“梅花会长”一行。
所有现身的“梅花会”高手,一个个面露惊骇之色。
可能,“邪神第二司马明”不被炸死,太出他们意料之外。
“梅花会长”倏地沉喝一声道:“吴香主何在?”
“属下在!”
随着话声,一个身形排众而出,曲单膝半俯身为礼。
司马明一见那被唤做吴香主的人,不禁怦然心动,那身影对他并不陌生,可以说熟之又熟。
“梅花会长”急声道:“怎么回事?”
吴香主恭谨的道:“半刻之前,‘毒中之毒’突然出现,毒毙第一道哨卡所有弟兄……”
司马明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毒中之毒”是自己妻子方静娴和妻弟方子玉的化身,爱妻已死,这所谓的“毒中之毒”,当是方子玉无疑。
但,方子玉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怪不得不见半个人影,原来已遭了毒手。
他联想到飞柬示警的人,难道会是方子玉所为?
据董萍所说,方子玉在离别她的时候,曾说要做几件有意义的事,以慰他姐姐在天之灵,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有意义……
只听“梅花会长”冷冷一哼道:“吴香主,你没有被毒毙?”
“属下正值游动巡哨,一步错过!”
“你没有鸣警?”
“因‘邪神第二司马明’适时而至,所以……”
“好,退下!”
“谢会长。”
那吴香主站起身来,转面朝司马明这边一瞧,退了下去。
司马明失望了,这身影极眼熟的吴香主,竟是个黄脸汉子,根本素未谋面。
“梅花会长”双手向上一举,他身后的数十高手,立时向两边一分,排成了纵队形式,露出居中通道。
司马明缓缓上前移步。
沙!沙!
脚步沉重的落在地面上,每一步似乎都带着无比的杀机。
距离,从八丈缩短到三丈。
“梅花会长”忽然一抱拳,躬下身去,道:“见过师叔!”
司马明陡感一震,止住脚步,但迅即会过意来,不屑的一哼道:“秋桐,你说什么?”
“见过师叔!”
“谁是你师叔!”
“除了师叔您,难道还有别人!”
司马明哈哈一阵狂笑道:“秋桐,骆子瑜欺师灭祖,死不足偿其辜……”
“梅花会长”仍然不愠不火的道:“家师是被误会了,这其中……”
司马明暴喝一声道:“住口,你知道本人今天的来意吗?”
“师叔明示?”
“血洗梅花会!”
五个字一字一顿的说出,令人听来不寒而慄。
“梅花会长”面色连变之后,又道:“家师即将到来,当对师叔有所解说。”
司马明咬了咬牙道:“秋桐,今天第一个拿你开刀!”
声落,一掌劈了过去。
骇人的劲浪卷处,“梅花会长”轻哼了一声,踉跄倒退丈外,扬声道:“家师为了忏悔明心,已迎得师祖遗体在此!”
司马明心胆皆寒,全身起了一阵可怕的抽搐,慄声道:“你说什么?”
“师祖遗体现在本会坛中,用防腐之药浸泡,师叔稍停当可一瞻容!”
司马明身形晃了两晃,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他做梦也想不到师父“邪神许昌”的遗体落入骆子瑜之手,这野心狼子,不知何为居心!
恨与仇几乎使他发狂。
身形一闪,手出如电,惊呼声中,“梅花会长”已避无可避的被他扣住左腕脉门。
“地堡”众高手,悄无声息的跟进了三丈。
“梅花会长秋桐”面色大变,目露骇极之色,颤声道:“师叔……”
司马明咬牙道:“你敢再胡叫一声我先把你活活撕碎!”
“梅花会长”一哆嗦,张口结舌,浑身簌簌而抖。
就在此刻——
梅林深处,倏然传来一声吆喝:“太上驾到!”
排在“梅花会长”身后的高手,纷纷俯下身去。
司马明双目暴睁,注定梅林深处。
一行人缓缓而至,当先一人,正是他不共戴天的血海仇人骆子瑜,骆子瑜身后紧随着那被尊为太上护法的“火云怪佛”,再后面,十几个貌相狰狞的怪老者。
眨眼之间,人临附近,在三丈不到之处停了下来。
骆子瑜微微一皱眉之后,冷冷的道:“司马明,放开他!”
司马明热血冲顶,额上青筋暴露,怨毒之状,令人不寒而慄,厉声道:“骆子瑜,你的末日到了!”
