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萍似乎殊感失望地摇头一叹道:“唉!真差劲!”目光凝注着庥脸汉子,似笑非笑地接道:“不过,你这麻子哥还算差强人意。”横跨一步,淡笑着接道:“来,咱们两个再活动一下。”
麻脸汉子双目中骇芒毕露,不由自主地跟着向后退了三步。
小胡萍笑道:“麻子哥别怕,小爷不是老虎,不会吃人……”
突然,一个冰冷的语声发自他的背后:“娃儿,你是杜酒鬼的徒弟?”
敌人已挨近自己三丈之内,居然还没觉察,如果对方存心暗算,那后果还能设想么!此情此景,不由使天不怕地不怕的胡萍心中为之一凛。
但他年纪虽小,却不但心思缜密,而江湖经验也相当丰富。
他心知对方如有意暗算自己,则自己早就遭了毒手,所以尽管他心中暗感震惊,但表面上却是神态自若,头也不回地一举手中的酒葫芦笑道:“不错!标识在此,如假包换。”
说完之后,才安详地转过身来,“哦”地一声笑道:“原来是金前辈,半月之前,小酒鬼曾在‘金汤堡’幸睹前辈在吕瑶红面前的精彩表演,想不到今宵在这穷乡僻壤,又获睹前辈芝颜,小酒鬼真是荣幸得很!”
原来那挨近胡萍背后的人,竟是“大漠神雕”金大奇。
小胡萍口中那“……在吕瑶红面前的精彩表演”,指的是当时金大奇那一副奴颜婢膝的恭顺嘴脸。
这,以金大奇的身分地位而言,当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所以,小胡萍的话声一落,金大奇已脸色一沉说道:“胎毛未褪,乳臭未干,就学了一口的油腔滑调。”
小胡萍龇牙一笑道:“很抱歉,金前辈,家师可没教过我小胡萍一套奴颜婢膝的嘴脸。”这话中显然又带了刺儿。
金大奇怒哼一声:“小子,老夫可没什么以老欺小的顾虑,你再油嘴滑舌,当心老夫挤出你的蛋黄来!”
小胡萍心知这老魔有名的心狠手辣,说到做到,他尽管艺高胆大,但碰上十大高人中人物,他却有自知之明,心知决难在对方手下走过五十招去,以他的刁钻和精明,自然不肯吃这眼前亏。
所以,他表面上虽然神态自若地妙语如珠,但一双精目却在滴溜溜地乱转,心中更是在计算着要如何才能躲过眼前一劫。
金大奇年老成精,这些,自然逃不过他的观察,当下冷笑声道:“小子,放老实一点,别动什么鬼心眼,好好地答老夫问话,也许老夫不难为你。”
小胡萍笑道:“金前辈,小酒鬼又没得罪你,干吗要难为我呀?”
金大奇沉声喝道:“少废话!你们这一行,来了多少人?”
小胡萍答道:“不多不多,连我小胡萍一共才七位。”
金大奇注目问道:“是哪七个?”
小胡萍笑道:“待会,金前辈见到了,自然会认识啦!”
金大奇沉声喝道:“小子放刁!”
小胡萍谈笑如故地道:“小酒鬼的字典中,没有‘不敢’这两个字。不过,我要特别声明,方才的答话中委实是老实话,一点也不够刁。”
金大奇眉峰一蹙道:“你师傅也来了?”
小胡萍毫不思索地答道:“现在还没来。”
“你是说,他随后就到?”
“也许,”小胡萍一顿话锋,又龇牙一笑道,“金前辈,小酒鬼可没这么说,不过,金前辈自己要这么想,小酒鬼也不反对就是。”
金大奇冷笑一声道:“好!擒下小的,不怕老的不乖乖地送上门来。”话声一落,右臂倏伸,已向胡萍当胸抓来。
两人当中那三丈距离竟似没有那么回事似地,一抬步之间,那五指箕张的巨灵之掌,已临胡萍胸前。
小胡萍心中一凛,但他本性促狭而刁钻,临危仍不忘调侃对方,当下,匆促中,连忙使出那刚由宋天行处学来,尚未纯熟的“天龙御风身法”,轻飘飘地一闪,险煞人地脱出对方那凌厉一抓,立即张口喷出一道酒箭,哈哈大笑道:“残肴剩酒,不成敬意……”他明知道这一口酒,对金大奇这等人物,发生不了什么作用,所以,狂笑声中,头也不回,尽展轻功,向城中方向疾奔而去。
金大奇右掌一挥,将迎面射来的反震回去,身如离弦急矢,衔尾疾追,口中并怒叱道:“小子,你再能跑出十丈,老夫便跟你姓胡!”
小胡萍自知彼此之间,功力悬殊,逃是逃不过,只有另打主意,也许可伺机脱身。
就当他边跑边心念电转间,后面的金大奇已凌空而起,大有超越他前头,横身拦截之势。
小胡萍情急智生,猛然一个横窜,到了三丈外一株合抱的古松之下。
金大奇不防对方有此一着,而凌空激射的身形,事实上,匆促之间也来不及回旋,这一冲,竟冲出五丈之外才回身向胡萍再度扑来。
小胡萍身藉古松掩护,一面伺机逃避,一面朗声笑道:“金前辈,胡家的人,都是硬骨头,你最好还是跟吕瑶红去姓吧……”
话没说完,金大奇一声厉吼,已飞身扑了过来。
但小胡萍滑溜得很,双方隔着一株古松,他又持有“天龙御风身法”的便利。金大奇向左,他向右,金大奇向右,他向左,因此,一时之间,竟没奈何于他。
金大奇被逗得暴跳如雷间,小胡萍忽然双目一亮,目注金大奇的背后,笑道:“啊!宋大哥,你来得正好……”
金大奇以为是宋天行赶了来,连忙横闪五尺,回身一瞧间,只见夜空寂寂,哪有宋天行的人影。
就当他心中暗骂一声:“滑溜的小鬼!”
十丈外却传来小胡萍的狂笑道:“金前辈,失礼!失礼!小酒鬼少陪!”
