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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就算是财迷心窍,也不该这么发疯?”
不错,他们个个都发了疯,红了眼乱打、乱咬、乱撕。狄云见到铃剑双侠中的汪啸风在其中,见到“落花流水”的花铁干也在其中。
他们一般地都变成了野兽,在乱咬、乱抢,将珠宝塞到嘴里。
狄云蓦地里明白了:“这些珠宝上喂得有极厉害的毒药。当年藏宝的皇帝怕魏兵抢劫,因此在珠宝上涂了毒药。”(临近结尾处的金庸原文)
狄云黯然地叹了口气,心知只要摸过珠宝的人都活不成了,他无法救他们,再说他实在伤透了心,不愿去救这些无仁无义的贪婪之徒。
于是他转过身向寺外走去,心想让他们自生自灭吧,这世界太可怕了。自己带着空心菜寻一个无人的地方隐居一生,再也不要来到这贪财、争名、寡义、无情的尘世。
然而没有走到寺门,他想起一人,这人使他放心不下,在他隐居避世以前,不能不问问这人的下落。
她——就是铃剑双侠之一的水笙。
于是他又回身走来,只见一些江湖豪客已倒在地上不能动弹,显然他们功力较浅经不起毒药的摧折,奄奄一息。
戚长发、花铁干、凌退思、汪啸风等武功较高的好手尚在拼命挣扎,狄云不看他师父一眼,跃身佛像前一手提着花铁干的衣领,另只手提着汪啸风,离开佛像来到二门外。
狄云放下花铁干,厉声问道:“水笙呢?水笙呢?”
花铁干瞪着大眼,不知他有没有看到狄云,口中发出“荷荷!”“啊啊!”的怪声,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狄云十分卑视花铁干的为人,见他那可怕的怪相厌烦起来,“啪”“啪”“啪”打了他三记耳光,重又问道:“水笙在哪里,快说?快说!”
花铁干滚在地上仍是不说,狄云放下汪啸风,问道:“你表妹呢?”
汪啸风那样子与花铁干一样,狄云连问三声,知道问不出所以然来,不由轻叹口气,心想:“要知道水笙的下落,看来要先将这两人治好。”
但要他将花铁干治好万万不肯,心想汪啸风这人尚无恶行,问他一人就行啦。
忽想起离开雪谷时汪啸风与水笙相处一起,水笙见到她表哥欣喜的情态忆起脑中,不由微觉一酸,心道:“我还要问水笙的下落做啥,一定是汪啸风将水笙安置一处才来寻宝,水笙在等着汪啸风,他俩自幼青梅竹马,我插在其中算什么?”
于是他转头走去,不想再问水笙的下落了,但走了两步,又走回来,暗暗摇头道:“不成,不成,我一定要将汪啸风治好,水笙等不着汪啸风回去要多伤心,我不能让他伤心,这世上只有她与空心菜值得我关心,我不能让她的心爱的人这样死去。”
他点住汪啸风的穴道让他睡昏过去,伸手抱起,暗忖:“他这毒伤要去求谁治呢?”
狄云根本不知珠宝上喂着何种剧毒,寻思:“丁大哥摸到棺上的‘金波旬花’毒发死去,想起汪啸风所中的毒亦是‘金波旬花’一类的毒药,且到外面找一个郎中问问,或许能问到一丝端倪,再想法救治。”
走到寺外,忽听一人道:“大哥,时间差不多了吧?”
狄云眼光何等锐利,突见寺门外阴影下并排站着四人正好把寺门封锁,要想出去,定要从他四人身边冲过。
狄云轻轻飘飘的闪到门侧,他手中虽然抱着一个人,身手仍极矫健,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寺门外那四人毫无所觉,只听一人回道:“再等一刻,那珠宝上剧毒虽然厉害,不过一时三刻,里面的人死不绝。
狄云微微一惊,寻思:“他们怎知珠宝上有剧毒,莫非寺内夺宝的经过他们都看在眼内?啊!这四人好厉害知道珠宝上有剧毒便不争夺,要等那批贪婪无知的江湖人物一一死了,才去捡个现成。”
接着另一个人又道:“大哥,咱们这次得着这大宝藏富堪敌国,那时再凭咱们的武功,雄霸江湖指日可待。”
那大哥嘿嘿笑道:“不错!不错!就等这批人死光了,咱们就进去搬宝。”
第一个说话的又道:“老四,珠宝上的剧毒真能将寺内的百余人毒死?”
剩下未说话的一人声音好怪,阴森森的回道:“世上再高的强手摸到那毒也难保一命,别说这一百多个江湖庸才,就是再多一千个同样死得干干净净。”
狄云心想:“这个人好大的口气,把寺内的百余人当作庸才,花铁干被称为南四奇之一,难道他自认武功尚在花铁干之上?”
