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巧儿方自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眼前金芒一闪,四个金衫侍者,四般兵刃,已一齐击下,并发出一声震天暴喝道:“滚回去!”
憋了一肚子闷气的胡伯元,怒喝一声:“去你妈的!”
喝声中,已与皇甫巧儿双双出手,将两个金衫老者逼得亳无还手余地,连连后退。
宋天行与长春真人,更是干净利落,一掌一个,将当面的金衫侍者震飞丈外。
此时,谷口方面,杀声震天,金铁交鸣与惨号声,不绝于耳,而且,这一支残酷的交响曲,更是越来越近,很显然地,群侠方面,已快要强行渡过那一段险阻的隘道,而即将进入谷中。
谷内入口方面,正密集着密密麻麻的长春谷中高手,这些人,一见宋天行等人业已脱困,立即暴喝一声,分出二十多人蜂拥地拦截过来。
宋天行向胡伯元沉声喝道:“贤梁孟请勿恋战,咱们立即前往谷口接应……”
他的话没说完,两声惨号过处,那与胡伯元夫妇搏斗中的两个金衫侍者,业已尸横就地。
这时,那些由谷道入口处蜂拥而来的高手,也兵刃齐举地,吆喝着冲了上来。
宋天行与长春真人分别夺过一支长剑,大喝一声:“挡我者死!”长剑挥处,人头滚滚,血雨纷飞,惨号之声,连绵不绝。
长春真人口中高宣“无量寿佛”,一面长剑翻飞,并振声大喝道:“长春谷大势已去,尔等放下兵刃,可贷一死……”
但冉啸天所收容这些黑道人物,竟都是一些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倒下一批,第二批又蜂拥而来。
长春真人不由一蹙双眉,扭头向胡伯元道:“胡大侠,你能否发挥一点影响力,制止他们?”
“道长,目前在下已成为长春谷的叛徒,恐怕无能为力啦!”
长春真人道:“施主不妨试试看。”
胡伯元振声大喝道:“尔等听着:冉啸天末日已临,宋大侠与道长有好生之德,愿意放尔等逃生,尔等还不觉悟!”
胡伯元的这几句话,果然收了一点效用,有少数之人已朗然退出,但大多数却前仆后继地冲杀着。
宋天行入目之下,不由朗目中寒芒一闪,振声大喝道:“杀恶即所以引善,诸位不必手下留情,在下先行前往谷口接应!”
喝声中,一剑斩掉当面两个敌人,撮口发出一声龙吟清啸,腾身飞射而起,有若匹练马行空地,向谷道入口处疾射而去。
这时,雪山神尼等群侠,已由隘道口中杀出一条血路,冲过入口处,冉啸天也已亲自出了手,将一马当先的雪山神尼截住。广寒宫中,精英尽出,纷纷拥向群侠,一时之间,人如潮涌,杀声震天,战况之惨,可算是武林中难得一见。
尤其是雪山神尼与冉啸天这一对,更是有若龙争虎斗,罡风劲气所及,逼得那些蜂拥而上的广寒宫中的高手,不由自主地纷纷后退。
雪山神尼等群侠,本是因宋天行与长春真人二人久未返回,深恐有所失闪,而赶来接应。
但群侠一路冲杀过来,所获答话,都异口同声地说宋天行与一个道士已葬身长春谷的机关中。
这消息,自然使群侠于惊疑参半之中,有着无比的愤怒,连这位菩萨心肠的佛门神尼,也动了真火。
这时,她以一柄铁拂尘对冉啸天的一剑一掌,一面绝招连施地将对方的疯狂攻势封住,一面振声大喝道:“冉啸天,你答我一问,昨宵前来的宋天行与修缘道友何在?”
冉啸天怒声答道:“宰掉啦!”
一旁的陈御风钢牙一挫道:“冉啸天,你真要杀了他们两人,今天这长春谷中,别想有一个活着!”
雪山神尼沉声喝道:“冉啸天,这不是儿戏的事,你可要说实话!”
凭宋天行与长春真人二人的功力,要想杀掉他们两人,可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尽管冉啸天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但群侠这方面,却仍然不敢相信。
冉啸天冷笑:“宰了就宰了,你不相信,就亲自去阎老五那边查查生死簿吧!”
接着,又振声大喝道:“弟兄们!宋天行与那个老杂毛,业已成为一段焦炭,眼前这几个,都是当代武林中的精英,只要宰掉他们这几个,咱们的武林霸业,就算是大功告成啦!弟兄们!杀啊!杀呀!”
齐大刚目眦欲裂地怒声大喝道:“神尼!请不必手下留情了!宋大侠等人,显然已凶多吉少,咱们擒贼先擒王,先宰了这老贼!”
喝声中,双掌齐飞,震飞围攻他的四个敌人中的两个,飞身向冉啸天扑来。
雪山神尼促劲喝道:“齐大侠不可躁进!”
与此同时,冉啸天冷笑一声:“匹夫找死!”左掌一扬,迎着齐大刚飞扑的身形,兜头痛击。
雪山神尼连忙横里击出一掌,消去冉啸天的部分掌力,同时振声大喝:“齐大侠速退!”
“轰”地一声大震声中,冉啸天与雪山神尼各自身形一晃,齐大刚却被震得凌空翻了三个筋斗,飞向丈远的闻人杰的斗场之旁。
雪山神尼是横里硬截,并未接触对方掌力正面的锐锋,犹自被震得身躯一晃,而齐大刚则更是在冉啸天的掌力已被雪山神尼横掌一击,消失大部分劲力之后,然后还被震飞丈远之外,足见目前冉啸天的功力,业已高过了雪山神尼。
此情此景,自是使群侠方面,对宋天行与长春真人二人的安全更加担心,而心情也更加沉重了。
闻人杰一掌震飞当面的一个金衫侍者,伸手将飞向他身边的齐大刚接住。
齐大刚所受震伤,虽然不算严重,但闻人杰要保护齐大刚的安全,又要格拒敌方那前仆后继的冲杀,登时显得捉襟见肘起来。
幸亏陈御风见状之下,连忙冲出敌人的包围,飞身增援才将情况稳住。
冉啸天一面剑掌兼施地有攻有守,一面却沉声喝道:“老尼姑,冉啸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你应该已心中有数,老夫顾念昔日一点香火之情,没对你下杀手,你可得相识一点!”
