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凛!羞愤!恼怒……交迸之下,不由挺身站起,迳自往木椅上坐,强行平静心神,冷然地道:“见面胜似闻名,冷大侠的绝世神功,似乎比传说中更超绝多多。”
冷于冰淡淡截口道:“好说,好说,尉迟大侠谬奖啦!”
尉迟烈方自心中暗骂一声:“狂徒,但愿你待会还能神气得起来。”
他念转未毕,冷于冰却已正容注目问道:“阁下不远千里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尉迟烈暗中一声冷哼,但表面上却是神色自若地道:“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此来,系奉敞上所差,给冷大侠带来一点不成敬意的礼物。”
冷于冰淡淡一笑道:“以阁下在武林中的身分和地位,居然还有能差得动阁下的贵上,那么,阁下的这一位贵上,想必是冠绝今古的奇人了?”
尉迟烈脸上掠过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探手怀中,徐徐掏出一个小型黄色绢包,双手递向冷于冰道:“敝上是什么人,冷大侠暂时莫问,请先看过此绢包中的礼物之后,自然就会明白。”
冷于冰泰然地伸手接过绢包,徐徐解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字迹潦草的素笺,和一本有如日记本的绢质封面小册子素笺是如龙蛇飞舞,满纸烟云的怀素狂草。
日记本的封面更是精巧而别出心裁,那是用彩笔绘成的一幅画,有山、有水、有幽谷、有茂林……一切都是那么逼真,那么生动,够得上称为一幅不朽的名作,如果一定要在鸡蛋中挑骨头的话,那就是幽谷中的那株兰花了,它,不但花朵儿已经半谢,连那本来应该是碧绿挺拔的叶茎儿,也是半枯萎的颓废状态……这些,不知是原绘画者一时的疏忽呢?还是别有原因?
冷于冰那微显诧讶的目光先由素笺上看起,逐渐地,他的脸色变为凝重,嘴角上也浮现两道满含轻蔑意味的弧线出来。
接着,他抽开素笺,视线凝注在日记本封面上的图面上,良久,良久,他的神色一变,诧讶与轻蔑的目光中,有了轻微的怅惘与凄迷。
他,轻吁一声,轻轻揭开封面。
扉页上是径约半寸的“忆冰琐记”四字,娟秀工整,铁划银钩,以下却是仿卫夫人体的簪花小楷,密密麻麻,盈篇满幅。
冷于冰那微显惆怅与凄迷的目光,一触那日记本的字迹时,那本来是漠然中略带轻蔑的脸色陡然一变,立即聚精会神地,一字字,一行行地默读下去……
他的脸色随着阅读篇幅的增加,而有了急剧的变化,逐渐地,那本来是有若云长公的赤面变成了苍白,而且白里透青。
脸上的肌肉,由轻微的跳动,变成了一阵阵地剧烈抽搐。
颔际冷汗,由少许而逐渐汇成豆大的汗珠,溶滚而下。
那半开半阖的凤目中,冒出尺许长的精芒,有如蛇信似地伸缩不定。
嘴唇紧闭,长髯无风自动。
钢牙暗咬,“格格”作响,嘴角上已沁出一缕殷红的血迹……
一旁的蓝衫少年,目睹乃师这种反常的异状,不由焦灼不胜地向正在脸含得意阴笑的尉迟烈投过愤恨的一瞥,然后目注乃师,颤声唤道:“师傅……那是什么东西,克儿可以瞧瞧么?”
冷于冰仅仅摇了摇头,这片刻之间,这位功臻化境,正在盛年的“擎天玉柱双绝书生”冷于冰大侠,竟好像突然之间苍老了一个甲子,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
他强抑心中的千头万绪与无比激动,长叹一声,缓缓阖上尚未看完的日记本,同时也徐徐阖上凤目。
蓝衫少年怒视着尉迟烈,嘴唇一动,正待开口叱问,但尉迟烈却适时一声清嗽,向冷于冰问道:“冷大侠,敝上这一份礼物,是否还够份量?”