金大奇一面飞身急赶,一怒声喝道:“小子,你跑到天边,老夫也要将你抓住……”
“好意思!”声到人到,冷笑声才入耳,人影飞闪!“砰”地一声,金大奇那向前激射的身形,已被震落地面。就在他面前丈远,赫然卓立着独目凝注,面寒似冰的“通臂神魔”朱振邦。
当这两位各自暗中默提真力,准备一拚时,小酒鬼已闻声折了回来,向着朱振邦笑道:“朱老,你再晚来片刻,小酒鬼可就升天了哩!”
朱振邦向着他独目一瞪道:“小鬼头,以后再敢单独行动,我不打烂你的屁股才怪……”
金大奇冷笑着接道:“朱瞎子,目前不是教训人的时候,你划下道来!”
朱振邦仰首狂笑道:“瞧你这口气,倒蛮像一位十大高人中的人物。”微顿话锋,冷笑一声接道:“有什么道可划的,你金大奇尽管最拿手的本领使出来好了!”
金大奇双目中厉芒一闪,怒声叱道:“自甘下贱的奴才,你太抬举自己了……”
叱声未落,朱振邦身形电闪,“砰!砰!砰!”地已接连硬拚了三掌。
这三掌硬拚,对双方当事人,似乎都没什么影响,但周围的草木和地面的尘土迷漫,落叶纷飞中,传出金大奇的冷笑道:“朱瞎子,我以为你又有什么长进,原来也不过如此!”
朱振邦披唇一哂道:“彼此彼此!”
就当双方骨节一阵爆响,准备凝功给对方制命的一击时,一阵急劲的破空之声过处,场中已捷如飞鸟般落下一个人来,赫然竟是宋天行,紧接着,人影再闪,古双城也飘降场中。
刹时之间,金大奇由优势而转为绝对的劣势,这情形,可不由使他暗中惴惴不已。
小胡萍更是幸灾乐祸地拍手大笑道:“金前辈,向小酒鬼磕个响头吧!小酒鬼可以帮你讨讨情,美言几句……”虽然还是尊金大奇为前辈,但话可实在难听得很。
宋天行扭头低喝道:“萍弟住口!”
小胡萍向着宋天行咧嘴一笑间,宋天行已向朱振邦挥挥手道:“朱老请暂退。”
金大奇色厉内荏地冷冷一笑道:“谁先上都一样。”
宋天行笑道:“阁下放心,宋天行不是恃众凌寡的人。”
金大奇暗中轻吁一声,但表面上却仍然是冷笑连连地道:“老夫车轮手法也欢迎之至。”
宋天行淡淡一笑道:“宋天行不敢自诩为君子,但阁下却未免太以小人之心度人了。”微顿话锋,正容接道:“阁下,宋天行此行是依约赴贵门洛阳总坛践约,实不愿在半途中另生枝节,目前,不论谁是谁非,我只要你据实答我几句话,宋天行决不难为你就是。”
听过宋天行这几句话后的金大奇,内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完全放了下来。不过,他知道宋天行不难为他之后,他的态度却反而更狂妄起来,当下,他冷笑一声道:“难为我?宋天行,你把老夫看成什么人了!”
一旁的小胡萍抢着笑道:“‘大漠神雕’进了笼子,金前辈,你说人家是怎么看法呢?”
宋天行蹙眉喝道:“萍弟,没你的事!”
目光移注金大奇,接道:“阁下,愿不愿回答我几句话?”
金大奇对小酒鬼胡萍,可说是恨到了极点,但时势不饶人,却也无可奈何,当下他强抑心头怒火,淡淡地一笑道:“那要看你问的是一些什么话了!”
宋天行注目道:“我只请问你此行任务?”
金大奇冷然反问道:“如果老夫不说呢?”
宋天行脸色一沉道:“那恐怕由不得你!”
金大奇冷冷一笑间,小胡萍又抢着说道:“金前辈,别为难了,还是小酒鬼代你回答了吧!”
宋天行扭头讶问道:“萍弟,你真的知道?”
小胡萍笑道:“我敢说不说则已,一说就必然说过八九不离十。”
朱振邦佯嗔地叱道:“小鬼头,再卖关子,当心我砸扁你的酒葫芦!”
小胡萍连连点首笑道:“是,朱老,小酒鬼这酒葫芦是命根子,可千万砸不得。”
“那你还不快点说!”
“是!小酒鬼这就说啦……”
同时,宋天行目注金大奇问道:“阁下,你真要我这位小老弟代你说?”
金大奇漫然地答道:“既然他已知道,由他说出来,不也一样么?”
小胡萍笑道:“那才不一样哩!金前辈,您想想看,您现在是处在一种什么情况之下,小酒鬼慈悲为怀,代您‘供’出来,这一份人情,是多么珍贵!”小胡萍这一张嘴,可实在够刻薄的了!
金大奇脸色一变,但他心中明白,跟前这四个人,除了小胡萍之外,一个也不好斗,在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之下,他终于勉强忍住没发作,仅仅怒视着小胡萍冷哼了一声。
小胡萍却视若无睹地向正在蹙着眉峰的宋天行扮了一个鬼脸,道:“宋大哥,小酒鬼满肚子都是坏水,只有这张嘴还算甜,是么?”
古双城忍不住一声娇笑道:“你这张嘴还算‘甜’?如果稍微‘苦’一点,那还得了!”
宋天行也不禁为之莞尔一笑,但旋即正容说道:“萍弟,说正经的!”
小胡萍这才一整脸色道:“宋大哥,事情是这样的,方才当朱老向掌柜的接洽包厢那后院时,小酒鬼却无意发现前面客房中有两对诡异的眼睛正在暗中向朱老窥睹……”
朱振邦忍不住“哦!”地一声截口道:“所以,你才悄悄地独自在前面开了个房间?”
小胡萍含笑点首道:“正是!”
