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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单刀直入问魔头

冷于冰道:“他传给你‘太清罡煞’和‘玄玄掌法’,总该有个解释?”

宇文琛道:“当然,他老人家说:他是薛前辈恩师的记名徒弟。”

冷于冰目光移注水长东道:“水老人家听说过薛前辈有过一位同门的师兄弟么?”

水长东笑道:“论起渊源来,冷大侠对‘风尘三绝’中人,该比我老婆子更为清楚。”

冷于冰长眉紧蹙道:“可是,在下却没听说过薛前辈有一位同门师兄弟。”

水长东道:“如此说来,那就有九成可能就是他本人了。”

微顿话锋,目注宇文琛道:“宇文大侠,曾否去过‘离恨宫’?”

宇文琛道:“两年前曾去过一次。”

水长东道:“那淳于慧对他态度如何?平常是怎样称呼?”

宇文琛道:“淳于宫主称呼他老人家为老爷子,双方之间,态度恭谨,相敬如宾,看不出有什么主从关系。”

水长东目注冷于冰,蹙眉苦笑道:“谷大侠认为怎样?”

冷于冰沉思着道:“水老人家,以往,咱们之所以怀疑他就是薛前辈,仅仅是根据他的武功推断,是么?”

水长东道:“不错,如今,身材也算是符合了。”

冷于冰道:“不过,咱们还是不能就此断定他就是薛前辈。”

水长东道:“老婆子敬闻高论?”

冷于冰苦笑道:“不敢当,不过,在下之所以持此审慎态度,也委实自有其原因,那就是在下深信薛前辈之为人,决不致自毁令誉,遗臭万年……”

宇文琛截口冷笑道:“冷大侠认为你的所做所为,就能留芳百世?”

冷于冰淡然笑道:“功过是非,自有公论,冷某人的所作所为,但求心之所安而已。”

宇文琛道:“而且,人各有志,你又不是薛前辈,怎能断定薛前辈不致……”

水长东含笑截口道:“得了,二位,咱们说正经的吧!”

目注冷于冰,接道:“冷大侠所言,固然有理,可是,对那‘太清罡煞’与‘玄玄掌法’,又作何解释呢?”

冷于冰笑道:“水老人家,请莫忘了,那淳于慧本是薛前辈的师妹。”

水长东紧蹙霜眉,轻轻一叹道:“这问题暂时不谈了,好在事实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目光移注宇文琛道:“宇文大侠,谢谢你的台作。”

宇文琛道:“不敢当,事实上我也没提供什么资料。”

水长东道:“不论如何,我仍将实践我的诺言。”

宇文琛笑道:“如此说来,该致谢的倒是我宇文琛了。”

水长东神色一整道:“不过,在解开宇文大侠的禁制之前,我老婆子却有几句逆耳良言……”

宇文琛截口微哂道:“免了,阁下还是留点精神用在咱们的较量上吧!”

水长东方自苦笑一声,宇文琛又沉声接道:“宇文琛再重复一遍方才的话意,只要是我宇文琛败在公平的搏斗之下,我自愿在这儿被‘优待’下去,毫无怨言。”

水长东注目正容道:“宇文大侠,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宇文琛道:“而且完全出于我的自动。”

水长东目注冷于冰道:“冷大侠,请解开宇文大侠的禁制。”

冷于冰应声扬指,凌空连点宇文琛胸前三处要穴。

但见宇文琛激灵地一颤,立即欠身而起,含笑向冷于冰道:“冷大侠好高明的手法。”

冷于冰淡笑道:“雕虫小技,多承夸奖。”

宇文琛道:“宇文琛言出由衷,冷大侠太谦了。”

冷于冰扭头向门外的丐帮弟子吩咐道:“老弟请将宇文大侠的兵器取来。”

那丐帮弟子应声由另一房间取来宇文琛的“七星铁线蛇”,冷于冰示意其径行还与宇文琛,并正容说道:“宇文兄请检查一下,这宝蛇是否曾受折损?”

