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在武松的老家山东阳谷县附近分了个岔儿,往北走,那是运河。
这条运河不及黄河宽,也不及黄河深,可是别小看了这条运河,十几个省的航运全靠它。
梅剑秋打听来的,东厂的人往西走了,但是如今他却拐了弯儿,到了大名东边,山东境内的运河边儿了。
站在这码头上看运河,尤其在这正忙碌的时候,满眼都是双桅大帆,岸边有船,河中央有船,码头上的人跟蚂蚁一般,数都数不清,乱哄哄,闹嚷嚷的。
梅剑秋的一双目光直盯在离岸不远的双桅大船上,这条船没靠岸,下锚停泊在离岸三四丈处。离岸的中间那一段,停着另一条小一点儿的船。要到那条大船上去,得经过那条小船,两条船中间接了一块跳板,那条双桅大船的接跳板处,站着个瘦瘦高高的灰衣中年汉子,看打扮,象个做生意的,只是他那眼神跟神情都瞒不了梅剑秋的一双眼。
突然,梅剑秋一伸手拉住个从他身边走过,要往码头走的矮胖中年汉子,他问了声:“刘老大。”
矮胖中年汉子一怔,旋即陪上满脸笑:“是,是,您是……”
梅剑秋两眼直盯着那条大船,道:“那条船是你的么?”
矮胖汉子向那条船看了一眼,回头答道:“您说的那条哇,是,是,是我的,您是……”
梅剑秋道:“到京里去,是么?”
矮胖中年汉子看梅剑秋轩昂的人品,很气派的打扮,一时没看清楚梅剑秋到底是干什么的,答话没敢有一点迟疑,他忙道:“是,是往京里去。”
梅剑秋没容他喘口气,接着又问:“什么时候走?”
那矮胖中年汉子道:“天一黑就开船……”
梅剑秋道:“为什么现在不走?”
那矮胖中年汉子道:“这个,有两位客人进城去了,还没回船,恐怕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所以——”
梅剑秋道:“他们包了你的船,是不?”
那矮胖中年汉子道:“是,是的,您要是上京去里,我可以给您介绍别的船——”
梅剑秋摇摇头道:“别的船我不喜欢,我看上了你这条船,他们给多少,我照付。你去告诉他们一声去,东厂提督的亲戚梅少爷要他们让一让。”
那矮胖中年汉子两眼一直,道:“梅少爷现在——”
梅剑秋道:“就是我。”
那矮胖中年汉子一怔,脸色大变,看了梅剑秋一眼,躬身哈腰,急急说道:“是,是,小的这就去,小的这就去!”
梅剑秋松了手,他一溜烟跑了。
不怪他这么容易唬,只怪梅剑秋的人品跟打扮的确不俗。
梅剑秋看得清楚,那矮胖的刘老大跑得浑身肥肉打哆嗦,从那条小船上踏过跳板,上了那个双桅大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和那灰衣汉子说话,还冲着这边一指。
那灰衣汉子听着话,两道锐利的眼神往这边扫了过来。
梅剑秋昂然卓立,玉骨描金扇轻轻地扇着。
那灰衣汉子往岸上只看了一眼,这一眼已把梅剑秋从头到脚打量了个够,然后他转进舱去。
梅剑秋心里明白,他请示上司去了。
果然,不到转眼工夫,那灰衣汉子又从舱里走了出来,没往这边看,冲矮胖刘老大说了几句话,刘老大一躬身走了过去。
过跳板,穿过那条船,再经由一块跳板跳上了岸。矮胖刘老大到了梅剑秋跟前,跑得满头是汗,脸都变白了,一口气接不上能马上闭过气去。
他一躬身道:“梅,梅少……少爷,您,您请,请上船吧。”
真难为他,最后一口气说出了四个字。
梅剑秋脸上没一点表情,翻腕塞过一锭银子,道:“天黑以后开船,劳你驾,给我到城里跑一趟,买两口箱子去,多了的归你了。”
