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同表现得出奇的平静地道:“不错,既然有了殿下,自然也该有公主才对。”
微微一顿,淡笑着接道:“那么,你们那位父皇,自然也就是‘离恨宫’宫主了。”
银衫人冷然截口道:“住口!姓古的,这些都与你不相干,现在你答我一问:你是自行了断,还是要由本殿下来超度你?”
此人尽管是在与古今同对话中,但一双色眼,却一直不曾离开过范文娟的娇躯,只瞧得范文娟无名火高千丈,障面丝巾一扬,扭头向古今同道:“古老,今宵你太反常了。”
古今同淡淡一笑道:“依小姐之见呢?”
范文娟峻声道:“杀!”
古今同漫应道:“留着这几个,也许还可以派点用场哩!”
古今同今宵委实是有点反常,他所表现出的超人的耐性与出奇的平静,几乎是换了一个人。
但他之所以如此,实在是有其不得已的苦衷,以他那丰富的阅历和敏锐的目光,早就瞧出敌方是有所为而来,撇开对方后面,是否另有高手会赶来不论,光是目前这四个人和剩下的三个玄衣武士,就不太容易打发。
试想:他身为“避尘山庄”总管,目前又是独自护送范文娟前往开封途中,责任是何等重大。
此情此景,万一有什么失闪,他个人的生死事小,影响范文娟的安全和“避尘山庄”的令誉,那就成了百不足以蔽其辜了。
所以,他权衡轻重利害,不能不强捺怒火,故装平静地与对方磨菇一番,一则希望由对方口中多探获一些消息,再则藉以拖延一段时间,以便随后赶来的“云台狂道”悟真子等一行人能及时支援。
当然,范文娟也并不傻,但她却被满腹情愁蒙蔽了灵智,所以忽略了目前的危机,反而表现得比古今同更为急燥起来。
可是,那银衫人似乎城府极深,也极阴损刁钻,他竟然似乎看透了古今同的心事似的,不等对方说完,立即阴阴含笑接道:“范女侠,不必发愣,你这位古总管的话,有点言不由衷哩!”
范文娟怒声叱道:“住口。”
银衫人笑道:“不说就不说,小生对美人的芳谕,一向就是绝对服从。”
此人也真绝,此时此地,他居然仍神情轻薄地吃起豆腐来。
范文娟被气得冷哼一声,面纱一荡道:“真的?”
银衫人似乎受宠若惊地道:“面对如此可人儿,怎敢言不由衷?”
范文娟漫应道:“那你就自己将六阳魁首献上来吧!”
真绝!她也磨菇起来,敢情已明白目前的处境和古今同的用心了吧?
银衫人尖声笑道:“可以,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要你能让小生一亲芳泽。”
范文娟怒叱一声:“混帐东西!”
手中青霜宝剑一挥,即待闪身飞扑。
古今同适时伸手一拦道:“小姐千金玉体,岂可跟这种下三滥的东西生气,让老朽来打发他吧!”
银衫人哈哈笑道:“可惜呀!可惜。”
古今同冷然叱道:“你鬼叫些什么?”
银衫人笑接道:“美人儿的浅笑轻颦,固足以令人销魂,但薄怒佯嗔,更别具一番风韵,可惜那一幅丝巾,却使我失去了一饱眼福的机会。”
古今同方自冷哼一声,范文娟已清叱一声,闪身而出,慌得古今同把将她拉住道:“小姐,让老朽来。”
银衫人嘿嘿阴笑着接道:“范女侠,你这一性急不打紧,可险些破坏了你这位古大总管的大事哩!”
古今同、范文娟同时一楞间,银衫人又笑道:“两位没听懂,那就索性由本殿下说明白一点吧!”
此人一会儿称“我”,一会儿称“小生”,一会儿又称“本殿下”,想来真令人啼笑皆非。
古今同怒声道:“小子,有屁快放。”
银衫人披唇一哂道:“急什么?‘穷磨菇’不是正合你的心意么?”
古今同方自脸色一变,银衫人又阴笑着接道:“姓古的,你不是要拖延时间,等待后援么?”
古今同怒哼一声道:“笑话,凭你们这几个阴阳怪气的狗男女,还用得着后援?”