喝话声中,双手不自禁的用上了力。
一声惨呼,震惊了全场,“梅花会长”的一只腕已被捏碎。
骆子瑜咬牙道:“司马明,你敢伤他!”
司马明恨声道:“这有什么不敢,先做个榜样给你看!”
寒芒动处,“穿胸利刃”已掣在手中。
“梅花会长秋桐”汗珠滚滚而落,身形摇摇欲倒,面孔扭曲得失去了原形,像煞那狮子爪下的羔羊,一双乞怜的目光,无助的瞟向他的师父骆子瑜。
骆子瑜身后一个头戴金箍,狮面独眼头陀,沉声道:“这小子与传闻中的‘穿胸会’是什么关系?”
骆子瑜困惑的道:“目前还未查明。”
“火云怪佛”怪吼一声道:“小子,你只敢动会长一毛一发,除你小子化成劫灰之外,‘地堡’也将遭受到空前的血腥报复!”
“地堡”为“武林三绝地”之一,虽说地君已离,但凭堡中高手,和天生的奇势与人为的布置,要想把它摧毁,不啻痴人说梦。
司马明不屑已极的一哼道:“火云怪佛,死在目前还敢信口胡谬,现在你看着本人动给你看!”
芒光闪动,“穿胸利刃”已比向“梅花会长”的心窝。
骆子瑜一方虽说都是不可一世的魔头,但谁也无法抢救得了刃口下的秋桐。
一个个面目失色,惊呼出声。
骆子瑜急叫一声道:“司马明,你将终生后悔!”
这话使司马明不期然的一窒,手中利刃竟然没有刺下。
骆子瑜紧接着道:“司马明,师父遗体在此,你是否要看上一看!”
司马明五内皆裂,厉喝道:“骆子瑜,师父两个字已不配再从你口中吐出……”
“司马明,你先放开他,我有话和你说!”
“办不到!”
“你不要后悔?”
“何悔之有!”
“你敢杀他,我就毁去许老邪的尸体!”
“畜生你敢!”
骆子瑜阴森冰寒的道:“你大可试试,看我敢是不敢!”接着,向身后一挥手。
一具晶棺,由四个壮汉,抬了出来,摆在骆子瑜身前一丈之处。
骆子瑜阴恻恻的道:“司马明,晶棺透明,你可上前辨明真假!”
司马明双目尽赤,浑身簌簌而抖,他知道骆子瑜豺狼其性,既敢弑师于生前,当然也敢毁尸于死后,以“九阳神功”的威力,三丈之内摧棺毁尸,并非难事,而事实上他需要辨明棺中是否真的师父遗体,同时要如何来保全尸体。
心念数转之后,他挟起“梅花会长”,一跃到了棺前。
棺材是水晶所作,通体透明,棺中躺着的半点不错,正是恩师“邪神许昌”,面目如生,像是睡熟了般的。
泪水,情不自禁的涌出眼眶。
“邪神许昌”使他死中得活,从三岁把他抚养到成人,恩德天高海深,他岂能任由他的遗体遭受摧残。
群魔虎视环列,他要想保全这具晶棺,可说难之又难。
骆子瑜再次道:“司马明,放开他!”
司马明心念一转,道:“可以,先把这具晶棺交给随同本人来此的人带走!”
“你认为办得到吗?”
“那你将先看到秋桐的尸体!”
“司马明你错了,秋桐是本人弟子,他本人虽身担会长之职,但如果为本会牺牲,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事。”
“你愿意他先死?”
“必要时会的,将有无数人为他殉葬,包括你和许老邪的遗骸!”
司马明目眦欲裂的道:“骆子瑜,你是人吗?”
“本人不在乎你如何说。”
“你意欲何为?”
骆子瑜阴恻恻的一笑道:“非常简单,你放开秋桐,我们再来谈条件!”
司马明的血管几乎爆裂开来,他怀着满腔怨毒,前来索仇,想不到枝节横生,“偷星盗月施万全”被炸得尸化劫灰,师父的遗体又被作为要挟……
如果不顾师父遗体,他立即可以展开杀手。
但,他能这样做吗?
终于,他无可奈何的放开了“梅花会长秋桐”。
秋桐左腕骨已碎,脱身之后,立即被属下簇拥着穿林而去。
骆子瑜又是一连串的阴笑道:“司马明,现在我们来谈谈条件……”
“讲!”
“你当然希望把许老邪的尸身带走,落土安葬,对吗?”
“畜生,禽兽不如的东西,说出代价吧!”