矮胖刘老大如今是唯命是从,不管三七二十一,接过银子转身就跑。一年难得几回能遇到出手这样大方的官少爷,累是累点儿,可是心里舒服。
梅剑秋自然不是买什么箱子,而是有意支开他,免得城门失火,让他受池鱼之灾。
看着矮胖的刘老大跑远了,梅剑秋“唰”地一声合上了手中的小扇向船走去。
他走得不快不慢,从容泰然。
当他走过那块跳板上那条双桅大船的时候,灰衣汉子冲他躬躬身,陪上满脸笑:“梅少爷。”
梅剑秋折扇摆了摆,看也没看他一眼,往船舱走去。
船是双桅大船,船舱自然也较一般的船只的船舱大得多,而且收拾干净,摆设整齐,别说是坐了,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
左边绣花窗帘下,摆着一副枣红色,发亮的茶几,既宽又大的椅子上,坐着个身穿红袍,白白净净的胖老头儿,手里端着一只细瓷茶杯,正在那儿喝茶。他人白净,那双胖手也白得出奇,梅剑秋进来,他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他身旁也站着一名穿灰衣的瘦汉子,看上去阴沉沉的,这个人倒是看了梅剑秋两眼。
梅剑秋进了舱,他身后那灰衣汉子站在舱门口没进来。
这时侯那白净红袍老者放下了茶杯,一边放,一边说了话,话声低沉平和,但眼却没看梅剑秋,他看的是他放到几上去的那茶杯。问道:“你姓梅?”
梅剑秋没答,反问一句:“你是东厂大档头‘无敌煞手’费楚天?”
白净红袍老者霍地转过脸来,一双阴鸢而锐利的眼神直逼梅剑秋:“你认识老夫?”
梅剑秋淡然不答道:“我听说东厂中有这么一位‘无敌煞’权大,势大,功高,智高,桀骜凶残,阴狠毒辣,没想到却让我碰上了,何幸如之!”
白净红袍老者费楚天脸色陡然一变,两眼之中厉芒也一闪,可是他马上就恢复了平静笑了,道:“多少年来,敢当着老夫说这句话的,你是头一个,有褒有贬,倒也是持平之论。冲着这两点,老夫赏你个坐位……”一招手,道:“坐。”
梅剑秋淡然一声:“谢谢”,走过去,坐在右边窗户下。
梅剑秋坐定,费楚天跟着又是一声:“葛长江,倒茶。”
在他身边,穿着灰衣的葛长江恭应了一声,转身倒上一杯茶过来,双手放在茶几上,然后微哈着腰退了下去。
费楚天往梅剑秋那只茶杯扫了一眼,伸手端起自己的茶杯,冲梅剑秋一举道:“喝口茶再说话。”
梅剑秋微微一笑,伸手端起了几上的茶杯,几上留下了一圈痕印,敢情葛长江刚才把茶杯底儿嵌进了那木质坚硬的茶几里,整整齐齐的一圈儿,跟刀割的一样。
葛长江一身功力吓人。
葛长江不过东厂一名番子,他持有一身这么好的修为,那身为大档头的费楚天的一身修为可想而知了。
梅剑秋一身功力更吓人,他从茶几上端起了茶杯,毫不费力,就跟茶杯在茶几上放着一样,没溅出一点水来。
而且阴沉的葛长江已稍用内力把一只茶杯震得四分五裂,恰好还能好好的放在茶几上,那是因为茶杯底儿嵌进了茶几里,只往上一拿,茶杯非碎,茶水非洒一地不可。可是梅剑秋不但轻易地端起了茶杯,而且整个儿茶杯仍然是好好的。
他喝了一口,仍笑笑说道:“谢谢费大人的款待。”
他又把茶杯放在了几上,不是原来的地方,但茶杯仍是好好的,连裂痕也看不出来。
葛长江脸上变了色。
费楚天两眼寒光为之一闪,微一点头道:“难怪你这么大胆,冒充提督大人的亲戚在先,直闯老夫坐舱在后。说出你的来意吧。”
梅剑秋笑了,道:“我听人说,费大人是个顶难说话的人,哪知费大人这样平易近人,可见这传闻之误是多么大了……”
他顿了顿,道:“费大人,高家车行几兄弟,是我的长辈。”
费楚天唇边掠过一丝轻淡笑意,微一点头,道:“老夫就猜到是这么回事,果不其然,怎么样?”