接着,又神秘地一笑道:“于是,小酒鬼由隔壁那两个狗腿子的低声密谈中,获知他们此行的任务,原来是为了对付那……”倏地顿住话锋,并好整以暇地捧起了酒葫芦。
朱振邦独目一瞪道:“小鬼,你以为我不敢砸你的酒葫芦!”
小胡萍故装可怜兮兮地道:“朱老,让小酒鬼润润喉嘛……”
说着“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口酒,才以衣袖一抹嘴唇道:“宋大哥,他们所要对付的是振威镖局的总镖师云中鹤……”
宋天行禁不住一声惊“哦”道:“真的?”
小胡萍笑道:“事关你那大舅子的生命安全,小酒鬼怎敢胡说!”
宋天行似乎并未听到对方的调侃,沉声说道:“好!说下去。”
小胡萍接道:“据他们说,云总镖头即将护送一宗重镖路经此间,他们准备……”
宋天行截口问道:“准备何时下手?”
小胡萍答道:“就是这下手的时间地点还没弄清楚。”
抬手一指金大奇道:“这问题,只有问问这位金前辈了。”
宋天行目光移注金大奇问道:“阁下,有这回事么?”
金大奇点点头道:“不错!”
宋天行接道:“此行是以阁下为首?”
“可以这么说!”
“志在劫镖?”
“也为了报仇。”
“阁下与金汤堡何仇何恨?”
金大奇淡淡一笑道:“老夫虽然与金汤堡谈不上仇恨,但有人却与云铁城有不共戴天之仇。”
宋天行恍然大悟地一“哦”道:“阁下是受了花弄影的唆使?”
金大奇冷然地答道:“谈不上唆使,老夫既在一统门,那自然是义不容辞。”
宋天行冷笑一声:“说得好,义不容辞,看来阁下倒蛮像一位正人君子。”
金大奇目注宋天行背后,忽然双目中异采一闪,淡淡一笑道:“多承夸奖!”
宋天行头也没回,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地,微微一哂道:“这赶来的七个,是你的帮手?”
来人尚在半里之外,他头都不回,就已听出来的是七个,这情形,不由使金大奇心头大震,但他表面上却仍然是淡淡一笑道:“难道还不够?”
宋天行冷笑一声道:“人数是够了,功力也好像并不错,看情形应该是属于贵门令主级人物,只是……”话没说完,已捷如飞鸟般别落七个黑衣老者。
这七个人年纪都在五旬以上,一式的黑长衫,一样的惨白面孔与森寒目光,只不过身材有长短肥瘦之别而已。
这七个黑衫老者一到,金大奇的脸色似乎陡地壮了起来,他截住宋天行的话锋敞笑道:“只是还不够你打发,是么?”
宋天行目光在对方七人身上一扫,淡笑道:“阁下真善解人意。”
金大奇笑道:“宋天行,你且莫目无余子,这七位够不够你打发,待会你就知道啦……”
同时,朱振邦向宋天行传音说道:“少主,这七个就是罪大恶极的‘苗疆七煞’乌氏兄弟,老大擅长施蛊,老二精于用毒,其余五个却专施霸道火器……”
宋天行双目中杀机一闪,但却扭头向俏立一旁的古双城道:“师叔,请同朱老、萍弟退立上风位置,最好退又立二十丈之外去。”
那七个黑衫老者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冷笑一声,道:“今宵,你们在场的四个,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同时,古双城一面挥手示意朱振邦、胡萍二人退后,而她自己也逐渐后退并向宋天行传音说道:“天行不可轻敌。”
宋天行微微点首,却目注七煞中的老大乌行孝冷冷一笑道:“想不到四名远播的‘苗疆七煞’居然也成了吕瑶红的入幕之宾!”
乌行孝冷哼一声道:“老夫兄弟一向独来独往,决不捧任何人的场……”
宋天行讶然截口道:“那么,你们怎会与一统门的人结缘一气呢?”
乌行孝道:“什么结怨一气,老夫兄弟,自有老夫兄弟的目标!”
宋天行接问道:“你们也与金汤堡有仇?”
“没有!”
“有怨?”
“也没有!”
“无仇无怨,那你们这行动岂非太没来由?”
乌行孝阴阴笑道:“老实告诉你吧!小子,老夫兄弟为的是钱。”
宋天行方自微微一愣间,乌行孝又冷笑着接道:“云中鹤这一趟镖价值黄金万两以上,这样的生意,老夫兄弟岂能轻易放弃!”
宋天行哑然失笑道:“哦!我明白了,花弄影为了报仇,你们兄弟为了劫镖,所以临时结合在一起,各取所需?”
乌行孝精目中寒芒一闪道:“不错!你,就是新近崛起武林的宋天行吧?”
宋天行笑道:“尊驾能一口叫出宋天行的姓名,我宋天行深感荣幸。”
乌行孝冷笑一声道:“宋天行,别打哈哈了!你这点名声,得来不易,今宵,难得老夫脾气好,老夫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宋天行笑道:“如果我宋天行不听劝阻呢?”
乌行孝阴恻恻地笑道:“那就是老夫方才所说的,你们四个,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宋天行敞声大笑道:“这真妙极了!我宋天行还没说话,你倒是软的硬的一齐施展出来。”
“这该算是你的造化!”
“这份情,我宋天行敬谢了!”
乌行孝脸色一变道:“你真要管这闲事?”
宋天行笑道:“阁下真是多此一问!”
微顿话锋,脸色一整地接道:“阁下,在动手之前,宋天行也奉劝阁下几句:黄金固然可爱,但生命的价值更高……”
乌行孝仰首狂笑地截口道:“宋天行,你算是教训老夫?还是威胁老夫?”
宋天行脸色一沉道:“阁下心中怎么想,就怎么算!”
乌行孝双目中厉芒一闪,右手已探向怀中。
宋天行震声大喝道:“不许动!”