那大哥接道:“老四的话决不会错,寺内摸过珠宝的人别想再活,咱们守在这里,不要让人闯进寺内发现宝藏。”
话声刚落,狄云抱着汪啸风冲出,第一个说话的人首先发觉,大叫:“是谁?”狄云武功甚高,一霎眼功夫掠过四人,远离寺门二十余丈,他不愿与这四人冲突,心想赶紧治好汪啸风的毒伤,迟了怕来不及。
忽听“飒”“嗖”箭破风声,暗忖:“两只箭奈得我何?”提口真气,速度陡增,狄云竟想凭仗轻功,快过飞箭的速度,教他射不到。
哪知这两箭大非寻常,瞬间追到狄云背后,狄云头也不回,拔出血刀,回刀一挡,“当”“当”两响,箭折四断。
狄云心想:“这射箭的人好大的手劲!”念头刚过“嗖”“嗖”“嗖”又是三响,这三箭比那两箭更快,狄云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凝神挥刀拍去。
三箭一断,跟着又是五箭射来,五箭一断跟着七箭射来,只见四人中一人射箭另三人飞奔而至。
到了一次十三箭折断,三人同时喝道:“好刀法!”
射箭人奔到只见是个瘦小的老头,全身干巴巴的尽是骨头,倒想不出这么个人,腕劲却极惊人。
瘦老头道:“好家伙,你能一刀砍断我一手十三箭,天下再无第二人。”
狄云道:“一手能射出十三箭,老英雄的箭法狄某佩服。”
瘦老头得意地笑道:“你是血刀门门下么?”
狄云道:“在下与血刀门颇有渊源。”
瘦老头点头道:“你的刀法不比血刀老祖差,咱们与血刀老祖有交情,你与他怎么称呼?”
狄云不愿惹事,想快快走开救治汪啸风,回道:“血刀老祖教过我功夫。”
瘦老头笑道:“那咱们是自己人,你抱着这人到哪里去?”
狄云看了看放在地上的汪啸风,见他尚有气在,道:“这人身中剧毒,在下要救他一救。”
站在狄云左侧那人声音冰冷地道:“说得好轻松,救他一救,只怕就要死了。”
狄云侧头望去,说话那人也是个老头,却长得又肥又大,月光下照得他全身的皮肤肤白如玉。
瘦老头指着他道:“这是咱们的老四,名叫‘无毒手’龙入海。”指着右侧那人又道:“他是老三,名叫‘恶影剑’云上天。”
狄云向云在天望去,见他相貌堂正,仪态威猛,身着黄色长袍,站在那里稳若泰山,暗衬:“这人是把使剑的好手。”
转身向身后那人望去,只听瘦老头道:“他是老二,名叫‘无声拳’虎归山。”
这虎归山比瘦老头长得更要矮小,看来只有龙入海一半高,却比龙入海还要肥胖。
狄云抱拳道:“在下狄云,这位朋友性命垂危极需急救,敬请四位放过,容日后拜访。”说着抱起汪啸风。
老大风飘水道:“你这位朋友要请谁救治?”
狄云道:“在下替他找个郎中看看。”
龙入海嘿嘿笑道:“只怕令友不及找到一个好郎中就已魂归阴府。”
风飘水道:“老四无毒手,无毒不解,狄兄要救令友郎中何用,不如让老四看看,保险教令友剧毒立解。”
狄云心知要救汪啸风毫无把握,不过聊尽心意,这时闻说龙入海能解剧毒,大喜道:“有劳龙老英雄看看。”
当下将汪啸风向龙入海递去,龙入海接到手中,脸上露出狠毒之色,狄云心中一动,正想他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突觉背心一拳击到,那拳来得无声无息,狄云无法躲避,但他已非当年纯朴无知,当机立断,左手夺回汪啸风,右手扣住龙入海的腕脉。
“无声拳”虎归山偷袭那拳正中狄云背心,只听狄云一声大喝,带着汪啸风,龙入海被那拳击得飞起。
虎归山一拳得手哈哈大笑,自忖那拳千斤以上,不怕狄云不被拳劲震得心弦断裂。
却见狄云落在地上稳稳站住,左手抱着汪啸风,右手仍扣在龙入海腕脉上,但见龙入海脸色煞白,不敢动弹。
这一变化万非虎归山所料,风飘水见老二不但未得手,反而让老四落到了狄云手中,他们一时哪敢上前去追,齐被狄云的绝世神功震住了。
原来狄云靠那乌蚕甲,大喝下运起神照功硬生生接下虎归山那拳,神照功果非凡响,狄云只被击得血气翻涌,却无损伤。
狄云默运神照功调理血气,便道:“在下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突施杀手?”