这刹那之间,冷于冰的神色已恢复了正常,他,凤目微张,平静地道:“太好了,尤其是阁下,不惜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为区区送来如此重礼,区区理当敬致不尽谢忱。”
尉迟烈阴阴地一笑道:“冷大侠言重了,在下此行系奉上命所差,不敢当得冷大侠的谢意。”
略为一顿,接道:“冷大侠如果别无吩咐,在下就此告辞。”说着已缓缓站了起来。
冷于冰语声平静如故道:“山居简陋,无以款待嘉宾,区区不敢矫情留客,阁下请便。”
尉迟烈略一迟疑道:“冷大侠是否有什言语,需要在下转达敝上?”
冷于冰“哦”了一声道:“对了,敬烦寄语贵上,感意隆情,冷于冰有生之年,必有所报。”
尉迟烈道:“在下记下了。”抱拳一揖,转身大步而去。
蓝衫少年怒视着尉迟烈的背影消失于扇形巨石之后,向乃师道:“师傅……”
冷于冰凤目微张,威严地摆手沉声道:“回房间去休息,未经呼唤,不许进来。”
蓝衫少年俊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嘴唇牵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挣了挣,还是忍住没说,只勉强应了一声“是”,即走进他自己的房间。
他,轻轻地,蹀躞复蹀躞,徘徊又徘徊,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中不住地团团直转。
良久,良久,他总算是躺在自己的床上了,可是,脑子里一片混沌,心潮中狂澜起伏,兼以隔壁房间中不时传过来乃师的幽幽叹息,更使他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本来,在他的记忆里,乃师平常就有着极严重的心事,尽管任他平日如何旁敲侧击,都无法由乃师的口中挤出一丁点儿的秘密来,但这秘密,就是乃师自己也不曾否认过。
当他在江湖上历练了三年回来,自信无论是阅历、武功、机智……等各方面都已有长足的进步,足以为乃师分担一部分烦忧时,却想不到自己竟是如此地差劲,将鬼引上了门,自己还茫无所觉。
如今,乃师显然因为他的差劲与疏忽,而陷入了极端的痛苦之中,今后会有何种影响,更难逆料……这些,教他怎能不忧,怎能不急,怎能不辗转反侧,难以入梦。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正处于朦朦胧胧,似酲似睡的半清醒状态中,突觉“黑甜穴”上一麻,随即失去知觉。
蓝衫少年再醒转时,已经是翌日辰牌时分。
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猛然想起昨宵的一切,他依稀地记得,自己入睡之前,曾感到黑甜穴微微一麻,似此,显然是被人点了自己的“黑甜穴”,才得入梦,凭自己的一身功力,尽管是在心烦意乱的失神状态中,也不可能被人欺近身边而一点不能察觉,何况外厢还有一位当今武林中第一流高手的师傅在坐镇着,那么,这制住自己“黑甜穴”的人显然不是外人,既然不是外人,那自然是乃师冷于冰了,乃师此举又是所为何来?
昨宵,因为他的疏忽与差劲,所引起的乃师一连串的反常表现,本已使他隐入无边的痛苦深渊之中,目前这一发现,不由更使他霍然一惊,一骨碌跃下床来,匆匆披好衣衫,冲进乃师的起居室中。
目光一瞥,那本来提着的一颗心,猛然往下一沉,沉向无底的深渊中去。
室中除书桌上多出一个留给他的封柬之外,一切如旧,可是却没了乃师冷于冰的影子。
他无暇多想,匆匆抓过封柬怀着极端不安的心情与微微颤抖的双手,将它撕开、展阅:
“孩子,师傅走了,本来,师傅是打算终老此间,永不再履江湖的,也许是上苍的安排,三年前,我竟突然决定派你去江湖磨练,这一决定所发生的意外影响,对整个武林,以及对你而言,是祸是福?目前殊难论断,但对为师个人而言,倒是乐意接受这种安排的,此中因果,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
孩子,师傅所能给你的,都已经给你了,你所欠缺的只是经验和火候,有了日前这三年的江湖磨练,如能再闭关潜修一段时间,这两种缺陷都可以补足,你也可以单独一闯天下。
所以,自即日起,你立刻迁入师傅的练功室中去,师傅获自药圣前辈的,那唯一的一粒‘补天丹’,可即行服下,记着,这是命令!