乌行孝冷笑一声:“放屁!”冷笑同时,他的右手已飞快地探入怀中。
乌行孝的动作固然是快速异常,但却快不过宋天行的“万应无声指”!只见宋天行冷哼一声:“你这是自讨苦吃!”右手出指如飞,凌空连点,那乌行孝的双臂已应指而不能动弹,紧接着身形电闪,已将乌行孝抓在手中。
这些动作,快得有如电光石火,使其余六煞,不但来不及救援,简直连反应的动作也来不及施展。
宋天行将乌行孝轻轻推倒,一脚踏住他的胸膛,朗目中神光如电,环扫那脸色大变跃跃欲试的其余六煞,沉声喝道:“谁敢动一下,我宋天行先踏扁他!”
这一着倒还真有效,其余六煞尽管双目喷火,一个个狰狞得像是急欲择人而噬的猛兽,但一时之间,却谁也没敢再动一下。
宋天行冷笑一声接道:“乌行孝,以你们兄弟七个的罪行,纵是死有余辜,但宋天行仰体上天好生之德,不愿过为已甚,只要你们交出那些害人的歹毒东西,并毁去功力,可以放你们一条自新之路。”
乌行孝厉吼一声道:“胯下匹夫!老夫学艺不精,有死而已,少做你的清秋大梦!”话锋微顿,震声喝道:“兄弟们,不必顾虑为兄的生死,并肩子上,放手施为,先毁去这胯下匹夫!”
宋天行朗声笑道:“乌行孝,你们‘苗疆七煞’是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中七字排名,曾经有人讥笑你们独独无“耻”,如今,我宋天行更要补充几句,你们除了无耻之外,还不知好歹,不知进退,也大大地污辱了这八德中的七个字……”
语声未落,站在宋天行左前方的乌行悌已悄然探手入怀。
宋天行朗目中寒芒一闪,沉叱一声:“你敢!”
乌行悌一声不吭,右掌扬处,一线奇腥无匹的乌光向宋天行身前激射而来。
乌行悌是七煞中的老二,也是使毒的专家,他发出的这一线乌光,自然是奇毒无比的毒汁。而且他这发射的手法也非常奇特,刚发射时是一线乌光,但在快接近宋天行身前时,却陡地散成一片广达丈许的濛濛薄雾,向宋天行兜头罩落。
宋天行冷笑一声,双手大袖挥处,一股急劲无俦的罡风竟将那一团毒雾倒卷回射,而且以比对方射时更急之势向乌行悌射去。
这情形,只逼得乌行悌和站在附近的其余五人,慌不迭地纷纷闪避,也一齐探手入怀。
宋天行运功将乌行悌的毒雾逼回时,他那踏在乌行孝胸上的右足,难免于分神之下微微一松。
乌行孝仅仅是双“肩井”穴被控,全身真力并未受影响,他趁此一瞬即逝的良机,奋力一挣,已脱离宋天行的右足,同时厉吼一声“匹夫躺下!”叱声出口,双足朝着宋天行的膝盖奋力一蹬……
也在此同一瞬间,其余六煞的暗器,火器,和毒汁,也纷纷出手,向宋天行密集射来……
这些,本来都是宋天行逼回乌行悌所发毒雾的同一刹那间的事。
宋天行既要闪避其余六煞所发的霸道而歹毒的暗器,又要应付乌行孝的临危突袭,情况之危殆,连古双城与朱振邦二人,也不禁为之脸色大变。
其实,他们两人都知道宋天行的功力足能应付这场面,上述情形,也不过是一种关心过切的本能反应而已。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凄厉惨号,一道人影冲天而起,“砰砰”连震,硝烟迷漫中,那本已被宋天行腾身飞射之前扫断双腿的乌行孝,已被他自己兄弟的霸道火器炸得尸骨无存,连地面上也炸出一个深达尺许,径约一丈的火坑。
而此时的宋天行也尽展“天龙御风身法”,有若游龙矫矢,在五丈高空,围着其余六煞环绕一匝,同时出指凌空飞点,“叭叭”连响中,残余的六煞都在不及采取进一步行动之前,被点中死穴,纷纷倒毙。
宋天行以霹雳手段,连诛“苗疆七煞”之后,飘然落地,朝着爆炸的现场,双臂作环抱状,遥遥一捧,只见那些犹自迷漫着的毒烟,竟像被一道无形的布幕将其束服住地,被逼成一道烟柱,直向夜空中射去。
这时,那被震惊得目瞪口呆的金大奇才回过神来,鹰目一转,即待脚底抹油。
宋天行睹状之下,一声断喝:“站住!”
在宋天行击毙“苗疆七煞”的同时,朱振邦也飞身纵落金大奇身前,冷笑一声:“金大奇,你还走得了么?”
金大奇阴阴一笑道:“你们也未免以小人之心度人了!凭老夫的身分岂会临阵脱逃!”
朱振邦仰首狂笑道:“金大奇,亏你还好意思提‘身分’二字,哈哈……我都替你脸红哩!”
金大奇听若未闻地冷笑道:“再说,老夫如果要走,也没人拦得了!”
朱振邦笑道:“那你为何不试试看……”
同时,宋天行目注胡萍笑了笑道:“萍弟,宋大哥照顾你一份差事,好不好?”
小胡萍精目一扫现场,含笑反问道:“宋大哥,是不是善后问题?”
宋天行默然点了点头。
小胡萍俊眉一蹙道:“这些罪孽满身的魔崽仔,理应暴尸荒山喂野狗,小酒鬼将他们扔到山上去吧……”
宋天行正容接道:“萍弟,人死不记恶,好在他们自己掘好了坟坑,你还是将他们掩埋一下的好。”
小胡萍笑道:“想不到世间真有自掘坟墓的人,也好,小酒鬼遵命……”
当小胡萍就着那爆炸出来的土坑掩埋“苗疆七煞”的尸体时,宋天行已负手踱向正与朱振邦对峙的金大奇面前,淡淡笑道:“阁下,你们对云总镖头,准备在何时何地下手?”
金大奇冷然答道:“不知道!”
宋天行笑道:“这就奇了!阁下身为此行首脑,你不知道,谁才知道?”
“只有花姑娘一个人才知道。”
“那么,花弄影人在何处?”
“不知道。”
宋天行冷笑一声道:“阁下,你这是存心跟自己为难!”