风飘水老着脸皮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们决不能再让一人知道寺中的宝藏。”
狄云历经世故,已知人心险恶,当下大声喝道:“你们快滚!”
狄云手腕一紧,龙入海立即疼得闷哼一声,冷汗直冒。
狄云这一施威,风飘水三人乖乖的退开,他们不向别处退去,退向天宁寺方向。
狄云见他们退开,冷着脸向龙入海道:“你要不要活?”
龙入海腕脉穴道被制,全身不能动弹。他心知狄云要他救汪啸风,闭目倔强不答,心中却道:“大哥他们怎么还不想法来救自己?”
狄云左手放下汪啸风,伸掌抵在龙入海背部,暗运内功,将掌劲阵阵渡入,龙入海哪堪狄云神照功的折磨,痛呼出声。
狄云冷冷道:“再过一盏茶时间,你的数十年武功全要废弃。”
这话非假,以狄云现在的能耐不用盏茶时间就能摧毁龙入海全身的武功,龙入海知道厉害,大叫道:“你要我做什么?”
狄云道:“快救我这位朋友。”
龙入海道:“你放开手,我答应救你朋友。”
狄云道声:“好!”挥手点住了龙入海的软麻穴,教他全身无力只能乖乖的救汪啸风。
龙入海脱开狄云的把握,用力揉搓右手腕脉,使麻木的手臂恢复知觉,回头四顾,不见三位拜兄的踪迹,略一忖度,便知他们进寺搬宝,不由低声骂道:“他妈的只知搬宝,全不顾兄弟的死活……”
狄云怒道:“你罗嗦什么,还不快救!”
龙入海怕狄云再给他苦头吃,慌忙低下身一探汪啸风鼻息,尚未死去,急从怀中摸出一瓶药,倒出两粒白丸,捏破腊衣,塞入汪啸风的嘴内。
狄云道:“这样就好了吗?”
龙入海傲然道:“当然好了,我这药丸能解百毒,配制不易,给他吃了两颗,就是中了‘金波旬花’毒也能治好。”
狄云心中一动,伸手道:“你把药瓶给我。”
龙入海不敢不从,依依不舍的将药瓶递给狄云,狄云拿着药瓶眼泪就流了下来,暗暗叹道;“早有这瓶药,丁大哥就不会被‘金波旬花’毒死!”
他将药瓶收到自己怀中,只听龙入海声音焦急地道:“可以放我走了吧?”
狄云摇摇头道:“等一下我看这位朋友好了没有?”蹲下身解开汪啸风被自己点住的昏睡穴。
龙入海着急地望着寺门,就怕三位拜兄将寺中珠宝搬光了,但又不敢擅自离开,惹恼狄云,这时自己绝非对手。
汪啸风穴道被解,并未醒来,狄云在他胸腹中推了一下,以便药力散开速解毒性。
龙入海等得不耐烦,喃喃骂道:“妈的王八兔子,再等一会珠宝就搬光了……”
这时汪啸风幽幽醒转,狄云大喜道:“喂!你的药生效啦。”只听龙入海在喃喃自语,问道:“什么要搬光了?”
龙入海大声回道:“珠宝要搬光啦!”
狄云这才发现龙入海的几位拜兄形影不见,心中有数,暗忖:“珠宝决不能让他们得去。”
汪啸风好得甚快,坐起身来,猛然见到狄云,骂道:“臭和尚,还我表妹!”翻身爬起,一拳向狄云打去。
狄云轻轻一带,把汪啸风摔得老远,跌得鼻青目肿,怒道:“谁是臭和尚,水笙呢?”
汪啸风未料到狄云一招便将自己摔倒,尚以为体力未复之故,却不知狄云的武功已高他甚多,纵然他师父水岱在世也不是对手。
汪啸风狼狈地爬起,大骂道:“贼和尚,小淫贼,水笙被你骗去,师父被你害死,今天誓必取你的狗命。”冲过来又是一拳。
这一拳看似平凡,其实是着极厉害的杀招,然而狄云看也不看,出手就抢在前头,抓住汪啸风的腕脉用力一推,汪啸风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袭来,站立不稳,“蹬蹬蹬”,退出数步才拿住桩。
汪啸风吓得脸色苍白,这时始知狄云的厉害,心想他的武功怎么也比自己高多了,难怪师父曾被他害死。
狄云道:“你师父不是我害死的,花铁干造谣生事,我绝不会害你师父……”
汪啸风截口骂道:“放屁,师父不是你杀的是谁杀的?”