雪山神尼也沉声喝道:“冉啸天,废话免谈,今天除非你能迷途知返,不再掀风作浪,否则,你我两人中,总有一个人要溅血横尸!”
冉啸天冷笑道:“你既不识好歹,不知进退,那个血溅横尸的,准定是你!”
“未必见得?”雪山神尼也冷笑道:“口说不能为凭,咱们且在艺业上分个强存弱亡吧……”
雪山神尼的话没说完,宋天行那一声龙吟清啸,也刚好适时传到。
冉啸天脸色大变,群侠方面,自然精神为之一振,雪山神尼并哈哈大笑道:“冉啸天,你的牛皮吹炸了吧!”
就这当口,宋天行尤若天马行空,似是天神下降地,一闪而落,同时舌绽春雷,振声大喝道:“通通住手!”
这一声断喝,有若晴天空中起了一阵霹雳,无论敌我双方,都不自觉地停止了搏斗。
雪山神尼首先发问道:“天行!那……修缘道友呢?”
宋天行朗目环扫现场中,一面含笑答道:“多谢前辈关注,修缘道长随后就来……”
这时现场,尸体狼藉,血腥扑鼻,景象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宋天行目光停在正在趺坐疗伤的齐大刚身边,不由蹙眉问道:“齐前辈受了伤?”
齐大刚张目微笑道:“不要紧,老弟,这点内伤,老朽还挺得住。”
一旁的陈御风连忙制住他道:“齐大侠,你刚刚服下药,最好不要说话。”
宋天行对面丈远处,正是冉啸天。
冉啸天身材高大,虬髯绕颊,身穿一袭月白长衫,长相颇是威猛,不过,他那张蜡黄的马脸,和一对目光森寒的三角眼,却不但令人望而生畏,也令人由心底里感到不舒服。
宋天行虽然没见过冉啸天,却曾由陈御风口中听说过他的长相,所以,目光一触之下,即已肯定对方就是冉啸天,同时心中也不由暗地笑着:“怪不得雪山神尼当年不爱他,这一副长相,可委实会令人不敢恭维……”
宋天行转念未毕,冉啸天已目注他冷然问道:“你就是宋天行?”
宋天行淡淡一笑道:“不错,如假包换。”
冉啸天冷笑一声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宋天行淡笑姐故道:“自然是走出来的啊!区区奇门阵法,又能奈我何……”
这时,现场的一切打杀,均已停止,所以,对远处那长春真人与胡伯元夫妇冲杀突围时所发出的金铁交鸣声与惨号之声,也越发清脆可闻。
冉啸天蜡黄的脸色,变成一片铁青,钢牙一挫,目射煞芒地恨声说道:“小辈别得了便宜便卖乖,要不是那一对吃里扒外的狗男女提供你的线索,你能走得出来!”
宋天行神色一整道:“阁下,别尽管责怪别人,首先你该自我反省……”
冉啸天怒声截道:“小辈!凭你也配教训老夫!”
宋天行朗声说道:“这是理!阁下,你淫人妻子,拆散人家恩爱夫妻……”
“住口!”冉啸天瞋目怒叱道:“小辈!老夫本不屑同你动手,但你既然不识拾举于前,又一再顶撞老夫于后,说不得只好拿你先开刀,算是替我那惨死在你师父手中的爱女,收回一点利息。小辈!你进招领死吧!”
宋天行轩眉大笑道:“冉啸天,目前你已众亲离,覆亡在即,你且瞧瞧周围,还有多少可用之人!”
冉啸天冷笑道:“老夫不用什么人帮忙,仅仅老夫一个人,也可以收拾你们这般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话锋微顿,又沉声接道,“那一对狗男女,既已跟你赌气,你当然也知道,老夫还有新练成的杀手尚未施展。”
宋天行淡笑道:“我知道!可惜你那‘血影神功’,至少还差七天火候……”
雪山神尼截口问道:“天行!你说他已练成‘血影神功’?”
宋天行道:“不错,但百日关期,尚差七天,想必未成气候。”
冉啸天冷笑:“小辈,你不妨先行试试看!”
宋天行正容接道:“宋天行正想拜领一下你那新练成的歹毒神功,只是,咱们动手之前,我还得说几句话。”
冉啸天怒声喝道:“有屁快放!”
宋天行神色一整道:“阁下对你那未成气候的‘血影神功’,竟如此自信?”
冉啸天道:“老夫当然有此自信,而且老夫纵然不用‘血影神功’,也照样能收拾你们!”
宋天行道:“可是,我不能不提醒你,纵然你功力通玄,也会好汉敌不过人多。”
冉啸天道:“那是老夫自己的事,与你不相干,而且,老夫也没把你们这些插标卖首之流放在眼中,人数纵然再多,又怎能奈我何?”
宋天行微微一笑道:“嘴硬不管用,阁下,目前,双方实力如何,你我心中都有数。”
冉啸天注目问道:“小辈,你说这些废话,是什么意思?”
宋天行正容接道:“这不是废话,阁下,宋天行为你借箸代筹,目前你只有一条路好走。”
冉啸天不禁笑问道:“是么!那老夫还得先行谢谢你啦!”
“谢倒不必,”宋天行注目接道,“不过,宋天行言出至诚,说出之后,希望你能善为抉择。”
冉啸天冷冷地一笑道:“你说出来试试看!”
宋天行沉声接道:“交出闻人杰大侠与皇甫女侠所需解药,并发下重誓,今生永不出长春谷一步,宋天行可以请求在场的各位前辈,不再为难你……”
他的话没说完,冉啸天截口哈哈大笑道:“小辈,真是做你的清秋大梦!”
