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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正邪决战

黑衣怪人摇摇头,道:“非也!娃儿,对你师傅,老夫都自恃身份,不屑交手,岂有出手留下你之理。”

沈狮克一敛威态,淡然一笑,道:“阁下,小可可并非怕你。”

黑衣怪人笑道:“这个老夫知道。”

沈狮克接道:“那你拦住小可,所为何来?”

黑衣怪人道:“这个么,听说你娃儿已青胜于蓝,那是说,你的本事已经高于你的师傅了……”

沈狮克淡笑截口道:“阁下,道听途说的话,岂可认真,世间又哪有本事高于师傅的徒弟?”

黑衣怪人笑道:“不管怎么样,今宵咱们既然碰头了,岂可失之交臂。”

沈狮克剑眉一挑,沉声道:“那是说,阁下非考究小可一番不可的了?”

黑衣怪人道:“不错!援你师傅的例子,也吹一曲。”

沈狮克冷然一哂,道:“阁下也未免太噜嗦了,既有见猎心喜的毛病,却又自矜身份,说什么不屑跟后生小辈动手。”

黑衣怪人哑然失望道:“不错,娃儿,你责备得很有道理。”

沈狮克沉声接道:“阁下,废话免了,小可接受你的挑战就是。”

黑衣怪人笑道:“好!这才是豪侠本色。”

沈狮克冷然接道:“不过,较量的地点不在这儿。”

黑衣怪人一楞道:“在哪儿呢?”

沈狮克道:“你该想得到的,那儿目前正热闹着哩!”

黑衣怪人点点头道:“不错,这一场热闹不去瞧瞧,也未免太可惜了。”

沈狮克震声接道:“那么,小可先走一步。”

话声中,人已破空直上,像弹丸抛掷似地,两三个起落之后,已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当沈狮克以乃师面貌走进大相国寺的同时,以卞天鹏、宇文琛二人为首的黑道群豪们,也已陆续地集结在丐帮分舵之前。

这批人,除了为首的卞天鹏、宇文琛二人之外,有头有脸的人物计有:“白发红颜”尉迟烈,已失神智的“雪山四矮”,离恨宫的五公主、六公主、卞天鹏的琴剑二姬,另外还有十二个青衫文士,十二个玄色劲装壮汉,一胖一瘦两怪老头,和一对阴阳怪气的中年男女,为数竟达三十九人之多。

最令人惹眼的是那两个怪老头和一对打扮得阴阳怪气的中年男女。

那两个怪老头,一个又瘦又长,形如竹竿,一个又矮又胖,有如一个肉球。

瘦的一个,双目深陷,两颧高耸,稀疏的一撮山羊胡,白惨惨的一张面孔。

胖的一个,双目迷成一条缝,一张嘴却特别大,头上牛山濯濯,三绺白须,则长达腹部,面孔也红润异常。

这两人虽各有一副怪像,却也有一个共同之点,那就是同样的一袭灰衫,同样的年在七旬以上,也同样的双目开合之间,有若闪电。

至于那一对打扮得阴阳怪气的中年男女,年龄约在三旬以上,男的一袭白衫,油头粉面,白净无髯,女的身着粉红宫装,貌仅中人,脸上的脂粉足有三分厚,而且故意的播首弄姿,令人恶心之至。

丐帮分舵之前,本有一片亩许大的广场,这批人到达之后,即静立广场之一边,由宇文琛向里面扬声叫道:“请输值朋友传报冷大侠,就说卞天鹏、宇文琛专程拜访。”

外面尽管来了这么多的凶神恶煞,但丐帮分舵中,却是黑漆漆,静悄悄,不见一丝动静。

一直等宇文琛扬声发话之后,才陡地火光一闪,亮起数十枝松油火把,同时,废祠门口响起范天佑的清朗笑声,接着,打着蓝青官话道:“什么人求见冷大侠,先报全衔,后递手本。”

宇文琛方自冷笑一声,祠中却紧接着响起一个雄浑而威严的语声道:“天佑不可侮慢嘉宾。”

范天佑笑道:“三叔,那不是嘉宾,是恶客嘛!”

同时,冷于冰辰声发出一串清朗长笑道:“想不到诸位来得这么早,冷于冰迎候来迟,失礼,失礼。”

随着这话声,由祠中鱼贯地走出一行人来。

在辉煌灯火照耀之下,走在最前面的是“擎天玉柱双绝书生”冷于冰,以次是“鬼斧神工”范纯、笑煞星”范杰、“紫衣龙女”范文娟、“云台狂道”白晓阳、“追魂叟”古今同,至于丐帮帮主“笑面阎罗”林化平,以及南七省水陆两道绿林道的双龙头“铁笔银钩赛公明”申屠哲,和他们两位的手下,却都未露面,也许那些擎着火把的劲装大汉,就是这两位的手下人吧!