练功室的内外一切,你都明白,进去之后,是要凭本身功力才能开启的,其中一切食物,足够你一年所需,所以你必须服下‘补天丹’,并排除一切杂念,潜心静参本门心法,才有希望于一年之内达到具有开启出室机关的功力,否则,你就别想生出此门了。”
蓝衫少年不由激灵地一颤,俊眉微蹙地自语道:“师傅,难道你不再回来了?否则纵然徒儿出不了练功室,也不致饿死室中啊……还有,那圣药老前辈所遗下的一粒‘补天丹’,是武林中视为仙药的无上瑰宝,你曾经说过,为了珍惜那粒圣药,也为了使徒儿的武功能循序渐进,不过于邀天之幸,是准备留以相赠有缘的,如今为什么又突然改变原意了呢?”
他轻叹一声,目光继续向乃师留下的信笺上瞧去:
“练功室有铁箱一口,其中所有,悉以相赠,但你必须遵守,非生出练功室,不许开启此箱,届时如师傅仍未回山,你可按箱中指示处理。
世间无不散之筵席,人生在世,不论是何种关系,到头来都免不了死别与生离,孩子,你已经是大人了,而且已经在江湖上闯出响亮的名号来了,所以,你不应为师傅的离去而难过,应该好好地把握时间,充实自己。
孩子,前面已经说过,师傅能给你的都已经给你了,师傅已别无所虑,遗憾的仅仅是没有告诉你有关师傅心中的秘密,不过,这已无关紧要,因为上一代的恩怨,没有理由再要你去操心。
别矣,孩子,希望你好自为之,同时永远别忘了你沈狮克是‘擎天玉柱双绝书生’冷于冰的衣钵传人。
师字
年 月 日”
原来这蓝衫少年叫沈狮克,狮克百兽,好一个响亮的名字。
沈狮克看完了乃师的留书,俊目中已是泪光莹莹,泫然欲润,但他却紧咬牙根,强忍着不让泪珠掉下来。
时间的脚步,在寂静中悄悄地爬过,但沈狮克的脑海中,却是波涛起伏,汹涌澎湃,一幕幕的往事,一串串的疑问,在他的脑际浮现着,萦回着,他那代表着坚毅与果断的薄薄嘴唇中,不时迸岀断断续续的自语:
“师傅,你心中究竟有些什么痛苦,为什么一点也不肯透露给克儿?
“师傅,克儿心里明白,你此次下山,完全是因了克儿的疏忽,引鬼上门所致……你潜修了二十年的清静生涯,竟因克儿的不成材而前功尽弃,你虽没责备克儿,但克儿衷心怎安?”
自语声逐渐低微,终于渺不可闻。
他,呆呆地凝视窗外那漫天飞舞的雪花,像一尊石像似地静立着,一任那窗外吹进来的刺骨寒风,拂动着他的长衫,猎猎作响。
良久,良久,他脸上的呆滞神情慢慢消失,代之的是一副坚毅而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色。
陡地……猛一顿足,目射寒芒,恨声自语:“尉迟烈,但愿我恩师此去并无任何麻烦,否则,不管你是受谁差遣,一年之后,我首先找的就是你!”
说完,立即开始整理室中什物,然后锁上门,冒着风雪绕向石屋的后面去了。
少顷之后,那石屋后面排云削壁之下,响起一阵机关开动的“轧轧”之声,之后,一切归于寂静,只剩下那怒号的北风,挟着漫天的雪花儿在飞舞着,飞舞着。
金陵,这六朝金粉的故乡,像一个历尽沧桑的美人,趺坐扬子江畔,眼看帝王将相,随着东流逝水,一去永不回头,如果它也像人类一般地具有性灵的话,可不知有多少感慨呢!
时约二更初过。
金陵城中,像淡烟幻影似地飞起一条人影,朝城西的狮子山方向一闪而逝。少顷之后,狮子山山巅,出现一个有若幽灵似的黑衣蒙面人,他,先向四周略一瞻顾,然后从容举步,走向临江一面的山坡。
在山坡中段,俯瞰大江的一片斜坡上,四周林木掩映中,有一座占地广达亩许的坟墓。
墓高十丈,有如一座小山丘,四周白石为栏,绕以奇花异草和小巧玲珑的万年柏,以及用大理石砌成的小型楼台亭榭,假山水池,显得既豪华又别致。
那高达二丈的墓碑上,刻着苍劲而又雄浑的颜真卿体的海碗大楷书:
亡妻“千手准提”谷中兰女侠衣冠墓
卞天鹏敬立
那幽灵似的黑衣蒙面人,以快速绝伦的身法在坟墓四周环绕一匝,然后沉声问道:“都准备好了?”