金大奇也冷笑一声道:“老夫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信不信由你!”
宋天行一愣道:“如此说来,想必阁下还另有解释?”
金大奇微微点首道:“不错!道理很简单,花姑娘要明晨才能到达此间,一切行动,必须等候她的消息再做决定。”
宋天行“哦”地一声道:“那么,只好暂时委屈阁下几天了……”
金大奇色厉内荏地怒声叱道:“宋天行,尽管你方才曾经说过不难为老夫的话,但老夫不要你履行诺言,你划下道来吧!”
宋天行笑道:“阁下尽管放心,宋天行说过的话,必然实践。”
金大奇讶问道:“那你为何还要委屈老夫几天?”
宋天行道:“所谓‘委屈几天’,就是请你做我宋天行的几天贵宾。”
金大奇冷笑一声道:“你认为金大奇是束手待缚的人?”
宋天行淡淡一笑道:“宋天行不曾有这种想法,不过……”
目光朝周围一瞥,正容接道:“时势不饶人,此时此地,阁下最好是能随和一点。”
金大奇似乎已打算豁了出去,闻言之后,鹰目中厉芒一闪,冷哼一声道:“老夫明白,目前我是处于极端劣势之下,但老夫头可断,血可流,却绝不接受威胁!”
宋天行道:“阁下如欲付诸一掷,宋天行决不倚众凌寡,还是由区区一个人出手就是。”
金大奇冷笑如故道:“宋天行,别废话了,车轮战也好,群殴也好,老夫都一律接下……”
刚刚将“苗疆七煞”的尸体埋好的小胡萍不由拍掌大笑道:“金前辈豪气干云,不愧是当代武林大高人中的人物!不过……”
宋天行深知这刁钻促狭的小酒鬼没好话说出,当下连忙截口道:“萍弟,没你的事!”
金大奇冷然接道:“宋天行,你还等什么?”
宋天行漫应道:“我等你进招哩!”话锋略顿,又正容接道:“无论如何,你也算是一位前辈人物,宋天行理当礼让三招。”
金大奇怒吼一声:“小辈,你未免狂得太离谱了!”
宋天行笑道:“离谱不离谱,阁下试过就知道啦!”
金大奇冷笑一声:“好!小辈接招!”
话声中,踏中宫,走洪门,右臂一探,竟向宋天行的胸前抓来。
踏中宫,走洪门,本来是最瞧不起对方的打法,金大奇明知宋天行的功力比起清虚上人来,已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比起他来,更是只强不差,但他却因宋天行已说过礼让他三招的话,所以他索性不顾一切地放手抢攻,而不虞遭受对方的反击。
金大奇名列当代十大高人之中,自非浪得虚名之辈,尤其他那“大力鹰爪功”更算是武林一绝,目前这一全力施展之下,真是非同小可!
只见他掌势未到,五缕劲风,已破空生啸地直射宋天行的胸前。
宋天行神色一整,展开“天龙身法”疾若飘风地一闪而起,同时口中朗声说道:“第一招……”
话出同时,金大奇右掌一沉,变抓为砍,迳削对方下腹,同时右掌疾如电掣地迎着宋天行闪避的方向猛然抓上。
金大奇果然不愧当代武林中的有数顶尖高手之一,这一变招攻敌以下,把时间和位置拿捏得恰到好处。
宋天行刚好迎上金大奇那疾抓而来的左掌,此情此景,再好再快的身法也来不及变式闪避,而他自己有话在先,又不便格拒或反击。
匆促中,他只好一仰身形,以足跟为轴,身躯贴地一旋,口中依然朗笑道:“第二招……”
金大奇两招落空,不由又气又急地一声怒吼,双掌陡地一击,同时右足也迅疾地踢出。
他那右足的一踢,固然是劲力千钧,而那双掌的猛然一击,更是势沉劲猛,罡风笼罩丈许方圆。
此时的宋天行,仅仅以足跟支持自己的身躯贴地急旋,虽然已避过对方第二招的一削一抓,但此情此景之下,对金大奇这一招两式的一击,又怎样一个闪避法呢?
说来,真足以使金大奇气炸肚皮。
就当他满以为宋天行已无法逃过他这雷霆万钧的一击,而发出得意的“嘿嘿”阴笑时,竟大出他的意外地,宋天行那贴地急旋的身躯,忽然疾地贴地倒射三丈之外,并朗声笑道:“第三招!”
话声中,一挺身形,和身飞扑,同时朗声说道:“宋天行礼数已尽,阁下可得小心一点……”
刹那之间,已攻出八掌,将金大奇迫退八步,口中并冷笑着道:“阁下,宋天行狂得不算太离谱吧?”
此时的金大奇,几乎已失去还手之力,哪还有余力答话,羞愤交并中,只逼出一声如困兽似的怒吼。
一旁小胡萍兴灾乐祸地笑道:“金前辈加油啊……嗨!不能再退啦!再退就退到小酒鬼刚刚替你筑好的坟墓中去啦……咦!恁地不济事,你大概不是‘北漠神雕’,是个冒牌货吧……”
小胡萍这一连串尖酸刻薄的话,可气得金大奇更加乱了章法,章法一乱,处境也就更危险啦!
也就当金大奇岌岌可危之间,旁边忽然传出一声幽幽长叹。
这发出幽幽长叹的人,是一度为云铁城的如夫人,也是跟云铁城有过不共戴天之仇的花弄影。
花弄影这有如幽灵似的岀现,而未被古双城等人事先察觉,倒并非她的功力已有长足的精进,而是因为宋天行与金大奇二人的战况太过激烈,吸引住了古双城等人的全部注意力,才未被察觉出来。
古双城,朱振邦等人方目暗道一声“惭愧”间,花弄影已扬声娇唤道:“宋大侠手下留情!”
宋天行闻言虚晃一招,目注花弄影正容说道:“花姑娘来得正好!”