目前,冷于冰这方面才六个人,六比三十九,在量的方面,实在未免相差太多了。

宇文琛目光一瞥之下,不由扭头向卞天鹏皱眉道:“卞兄,看来,咱们今宵似乎有点小题大作了。”

卞天鹏摇摇头,道:“冷于冰非易与之辈,他如此故示从容,必有所恃。”

宇文琛道:“也许卞兄说得对,那丐帮帮主林化平与那什么南七省的强盗头儿,都还没露面。”

卞天鹏道:“那两个不足道,问题是那姓水的老婆子和沈狮克都还没现身。”

说话之间,冷于冰等一行人已在他们对面约十丈远处,一字横排站定下来,接着那些手执火把的劲装大汉,也在双方对全的两侧站定,将场中照耀得如同白昼。

卞天鹏忍不住首先发话道:“冷大侠,那位水女侠和令徒呢?”

冷于冰淡然一笑,道:“他们两人临时有点事情,不一定会来。”

宇文琛阴阴一笑,道:“如此一来,冷大侠不是显得太吃亏了些么?”

冷于冰微微一哂,道:“这是冷某人的事,毋须阁下关心。”

目光在对方诸人身上一扫,冷哂接道:“看诸位这堂堂阵容,想必是有十成把握,可以扳回以往失去的面子了?”

卞天鹏笑接道:“彼此彼此,一如你冷大侠自信能消灭咱们这些邪魔外道一样。”

冷于冰神色一整,道:“闲话到此为止,诸位远来是客,请划下道来,是单打独斗,还是混战群殴?”

卞天鹏仰天狂笑道:“冷大侠真是快人快语,虽然目前在人数上,咱们占了优势,若打混战群殴,对你冷大侠来说,未免不太客气,但咱们既已势成水火,也就顾不了这些了。”

冷于冰冷然截口道:“你这是表示要群殴混战?”

卞天鹏点点头道:“不错,不过……”

冷于冰双目中寒芒一闪,沉声接道:“没什么不过的了,既然要群殴,就痛快一点吧!”

举手一挥,六个人已各自取好适当距离,凝神待敌。

同时,废祠门口并发出一声清朗狂笑,接着,人影飞动,朱致远、范天佑、范英琼三人也捷如飞鸟似地飘降场中。

卞天鹏双手连摇地道:“慢来,慢来,冷大侠怎会恁地性急,卞某人的话还没说完哩!”

冷于冰微微一哂,道:“冷某人正听着哩!”

卞天鹏淡淡一笑,道:“不错!卞某人是赞成混战,但群殴混战不是谁赞不赞成所能决定,而是战况演变之下,所必然产生的结果,冷大侠你说是么?”

冷于冰点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

卞天鹏道:“所以,卞某拙见,首先不妨由咱们两人先走几招,藉以收示范之效,也好让一些不曾见识过冷大侠的神功绝艺的人,开开眼界。”

冷于冰淡笑道:“冷某人悉听尊便,请吧!”

说着,已安祥地向前迈出,同时,卞天鹏也昂然走向场中,两人相距丈远站定。

就当此时,人影飞闪,香风激荡,那一对阴阳怪气男女中的宫装妇人,已飘落两人当中。

她,抬腕一掠鬓边乱发,媚目分别在冷于冰与卞天鹏二人脸上一扫,“格格’地娇笑道:“哟!冷大侠,卞庄主,你们两位是双方的主帅,岂可先行交手?”

冷于冰方自长眉一蹙,宫装妇人已径自接道:“有道是笨鸟儿先飞,还是让奴家先行献丑吧!”

卞天鹏谄笑道:“柳大姊肯自告奋勇,卞某人非常感激。”

说着,微一拱手,即向本阵中走去。

冷于冰向那宫装妇人,蹙眉问道:“阁下打算如何赐教法?”

冷于冰说话之同时,“追魂叟”古今同已飞身而出,向冷于冰躬身道:“三爷请回本阵,这位……这位姑娘说得对,‘笨鸟儿先飞’,这第一阵请让给属下吧!”

冷于冰尚未置可否,那宫装妇人已媚然一笑,道:“冷大侠名驰八表,神功盖代,奴家何许人,敢不自量力,向你冷大侠‘赐教’?”