梅剑秋道:“高家车行冤枉,我想请费大人高抬贵手。”
费楚天摇摇头,道:“你弄错了,老夫承认到高家车行去过,老夫也承认到高家车行去的目的是为抓人,可是事实上老夫迟去了一步,高家车行的人让别人弄走了。”
梅剑秋淡然一笑道:“看起来这想必又是传闻之误。”
费楚天道:“什么事又是传闻之误?”
梅剑秋道:“费大人的话,我不敢不信,但据我打听的结果,费大人确曾带着九个人离开了高家车行。”
费楚天道:“这么说,老夫的话,你还是不信?”
梅剑秋道:“草民不敢,只请费大人高抬贵手!”
费楚天捋着胡子笑了笑,身子往后靠了靠,吁了一口气,道:“你太年轻,老夫对你也颇为欣赏,本不想跟你动气,可是现在老夫不能不动气了。这么多年来,敢当着老夫说老夫‘桀骜凶残,阴险毒辣’的,你是头一个;敢不相信老夫的,你也是头一个……”
他话说到这,葛长江脚下移动,似乎要冲梅剑秋走过来,就在这时候,费楚天轻轻咳一声,葛长江立即停止行动了,只听费楚天说道:“老夫想了半天,结果还是没想通,你姓梅,但高家车行的人姓高,你说高家车行几兄弟是你的长辈,你跟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梅剑秋笑笑说道:“这关系说来话长,他几位是我的长辈,可是彼此间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但却比有亲戚关系还亲热,高行主几兄弟的尊人追随家祖大半辈子,名虽主仆,彼此关系跟亲兄弟一样。家祖过世,高行主几兄弟的尊人又追随家父,家父尊他几位为长辈,因之我也尊高行主的几兄弟为长辈。”
费楚天静静听罢,点点头道:“上下牵连三代,好一笔难算的帐。不过还好,老夫终于听明白了,你是长白世家梅君逸什么人?”
梅剑秋笑道:“费大人的确是个明白人,长白世家主人是家父。”
费楚天目光一凝,道:“老夫听说梅君逸有三个儿子,一个强似一个,你行几?”
梅剑秋微一欠身道:“有劳费大人动问,草民行三!”
费楚天双眉一耸,道:“这么说,你就是梅家三雄之中为龙者,以琴,棋,书,画,诗,酒,花号称七绝,名满天下的‘小孟尝’梅剑秋?”
梅剑秋道:“当着大人,草民不敢称什么七绝,更不敢称什么名满天下!”
费楚天脸色微变,一点头,道:“老夫敢说梅家三雄,末者为龙,‘小孟尝’梅剑秋风神秀绝,人品盖世,尤其一身所学,为梅家历代主人所不及。如今看来,老夫敢说,似乎还是欠些儿,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梅剑秋道:“费大人夸奖,草民当不起。”
费楚天目光一凝,道:“老夫还听说你使把无刃刀向不伤人,有这么回事么?”
费楚天老奸巨猾,他这一问,有很大的用意。
可是,“小孟尝”梅三少的机灵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梅剑秋笑笑说道:“那不一定,要看什么情形,遇上巨恶大奸,草民下手向不留情;碰上危急的时侯草民为求自保,也不得全力施为。总之一句话,要看情形。”
费楚天又往后靠了靠,缓缓说道:“这么说来,可是传闻之误,梅剑秋!”
梅剑秋道:“草民在!”
费楚天道:“老夫跟你赌个东道,你可愿意?”