宇文琛由丐帮弟子手中接过“七星铁线蛇”,淡淡一笑道:“毋用检查了,我深信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人士,也深信我自己的宝蛇,是不容易折损之物。”

说着,已将“七星铁线蛇”纳入右手衣袖之中。然后,目注水长东道:“阁下,咱们如何一个打法?”

水长东沉思着道:“咱们既无须做生死之搏,也就不必舞刀弄枪,以免惊动别人。”

宇文琛道:“宇文琛是客随主便,你怎么划道,我怎么奉陪就是。”

水长东笑道:“宇文大侠真是快人快语,我老婆子只好自做主张了。”

侧脸向冷于冰道:“冷大侠,请派人选两枚鸡蛋来。”

冷于冰立即吩咐那丐帮弟子去取鸡蛋,同时叮嘱他不许声张。那丐帮弟子躬身领命而去。

水长东径自将烛台移置茶几当中,并示意冷于冰坐到木榻上去,然后向宇文琛道:“宇文大侠,你我各自隔几而坐,相距五尺把鸡蛋置于右掌掌心,并掌对峙,暗运潜劲,吸取对方掌心的鸡蛋,却不能使当中的烛火受影响,谁的鸡蛋先被吸离掌心,或破损者为负。”

宇文琛眉峰微蹙地道:“这办法既高明,又别致,也十分刁钻,看来我这下子是败定的了。”

宇文琛的话,倒也是实情,事实上,维护自己掌心中鸡蛋的同时,还要吸取对方掌心中的鸡蛋,这已非易事,而更困难的,却在运功之际,还不能使两人当中的烛火受影响,这情形,比起那一般的凌空摄物与隔物伤人的功夫,可更高明得多了。

水长东淡淡一笑道:“宇文大侠毋须忒谦,此中胜负的机会,双方都是均等的,是么?”

宇文琛也淡淡一笑道:“宇文琛不合事先夸下海口,如今既已说定,也只好硬着头皮,舍命奉陪了。”

略为一顿,又注目接道:“只是,时间方面,是否有限制?”

水长东道:“当然应该有一个限制,老婆子拙见,由冷大侠计时,以不疾不徐的速度,由一数到一百为止,时间到了仍未分出胜负者,为和局,宇文大侠是否同意?”

宇文琛点点头道:“我同意……”

这时,那丐帮弟子已将鸡蛋取来,水长东示意其放于茶几上,并向宇文琛道:“请宇文侠先检查一下,并请任取一枚。”

接着,并向丐帮弟子道:“请将门带上,任何人不许前来打扰。”

那丐帮弟子,恭身应喏,悄然带上房门。

同时,宇文琛略一审视之后,随手取了一枚鸡蛋,水长东则取下剩下的一枚,双方都将鸡蛋置于右手掌心之中,立掌对峙着。

水长东低声说道:“冷大侠,请开始计时。”

冷于冰微微点首,开始以不疾不徐的语声低低数着:“一……二……三……四……”

水长东、宇文琛二人,脸色一片肃穆,双目各自神光湛湛地注视对方掌心中的鸡蛋,一瞬也不瞬。

一开始,但见两人当中的蜡烛火焰,急剧地颤动着。接着又猛地向宇文琛那边一倒,那火焰拉起足有三寸长短。

当冷于冰口中数到“八”时,那烛火才算稳定下来。

接着,室中除了冷于冰口中那低沉的报数声之外,已闻不到一丝声息。

那两枚鸡蛋,就像是用钉子分别钉在两人手心中似的,纹风不动。

至于两人当中的烛火,已完全恢复了常态,袅袅地微微颤动着,谁都可以看得出来那是完全不受外力干扰的自然抖颤。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冷于冰的清朗语声,机械地继续在数下去。

陡地,水长东手心中的鸡蛋徐徐向前移动了寸许,那情形,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向前缓缓地拉动似的,而且,连那当中的烛火也跟着向宇文琛那边倒去。