花弄影抬手一掠鬓际被晚风吹乱的青丝,漠然地答道:“来不来得好,我自己最是清楚不过。”
目光移注正在以自己衣袖抹去额头汗渍的金大奇,凄凉地一笑道:“金老,奴家连累您了。”
金大奇苦笑着长吁一声道:“姑娘,你这一说,可更使我汗颜。”
花弄影也苦笑道:“金老千万莫如此想,敌势过强,碰得太巧,这实是无可奈何的事。”话锋略为一顿,又正容接道:“金老,那‘苗疆七煞’呢?”
金大奇嘴唇牵动间,小胡萍笑指那新筑巨坟代答道:“都在那里面。”
花弄影俏脸一变,目注宋天行问道:“这当然也是宋大侠的杰作了?”
宋天行微微点首道:“不错!”
花弄影幽幽一叹道:“看来,又是我连累他们了。”
宋天行顿住话锋,目光移注金大奇道:“不过区区得暂时委屈他做我宋天行的几天贵宾。”
花弄影脸色一变道:“这是为什么?”
宋天行道:“因为他知道了我宋天行本身功力的秘密。”
花弄影讶问道:“宋大侠本身功力的深浅,也有保密的必要么?”
宋天行道:“至少在目前,我有这种必要。”
花弄影道:“这需要多久时间?”
宋天行沉思着道:“这可不一定,总之,只要这保密的原因一旦消失,即可恢复他的自由,同时我也保证,在他做我宋天行的贵宾期间,可是名副其实的贵宾,一点也不会委屈他。”
花弄影苦笑道:“不受委屈,就是没有自由。”
宋天行正容道:“姑娘,你得多多原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而且,连姑娘你和那位麻脸老兄,也得同时屈驾。”
花弄影凄凉一笑道:“花弄影父仇未能昭雪,苟且偷生,本就生趣索然,生死都早已置诸度外,还在乎什么自由不自由。”
宋天行嘴唇翕张,却似乎一时之间难以措辞地欲言又止。
花弄影注目接问道:“宋大侠,据我由侧面所获消息,你该已算是云铁城未来的乘龙快婿了,是么?”
宋天行剑眉一蹙道:“题外话,恕不作答。”
花弄影注目如故道:“那么,说题内话吧!你这位云铁城的准女婿,对我这个罪魁祸首的手段,仅仅是止于‘委屈几天贵宾’?”
宋天行再度点了点头,花弄影接问道:“将来也同样恢复我的自由?”
宋天行再度点首道:“那是当然!”
花弄影樱唇一披道:“不怕我以后再度纠众寻仇?”
宋天行正容接道:“花姑娘,宋天行有几句逆耳良言,不知花姑娘爱不爱听?”
花弄影凄凉一笑道:“宋大侠太客气了,此刻的花弄影已等于是宋大侠手中的阶下囚,生死且任由宋大侠做主,又哪还有听话的自由。”
宋天行淡淡一笑道:“姑娘,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宋天行可没将你看成阶下囚。”
花弄影注目问道:“那你把我花弄影看成什么人呢?”
宋天行正容答道:“姑娘,宋天行不但同情你的遭遇,更敬佩你为父复仇的苦心……”
花弄影截口笑道:“那你也赞同我这复仇行动了?”
宋天行微微一愣道:“这个……咱们且暂时搁下……哦!花姑娘,今宵,你既然明知大势已去,为何不远走高飞,却还要自行投到?”
花弄影幽幽一叹道:“这原因很简单,复仇既已无望,已失去生之兴趣,但要我自毁父母所遗躯体,又心有不忍,所以我才自行投到,希望假手宋大侠,给我解脱。”
宋天行歉笑道:“可是!我使你失望了。”
花弄影神色一整道:“设真如此,那是我花弄影父母在天之灵,还要我继续奋斗下去。”
宋天行注目问道:“姑娘这话是表示以后继续这复仇行动?”
花弄影神态凛然地道:“不错!除非宋大侠你立即杀了我,或者永远不给我自由!”
宋天行沉声问道:“已往教训,还不够替你警惕?”
花弄影道:“往者已矣,今后,只要我一息尚存,决不放弃复仇的行……”
这时,等在客栈中的“铁拐无盐”李四娘,云中凤,南宫静等三人,也赶到现场,古双城立即迎上去解说此间情况。
花弄影目光朝新到的三人一瞥,樱唇微微一披接道:“不过,今后,我将完全凭我本身的力量,决不借助任何外力。”
小胡萍不禁噙着笑道:“有志气,只是,凭你自己的力量行么?”
花弄影神色肃然地道:“有志者,事竟成!我有这自信!”
宋天行轻叹一声道:“姑娘这不屈不挠的精神,令人敬佩,不过,宋天行秉尽其在我之旨,仍然要啰嗦几句。”
花弄影幽幽一叹道:“宋大侠有对我生杀予夺的权力,而我却已失去不听话的自由,你说吧!”
宋天行正容朗声道:“姑娘,有道是:冤仇宜解不宜结……”
花弄影也正容截口道:“可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宋天行道:“可是,据我所知,令尊确有取死之道,死得并不算冤枉!”
花弄影冷笑一声道:“这是你宋大侠的看法,与站在为人子女的立场,自当别论。”
宋天行道:“不错!站在为人子女的立场,自当别论,这也就是我宋天行之所以敬佩你,同情你的原因。”
花弄影道:“那你还有什么理由要阻止我?”
宋天行朗声道:“花姑娘,谁无父母,谁无子女,令先尊所杀的无辜良民,为数当以百计,你能想像到这些无辜子女的处境和心情么?”
花弄影幽幽地道:“我自悲不暇,已无暇为人着想。”
宋天行神态凛然地道:“那些无辜被杀的子女,才真正可悲,也才有十足的理由向你寻仇,可是他们不会成功,空有复仇之心而无复仇之力,这是多么可悲的境遇!”
微顿话锋,轻叹着接道:“姑娘,你曾经想过这些么?”
花弄影茫然地道:“我想过,这些人的仇,已由云铁城代他们报过了。”
宋天行不禁苦笑道:“姑娘,你既然如此着想,就不应该再迁怒云堡主才对。”
花弄影道:“我有我的立场。”
宋天行长叹一声道:“如此冤冤相报,几时得了!”