梅剑秋道:“不知费大人要跟草民赌什么东道。”
费楚天道:“但说高家兄弟吧!你说是老夫把他们抓走的,老夫说迟了一步,扑了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头来非弄僵不可。老夫跟梅君逸是同一辈的人物,而且老夫当年也跟他有过几面之缘。要是此时此地,老夫为这件事跟你僵在这儿,那会落笑柄的,老夫自己也失身份。所以老夫改用这温和的办法解决争论,以避免弄僵——”
梅剑秋道:“费大人好意,草民感激,请赐指示,草民洗耳恭听。”
费楚天抬手一环指,道:“老夫这座船任你搜,别说是高家车行几兄弟的人,就是你能搜他兄弟身上的任何一样东西,老夫负责把他几兄弟毫发无损地交给你;要是你搜不着什么,你自缚双手,听凭老夫把你押回东厂处置,怎么样?”
他的确老奸巨猾,做个圈儿让梅剑秋自己往里钻。
无奈,梅剑秋不上这个当,他笑了:“费大人这是难为草民。”
费楚天目光一凝,道:“老夫怎么难为你了?老夫告诉你,高家几兄弟不在老夫手里,你不相信;老夫不愿落人笑柄,自贬身份,改用这温和的办法解决争斗,这是你天大的面子,天大的便宜——”
梅剑秋道:“话是不错,只是费大人要是把高家车行几兄弟藏在别处,或者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草民岂不是非输不可?”
费楚天脸色倏变,一拍坐椅扶手道:“这算什么话,说他几兄弟在老夫这条座船上的是你,说老夫把他几兄弟藏到别处的也是你,话都让你说死了——”
“费大人。”梅剑秋含笑说道:“草民并没有指明高行主几兄弟在这条船上。草民所以斗胆登上费大人这条船,是来求大人高抬贵手,放出高行主几兄弟。只要不太傻,只要在江湖上走动上几年的人都知道,这种事不必东奔西跑,只要找着费大人,高行主几兄弟便有下落。”
费楚天冷哼一声道:“你不用巧辩了,看在跟梅君逸有几面之缘份上,老夫不难为你,也只有这一次,绝无第二次。你下船去吧,葛长江,代老夫送客。”
葛长江恭应了一声,一步跨前,冷冷说道:“姓梅的,你请吧。”
梅剑秋坐着没动,笑笑说道:“费大人——”
葛长江沉声说道:“姓梅的——”
梅剑秋左手一抬,五指向葛长江胸腹之间拂去,道:“闪开点儿,别这么没规矩,我在跟费大人说话,那有你插嘴的余地!”
他这一拂,去势如电,劲力逼人。
葛长江一惊退身,脸色倏变,容得梅剑秋五指拂过,他跨步便要欺上。
费楚天沉哼一声,葛长江突地收住冲势,只听费楚天冷冷说道:“老夫再容你一次,不要让老夫忍无可忍!惹得老夫动了真火,老夫会把你押上长白,当面责问梅君逸,他长白世家是什么家教!”
梅剑秋道:“费大人,长白世家以忠义传家,不须做的绝不伸手,须做的纵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长白世家出来的人,到哪儿都昂首阔步,到哪儿都站得直直的!”
费楚天双眉一耸,便要说话。
梅剑秋道:“费大人,草民还有话说。”
费楚天道:“说。”
梅剑秋道:“要是大人愿意把刚才说的话稍微修改一下草民愿意冒险一试!”费楚天微微一愕道:“怎么改法?”
梅剑秋道:“费大人可曾说过这句话,别说是高行主几兄弟,就是草民能找到他几兄弟身上的任何一样东西,费大人就负责把他们毫发不损地交给草民。”
费楚天微一点头道:“不错,老夫确实说过这句话,这是老夫下的赌注。老夫以为这赌注也够大的,怎么样?”
梅剑秋道:“草民请费大人修改这句话。”
费楚天道:“你让老夫修改这句话,怎么个修改法?”