冷于冰蹙眉问道:“那么,尊意是……”

宫装妇人接道:“奴家之意,是想先领教冷大侠高足的绝艺。”

冷于冰淡然一笑,道:“很抱歉,冷某人劣徒现在不在场。”

宫装妇人伸手一指范天佑,微讶地问道:“那么,这位少侠是……”

冷于冰道:“那是冷某人的师侄范天佑。”

宫装妇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范少侠,避尘四小的威名,最近已传遍武林,沈少侠虽然不在场,但能拜领范少侠几招绝艺,也足慰生平的了。”

没有事还得设法惹事的范天佑,人家找上门来了,他还会放弃么?

他朗笑一声,飞身而出,于丈远外朝着宫装妇人抱拳一拱,道:“小生能承娘子青亚,真是不胜荣幸。”

宫装妇人微微一扫,媚笑道:“哟!少侠,奴家可消受不起。”

但见她衣袂飘飘作响,如立飓风之中,而范天佑却“蹬蹬蹬……”地连退五六步,才拿桩站稳,把一张俊脸窘得通红。

原来他们两人方才于互相敬礼之间,已暗中较量上了。

而且,较量之下,范天佑的真力较对方差得太多,如非宫装妇人出手极有分寸,范天佑必然会当场被震伤哩!

冷于冰方自脸色一变,宫装妇人却“格格”地媚笑道:“避尘山庄的后起之秀,果然不同凡响。”

这话,表面上怪好听的,可是骨子里却令人受不了哩!

她的话声未落,范天佑已勃然变色,“呛”地一声,拔出肩头长剑,戟指怒叱道:“妖妇,亮兵刃。”

冷于冰朗目中寒芒一闪,摆手沉喝道:“天佑,退回去。”

范天佑抗声道:“三叔,方才侄儿只用上八成真力。”

冷于冰峻声道:“你纵然用上十成真力,也不是她的敌手,退回去。”

顿住话锋,目光移注宫装妇人,正容问道:“阁下功力非凡,谅非无名之辈,奈何却找后生晚辈动手?”

宫装妇人双手一摊,娇笑道:“奴家几时动过手啊?冷大侠。”

冷于冰方自长眉一挑,宫装妇人又媚笑着接道:“至于奴家找后生晚辈一节,那是因为奴家有自知之明,只够资格跟年轻人一争短长呀!”

冷于冰沉声道:“逞口舌之利没多大意思,阁下请先报出万儿和来历。”

宫装妇人媚笑如故,道:“奴家无名小卒,哪有什么万儿,至于师承来历,凭冷大侠学究天人的胸怀,只要一交上手,还怕不能看出来么?”

冷于冰笑道:“说得是,看来,冷某人只好先领教阁下几手不传绝艺的了。”

宫装妇人道:“冷大侠有意赐教,那是奴家的无上光荣,奴家纵然明知不是对手,也不能不舍命奉陪。”

说着,已徐徐解下腰间的红绫软带。

“追魂叟”古今同横跨三步,挡在冷于冰身前,沉声说道:“三爷,这一阵是我的。”

冷于冰点了点头,携住犹自悻悻持剑立于一旁的范天佑的左手,斜飘五丈之外,一面却以“蚁语传音”功力向“追魂叟”古今同传音说道:“这妖妇不简单,古老不可轻敌。”

古今同不便答话,只点了点头,却抽出插在腰间的精钢旱烟杆,向宫装妇人淡然一笑,道:“由老夫先行领教,阁下该不致反对吧?”

宫装妇人笑道:“能拜领武林圣地,‘避尘山庄’古大总管的不传绝艺,奴家同样的深感荣幸。”

说着,手中红绫软带漫不经心地一抖,似灵蛇飞舞中映着两旁的火光,竟发出闪耀的光芒。

一旁掠阵的冷于冰,入目之下,不由心中一动,沉声喝道:“慢着。”

宫装妇人一收手中红绫带,侧脸讶问道:“冷大侠还有何指教?”

冷于冰一掠而前,目光如电,注视对方手中的红绫软带,蹙眉问道:“阁下手中这红绫软带,是否名为‘太乙捆仙带’?”

宫装妇人始则一楞,继而媚然一笑,道:“是啊!冷大侠的见闻,真是渊博得很。”

冷于冰注日接问道:“那么,阁下跟青海海心山的‘天外三魔’是何渊源?”

宫装妇人笑道:“冷大侠真不愧是胸罗万有的绝代高人,一见兵刃,就能知道奴家的来历。”

冷于冰冷然一哂道:“那是你这兵刃的来头太大了。”

顿住话锋,沉声接道:“废话少讲,答我所问。”

宫装妇人掩口笑道:“查问奴家来历,也用不着那么凶嘛!其实,你既然知道了,告诉你也不要紧。”

真急煞人,她又顿住了,急惊风偏遇着慢郎中,那实在是一件非常令人头痛的事。

冷于冰方自眉峰一蹙,口齿启动间,宫装妇人却又慢吞吞地接道:“那是奴家的三位恩师,奴家姓柳,名如烟,哟!那一位是奴家的二师兄靳晶。”

说着,同时还用手指了指原先与她并立在一起的白衫人,然后媚然笑,道:“冷大侠,够了么?”