花弄影道:“我顾不了这许多,宋大侠,你也是江湖中人,江湖上的,本来就都是一些无休无止的凶杀啊!”
宋天行正容接道:“花姑娘,请恕宋天行说几句不太好听的话,当年云堡主不过是站在正义的立场上,杀了一个人人皆可杀的强盗头儿,而你已经索取他两位公子和儿媳的性命做为抵偿,难道还不够么?”
花弄影银牙一挫道:“不够!我的目的是灭他满门!”
宋天行注目沉声道:“如果前次云堡主将你杀了呢?”
花弄影道:“那是云老贼内疚神明,才没下杀手,你认为我该领情?”
宋天行朗目中神光一闪道:“姑娘这话未免太那个了,请仔细设身处地的想想看,云堡主除了满怀悲痛之外,有什么理由要内疚神明?”
花弄影幽幽地一叹,默然垂下了螓首。
宋天行朗声接道:“咱们的谈话,到这儿为止,在做客期间之内,姑娘不妨多多想一想。”
话锋微顿,目光在金大奇,花弄影,和那麻脸汉子上一扫,正容接道:“现在,我要暂时封闭三位的功力,希望三位莫使我为难。”
金大奇惨然一笑道:“老夫已认命了,你动手吧!”
宋天行歉笑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我保证,当三位恢复自由时,一身功力绝对完整无损。”
话声中,扬指分别在对方三人身上凌空连点三下,接着,扭头向朱振邦说道:“朱老,天亮之后,辛苦你雇一辆马车,伴送这三位去金汤堡。”
朱振邦躬身答道:“老奴遵命,只是少主此行,可得……”
宋天行截口笑道:“朱老请放心,我自己会当心的,何况此行也不一定需要厮杀哩!”
微顿话锋,目光向大伙儿一扫道:“快半夜了,咱们回客栈中去吧……”
回程中由花弄影口中获知云中鹤所护送重镖,将于翌日午前到达信阳城,而且交镖的地点也是洛阳。
于是,宋天行临时决定,在信阳等候半天,等云中鹤到达信阳城后,一齐前往洛阳。
翌日清晨。
当朱振邦雇好一辆马车,准备护送金大奇,花弄影等三人折回金汤堡时,一阵“希聿聿”的长嘶过处,一骑长程健马止于客栈门口,马上人竟赫然是那淡金面孔,大腹便便的万事通。
朱振邦方自微微一愣,万事通一扬手中马鞭指着他问道:“嗨!朱老儿,这马车准备前往何处?”
朱振邦冷然笑道:“你管不着!”
万事通笑道:“不错!我是管不着,不过我却断定它是前往太湖金汤堡。”
朱振邦一怔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万事通淡笑道:“逗逗你老儿玩玩而已。”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朱老儿,知道我是谁么?”
朱振邦独目深注着对方,冷冷地一哂道:“你应该是一统门中那个见不得人的什么万事通。”
万事通沉脸低喝道:“你老儿好不懂礼貌!”
朱振邦冷笑一声:“对待你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老夫已经是够客气的了!”
万事通仰首狂笑道:“好!老夫且代表宋先生教训教训你,打了奴才,不怕主人不出来!”
话声才落,“刷”地一鞭,朝朱振邦兜头击落。
朱振邦冷哼一声:“凭你也配!”身形微闪,避开对方的一鞭,右手猿臂一伸,暴长二尺有奇,一掌击在对方的马腹上。
说来也真是邪门!朱振邦明明已避过了对方的一鞭,但就当他施展“通臂神功”击中对方马腹的同时,万事通手中的马鞭竟似有灵性似地,陡然一折,“刷”地一声,抽在朱振邦的右颊上。
因此,朱振邦固已将对方的坐骑击毙,但他自己的脸上却也被抽出一道血槽。
在烈马的悲嘶与朱振邦的怒吼声中,万事通已由重伤垂毙的马背上腾身而起,震声狂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你老儿委实不错!”
狂笑声中,身形一闪而前,手中马鞭已向朱振邦击来。
同时,朱振邦也是一声怒吼,尽提真力地和身飞扑。
就当这两人即将再度交手的千钧一发之间,陡然清叱震耳:“朱老请退!”
朱振邦但觉突然被一股无形潜劲逼得斜飞丈外,眼前一花,有若玉树临风的宋天行已接住万事通的鞭梢,目注对方,朗声责问道:“上门欺人,阁下可得还我一个公道!”
万事通哈哈大笑道:“这叫做敲山震虎,在下不来这一手,又怎能轻易见到你。”
宋天行松开握住的鞭梢,朗目深注地道:“这理由太牵强了!阁下既然知道我宋天行住在这客栈之中,自己不会进来找么?”
万事通笑道:“宋天行说得有理!只是,目前这吉星客栈之中,不啻龙潭虎穴,我万事通可不愿冒这风险。”
宋天行冷然接道:“既然如此,阁下就不该来!”
万事通神秘地一笑道:“但在下却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宋天行冷然一哂道:“还是为了你,也为了我的老问题?”
这时,古双城,李四娘,云中凤,南宫静等四人已闻声走出,只留下小胡萍一人在后院中看守着金大奇等三人。
万事通目光一瞥新出来的四位,淡淡一笑道:“宋先生真是可人,一猜就着。”
宋天行脸色一沉道:“这问题,宋天行不愿再谈,请免开尊口!”
微顿话锋,扭头向朱振邦一施眼色道:“朱老,请回到后院去。”
朱振邦自然明白宋天行的言外之意,是深恐小胡萍一个人照顾不了而出纰漏,当下恭声应道:“老奴遵命。”
接着,又独目一扫万事通道:“少主,老奴这鞭之恨……”
万事通截口笑道:“朱老儿,别不知好歹,老夫方才这一鞭不过是杀杀你的骄气,也算是最轻微的惩罚,但你老儿却击毙老夫的坐骑……”
李四娘一顿手中钢拐,截口冷哼一声道:“混账东西!人怎能跟畜牲相提并论!”