同时,另一声娇叱也遥遥传来:“不行!宋大侠,不能便宜这老贼!”
话落人到,全身血迹斑斑的皇甫巧儿,已首先纵落当场。
紧接着,胡伯元、长春真人二人相继纵落,这二位,除了长春真人身上甚少血迹之外,胡伯元几乎已成了个血人,可以想见,这一路冲杀过程,战况的激烈。
皇甫巧儿身形一落,立即戟指冉啸天,银牙一挫地恨声叱道:“老贼!今天是你的末日到了!”
冉啸天阴阴一笑道:“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咱们十几年的缱绻深情,就如此一笔抹煞!”微顿话锋,又淫笑着接道,“巧儿,昨宵,你出来之前,还在老夫怀中宛转承欢,若不胜情,才一两个时辰之隔,就反脸不认人了?”
皇甫巧儿俏脸铁青,娇躯颤抖,嘴唇翕张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胡伯元气极之下,怒叱一声:“老贼!纳命来!”
叱声中,已振剑和身飞扑。
站在他身旁的长春真人,连忙一把将他拉住道:“胡大侠不可躁进!”
冉啸天冷冷一笑道:“顶把绿头巾,又压不死人,十几年你都顶过去,再多顶一会儿,也不要紧呀!”
雪山神尼振声大喝道:“冉啸天,你如果还有一点人性,就该自碎‘天灵’,以谢你冉家的列祖列宗于泉下!”
同时,宋天行却急于制止即待拚命的胡伯元夫妇道:“贤梁孟请稍安勿躁。”接着,又向长春真人道,“道长,请带领胡大侠伉俪向各位前辈引见一番。”顿住话锋,目光移注冉啸天沉声说道:“冉啸天,你快点答我所问!”
冉啸天冷哼一声道:“别做梦了!小辈。”
宋天行不禁长叹一声道:“冉啸天,你一定要将几根老骨头埋在这里?”
“小辈,有种,就快点上前领死,否则,你就给老夫滚开。”
宋天行冷冷一笑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宋天行成全你吧!”说话间,已探怀解下束在腰间的“金蛇软剑”。
这“金蛇软剑”是正副两枝,分别为宋天行与虎儿师兄弟二人携带,是两枝锋利无比,能断金切玉的宝剑,不用时则可做腰带束剑腰间。
宋天行不待对方开口,主动亮出这枝宝剑,自他出道以来,可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哩!
这时,胡伯元夫妇已在长春真人的引介之下,与雪山神尼等人见过了礼,并正由长春真人在做简短的介绍。
胡伯元一见宋天行与冉啸天即将动手,连忙扬声说道:“宋大侠,在下也算一份。”
宋天行正容答道:“胡大侠,请一旁为兄弟掠阵,万一兄弟不行时,胡大侠再加援手不迟。”
冉啸天冷笑道:“最好你们一齐上,免得老夫一个一个地打发,太过麻烦。”
陈御风缓步而出,含笑接道:“你阁下说得也对!宋老弟,咱们哥儿俩,就联手打个头阵吧!”
陈御风不惜自贬身分,与宋天行联手对付冉啸天,固然是为了冉啸天的“血影神功”不容轻视,最主要的,还是深恐宋天行独任艰巨,有甚失闪。
冉啸天曾经与陈御风交过手,对陈御风的功力,自是有深切的了解。此刻,目睹对方竟要与宋天行联手对付自己,不由暗中警觉提高,狂态尽敛地正容道:“好!亮兵刃!”
陈御风微笑:“咱们二对一,已经占了不少便宜,再要亮兵刃,就未免那个了啦,所以,陈某人还是决定以一双肉掌陪你玩玩。”
冉啸天笑道:“那你死了,可怨不了谁!”
陈御风道:“阁下,还是你自己当心一点吧!陈某人的事,可用不着你担心!”接着,神色一整:“请!”
雪山神尼连忙喝道:“慢着!”
冉啸天怒哼道:“你要参加就趁早!”
雪山神尼安详地笑道:“贫尼还不致于打落水狗……”
冉啸天截口道:“那你还有什么屁放的!”
雪山神尼正容接道:“在咱们胜负未分之前,你这些手下,最好先约束他们一下,以免冤枉送命!”
冉啸天道:“这个无须你操心!他们未得老夫命令,不会对你们群殴!”
雪山神尼道:“那就好了,请!”
冉啸天目光一掠陈御风、宋天行二人道:“你们两个,还不进招!”
宋天行笑道:“咱们以二对一,理当让阁下先进招。”
冉啸天冷哼一声:“你们的臭规矩可真不少!”接着,沉喝一声,“看剑!”
话出剑随,身形一旋,一道冷芒,向陈御风拦腰斩去,同时,左手拍向宋天行的右肩。冉啸天开始第一招,可使得非常奸猾。
以长剑对付陈御风的徒手,在双方功力相当的情况之下,自然是他要占便宜。
同时左掌以“血影神功”攻向宋天行,也自然是欺宋天行年纪轻功力浅,而且又可避免自己的长剑与宋天行的“金蛇软剑”相接触。
这正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的最合算的打法。
可是,他目前的两个对手,可并非易与之辈,尽管他的算盘打得精,却全部都落空。
他的攻势才出,眼前人影电闪,陈御风与宋天行已互换了位置。
刚好,陈御风恰到好处地迎上他的掌风。而宋天行的“金蛇软剑”却是一式“佛光普照”,幻起漫天金霞,硬架硬接地疾卷而来。
而更使他为之气结的,却是他那运足十分真力,并含“血影神功”的一掌,在陈御风的大袖一挥之下,竟如泥牛入海似的,消失无迹。
但这老魔也委实强得可以,面对两位绝顶高手,一击落空之下,即于电光火石之间,身形疾转,右手长剑顺势一沉,由原来的“横扫千军”改为斜挑而上的“笑指天南”,刺向宋天行左侧的“章门”穴。
招式尽管是平凡之极,但在他手中使来,平凡中却蕴含着莫测的变化,和无穷的威力,而且避招不现,妙到巅毫,令人目不暇接。
这些,说来虽嫌冗长,但实际上却是双方交手一回合之间的事。
冉啸天一掌落空,陈御风哈哈大笑道:“阁下这一掌,虚飘得好像不含真力,是嫌我陈某人不堪承教么!”