狄云黯然道:“我杀你师父是不得已,老前辈求我杀他,我不杀他更增他的痛苦,你不信问你的表妹就知。”
汪啸风冷笑道:“天下哪有求人杀己的道理,不用说师父一定是你害死的,表妹与你通奸,她已非当年清白的水笙,她只知护着你这小淫僧,连自己父亲的仇恨都忘了……”
狄云听他侮辱水笙,不由怒火高升,一步掠上,“啪”“啪”两记耳光,打得汪啸风翻身倒在地上。
汪啸风跌在地上吐出几颗打落的牙齿,忽然呵呵大笑起来,说道:“你们这对狗男女真亲爱呀,一个护着一个。”
狄云怒火未熄,一把抓起汪啸风,铁青着脸道:“你再口出污言,我把你牙齿一一打落。”
汪啸风被狄云深厚的内力抓得血气翻腾,几要张口吐出血来,只见他紧闭着嘴不敢说话,一说话就止不住胸血外冒。
不过刹那间汪啸风脸色变得白中透青,这样下去,狄云不要打他,就能把他抓死。
狄云看他全身颤抖可怜的样子,怒火渐熄,放开手,低声叹道:“你表妹很好,她是个纯洁的女子,你该好好对她,她父亲死了,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
汪啸风站不住,跌在地上大口喘气,听到这里,忽然又嘿嘿冷笑起来。狄云怒道:“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汪啸风道:“我没有表妹,我以前的表妹早已死了……”
狄云大惊道:“什么?水笙死了……”
汪啸风哀痛莫名,流着泪道:“水笙已不是以前的水笙,以前的水笙爱着我,我俩终日相处一起,如今……”
狄云道:“如今怎么啦?”
汪啸风道:“如今水笙已是一个小淫僧的淫妇,再也不会真心的爱我了,在我心中她就等于死了……”
狄云听他又骂水笙,却未发作,问道:“水笙在哪里?”
汪啸风挣扎爬起来,不理狄云,一步一步向天宁寺那里走去,狄云不放心水笙,追上前又问:“水笙在哪里?”
汪啸风怒道:“你不放我走吗?”
狄云道:“我只问你水笙在哪里。”
汪啸风冷笑道:“她是你的人,问我做什么?”
狄云道:“你到哪里去?你不关心水笙吗?”
汪啸风道:“你管我到哪里去,我的水笙已经死了,再去关心谁?”说完加快步子向天宁寺走去。
龙入海忽然拦住汪啸风,怪声怪气的说:“你到别处去谁也不管你,到天宁寺去却不成。”
汪啸风不把龙入海看在眼内,要知道他自出道江湖未逢敌手,自以为武功高强,栽在狄云手中是真的没话说,龙入海从未见过,以为是平常人物,傲气顿生,喝道:“滚开!”
龙入海哈哈笑道:“谁敢叫我滚开,就是中原知名的南四奇也不敢叫我滚开。”
汪啸风冷笑道:“你是谁?”
龙入海道:“风起浪吞天,虎啸震南山,云盖遮大地,龙潜雄四海。”
汪啸风脸色倏变,惊道:“风虎云龙,你是北四怪?”
龙入海哈哈笑道:“小子,你还敢叫我滚开吗?”
北四怪与南四奇齐名江湖,汪啸风是水岱的弟子怎么惹得起北四怪,汪啸风脸色一定,冷冷道:“闻说风虎云龙从不分离,阁下孤单单一人,恐怕是个冒牌货。”
龙入海怪叫一声:“冒牌货!我兄弟就在那里。”
汪啸风一惊,暗忖:“南四奇与北四怪素来不和,要是北四怪全在,趁早快溜。”随龙入海指的方向望去,果见天宁寺内相继走出三人,每个人长相奇特,正是闻说已久的风虎云龙。
那三人每个身后拖着大袋,龙入海飞奔迎上去,呼道:“大哥、二哥、三哥,珠宝还有没有?”
风飘水道:“珠宝抬完了,你快去把佛像锯断,咱们藏好珠宝再来抬。”
龙入海贪婪的望着拜兄身后的大袋,说道:“珠宝要分我一份。”
风飘水不悦道:“少得了你么,快去!快去!”
龙入海赶忙进入天宁寺,风飘水三人背着沉重的袋子正要走时,却见狄云拦在道中。
风飘水老奸巨滑,赔笑道:“你放心,我们会分你一份。”
狄云摇头道:“我不要。”
风飘水心道:“你不要正好。”大声笑道:“那请借光。”
狄云道:“你们要想过去,把珠宝留下。”
虎归山勃然大怒,骂道:“臭小子,你不是不要么?”
狄云道:“我不要,你们也不能要。”
忽听娇滴滴的女子声音道:“我要。”
只见从天宁寺后姗姗走来一位白衣长发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