梅剑秋道:“请费大人把那句,草民能找到高行主几位身上的任何一样东西,改为跟高行主几位有关的任何一样事物,任何一个人。”
费楚天呆一呆道:“老夫一向自认聪明,遇事也始终能保持冷静,而如今却让你把老夫弄糊涂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梅剑秋道:“没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跟高行主几位有关的任何一样事物,任何包括的比较广一点,草民的胜数大一点而已。”
费楚天起先一凝,道:“你认为这样就能稳操胜券么?”
梅剑秋摇头说道:“草民没这么说,草民只以为这样胜券略为大一些。事实上在胜券未揭晓之前,谁敢断言胜负?除非他能知己知彼,而面对大人,谁也不敢说能既知己又知彼。”
这句话带着捧。
连关老爷都喜欢戴高帽,何况是人。
费楚天是人,可是他不同于常人,甚至比关老爷都镇静些,他没说话,沉默了一阵之后,他竟然点头说道:“好吧,老夫答应你的请求,不过老夫要重复一遍:要是你输了——”
梅剑秋道:“草民听凭处置就是,费大人放心,梅家的人,向来说一句是一句,梅剑秋一人的褒贬事小,整个长白世家的声誉事大,梅剑秋怎敢一手坏了祖家得来不易的名誉。”
费楚天一点头:“好。”
他站了起来,一摆手,道:“葛长江,前行带路。”
葛长江恭应一声,一躬身就要出舱。
费楚天忽然抬手说道:“慢着,让他先看看这里。”
梅剑秋道:“不必了,费大人,这儿草民已经看过了,藏不了人,让贵属带路往别处去!”
费楚天冲葛长江摆了摆手,葛长江躬身行了过去。
走前舱先看后舱,后舱里杂货堆积如山,有船家的铺盖,锅碗瓢勺;也有船家准备上京贩卖的,准备赚几个的山东土产。
里头黑忽忽,还有一股子怪味儿,这地方不可能藏人,事实上梅剑秋一双锐利目光也搜查过了,没有藏人,便连个活物都没有。
一条船上主要的是前后舱,前后舱都看过了,梅剑秋就连那船头船尾那加盖的防风防雨、狗窝般大小的小屋子,两舷几块活动的船板下,甚至桅杆上那“木斗”都没放过。
都看过了,都看遍了,别说高天龙兄弟,就是连一样可疑的东西也没看见。
费楚天由笑转为不笑,由不笑转为冰冷阴沉。
连那带路的葛长江都瞅着梅剑秋在冷笑。
三个人站在船尾后舱外头,一刹那间的静默,然后费楚天开了口,冰冷说:“葛长江,还漏掉了什么地方么?”
葛长江一欠身道:“回大人,全船都找遍了,连条细缝儿都没漏。”
费楚天转望梅剑秋,冷冷一眼,寒着脸道:“梅剑秋——”
梅剑秋淡然一笑道:“草民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明示。”
费楚天道:“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梅剑秋道:听说费大人这趟出京,带的人有十几二十个,不过现在连大人在内也不过三个人,请问大人,其他的人哪儿去了。”
费楚天道:“进城办事去了,还没回来。”
梅剑秋道:“草民听说进城办事的贵属只有两位。”
费楚天冷笑一声道:“你对老夫摸得倒是相当清楚啊——”
梅剑秋道:“草民不敢。”
费楚天目光一凝,道:“梅剑秋,你跟老夫说好的,是在船上找——”
梅剑秋道:“事实上这条船到目前为止,草民还没有完全找遍。”
费楚天道:“到目前为止,这条船你还没有找遍?你——”
梅剑秋淡然一笑道:“南船北马,北人不熟悉船只,可是草民这个北方人例外,贵属不该欺我不懂船只。”
葛长江沉声说道:“姓梅的,你这话什么意思,谁欺你?”
梅剑秋冲他笑笑说道:“阁下,别动火,费大人的修养都这么好,你这个跟费大人的下人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我并没有冤枉你,事实上你并没有带我到船舱去,是不?”
葛长江脸色大变,道:“姓梅的,你,你,船舱是空的。”
梅剑秋道:“你说是空的没有用,我看过之后才算数。”
葛长江白了脸,霍地转望费楚天,道:“大人——”
就在这一刹那间,费楚天一张白净脸显得更白,人显得更阴沉,他一摆手,道:“什么事都求个公平,带他去!”