水长东霜眉跳动了一下,那已被对方吸得离开她掌心业已五寸以上的鸡蛋,又猛然收了回来,而且连带使宇文琛手心中的鸡蛋也脱离三寸之遥。

但两人当中的烛火,却始终倒向宇文琛的那一边。

宇文琛总算已勉强收回业已脱离他掌心的鸡蛋,但那原本倒自他那一边的烛火,又猛然拉长了三寸。

这情形,迫得他肃穆的脸色一红,额角也沁出了轻微的汗珠。

冷于冰漠然地数着“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

较量中的两人,又恢复了常态,那烛火也恢复了自然的颤动。

冷于冰继续数着:“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

当冷于冰数到“一百”时,两人同时收手,同时长吁一声,将手中鸡蛋置于茶几之上。

水长东注目冷于冰道:“烦请冷大侠检查一下双方的鸡蛋,是否有损伤?”

冷于冰将两枚鸡蛋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之后,正容答道:“宇文大侠的鸡蛋完整无损,但水老人家的鸡蛋就有分许长的一线裂痕。”

宇文琛殊感讶异地道:“如果这宣判不是出于冷大侠之口,我真不敢相信。”

水长东也颇不自然地一笑道:“我老婆子也有此同感,方才,那烛火一再地倒向宇文大侠那边,足以证明宇文大侠对于真力的隔离运用方面,火候还稍欠一点,老婆子方自沾沾自喜,以为这一场已经稳赢了哩!”

冷于冰湛湛目光分注在两人脸上一扫,淡淡地一笑道:“这情形,不但两位难以相信,连我也有点怀疑是我的眼晴看花了哩,不过,事实摆在眼前,两位可以自行检查一番。”

宇文琛、水长东二同声道:“不必了。”

水长东并目注冷于冰接道:“依冷大侠卓见,这胜负该如何评判?”

冷于冰正容道:“依在下拙见,根据方才双方所说明的规定而言,两位只能算是平手。”

水长东目光移注宇文琛道:“宇文大侠有异议么?”

宇文琛笑道:“这结果对我而言,已经是太便宜了,我还能有什么异议。”

水长东正容道:“那么,宇文大侠可以请了。”

宇文琛微微一楞,颇不自然地苦笑说道:“好,盛意敬领,咱们后会有期,宇文琛就此告辞。”

说着,微一拱手,便自穿窗而出。

冷于冰向门外的丐帮弟子扬声说道:“传令各暗卡,不得留难嘉宾。”

门外那丐帮弟子恭诺声中,屋面上也同时传来宇文琛的一声冷哼。

接着,冷于冰与水长东二人密商了盏茶工夫,水长东也匆匆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丐帮分舵中驰出四骑快马,那是丐帮帮主“笑面阎罗”林化平,南七省水陆两道绿林总瓢把子“铁笔银钩赛公明”申屠哲和他们的两位亲随。

这四骑快马驰出后的袋烟工夫,又有七骑快马风驰电掣而出。

这七骑却是改装易容后的当今皇上,和他的两个侍卫,其余则为沈狮克、古今同、朱致远、范天佑等四人。

看这实力雄厚的阵容,以及他神秘的行动,显然是以出敌意表的快速行动,将当今皇上秘密护送返京去了。

在开封城的一家小客栈中,水长东两手支颈,凝望摇曳不定的烛火,正呆呆地出神。

这位神秘而功力高不可测的老婆子,经过了大半夜的折腾之后,居然还不歇息,难道是有什么事么?

良久,良久,她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接着,她神情微震,目注窗外,低声沉喝:“谁?”

窗外,发出银铃似的一声娇笑:“老人家,是我。”

闻声知人,那是上官婉儿。

水长东方自神色一弛间,上官婉儿已带着一阵香风穿窗而入,人未坐定,未语先笑地道:“老人家以为我是谁呢?”

水长东轻呼一声道:“我担心有敌人跟踪。”

上官婉儿敛笑接道:“老人家,提起跟踪,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像这种美差,以后还是另请高明吧!”