四周的林木阴影中传出同样的语声道:“是的,都准备好了。”
黑衣蒙面人道:“点子三更正必到,记着,届时听候我的暗号,一齐发动。”
四周的语声同声道:“是!”
黑衣蒙面人发出一串阴森的笑声,身形一闪,径自飞投距坟墓约莫十丈远近的一株参天古柏之下,然后一式“一鹤冲天”,跃登树顶,隐于浓密的枯叶之中。
狮子山又沉浸在一片宁静的气氛之中。
星移半转,眼看已到三更。
那黑衣蒙面人隐身的参天古柏上,透过浓密的枯叶,有两点像猫头鹰眼似的寒芒,正在机警地向四周探视着。
陡地——
一声清吟划破这寂静的夜空。
不!那不是清吟,清吟只是起首两句,接着便以箫音代替吟声,令人可以领会出吹奏的是宋代大词人欧阳永叔的一阕“浪淘沙”:
“把酒祝东风,
且共从容,
垂杨紫陌洛城东,
总是当年挽手处,
游遍芳踪;
聚散苦匆匆,
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
知与谁同?
……”
不过,这吹箫人的工夫,可说是已臻出神入化之境。
他,不但是吹得音调凄惋绝伦,令人鼻酸心碎,而且吹得字义依稀可辨,就像是直接由人口中吟诵出来的一样。
吹箫要将音调吹得凄惋动人,并不太难,只要是真正下过一番苦功也就行了,可是要能吹得使人依稀能辨字义,一如直接出自人的口中一样,那可大不容易哩。
可是,眼前这吹箫人竟做到这一点了,而且它的神奇效果,更在不可思议的扩大中。
首先是隐身古柏上的黑衣蒙面人,那双炎炎可怖的鬼眼闭上了,垂帘趺坐,煞像入定的老僧,接着,他的身躯有了轻微的颤抖,牙齿“格格”地作响,好像是发寒热病似的。
同时,坟墓的四周发出一连串此起彼落的重物坠地之声,约莫有四五十响之多。
那凄惋动人的箫音,至此嗄然而止。
接着,一位白衣怪客,如天仙飘降般飘降墓碑之前,赫然竟是与爱徒沈狮克不辞而别的“擎天玉柱双绝书生”冷于冰。
他,凤目中精芒电射,在墓碑上略一审视,不禁身躯一颤,发出一串旁人无法听清楚的轻微自语。
半晌,仰首夜立,喟叹出声。
接着,一声冷哼,目光凝注那黑衣蒙面人隐身的参天古柏之上,微微一哂道:“阁下,要不要冷某人效劳?”
古柏上发出冰冷的语声道:“盛意心领,在下自信还能下得来。”
随着语声,一道黑影,飞闪而下,飘降冷于冰面前两丈远处。
此人尽管硬称好汉,但身法之灵活,却较他跃登古柏之时逊色多了。
而且,落地之后,还禁不住地微微打了一个踉跄。
由此,足见他方才在冷于冰那玄妙无比的箫声之下所受的创伤,着实不轻。
冷于冰目光深注地道:“阁下,面对二十年前的老朋友,你还好意思不揭下面纱么?”
黑衣蒙面人淡淡地道:“姓冷的,你知道我是谁就行了,又何必揭去面纱,如果你一定要看看老朋友的真面目,你就不妨自己动手来揭吧!”
冷于冰一哂道:“阁下,你以为我不敢自己动手?”
黑衣蒙面人道:“目前我受创甚剧,生命都可以由你支配,这小小一块面纱,一个普通武林人物都可随手揭去,凭你冷于冰大侠的身手,岂有不敢之理。”
冷于冰道:“阁下似乎比以前诚实一点了?”
黑衣蒙面人道:“事实如此,不诚实行么?”
冷于冰道:“可是,你那一股小家子气,却是于今更烈啦!”
黑衣蒙面人一楞道:“此话怎讲?”