葛长江恭应一声,抬眼冲着梅剑秋阴阴说了一句:“姓梅的,跟我来吧!”
这句话大有意味!
话落,他一步跨进后舱。
梅剑秋没理他,望着费楚天含笑说道:“费大人要不要一块儿下去看看。”
费楚天冷然点头道:“当然要下去,走吧。”
说走,他没动。
梅剑秋笑了,道:“敢情费大人还提防着草民呢!”
费楚天脸色一变,梅剑秋迈步进了后舱,望着梅剑秋那隐透俊逸洒脱的身影,费楚天两眼之中射出两道怕人的寒芒。
进了黑乎乎的后舱,葛长江已在近口处掀起了一块船板,呈现在眼前,是个三尺见方的黑洞,有个扶梯直通而下。
费楚天沉声喝道:“鲍品中亮灯。”
话声甫落,下头光亮一闪,一线灯光从黑洞里腾射了上来。
费楚天接着叫葛长江,一摆手道:“你先下去。”
葛长江恭应一声,当即矮身扶着梯子拾级而下。
梅剑秋笑了笑道:“费大人,草民有僭了!”
他跟在葛长江之后走了下去。
到了底舱,看看底舱约有一个多二人高,直着腰没问题,是个大通舱,从船头到船尾。
底舱的正中央顶上,排着一盏步哨的油灯,油灯底下铺块草席,草席上四平八稳躺着个人,一个穿青衣的清瘦老头儿,闭着眼,有气息,一看就知道让人制了穴道。
草席边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红袍,一个穿青衣,穿红袍的约有三十多岁,白白净净的挺秀气,两个人都挎着腰刀。
费楚天一下来,穿红袍的白净汉子跟穿青衣的那个汉子便一起躬下身去。
费楚天阴沉沉地摆了摆手。
梅剑秋先是一怔,继而心头连跳了几跳,笑了,道:“这真是歪打正着,没找到高家几位,却找到了赵大人!”
费楚天在他身旁冷冷说道:“你见过赵德正?”
梅剑秋摇摇头,道:“没有,江湖草民,那来那么大造化。”
费楚天冷冷说道:“那么老夫告诉你,这个人不是赵德正,这人是朝廷钦犯,老夫奉命到山东押他上京受审。”
梅剑秋笑道:“看来费大人不用这温和的法子解决这件事了。”
费楚天道:“怎么说?”
梅剑秋道:“费大人说这人不是赵大人,草民却以为这是赵大人,要是这样争辩下去,双方非僵不可——”
费楚天吸了一口气道:“以你看,这回该用什么温和法子好?”
说话之间眉宇间已然腾起吓人的杀机,一张脸也显得白了,他练的是阴煞手,只有在聚功或者是杀人的时侯才会这样儿。
梅剑秋象是没看见,笑笑说道:“很简单,只要拍开他的穴道,问一问他,也就知道了!”
费楚天微一点头道:“说得是,好主意,好办法,你动手吧!”
梅剑秋象是一点儿也觉察不出来,一欠身道:“草民遵命!”
他转身走过去,俯身一掌便要拍下。
费楚天冷冷一句:“鲍品中。”
穿红袍的东厂二档头鲍品中拔出佩刀冲梅剑秋拦腰扫了过去。他这一刀出手奇快,拔刀,挥力一气呵成,快得跟闪电一样,只见寒光一闪,那锋利的刀刃便到了梅剑秋后腰。
鲍品中是东厂的一名二档头,功力不错,置身江湖已是一流,费楚天这次出京办大事,带的虽然是东厂里挑出来的,费楚天知道他一身武学的深浅,不然不会让他出手奇袭。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鲍品中这一刀之快,之准,的确令人咋舌!