银衫人耸耸肩,笑道:“是与不是,咱们各自心中有数,不过,本殿下不妨坦白告诉你声,那什么假道士悟真子等一行人,此刻如非尸横就地,那就早已成为阶下囚了。”
古今同心中暗自一凛,但表面上却冷笑一声道:“凭你们这些牛鬼蛇神也配。”
微转话锋,却以传音功夫向范文娟道:“小姐,不能再拖了……”
他的传音未毕,银衫人已狰狞地一笑道:“姓古的,别以为‘避尘山庄’的人有什么了不起,在本殿下眼中,不过是一批插标卖首者而已。”
话声中,“呛”地一声,已拔出了腰间的淬毒长剑,随手一抖,戟指范文娟道:“范女侠,小生先领教你的‘避尘山庄’不传绝艺。”
古今同怒叱一声:“鼠辈接招。”
精钢旱烟杆一抡,向银衫人拦腰横扫。
银衫人身形一闪,避过古今同的一击,一面却尖声笑道:“本殿下不惯与你这种糟老头儿……哟!客气一点行么?”
身形再闪,避过古今同的第二招进击,扬声笑道:“五公主,这糟老头儿交给你啦……嗨!你可不能抢我的生意。”
刚好此时范文娟正振剑向那微胖的五公主身前扑去。
那胖女媚笑一声:“丫头,你找错对象啦!”
娇躯一闪,飞身迎上含怒追扑银衫人的古今同。
而同时,那银衫人却横里截向范文娟,并尖声笑道:“娘子别急,小生来也。”
“呛”地一声金铁交鸣,激起一蓬火花。
原来就这电光石火之间,双方已硬拼了一招。
本来双方都是势急劲猛,范文娟更是含愤出手,手中使的又是能断金截玉的青霜宝剑,在通常情况之下,纵然双方功力相当,那银衫人也难逃断剑之危。
但那银衫人却似乎早就有所防备,当双剑相交的一瞬间,他是以剑叶贴着青箱宝剑的剑叶迎上去的,同时并尖声笑道:“哟!娘子,劲道不小呀!”
他口中说得轻松,手上却是狠辣之至,左手剑演“百花竞艳”,右手轻飘飘地拍出一掌,漫天寒芒与一股炽热狂涛,一齐向范文娟袭来,而且招发同时又尖笑道:“娘子,你也尝尝这个。”
此刻的范文娟,心中可是恨到极点,一击不中之后,不管对方那凌历而怪异的攻势,一紧手中青霜宝剑,招化“金针渡厄”,左手“惊涛拍岸”,以十成梅檀神功,迎头痛击。
硬接硬架,居然是放弃防守的拼命打法。
论双方功力,可能那银衫人要稍逊于范文娟,同时对范文娟手中的宝剑,也不无顾忌。
因此,范文娟这雷霆万钧的攻势一出,迫得那银衫人慌不迭地变招后退,但他的口中却仍不忘轻薄地,连声嚷道:“哟!娘子,稳住点,小生可吃不消啦!”
范文娟怒叱一声:“匹夫纳命来。”
“唰唰唰”一连三剑,迫得那银衫人连退八尺。
这回,那银衫人可真是有点吃不消了,不由一面撑拒,一面嚷道:“哟!娘子,客气一点行不行?”
“铮”地一声,他左手中的淬毒长剑已被削去寸许长的一段,当下心中一凛,尖声大叫道:“六公主,快……这妞儿不好伺候。”
那瘦妖女“咭”地一声荡笑道:“怎么样?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以后还敢到处留情么?”
言笑宴宴中,已振剑加入战圈,二对,总算暂时扳回了劣势。
但范文娟独战两个劲敌,依然是有攻有守,锐不可当。
那瘦妖女一面与银衫人配合着进攻,一面却嗲声嗲气地媚笑道:“三殿下,沉住气,让她锋头过后,再慢慢地收拾她……格格格……”
银衫人尖声笑道:“对!六公主真是经验之谈,小生敬谨受教。”
范文娟暗咬银牙,默运真气,展开一轮狂风骤雨似地抢攻,恨不得下子制敌人于死地,但对方防守甚严,一时之间无法得逞,战况呈胶着状态。
另一面,古今同狂战那胖妖女,一鼓作气,首先就将那胖妖女迫退丈二之外。
一旁掠阵的司马琪,不待胖妖女出声招呼,立即加入战圈,才将危局稳定下来。
这三个虽然是一声不响地哑打,但战况之激烈,比起范文娟那边,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严格说来,胖妖女与司马琪二人所受的压力,比那双战范文娟的银衫人与瘦妖女二人更重。
百招过后,仍然是不胜不败的僵局。
那胖妖女目光向一旁的三个玄武士一扫道:“你们三个,两个到这边来,一个帮助三殿下去。”
那三个玄衣武士应声而动,两个奔向胖妖女这面,一个却奔向银衫人那边。
那玄衣武士的个别功力,也抵得上一个普通一流高手,这一来古今同一对四,范文娟一对三,尽管一时之间还不致落败,却顿时感到压力大增。
古今同气极之下,怒吼一声道:“无耻鼠辈,还有多少魔子魔孙,一齐叫上来吧!”
胖妖女“咭”地娇笑道:“哟!古大侠,干吗生气起来?”