这女人真是邪门得很,不说时,什么也不肯透露,一经就起,却是没个完,连对方没有问的也自动说了出来。

冷于冰一蹙双眉,道:“够了,够了。”

目光凝注古今同沉声接道:“古老,不可轻敌。”

古今同正容道:“属下理会得。”

柳如烟(宫装妇人)微笑地道:“古大总管,可以开始了么?”

古今同冷然笑道:“请!”

柳如烟笑道:“那么,奴家有僭了。”

口中说得轻盈,手上的动作却是辛辣之至。

但见她右手一挥红绫软带,左手出指轻弹,五缕劲风,锐啸惊魂地径袭古今同胸前的“七坎”、“乳根”,等五大要穴。

同时,她右手中的红绫软带,一端似灵蛇叶信,不可捉摸似地奔向对方头部,另一端却犹如钢杖似的,劲风呼啸地扫向下盘。

凭一条红绫软带,而能将刚柔互异的两种内家真力同时使出,并达到此种境界,这妖妇的功力之高,也委实是值得她骄狂的了。

出手就是雷霆万钧,虚实莫测地,同时攻向对方的上中下三筹,如果换一个普通一点的角色,可能连一招也接不下哩!

古今同一见对方恨不得一招即制自己于死地似的,不由豪兴陡发地朗朗一笑,道:“来得好!”

喝声中身形一旋,避过对方攻势的锐锋,刺斜里双手齐发,右手精钢旱烟杆“白云出岫”疾点对方左肩,左手却径向那如灵蛇飞舞的红绫软带抓去。

柳如烟娇笑一声,道:“避招还攻,一气呵成名家身手,果然是不同凡响。”

娇笑声中,她已避过古今同的反击,紧接着,疾如迅电奔雷似地一连攻出三招。

古今同冷笑一声,立还颜色……

就此双方奇招迭出,展开一轮互抢先机的快攻。

在人影交错精钢旱烟杆与红绫软带阴招互出之下,间或也传出双方掌力接实的巨震之声。

这两人,论内家真力,“追魂叟”古今同要略胜一筹,但柳如烟使的是有武林瑰宝之称的“太乙捆仙带”,不但招式奇诡狠辣,而那红绫软带上映着灯火所发出的强烈反光,却能收妨碍敌方视线之效,因而弥补了她真力略逊的缺点。

因此,这两人要想分出胜负,恐非三两百招之内所能办到的了。

就当双方群豪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战况上时,一旁掠阵的冷于冰,暗中却有了轻微的不安。

可不是么?对方随便拉一个人出来,就能跟自己的主要助手打成平手,这情况还不够严重么?

尽管那柳如烟是大有来头的邪道人物,似此种人物,对方阵中,不会太多,但仅仅有个三五个,也就够他头痛的了。

另一个使他不安的原因是:原本答应及时赶来的水长东,迄今未见踪影,而他想出敌不意派去大相国寺暗救申屠寅的爱徒沈狮克,也迟迟未见回来……

这些,会不会有什么不妥的意外发生呢?

偏偏他身为群豪统帅,尽管心中不安,表面上却又不能不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来。

另一面,紧靠着“云台狂道”白晓阳站立的范天佑,目睹场中战况之激烈,不由一面对自己方才的丢人所引起的不安之感渐渐消失,一面却向白晓阳低声问道:“白师叔,那‘天外三魔’,究竟是什么来历?”

白晓阳目注斗场,口中却漫应道:“那是跟‘风尘三绝’同代的老魔,论年龄,可能并不比‘风尘三绝’大,但如论辈份,却还高于‘风尘三绝’一辈。”

范天佑道:“如论功力呢?”

白晓阳道:“双方的功力在伯仲之间。”

微微一顿,扭头注目笑问道:“你小子现在该算是输得心平气和了吧?”

范天佑讪讪地一笑,道:“输了怎还能心平气和?”

白晓阳目注斗场漫应道:“那要看是输在什么人的手中……”

范天佑含笑接道:“谢谢师叔为侄儿遮羞。”

“少油嘴滑舌。”

“白师叔……”

“唔……”

“您看古老能打赢么?”

“很难说。”

范天佑讶问道:“他们目前不是互相有攻有守,而且,看情形,古老的内家真力,还高过那妖妇么?”

白晓阳哼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那妖妇还有最拿手的绝活儿没使出来哩!”

“是么,那是什么绝活儿?”

“少噜嗦,看下去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