万事通笑问道:“李大姊有意打抱不平?”
李四娘道:“不错!老娘正想伸量伸量你!”
宋天行连忙接道:“李前辈稍安勿躁,朱老且先到后面去。”
万事通笑道:“对啊!后院中的人要是丢了那才麻烦。”
宋天行一愣道:“昨宵之事,阁下已知道了?”
万事通道:“宋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来意方才等于说过了,为了你,也为了我,不过,那并非老问题。”
宋天行道:“现在我已知道,说你的条件吧!”
万事通淡然一笑道:“宋先生真是快人快语!”微顿话锋,又神色一整地接道:“在下的条件,是以云堡主硕果仅存的爱子云中鹤,和价值五万两黄金的镖货!……”
万事通的话没说完,宋天行的脸色不由为之一变,云中凤手足情深,更是惊呼出声。
万事通朗笑着一转话锋道:“云四小姐且莫惊慌,到目前为止,令兄还是好好的哩!”
云中凤注目促声问道:“你把他怎样了?”
万事通道:“一点也没怎样。”目光一瞥宋天行,神秘地一笑道:“只要你这位未婚夫婿点头,最多一个时辰之内,你们兄妹即可团聚。”
云中凤情急之下,目注宋天行脱口说道:“天行,你答应他吧!”
宋天行扫视一周后,目注万事通钢牙一挫道:“好!我答应你。”
万事通道:“不过,在下还有一个附带条件。”
宋天行冷笑一声:“一个换三个,你还有附带条件!”
万事通道:“宋先生,你别忘了,云中鹤是云堡主的命根子,人虽然只一个,论分量,却绝不比我所交换的三个人轻,何况另外还有五万两黄金以上的镖货哩!”
宋天行苦笑道:“有理!好,说你的附带条件!”
万事通正容道:“其实,这附带条件也简单得很,那就是咱们双方交换人质之后,你宋先生可不能倚众留难。”
宋天行点首道:“好!这笔生意,咱们成交了!”
微顿话锋,又注目笑问道:“怎么?以阁下的无敌功力,还会担心别人倚众留难你?”
万事通笑道:“宋先生谬赞了!以在下的这点能耐,怎敢当‘无敌’之称!何况如今更是在你宋先生的面前……”
宋天行心头一动道:“阁下这话中还有话啊?”
万事通道:“不错!今天这笔交易,严格说来,你宋先生委实是占了莫大的便宜。”
宋天行注目问道:“这话怎么说?”
万事通苦笑问道:“宋先生,你扣留我的三个人质,是否为了对你那功力遽增之事保守秘密?”
宋天行苦笑道:“阁下真是高明得可恨。”
万事通淡笑如故道:“多承夸奖!其实,当你宋先生最初以蒙面怪客姿态出现时,我就怀疑到可能是你了,不过当时还不明白你何以会功力突然精进……”
宋天行忍不住截口问道:“现在,你已明白这原因了?”
万事通道:“是的!不过在下不敢掠人之美,那是西门杰所提供的线索。”
宋天行蹙眉自语道:“奇怪,西门杰怎会知道……”
万事通笑道:“宋先生,你忘了你所服的那四分之一的千年参王,西门杰也曾经动过不少脑筋。”
宋天行不禁发出长长的一声惊“哦”。
万事通含笑问道:“现在,你宋先生该已明白在今天的这笔交易中,所占的便宜了吧?”
宋天行哑然失笑道:“不错!秘密既已揭穿,扣留他们已无此必要,这人情,我宋天行算是敬领了!”
万事通微微一笑道:“小意思,算不了什么!”话锋一顿,又接道:“宋先生如别无吩咐,在下就此告辞。”
“阁下几时回来?”
“最迟正午必到。”
“好!阁下请!”
万事通抱拳一拱,转身扬长而去。
宋天行目注万事通离去的背影,双眉紧蹙,默然不语。
一直未曾开口的南宫静,忽然目注宋天行道:“宋先生,对万事通这个人的来历,是否已想出一点眉目?”
宋天行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又微微一愣道:“难道南宫姑娘已有发现?”
南宫静黛眉紧蹙地道:“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不过,我总觉得他的举止神态之间,好像有一点似曾相识之感,但仔细想想,却又没法捕捉一些什么。”
宋天行不由心中一喜道:“那么,待会他再来时,南宫姑娘不妨仔细注意他一下。”
南宫静螓首微点,但旋即苦笑道:“方才,我已经仔细注视过,也想过很久,待会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发现。”
李四娘冷哼一声道:“如依我老婆子之见,那是最简单不过。”
宋天行不禁一愣道:“老人家有何高见?”
李四娘瞪了宋天行一眼道:“在我老婆子面前,用不着那么文绉绉的什么‘高见低见’。”
话锋一顿,才沉声接道:“待会,等那小子回来时,将他一起留下!”
宋天行不禁苦笑道:“老人家,这……”
李四娘截口怒哼一声:“这什么!我老婆子做事,想到就做,可从来不讲究什么武林规矩!”
古双城微微一笑道:“李大姊,你这办法固然很好,但天行为难。”
李四娘冷哼一声道:“好,那就由你们去猜哑谜吧!”
钢拐一顿,当先向后院中走去。
宋天行苦笑着招来店家,请他代为开发那雇而未用的马车,并处理那被朱振邦击毙的马尸,然后,偕同大伙儿默然走向后院。
约莫是午前一刻光景,万事通率领振威镖局的大队人马到达吉星客栈门前。
宋天行已闻声偕同古双城,朱振邦,南宫静,云中凤等人迎出客栈。
振威镖局的人,连同趟子手在内,一共是十二位,外表看来,镖车完整无损,自云中鹤以下的四位镖师也发毫无损地端坐马上。
不过,内行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四位镖师,不但一身真力被封,而且还被制住了穴道。
宋天行首先向云中鹤笑道:“三公子请莫生气,折在这位万事通的手中,算不得丟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