司马琪更是哈哈大笑道:“古大侠,年纪一大把了,难道还不知道临敌发怒,是兵家之大忌么?”
古今同是气急交迸地冲昏了头脑,司马琪的话虽然极尽讥讽之能事,但却也适时给了古今同一个提示,当下他强吸一口清气,抑平心中的愤怒,右手旱烟杆一招“横扫千军”,荡开三枝长剑,左手却一记雷霆万钧的劈空掌,向一个玄衣武士击去,同时大喝一声:“鼠辈躺下。”
“砰”地一声,那玄衣武士被震飞丈八之外,把沙滩上撞成一个大坑。
另一面,一声惨号,那围攻范文娟的玄衣武士,也被范文娟一剑削去了一条手臂之后,再加上一掌,震飞丈二之外。
古今同精神大振之下,引吭发出一声裂石穿云的清啸,同时,精钢旱烟杆“分花拂柳”将胖妖女与司马琪迫后一步,身形电旋,一式“怪蟒翻身”,“当”地一声,剩下最后一个玄衣武士手中长剑被震飞五丈之外,可能他心中那“不好”的念头尚未转出,已被古今同飞起一脚,踢毙当场。
但当他大奋神威,一脚踢死玄衣武士之同时,他的左肩也几乎挨了司马琪的一剑,幸亏他应变神速,才以毫发之差,仅仅剑破衣衫而未伤及皮肤。
司马琪心中暗道一声“可惜”,但表面上却哈哈大笑道:“古今同,你真命长啊!”
危机已过,仍然回复那二对一的局面,古今同目光一瞥范文娟那边,见范文娟依然是有攻有守,不由心神大定地朗声笑道:“司马琪,老夫早就说过,还有多少魔子魔孙,叫他们一齐来。”
司马琪笑道:“姓古的,别得意太早,卞大侠所派高手,马上就要到达。”
古今同冷笑一声道:“老贼!你等不到援手来救你的狗命了。”
“唰唰”两记快攻,将胖妖女与司马琪二人迫退六尺,踊身一跃,向围攻范文娟的银衫人与瘦妖女扑去。
这真是神来之笔。
以目前情况而论,古今同这一意外的行动,纵然不能杀伤那夹攻范文娟的二人中之一个,也将迫使二人退后,而可以与范文娟联手拒敌。
只要二人一联手,则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即可扳回劣势而取得主动,目前战况,也将立即改观。
自然,这情况,司马琪与胖妖女二人也看得非常清楚,所以,古今同的身形才纵起,他们两人也衔尾疾追,司马琪厉声叱道:“姓古的,你逃不了。”
可是,他们两人毕竟晚了一点,要想截住古今同,已不可能。
就当此,眼看古今同即将扑上那银衫人背后的瞬间,胖妖女急得声尖叫:“三殿下当心背后。”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一声朗笑,灰影电闪,有人从斜刺里一下子将古今同截住,并哈哈大笑道:“老古,咱们再战一千合。”
来人竟赫然是那“白发红颜”尉迟烈。
古今同眼看自己的如意算盘又已成空,而且加上这老怪物,使目前的危机更深,今宵脱困的机会也更渺茫,不由急怒交迸地,震声叱道:“尉迟烈,凭你也配。”
劲风呼啸中,一招“独劈华山”,将尉迟烈迫退三步。
尉迟烈哈哈狂笑道:“配不配,试过便知,来而不往,非礼也。古大侠,你也接老夫一招。”
顷刻之间,这两人又舍死忘生地,缠斗在一起。
这两人的功力,似乎在伯仲之间,要想分出胜负来,绝非短时间内所能办到。
司马琪静立一旁笑道:“姓古的,老夫没骗你吧!”
尉迟烈抢着问道:“司马兄,什么事?”
司马琪讪讪地一笑道:“小弟方才告诉他,卞大侠所派高手立刻就来。”
尉迟烈笑道:“妙啊!司马兄竟能未卜先知。”
胖妖女也讪讪地笑道:“中原人物,实在不能轻侮,尉迟大侠,昨宵,咱们四人未免太狂妄了,如非卞大侠洞烛机先,适时派尉迟大侠前来,咱们还真……”
尉迟烈朗笑截口道:“五公主忒自谦了,其实,纵然老朽不来,这两个釜底游魂,也逃不过诸位的掌心中去。”
古今同心中暗忖着:“听他们这谈话,敢情这‘离恨宫’的四个狗男女,还是自告奋勇前来截击我们的哩!可能事先还夸下海口,倒是卞天鹏不放心他们,临时又派尉迟烈暗中跟来。”
他一面展开一轮抢攻,一面却又在暗中筹思要怎样才能打开目前这种困境。
那胖妖女与司马琪二人同时讪讪地一笑,当然他们心中有数,尉迟烈的这几句话,无非是故意安慰他们,以免他们面子上太过不去而已。
尉迟烈却又淡笑着发话道:“五公主,老朽有一不情之请。”
胖妖女一楞道:“尉迟大侠有话请吩咐。”
尉迟烈笑道:“不敢当五公主吩咐之称,老朽之意,是请五公主协助三殿下快点将范女侠擒下。”
胖妖女笑道:“这个么,奴家理当效劳。”
古今同暗中一凛,心想,再加上这一个胖妖女,看去小姐那边可真不妙了。
他这里暗忖未毕,尉迟烈又接道:“五公主且慢。”
胖妖女那本将纵起的身形又立即刹住道:“尉迟大侠还有什么吩咐?”