冉啸天怒喝道:“匹夫!你再接一掌!”
“砰”地一声大震,还夹杂着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显然地,三人都是硬接硬架地拚了一招。
陈御风朗声大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阁下也接陈某人一掌!”
又一声“砰”然巨震过处,陈御风、冉啸天二人被震退三步。
宋天行乘势一招“金针渡厄”,又将冉啸天刚刚站稳的身形逼得退了一大步。
但这三道人影乍分复合。刹那之间,又龙腾虎跃地杀得难解难分。
在如火如荼的恶斗进行中,陈御风以真气传音向宋天行说道:“老弟,这老魔的‘血影神功’,已有九成火候,你可不能硬接,方才我硬拚了两掌,还感到浑身不自在呢!”
宋天行传音惊问道:“这‘血影神功’,竟如此厉害?”
陈御风道:“可不是!差幸我的功力,跟他在伯仲之间,还能抗得住,否则,只要功力逊他达上一成以上,就有被他一掌毙命的可能。”
宋天行不禁骇然讶道:“如果老魔的‘血影神功’练到十成火候,岂非无人能制服他了?”
陈御风道:“论单打独斗,事实上,目前已经没人能制服得了他了。”
两人传音对话之间,双方已激战百招以上。
这位冉啸天,也真是了得,独斗当代武林中大顶尖高手,搏斗百招以上,仍然还是有攻有守,一点也没见败落的迹象。
也不知他是狂傲成性,还是深恐群侠方面再添帮手,而故意先发制人地使出激将法来?在疯狂搏斗中,竟然哈哈大笑道:“光是你们两个,还差得太远,最好再上来两个,也好让老夫待会省点气力……”
陈御风也朗声笑道:“冉啸天,别狂吹牛皮,五百招之内,咱两个,准教你躺下就是。”
“放你妈的臭狗屁!”冉啸天怒声喝道,“已经快到两百招了,你们两个,连老夫的一根鸟毛也没捞着呢!”
一旁掠阵的闻人杰向雪山神尼低声说道:“神尼,在下请命参战。”
雪山神尼目视斗场,口中却漫应道:“不必!”
这时,跌坐疗伤的齐大刚因所受内伤并不严重,经服过陈御风所特制的疗伤圣药,稍经调息之后,业已完全康复,当下也附和着闻人杰的话道:“神尼!对付这种人,咱们大可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
但雪山神尼仍然摇摇头道:“咱们犯不着这么做。”
齐大刚低声问道:“神尼,他们二位真能在五百招内取胜么?”
雪山神尼微笑道:“齐大侠只管静观就是!”
胡伯元对雪山神尼与陈御风的话,自是深信不疑,但他却关心爱妻的安危,当下,不胜焦灼地向雪山神尼说道:“神尼,如果陈大侠将冉啸天这老贼杀死,那……那拙荆所中毒药,岂非……”
雪山神尼含笑截口道:“胡大侠请放心,陈大侠出手会有分寸的。”
就当此时,冉啸天振声大喝道:“陈御风,宋天行,你们两个有种,就该硬拚硬地接老夫一掌!”
宋天行抢先朗声大笑道:“阁下,你以为宋天行不敢接你的掌风么?”
冉啸天冷笑一声道:“算你有种!小子看掌!”话声中,左掌一扬,向宋天行当胸击来。
宋天行大喝一声道:“来得好!”
同样地左掌一扬,“砰”然巨震声中,冉啸天身形微晃,宋天行却被震得踉踉跄跄地,直退丈外,尚未拿桩站稳。
此情此景,不由使一旁的“霹雳火”齐大刚一声惊呼,飞身而出。但他的身形一起,却被神尼一把将其扣住。
同时,冉啸天一声冷笑“你小子也不过如此……”话声中,剑掌兼施地向陈御风和身飞扑。
也就当此同时,宋天行一声劲喝:“打!”
陈御风并扬声大笑道:“冉啸天,你上当啦!”
原来宋天行方才是故意装着被冉啸天的掌力震飞,以松懈对方的戒备,待得身形将落未落之间,猛一转身,“二相金环”脱手飞出,并沉声喝“打”。
“打”声出口,两道金芒已疾如电掣,虚实莫测地,分射冉啸天的“灵台”与“章门”重穴。
宋天行的“二相归元手法”,是何等神奇!
冉啸天虽然明知对方有这么一项绝招,但却认为对方年纪轻,未必已练到清虚上人那等出神入化的境地,同时,也因一掌将对方震飞,心理上多少存了一点“你小子也不过如此”的轻视之心,再加上陈御风的动作,也配合得恰到好处,快如迅电奔雷地,连续攻出三记绝招,迫得他不能不全力应付。
在此种诸般情况巧妙配合之下,这一代老魔冉啸天,竟然被宋天行一击奏功,身躯一颤地呆立当场,陈御风并立即接连凌空扬指,加点了两处穴道。
宋天行朗目环扫呆立周围,目射骇芒的广寒宫中高手,振声大喝道:“首恶已擒,既往免究,诸位请静立原地,听候发落!”
接着,转身向雪山神尼躬身一礼道:“有关善后事宜,敬请神尼前辈卓裁。”
雪山神尼微微一笑道:“年轻人,元凶既然是你所擒,理当由你发落。”
宋天行正容笑道:“神尼是此行主帅,而且,冉啸天又是……”
他本想说出冉啸天过去与雪由神尼的渊源不浅,但他觉得自己站在一个晚辈的立场,这种话实在未便出口,只好讪然一笑地,顿了下来。
雪山神尼自然听得懂他的言外之意,当下,淡笑着接道:“孩子,其他的,你都不用管,我授权你全权处理。”
陈御风也含笑说道:“老弟,神尼既然如此说,你就不用再推辞,善秉神尼意旨,便宜处理吧!”