“司马明,口里放干净些,条件并不苛刻,而且公平之至,我俩之间,仇怨已深,只能有一个人活在世上,你不否认吧?”
“不错!”
“你如能发誓,不向‘梅花会’寻仇,师父的遗体,你马上可以带走……”
“办不到,骆子瑜!”
“你听我先说,三天之后,你我两人单独决斗,不许第三者插足,生死各凭艺业,如何?”
司马明冷哼了一声道:“骆子瑜,你别想玩诡计,本人早已誓要血洗‘梅花会’,凭你的那两手,谈不上 与我决斗……”
“司马明,你不要说得太满,鹿死谁手,尚难意料,我的主旨是了断仇怨,死生并非所计,只要你答应永不损及‘梅花会’一草一木!”
“骆子瑜,你想得很周到!”
“你不答应?”
“办不到!”
骆子瑜身形一侧,向身边的人逐一指点道:“司马明,看清楚,本会太上护法‘火云怪佛’、‘五台独目头陀’、‘长白双环’、‘毒爪许远’……”
最后指向稍远的四个紫袍白发枭面的老者,道:“南海四枭,这几位同道的身手,你或许有所耳闻,加上本人,如果联手合击的话,你能支持几个照面?”
司马明双目煞芒闪动,狠狠地扫了“南海四枭”一眼,他正愁这四个“穿胸榜”上列名的人物,远处南海,索仇不易,想不到自行投到,加盟“梅花会”,真可说是天从人愿了。
当下冷冷的道:“凡为‘梅花会’效命的,本人一律成全!”
这句目无余子的话,使得一干魔头,齐齐冷哼出声。
骆子瑜若无其事的道:“司马明,你已决定了?”
“不错,血洗‘梅花会’!”
“不计一切后果?”
“哼!”
骆子瑜双掌倏地上扬,沉声道:“你认为本人这一掌是否可以碎棺毁尸?”
司马明心头一寒,他即使功力通天,也不能在这老魔头手上保住师父遗体,骆子瑜的“九阳神功”已练到了极限,能溶金化石,所站的位置,距晶棺不及两丈,毁棺碎尸,可以说是举手之劳,自己纵使能把所有的对手斩尽杀绝,又何以能弥补毁尸的憾事,但如果答应对方条件,他确实心有未甘。
一时之间,他几乎咬碎了钢牙,却拿不定主张。
骆子瑜紧迫着道:“司马明,一切取决于你一念之间!”
司马明的目光,移向了棺中师父的遗体,前尘往事,纷至沓来……
骆子瑜似已窥破他的心事,冷凄凄的又道:“三天之后的午时,我在谷外等你,临时再决定绝斗地点,如何?”
司马明狠狠地一跺脚,道:“我答应你,不过有个附带条件!”
“你说?”
“昔日参与苍山虎头峰血案的凶手,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我非扑杀不可!”
骆子瑜略一沉吟之后,道:“依你!”
“如此让你多活三日!”
“慢着,你必须发誓不再向‘梅花会’寻仇!”
“大丈夫一言九鼎,何须效妇人小子赌生罚咒?”
“算你狠,你可以带走尸体,不过,晶棺必须留下!”
“骆子瑜,师父在九泉之下,也当会拒绝用你的东西殓葬,放心,你纵使不说,我司马明也不会带走你姓骆的棺材!”
骆子瑜险惊的一笑,不再开口,手一抬,所有“梅花会”的高手,徐徐向后退去。
司马明为了保全师父的遗体,不惜接受最大的屈辱。
他跪在棺前,喃喃地祝祷道:“师父,你生前不许我唤您为师父,但死后请您接受我这一声称呼,弟子不肖,使您死后不安,迁葬之后,将遵您遗命清理门户,诛杀逆徒!”
祝祷毕,站起身来,伸手去揭那棺盖……
“武堂包品三”急声道:“驸马且慢!”
司马明不期然的一缩手道:“为什么?”
“驸马当不忘刚才‘偷星盗月施万全’前辈尸体爆炸的那一幕!”
司马明悚然而震道:“包堂主认为故事会重演?”
“极有可能!”
“难道……”
“巡堂宋立峰”打了一躬道:“驸马请退下!”
“宋堂主之意……”
“由本堂开棺!”
司马明微微一笑道:“没有理由要贵堂冒险,两位请退下。”
“巡堂宋立峰”诚挚的道:“驸马千金之体,岂能犯险,卑职是份所当为!”