冷于冰漫应道:“阁下试想,对于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竟不惜动员四五十位一流高手,还携带着霸道绝伦的火器,歹毒无比的喷毒器,外加万斤烈性炸药,难道这也算是以疏财好客而名震江湖的——”
黑衣蒙面人冷笑截口道:“冷于冰,你别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今宵你能幸逃一死,固然是你的福大命大,而我低估了你那超绝的机智与武功,也是原因之一。”
语声微微一顿,意味深长的地接道:“不过,你也莫得意太早,目前,鹿死谁手,还在未定之天哩!”
冷于冰淡淡一笑道:“冷某人深信阁下此言必有所本,但这些无关紧要,咱们先谈点正经事吧!”
黑衣蒙面人漫应道:“还有比这更正经的事么?”
冷于冰正容道:“当然,譬如:阁下派‘白发红颜’尉迟烈,千里迢迢地赶去天山绝顶,为我冷某人送来隆重无比的礼物,我冷某人就该首先向阁下道谢才是……”
黑衣蒙面人冷冷地一笑道:“冷大侠未免太多礼了……还有么?”
冷于冰道:“还有,阁下的大函中曾说此间为谷女侠的佳城所在,可是,这墓碑上却明明写的是衣冠冢,请问:这又作何解释?”
黑衣蒙面人道:“谷女侠……”
冷于冰一怔,截口道:“怎么?阁下你也称她‘谷女侠’?”
黑衣蒙面人道:“咱们彼此彼此。”
冷于冰长吁一声道:“好!阁下说下去吧!”
黑衣蒙面人道:“谷女侠于十五年前在西天目绝峰遇难之后,尸骨无存,只好以她的衣冠,作为——”
冷于冰悚然一惊地截口道:“阁下,纵然当时谷女侠身化飞灰,也总不至于找不到一丝……”
找不到一丝什么呢?他不忍说下去了。
黑衣蒙面人道:“事实如此,信不信只好由你。”
冷于冰轻轻一叹道:“凶手也一直未查出?”
黑衣蒙面人道:“我已经尽了最大心力。”
冷于冰长眉一轩,注目沉声道:“阁下,那除非是你自己下的手!否则,以你‘玉面陶朱赛孟尝’卞天鹏如今在武林中的声望和地位,决不致历时十五载而查不出一个杀人凶手来!”
原来这黑衣蒙面人竟是新近崛起武林,大名鼎鼎的“万柳山庄”庄主“玉面陶朱赛孟尝”卞天鹏。
黑衣蒙面人发出一串讽刺意味极浓的冷笑,道:“高明!高明!冷大侠果然功力与机智都超人一等,不愧那‘擎天玉柱双绝书生’的贺号。”
冷于冰心中一动,快如闪电似地伸手凌空一招,那黑衣蒙面人的障面黑纱已到了他的手中。
呈现在他面前的黑衣人,竟是一张年约四旬开外,白净无须的俊脸,目光阴冷,鼻尖如钩,尤其是那张苍白的面孔,可能是方才受了箫音的创伤,竟苍白得不带一丝血色,冷月清辉斜照之下,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
冷于冰眉峰一蹙道:“阁下何人?”
黑衣人冷然地道:“在下乃敝上手下的马前小卒,贱名不敢有污尊耳,不提也罢。”
冷于冰苦笑一声道:“终朝打雁,想不到今宵却被雁啄了眼睛。”
略顿话锋,注目沉声道:“能在冷某人跟前熬过一曲摄魂神箫,而仅受轻伤者,决非无名之辈,但阁下既不愿通名,冷某也不便勉强,不过冷某人却不能不为老友卞天鹏有阁下这种高人作为手下而贺。”
黑衣人阴阴一笑道:“冷大侠过奖了,像在下这种庸材,‘万柳山庄’中,可说是车载斗量。”
冷于冰神色一整道:“阁下伤势并不太轻,但冷某人却还有些话必须要请教一番,所以,冷某之意,阁下不妨坐下答话,也好省点气力。”
黑衣人嘴唇微微牵动了一下,傲然地道:“多谢关注,这点伤,在下还挺得住,有什么话,尽管问吧!只要是在下知道而不碍本庄机密的事,在下保证使你满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