宋天行只好点点头笑道:“那么!天行有僭了。”微顿话锋,转身目注冉啸天,神色一整道,“阁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冉啸天怒叱一声道:“小辈!少啰嗦,老夫既已失手受制,杀割任便!”
宋天行披唇一哂道:“你很够英雄,可是宋天行要提醒你:人死了,可不能复生。”
冉啸天笑道:“俗语说得好:山中难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老夫行年满百,吃遍了山珍海味,玩尽了美女娇娃,虽死又复何恨!”
宋天行方自深深一笑,冉啸天又注目问道:“听你这言外之意,似乎还想跟老夫谈谈条件?”
宋天行正容答道:“不错!”
冉啸天道:“你且说出来试试看?”
宋天行注目接道:“条件很简单,只要你交出闻人杰大侠与皇甫女侠二人所需解药,宋某人可以贷你一死!”
冉啸天含笑问道:“你不怕老夫再卷土重来?”
宋天行披唇一哂道:“像今天这情形,你卷土重来,又有何用,何况,宋某人所谓贷你一死,只不过仅仅留下你一条老命而已。”
冉啸天接问道:“你这么说,还要废除老夫功力。”
宋天行点头答道:“不错!这是必须的手段。”
冉啸天沉吟少顷,才注目问道:“是否有通融余地?”
“没有。”宋天行沉声接道:“阁下,以两份你本来必须交出的解药,换取一条性命,这交易,难道你还吃了亏?”
冉啸天笑道:“不错!由表面上看来,这笔交易,老夫是占了便宜,不过,兹事体大,老夫可不能不多加考虑一番。”
宋天行冷冷一笑道:“阁下,如果真是多加考虑,自然可以,但如果想借以暗中运气,冲开被制的穴道,那是梦想。”
冉啸天脸色微微一变,怒声叱道:“小辈,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夫深知你那‘二相归元’独门手法的阴损,才不会费精神去自行冲穴呢!”
宋天行道:“那你为何要借词多加考虑?”
冉啸天道:“老夫已考虑好了,不行!”
宋天行愣了一愣道:“这是说:你情愿走死路,也不肯交出解药?”
冉啸天毅然点头道:“不错!”
宋天行正容接道:“俗语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阁下奈何偏要做此损人而又害己的事呢?”
冉啸天冷然答道:“性命是老夫自己,无须你多管闲事!”
宋天行心中暗忖:“这老魔拿准我非向他索取解药不可,竟摆起架子来……”
但他口中却“哦”地一声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我明白你是借解药,要我自动‘减价’。”
冉啸天冷冷一笑道:“可以这么说,你不“减价’也不要紧,老夫临死能带走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和一位名震西南的大侠做为侍从,黄泉之下,也不会寂寞。”
宋天行冷笑一声道:“别打错算盘了!你自己不交出来,难道我不会去搜查!”
“你打错算盘啦!”冉啸天目注旁立的皇甫巧儿,接着冷笑道:“这淫妇,曾是老夫的床头人,你不妨问问她看,广寒宫中,是否有第二个人知道老夫收藏解药之处。”
宋天行蹙眉沉思间,雪山神尼一声喝道:“冉啸天,你真是至死不悟,临死还要找个垫背的!”
冉啸天笑道:“这哪能怪我,是你们开出的条件太不公平嘛!”
“不公平?”宋天行接问道:“是哪一点不公平?”
冉啸天道:“你小子,替老夫想想看:老夫不交出解药是死,交出解药还是死,这种条件能算公平么?”
宋天行讶问道:“谁说交出解药也要死?”
冉啸天道:“不错,你并没有如此说过,只不过要废除老夫的武功,老夫仇敌遍天下,武功被废除之后,任何人都可以举手间,制老夫于死,所以,与其将来死于凡夫俗子手中,倒不如死在你们这些名震武林的所谓大侠之手,来得壮烈一点。”
宋天行目光深注地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保存这一身武功,做为卷土重来的资本。”
冉啸天道:“武功是练武人的第二生命,老夫自当尽量设法保存它……”
宋天行截口问道:“你这么说,如果能不废除武功而放你离去,你是愿意交出解药的了?”
“不错!”冉啸天阴阴一笑道:“不过,老夫还有一个附带条件。”
宋天行蹙眉接道:“好!你不妨说出来试试看?”
冉啸天道:“这附带条件是:老夫这些手下,以及广寒宫中的财物,都要带走,你们不得留难!”
一旁的闻人杰扬声说道:“宋老弟,不可答应他!”
宋天行蹙眉说道:“闻前辈,可是……”
闻人杰正容截口道:“你该想到放虎归山的后果,目前,他那歹毒的‘血影神功’尚未大成,已如此难以制服,如再假以时日,那还得了!”
宋天行剑眉高挑地笑道:“闻前辈,‘血影神功’固然歹毒而厉害,但天道好在自古邪不胜正,纵然他再卷土重来,也不过是自速其死而已。”“不!”闻人杰坚决接道,“老弟决不能答应他!老朽个人生死事小,遗祸武林事大,我想皇甫女侠,也必然有此同感。”
皇甫巧儿肃容点首道:“是的,妾身也有此同感。”接着,银牙一挫道:“只要眼看这老贼溅血尸横,妾身虽死无恨。”
冉啸天连连冷笑道:“好!好!不愧是老夫的生死冤家,黄泉路上,咱们结伴同行吧!”
宋天行声色俱厉:“闻人前辈,皇甫女侠,二位请勿再言,宋天行心意已定,决心接受他的条件。”
微顿话锋,目光移注冉啸天道:“阁下,你都听到了?”
冉啸天冷笑道:“老夫耳朵又没聋,当然听到了!”