尉迟烈道:“五公主,敝上曾经特别交代,那姓范的妞儿,不但要擒活的,而且不能损伤……”
胖妖女格格地媚笑截口道:“尉迟大侠请放心,奴家理会得。”
娇躯一闪,已振剑向范文娟扑去。
范文娟再度以一对三,自然又陷入艰苦作战之中,而且因这胖妖女的功力超于方才的玄衣武士,所以她此刻所受到的压力,也就无形中更感吃重。
不过,对古今同而言,自那尉迟烈交代胖妖女不许损伤范文娟之后,他倒反而放心得多了,当下他一面改攻为守,以保存体力,一面却心念电转着,筹思怎样才能出奇制胜,先将尉迟烈制倒,然后控制全局。
只听那银衫人尖声笑道:“娘子,放下武器歇歇吧!像你这种天仙化人的美人儿,不但卞大侠不肯伤害你,即连小生也不敢辣手摧花哩!”
范文娟闷声不响,一味的放手抢攻。
她手中使的是青霜宝剑,敌方的淬毒长剑不敢轻接其锋,而她自己也看准了对方不敢损伤自己,不需防守,可以放胆抢攻,所以,她目前的处境虽然艰苦,但却是有惊无险。如此又混战了五十招,还是一个不了之局。
古今同那出奇制胜的办法也还是没想出来,事实上他跟尉迟烈的功力不相上下,纵然他肯拼老命,也决非三两百招所能制胜,而且万一那一旁掠阵的司马琪也加入战圈,他的处境可更艰难哩!
此时,不但古今同内心之中,既优且急,而那位五公主也沉不住气了,扯着嗓子扬声道:“嗨!尉迟大侠,这妞儿顽强得很,要想完整无损地生擒,可办不到哩!”
尉迟烈笑道:“五公主,请勉为其难,慢慢来,好在煮熟了的鸭子,不怕她飞上天去。”
那银衫人尖笑道:“对啊!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方才六公主也曾说过,等这妞儿锋头过后,再慢慢消遣她。”
尉迟烈向古今同笑道:“古大侠,你都听到了?”
古今同冷哼一声道:“听到了又怎么样?”
尉迟烈笑道:“不怎么样。”
古今同怒声道:“废话。”
尉迟烈还是含笑道:“古大侠,别吹胡瞪眼好不好,咱们停下来谈谈,可以么?”
古今同冷笑一声道:“怎么?你怕了?”
尉迟烈道:“笑话,古大侠,别胡扯,我是为你好。”
古今同哈哈笑道:“真新鲜,好!你说出来听听,咱们还是边打边谈,用不着停下来。”
尉迟烈沉声接道:“古大侠,良禽择木而栖,你该懂得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吧?”
古今同笑道:“我懂得,你是要我改投卞天鹏的手下去?”
尉迟烈道:“只要你古大侠点点头,我保证你的地位决不在我尉迟烈之下。”
古今同一本正经地道:“这条件很优厚啊!我真有点怦然心动哩!”
尉迟烈道:“古兄不防多考虑一下。”
“古大侠”改成了“古兄”,称谓也立即亲热起来了。
古今同笑道:“不需多加考虑,我立刻可以答应你。”
尉迟烈不禁一楞道:“真的么?”
古今同道:“当然。”
“那么,咱们可以停下来了。”
“慢着,我还有条件。”
尉迟烈笑道:“古兄所提条件,只要不太苛刻,我可以代表敝上先行作主。”
古今同道:“那先谢谢你啦!”
尉迟烈道:“古兄莫客气,请将条件说出来。”
古今同震声接道:“条件很简单,先献上你的狗命来。”
“呼”地一掌,一股急劲无匹的罡风,迫得尉迟烈急退三大步。
尉迟烈怒声叱道:“姓古的,你是不吃敬酒,要吃罚酒?”
古今同再度攻出一招,朗声笑道:“老夫软硬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