双方距离这么近,看来梅剑秋是难逃断腰之危了。
费楚天唇边泛起了一丝森冷的笑意。
葛长江笑得更得意。
可是,突然间灯光一暗复明,只见人影疾闪,只听“当”地一声,接着一声沉重闷哼。
凝目再看时,情形变了,费楚天脸上变了色。
葛长江才浮起的笑意凝在了脸上,就象被一阵奇寒冻住了似的,也象在这一刹那间让人制住了穴道。
鲍品中左手握着右腕,踉跄着退了过来,右腕上红肿一条,那把刀掉在草旁,掉在梅剑秋的脚下。
梅剑秋手里多了一把刀,他那把无刃刀。
很明显地,鲍品中偷袭不成,反被梅剑秋用无刃刀在他手腕上敲了一下。
可是就没看见梅剑秋是怎么出手的,连费楚天这么一位高手中的高手都没看清楚。
梅剑秋笑了,道:“费大人刚才还怕有损东厂大档头的身份?怎么现在不怕了?”
费楚天定过神来,两道灰眉一耸,刚要说话。
梅剑秋又冲着那呆立一旁的青衣汉子说了话:“你不够格,我不愿伤你,你趁早给我站远点儿!”
那青衣汉子如大梦初醒,一惊便要拔刀,可是梅剑秋的无刃刀已抵到了他的喉咙前,道:“我这把刀虽割不断你的喉管,可是戳你一下也够你受的,包管你闭气过去,半天醒不过来,还是乖乖的给我退过去吧!”
那青衣汉子一只右手虽然抓住刀,可是这时候他又松了刀把,乖乖向后退去。
费楚天怒哼一声,抬手一掌拍了过去。
梅剑秋双眉一扬说道:“这就是费大人威震天下的无敌煞手,我领教领教。”刃交左手,右手一扬,迎着费楚天的掌势迫出一掌。
不见劲手也没听声响,只见费楚天的下摆扬了一扬,葛长江又象碰上了一股寒气,机伶一颤,忙往后退去。
再看那梅剑秋,他却跟没事人一样,他含笑说道:“这是我梅家的‘一阳掌’,不比费大人的阴煞手差吧!”
阴煞碰见了阳刚,还有什么说的。
费楚天脸色陡然一变道:“梅剑秋,你敢劫钦犯,不要你全家的性命了?”
梅剑秋道:“费大人,请别给草民扣这顶大帽子,草民担当不起,这是费大人跟草民赌的东道——”
费楚天道:“赵德正并不是高家车行的人——”
“的确,”梅剑秋道:“赵大人不是高家车行的人,高家车行却因这位巡抚大人而背上个黑锅,蒙上一个勾结匪类劫捕朝延命官的罪名。费大人你也要拿高家车行的人抵罪,谁能说赵大人跟高家车行没关系?”
费楚天一张脸煞白,冷笑说道:“梅剑秋,你好一张利口,有老夫在此,上头还有七名二档头跟九个番子,看你怎么带走赵德正?”
他双手齐抬,右手向着梅剑秋,左掌对准草席下那位赵大人,掌心便要外吐。
梅剑秋笑了,道:“得不到便要毁,费大人不仅阴狠毒辣!我原知道难带着赵大人出去,可是我自有带着赵大人出去的法子。”
无刃刀往下一击,砰然一声,船底开了个洞,河水立即冒了上来。
他笑道:“请问费大人是顾自己,还是顾我?”
费楚天大惊!梅剑秋这一着够绝,论武功费楚天是个高手中的高手,可是,一旦碰见水,他却是个旱鸭子,他知道自己的弱点,嘴里并没说什么,脚下已经在慢慢往后退去。
水涌上来的很快,梅剑秋怕赵大人着水受了寒,他俯身把赵大人抱了起来。
这一抱,抱出了毛病,他无意中一眼瞥及那位赵大人耳后,他一怔凝目,随即伸手在那位赵大人耳后摸了一把。
这时候,费楚天和鲍品中等四人,已经转身登上扶梯,梅剑秋起身对他说道:“费大人,不是你骗了我,是你上了人家的当,这位不是赵大人。”
费楚天一听这话,马上停住,转过身来一看,梅剑秋伸手在那位赵大人耳后一抓,揭下一张薄如纸的人皮面具,看到面具后的那张脸,梅剑秋又是一怔。
这个人费楚天不认识,梅剑秋却不陌生,正是赵大人的那位幕僚秦德仪。
费楚天看直了眼,瞪目张口,作声不得。
他的表情梅剑秋悉入眼中,梅剑秋笑笑说道:“费大人,看来你我都上了人家的当了!”