宋天行沉声接道:“那么,在成交之前,宋天行有几句逆耳良言,希望你能……”
冉啸天截口冷笑道:“你还不配向老夫说教,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除非你我这一笔交易不成,否则,快则一月,迟则半载,老夫必然重整旗鼓,洗刷今天所受的耻辱!”
宋天行长叹一声道:“既然话不投机,咱们没什么可说的了好,你去取解药来吧!”
冉啸天紧钉一句道:“你不后悔?”
宋天行轩目朗声道:“冉啸天,宋天行既敢纵虎归山,自有办法教你在真理正义之前,乖乖地授首!”一顿话锋,才沉声接道:“咱废话到此为止,你去取解药来吧!”
冉啸天道:“解药藏在本宫正殿,大梁正中的太极图中,你自己去取吧!”
一旁的胡伯元连忙接道:“宋大侠,在下前往一行。”
宋天行点头:“好的!有劳胡兄了。”
胡伯元转身离去之间,皇甫巧儿扬声唤道:“胡伯元,你可当心一点。”
胡伯元一面飞奔,一面扭头答道:“我会当心的……”
宋天行目光一扫其余群侠,正容说道:“咱们这趟大雪山之行,究竟是功是过,只好留待后人去评论了。”
陈御风含笑答道:“老弟,你的决定是对的。”
雪山神尼也点点头道:“孩子,此情此景,换任何人来主持,也会如此决定的,所以,你不须为此一决定的后果担心或不安。”
闻人杰目光一掠皇甫巧儿,长叹一声道:“皇甫女侠,你我这一条命,该算是捡了回来,但在元凶未除之前,你我心灵上的负担,可说更加沉重啦!”
长春真人佛号高喧地道:“无量寿佛!两位施主也不必为此而不安,除魔卫道,凡我武林同道,都应勉力以赴,目前,此间事,已算告一段落,只等胡施主将解药取来,咱们也该首途赶返中原了。”
这时,胡伯元已将解药取了回来。
闻人杰每天服用临时解药的时间是正午。此时,正午刚过,闻人杰却在强忍着未服那临时解药。
当然,他的用意是在强忍片刻痛苦,却可立即测验出冉啸天所交出的解药是真是伪来。
果然,他服下解药之后,证明不假,于是宋天行立即解开冉啸天被制的穴道,偕同其余群侠,赶返打箭炉,在打箭炉休息一宵,第三天清晨,大伙儿匆匆地向中原进发。
至于那呆在打箭炉客栈中,原本为冉啸天礼聘而来的七个番僧,在群侠的劝导之下,也自动折返西藏去了。
群侠折返中原之事,暂且按下,且说……
当宋天行,雪山神尼,陈御风三人,起程前往大雪山之后的当天晚上,古双城立即吩咐悦来客栈的店家腾出后院的一个独院,将所有留在洛阳的群侠如李四娘、朱振邦、薛兰君、南宫静、云中凤、小胡萍等人都集中住在独院中。
为了便于云中凤、南宫静、小胡萍等三人服过灵药后的静修,也是为了给一统门方面来一个高深莫测,此举是必要的,同时为了做得彻底,连客栈中的侍应人员,也一概拒绝进入独院中。
这八位当中,只有朱振邦与小胡萍二人是男性,小胡萍既要静修,无形中,所有一切对于外务,都落在朱振邦一人身上。
所以,宋天行等人一走,朱振邦可就忙得团团转啦!
他们的一番安排,对云中凤等三人,因获奇缘而静修的事,固已收到了保密的效果,但宋天行等人的西上大雪山,却未逃过一统门的耳目。因一统门方面,除了即以飞鸽传书通知冉啸天派人沿途阻挠之外,洛阳方面的局势,也为之形成一种外弛内张,密云不雨的沉闷气氛。
但目前留在开封的群侠,其实力虽然不能与一统门方面抗衡,却也不能轻侮,一统门方面,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自不便轻举妄动。
所以,这沉闷的局势,一直维持到第五天,还没见到一统门方面有什么行动。
这情形,对群侠方面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目前,小胡萍服过陈御风所赠的大还丹之后,功力已大为增进,纵然遇上对方十大高人中人物,也足可以周旋一番,只要再等两天,云中凤与南宫静二人功德圆满之后,即使对方大举来犯,也不足为虑了。
但天下事,不如意者常八九,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偏偏出了麻烦。
这是宋天行等人西上之后,第六天的午后。
朱振邦独坐院中树荫下,闭目养神,小酒鬼胡萍背着一个特大的酒葫芦,悄然走近朱振邦面前,向着他扮了一个鬼脸,笑道:“朱老,小酒鬼出去走走,可以么?”
朱振邦眼也懒得睁开地,沉声喝道:“不可以!”
胡萍哭丧着脸道:“朱老!您是知道的,小酒鬼已经是六天滴酒未尝啦!”
朱振邦闭目如故道:“六天不吃饭也死不了人,你小子六天不喝酒,有甚要紧!”
胡萍几乎是以哀求的语气道:“朱老,小酒鬼也可以六天不吃饭,但六天不喝酒,却比杀了我还要难过啊!”
接着,并向着他抱拳长揖道:“朱老,朱老,您行行好,小酒鬼这厢有礼啦!”
朱振邦独目一张,忍不住笑骂道:“瞧你这德性!”
胡萍大喜过望地道:“朱老,您已经答应了!”
口中说着,已迈开大步,向院外走去。
朱振邦低声沉喝道:“小鬼站住!”
朱振邦莞尔一笑,但旋即脸色一沉道:“一统门开坛大典在即,应邀观礼,以及闻风而来瞧热闹的江湖人物,日益增多,目前的洛阳城,已成了龙蛇杂处的多事之区,这一点,你该明白。”
胡萍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小酒鬼明白。”
“明白就好!”朱振邦即挥了挥手,接道:“快去快回,不许惹是生非!”
“是!”