水长东微微一楞道:“怎么?难道说……”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道:“还好,托老人家的福,只受了一场虚惊。”

水长东微显失望地道:“那是说,我的安排都落空了?”

上官婉儿道:“不,邀天之幸,我已完成了任务。”

水长东目光一亮道:“那么,你已察觉那黑衣怪人的落脚之处了?”

上官婉儿道:“那所在是否是黑衣怪人的落脚之所,我不敢说,不过那宇文琛却是一直奔向那儿的。”

水长东道:“只要宇文琛是奔向那儿,那就错不了。”

上官婉儿嗫嚅地道:“老人家,今宵您既已跟那黑衣怪人和宇文琛都见过了面,又何必还要……”

水长东截口接道:“这理由很简单,为了釜底抽薪计,我必须跟那黑衣怪人做一次单独的恳谈,可是,那黑衣怪人于赴丐帮分舵之前,已搬离了大相国寺,这足以证明他在开封城中还有另一个秘密落却点,同时,我直觉地感到冷大侠已暗中对我动了疑念,为了避免无谓的麻烦,所以我才不得不多费点精神,故意要忆冰设法劫宇文琛,我又藉故将其纵走,并请你半途盯梢。”

话锋微微一顿,轻叹一声道:“现在,你明白了么?”

原来对宇文琛的捉放,还有如许曲折在内,如此说来,方才水长东与宇文琛那一场别开生面的较量中,水长东手中那鸡蛋上的裂痕,也是她自己故意弄成的了。

上官婉儿沉思着道:“老人家,如果冷大侠真的已暗地对您动了疑念,我想,恐怕今宵的这些部署,难以逃过他的法眼。”

水长东幽幽地道:“我想还不致于,尤其今宵是他父女围聚的大好日子,纵然他是超人,也不致于放下天伦之乐,去跟踪一个并非敌人的可疑人物吧!”

上官婉儿以非常诚恳的语气道:“老人家,有些话,也许我不该说,但承您如此抬爱,并推心置腹,我衷心铭感之余,又深觉这些话如骨鲠喉,有不吐不快之感。”

水长东淡笑截口道:“那你就不妨把它吐掉吧!”

上官婉儿非常正容接道:“老人家,纸是包不住火的,是么?”

水长东漫应道:“这道理我懂得。”

上官婉儿道:“那么,为什么不索性将里层纸揭开呢?”

水长东苦笑道:“揭开?不错,揭开之后,情况是会跟目前不同,可是那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而且会加重双方的痛苦,所以我情愿单独承担,将痛苦埋在心灵深处……”

上官婉儿不以为然地截口道:“老人家,我为您借箸代筹,还是……”

水长东苦笑截口道:“这问题不必谈了。”

上官婉儿道:“老人家,讳疾忌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何况您自己也觉察到冷大侠已经在暗中对您动疑了,如果这纸中的火燃烧开来,岂非又得另费一番精神?”

水长东蹙眉长叹道:“真要有那么一天,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好在船到桥头自会直,这问题且暂时抛开吧!”

上官婉儿方自樱唇一张,水长东已正容接道:“上官姑娘,说正经事……”

上官婉儿坚决地道:“水老人家,我认为这问题比任何问题都要正经得多。”

水长东沉声道:“上官姑娘,你是存心惹我生气。”

上官婉儿道:“老人家,我情愿惹您生气,却不能眼看着……”

水长东幽幽的叹气截口道:“上官姑娘,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可是,情天莫补,恨海难填,上天既然给我安排好了这么一条路,我还能有选择的余地么?”

上官婉儿道:“老人家,人定可以胜天,对您方才这种宿命论者的论调,我不敢赞同。”

水长东苦笑道:“够了,姑娘,你再这么横扯竖扯下去,今宵我的一番安排,就白费啦!”

顿住话锋,正容接道:“请快点告诉我,那宇文琛方才是奔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