这时,骆子瑜一行已逐渐隐没十丈之外的梅树丛中。
蓦在此刻——
一条黑影,旋飞疾射而至。
“巡”“武”二堂主左右一分,采戒备之势。
人影泻落,赫然是一个黑如墨染的怪人。
“巡堂宋立峰”脱口一声惊呼道:“毒中之毒!”
司马明心中了然来者是谁,冷冷的道:“方子……”
“毒中之毒”立即打断了司马明的话头,道:“速退五丈,快!”
司马明对方子玉可说恨入骨髓,虽然他因了对爱妻的承诺放过他,但恨意却未稍减,当下沉声道:“你意欲何为?”
数条人影,从梅林深处闪出……
“毒中之毒”焦灼的道:“快退,迟恐不及了!”
司马明一看事有蹊跷,困惑地深深注视了“毒中之毒”一眼,闪身后掠五丈,“巡”“武”二堂主也跟着退身。
“毒中之毒”举掌遥遥举向那具水晶棺……
司马明暴喝一声:“你敢!”
一声“隆!”然巨响,震天而起,沙尘弥漫,烟消之味触鼻。
隐隐传来,方子玉的话声道:“姐夫,老偷儿和令师遗体,都是假的!”
司马明霍然而震,假的,这是什么意思?
眼前,已失去“毒中之毒”的影踪,那具晶棺,已被炸得点滴无存。
司马明惊出了一身冷汗,前后一个时辰,他两次死里逃生。
他皱眉苦思方子玉所说的“假的”两个字的意思,“偷星盗月施万全”和师父“邪神许昌”体形均异于常人,一看即知,假的两字从何说起?
难道“梅花会”能找到这样酷肖的两个替身来安排这毒计?
突地——
脑内灵光一现,他想起了自己被人假冒的事来。
“百面魔王!”
他暗自叫了一声,他断定“百面魔王”定在“梅花会”中,以这魔头夺天地造化的易容化装之术,选两个身材相当的人,予以化装易容,冒充老偷儿和师父并非难事。
另一个意念,支持了他的推断。
师父“邪神许昌”所居之处,极端隐秘,他死后自己亲手封洞,即算被骆子瑜寻得,千里迢迢,时日久长,尸体焉有不腐坏的道理,纵使涂以防腐之剂,那也是事后而为,不可能保持面目如生。
忖思及此,精神为之大振,代之而起的,是无边的杀念。
“武堂包品三”的话声,把他从沉思中唤醒:“驸马,我们被包围了!”
司马明目光一扫,只见骆子瑜一行,已来到身前不及五丈之处,其余三个方向,人影重重,尽是“梅花会”属下,人数当在五百之间。
“地堡”所属四十余弟子,这时已散面向敌人,待命而发。
司马明衡量目前形势,当机立断,沉声向二堂主道:“两位率领随行弟子突围!”
“武堂包品三”面有难色,道:“驸马,卑职等乃系……”
“这是命令!”
“巡”“武”二堂主互望了一眼,齐应了声:“遵命!”
转身向手下人停身之处奔去……
司马明遣走“地堡”弟子的用意是怕在众寡悬殊之下,无谓牺牲,当前群魔虎视眈眈,“巡”“武”二堂主功力再高,至多能全身而退。
暴喝陡传,外围的“梅花会”徒众,已开始发动攻势,登时喊杀之声震天,劲风呼啸,金铁交鸣,间以闷哼惨号之声,血的序幕,展了开来……
司马明一欺三丈,厉声道:“骆子瑜,你那卑鄙的心机白费了!”
红影一闪,“火云怪佛”已抢步挡在骆子瑜身前,桀桀一声怪笑道:“小子,你认为你真的死不了?”
司马明冷哼了一声道:“火云怪佛,那日谷中被你兔脱,今天你插翅难逃。”
“小鬼,纳命来!”
暴喝声中,一道如山劲气,匝地卷向了司马明,风雷之声震耳欲聋。
“火云老怪”一上手就施出了看家绝技“风雷神罡”。
司马明功随意生,“玉芝神功”提聚十成,不闪不避,猛劈出去。
巨震撕空,劲气横溢,“火云怪佛”当场被震退三步。
司马明身形似魅,一弹身,电光石火的攻出了一招“宇宙洪濛”。
沙飞石舞,黑地昏天,“火云怪佛”横飞三丈之外,才避过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钢环震处,两条人影,一左一右,扑向司马明。
出手的,正是黑道巨擘“长白双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