“是”字的尾音未落,人已一溜烟似地,跑出了客栈。
这小鬼自服过陈御风所赠的大还丹,并经李四娘不惜耗费真力,乘机替他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后,一身功力已可与那列名十大高人中的乃师,“醉弥勒”杜少康并驾齐驱了。
不过,群侠方面,因目前环境特殊,恐其年轻好胜而借机生事,所以,不但不夸奖他,反而故意加以贬抑。
但这个小酒鬼,本来就是一个鬼精灵,对自己究已增加多少功力,岂有不明白之理,惟以现有群侠中,半数是他的长辈,他也只好假痴假呆地装迷糊,但谁都可以想像到,这六天的闷处斗室,和禁酒的生涯,可委实是够他受的了。
目前,这一离开客栈,可真是有如鱼游大海,鸟脱樊笼,高兴得连生辰八字也给忘掉,至于朱振邦临行所交待的话,更是忘到九宵云外去啦!
他走上大街之后,首先是沽好了一葫芦上好的竹叶青,然后沿街信步走去,想物色一家小馆子,大快一下朵颐。
走着,走着,竟然又走到了那有一段香火缘,洛阳城中首屈一指的状元楼酒家前。于是,他信步走了进去,并迳行登上二楼。
这时,午时已过,本是酒楼饭馆生意淡清之际,但目前的洛阳城,因情况特殊,这状元楼上,竟然还有足七成的顾客,而且这七成顾客中,又十九都是武林人物。
他找了一个临窗的座位,放下背上的酒葫芦,大马金刀地,向着一旁哈腰请示的堂倌挥手道:“酒,要上好的竹叶青,菜拣最好的,也是你们这儿大师傅最拿手的,懂么?”
那堂倌满脸堆笑道:“是!是!请问少爷,酒要多少?菜要……”
胡萍蹙眉截口道:“酒,先来十斤,菜,只要两个中盘。”
菜要两个中盘,倒是平常得很,但十斤酒,却有点骇人听闻,何况十斤还是“先来”,这不是说明可能还要增添么!
他年纪轻轻,衣履光鲜,颇有点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的气概,但独个儿跑上酒楼,并且还带着一个特大的酒葫芦,却显得不伦不类。
在座的顾客,虽然大都是见多识广的江湖豪客,但对这奇特的少年人,却也有不少人投以诧异的目光,如今他这么一说,闻声投注的人,可就多啦!
但胡萍却是泰然自若,老气横秋地,向着满脸诧异神色的堂倌挥挥手道:“快!越快越好!”
那堂倌连声应是,哈腰退去了,小胡萍这才冷眼向全楼打量着。
全楼约两百位顾客中,大都是普通江湖豪客,没什么特别扎眼的人物。
但其中靠近他右首落里的一桌,就使他目光一触之下,为之微微一愣。
那一桌,一共是四个,面对他的是一统门的红旗令主“九尾仙狐”柳青青,左边是拉克鲁法王,右边是广寒宫派来的一个金衫侍者,背向着他的却是“北漠神雕”金大奇。
前面三个,小胡萍虽然认不出来,但“北漠神雕”金大奇,他的印象却至深刻,因不久之前,曾在信阳城郊外,亲自同对方交过手。
所以他目前虽然仅是看到对方的一个背影,却不由使他为之一愣。他尽管不认识其余三个,但凭对方能与金大奇这种人物共座,其身分也不难想见。但他初生之犊不怕虎,尤其是他前已因获奇遇而功力大增,更是忍不住跃跃欲试。
对方那四个,可能是正在商谈一件什么重要问题,虽然“九尾仙狐”柳青青等三人也曾向他投过诧异的一瞥,但他们三个却不认识他,而认识他的“北漠神雕”金大奇,却始终没回过头来。
他们双方之间,仅隔着两副座头,尽管是人声嘈杂,也尽管对方交谈的语声很低,但以胡萍目前的功力,只要微一凝神,仍可听得清清楚楚。
只见金大奇沉思着说道:“以他们现有的人手,只要咱们集中力量,自不难一举成擒。只是……”目光凝注柳青青问道:“柳令主,你能确定他们并没暗中调派人手增援么?”
柳青青肯定地答道:“绝对错不了!自宋天行西上之后,到目前为止,那悦来客栈中,并没有增加帮手……”
拉克鲁接道:“柳姑娘的消息,自然是信得过。不过,这事情却太不合理。”
金大奇点点头道:“法王所言甚是,试想:宋天行是何等精明人物,在明知这儿双方实力悬殊之下,怎会贸然西上?”
柳青青媚笑道:“两位顾虑得都有道理,但一生谨慎的诸葛武侯,也有被迫而使出‘空城计’的时候,宋天行再强煞,也不见得比诸葛亮高明吧!”
那金衫侍者点点头道:“不错!那宋天行与雪山神尼等人,必然是获得本宫宫主闭关研练‘血影神功’即将大成的消息,才不顾后果地,匆匆西上,要不然,又怎会走得那么秘密而匆忙!”
听到这里,小胡萍已明了对方那其余三人的身分,也知道了对方正准备对悦来客栈中的群侠,发动一次雷霆万钧的突袭。
他虽然年轻好事,却也深明轻重利害,姑不论对方几个人都不好惹,在目前情况之下,还是以“忍”为上策,而且必须及早抽身,将这重要的消息传回去,以便己方早做准备。他心中在暗地祈祷着:“但他们能在明晚发动,就好了……”
他念转未毕,只听拉克鲁轻轻一叹道:“说起来,对这种差使,洒家真提不起兴趣。”
“提不起兴趣?”金大奇笑问道:“为什么……”
这时,堂倌已将小胡萍的酒菜送了上来。
小胡萍此行,本是为了要大快朵颐而来,但此刻心中有了事情,也只好委屈自己一点了。
他故做从容地自斟自饮,一面继续凝神窃听对方的谈话,只见柳青青掩口媚笑,道:“法王的心事,奴家是最清楚不过了,金老您信是不信?”
金大奇微微一笑道:“那你就不妨代法王答话吧!”
柳青青向着拉克鲁飞了一个媚眼道:“可以么?法王。”
拉克鲁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要是答得不好,今天晚上……嘻嘻……洒家可不会饶你。”
柳青青媚笑道:“谁讨饶,就是这个。”说着,竟然伸出春葱似的五指,做了一个“忘八”之状。
小胡萍不禁暗骂一声:“这妖妇的面皮也真厚……”
只听柳青青格格荡笑道:“法王,奴家要提醒你,今天晚上还有特别任务。”
拉克鲁道:“那算不了什么,顶多一个更次就可解决。”
柳肯青道:“可是那几个老太婆,可并非易与之辈。”
小胡萍心中一惊道:“不好,敢情他们今夜就要发动,我可得及早抽身……”
只听拉克鲁笑道:“别长他人的志气,这种事,也用不着你担心,小乖乖,你还是猜猜洒家的心事吧!”
柳青青抿唇媚笑道:“法王,你之所以对今晚的任务,提不起兴趣来,是不是为了徐大侠的那一道禁令?”
拉克鲁点点头道:“不错。”
柳青青媚笑道:“法王,你怎会那么死心眼,只要将那两个妞儿弄到了手,自可以要如何,便如何,他徐大侠又能把你怎样哩!”
拉克鲁不禁色然喜道:“这倒是不错,反正洒家是客卿身分,大不了一走了之。”
“对呀!”柳青青抚掌媚笑道,“这下子,你倒真聪明起来啦!”
金大奇沉思接着道:“奇怪?”
拉克鲁笑问道:“何事奇怪?”
金大奇道:“我是说那徐大侠,既然已经跟宋天行拉破了脸,并要一举擒下那两个妞儿,却如何又不许咱们去侵犯那两个妞儿的清白呢?”
柳青青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总而言之一句话:他还丢不下情感的包袱。”
拉克鲁道:“既然丢不下感情的包袱,那又何必要将那两个妞儿擒获呢?”
柳青青笑道:“法王,你忘了宋天行是他那以霸道手段,统一武林的唯一障碍么!如今,他武力上可能已没法将宋天行制服,而感情的包袱,也未能完全放下。那么,最可靠,也最安全的办法,就只有将那两个妞儿擒获,以迫使宋天行就范了!”
小胡萍当然明白,对方口中所说的“两个妞儿”,指的就是云中凤与南宫静二人。
同时,他也觉得,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于是,他招手将堂倌召来,递过一锭碎银道:“多余的赏给你。”
那堂倌连声道谢中,小胡萍已从容起身,将酒葫芦往背上一背,即待离去。
但就当此时,那本来背他而坐的金大奇,忽然回过身来,向着他龇牙一笑道:“小酒鬼,想回去报信,是么?”
小胡萍暗中叫苦,但外表却是故装蓦然相遇似地“哦”了声,道:“原来是你金老儿,真是幸会!真是幸会!”
“少打哈哈!”金大奇冷笑接道,“小酒鬼,你识相一点,乖乖地给老夫坐下!”
小胡萍笑道:“怎么?难道你老儿还要孝敬我一顿?”
接着一手抚着肚皮道:“只是,少爷酒醉饭饱,已实在装不下了,你这一份孝心,只好心领啦!”
金大奇冷冷一笑:“十斤黄汤下肚,说你酒醉,还勉勉强强,至于‘饭饱’却还未必,你还是乖乖地坐下来,安心吃你的饭吧!否则,可莫怪老夫以老欺小。”
“笑话!”小胡萍也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少爷怕了你!”
金大奇道:“老夫不管你怕不怕,但你最好莫想溜开。”
小胡萍理直气壮地道:“少爷酒足饭饱,当然要……”
金大奇截口冷笑道:“小酒鬼,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方才,当你的脑袋刚刚冒出楼上时,老大也正好偶然回头。所以,你以为老夫没看到你,但事实上,老夫却早就看到了你。现在,你懂了么?”
小胡萍笑问道:“看到了又怎样?”
金大奇道:“不怎样,但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夫的默察之中,你如果想听了秘密之后回去报信,那可行不通!”
小胡萍冷笑道:“行不通?莫非还想将少爷留下?”
金大奇道:“不错!只要你自动留下,老夫也不难为你,将来我会把你交还你那老酒鬼师傅。”
小胡萍方自冷冷一笑间,拉克鲁却注目金大奇讶问道:“金兄,这小鬼就是杜少康的徒弟?”
“正是。”金大奇含笑接道:“别看他胎毛刚褪,乳臭未干,却是一肚子坏水……”
拉克鲁点点头道:“资质不错!”
金大奇道:“在年轻一代中,手底下也算不错,尤其是喝酒的功夫,可能已不在老酒鬼之下。”
小胡萍已心知难免一战,他这个人,跟乃师杜少康一样,酒喝得越多,也越能发挥本身的潜力,他感到方才那十斤酒不过瘾,竟然捧起酒葫芦,“咕嘟咕嘟”地牛饮起来。
柳青青忍不住娇笑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刚刚才喝下十斤,又牛饮起来……”
小胡萍放下酒葫芦,以衣袖抹去嘴角的酒渍,淡淡地一笑道:“少爷要走,倒要看看,谁敢拦我!”
说完,转身举步,从容地向楼梯口走去。
金大奇暴喝一声:“站住!”
小胡萍置若罔闻,安详地前行。
金大奇冷笑一声道:“小酒鬼你要能走下楼去,老夫这‘金’字就倒过来写!”
“那倒不必。”小胡萍边走边笑道:“跟少爷姓胡也就行啦!”
金大奇碧目中寒一闪,柳青青连忙笑道:“金老,杀鸡焉用牛刀,让奴家代劳就是。”
这时,小胡萍距那楼梯口,已不过三五步距离,但觉秀风一闪,那柳媚花娇的柳青青业已拦在他的面前,媚然一笑道:“小兄弟,看你眉清目秀,蛮聪明的一副面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