费楚天定过神来,脸白了,他刚要说话。
梅剑秋伸手扯下秦德仪一件衣衫,俯身塞住了那个破洞,道:“费大人,这儿既湿又闷,有什么话咱们上去说吧!”
费楚天把到嘴的话又咽了下来,转身向上走去。
出了底舱,甲板上不知什么时候全站上了人,费楚天带来的八名二档头,十二名番子全到了,一下子把梅剑秋围在中央。
梅剑秋视若无睹,一手抱着秦德仪,一手提着无刃刀,冲费楚天笑笑,说道:“费大人,您是要就此拿下我呢,还是前舱去沏壶茶跟我作一次长谈?”
费楚天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半句话没说,一跺脚往前头行去,舱板让他踹断了一截。
梅剑秋进了前舱,八名二档头走进来了,匡伦跟乐武扬,两个人手按刀把,紧随费楚天身侧,其他的在外头把整个前舱围住了。
梅剑秋根本就没当回事儿,要怕这个他也就不来了,把秦德仪往地上一放,他坐在右窗下。
抬眼看见费楚天,脸上还是一阵白,一阵青的。也难怪,凭他的身份,凭他的威名,竟让人耍了,他怎么受得了?
尤其让他挂不住的是,要不是梅剑秋来这一趟,他还蒙在鼓里,把这位赵大人押回东厂,到那时再让主子发现这位赵大人是冒牌货,他这个大档头便算砸了。
梅剑秋替他想到这一点了,笑笑说道:“费大人,没到东厂之前发现这位赵大人是假的,应该是不幸中的大幸。”
费楚天怒哼一声,抬眼冲秦德仪的脑袋一脚踹了过去。
秦德仪的脑袋不及船板硬,这一脚要是踹了过来……
梅剑秋一脚把秦德仪拨开了,道:“费大人,踹死他赵大人可就不好找了。”
费楚天厉声说道:“这个人是谁?”
梅剑秋道:“赵大人的幕僚。”
费楚天听得一怔道:“他是赵德正的幕僚?”
梅剑秋道:“不错,他是赵大人的幕僚,可也是令费大人上当那一伙人中的一个。”
费楚天又一怔,叫道:“这么说他也是残缺门人?”
梅剑秋道:“费大人错了,那一伙人并不是残缺门人,而是冒用人名号的一伙下九流匪类。我并且见过真正的残缺门人,他们也在找坏他们残缺门名誉、嫁祸于残缺门的这一伙人。”
费楚天气往上冲,半天没喘过气去。
他更难受,怎么能不难受?竟在下九流匪类手里栽了个大斤斗!
梅剑秋笑笑又道:“如今费大人跟我都知道赵大人的下落了,而那伙匪类在什么地方,恐怕只有眼下这位赵大人的幕僚知道——”
匡伦、乐武扬双双上前,就要抓秦德仪。
梅剑秋无刃刀一挥立即把他们逼了回去,道:“大人,这时候翻脸不大好,请约束贵属。”
费楚天脸色好难看,抬了抬手,匡、乐二人没再动。
梅剑秋接着说道:“现在的情形很明显,费大人不会让我带走这个人,费大人想要这个人我也不会轻意放手,费大人不是喜欢用温和的法子解决争论么?目下咱们不妨再用一次既温和而又公平的法子,解开此人的穴道,逼问他那夥党羽的下落,然后咱们分道扬镳,共同逐鹿,看谁先夺回赵大人。费大人意下如何?”
费楚天脸色更难看了,他没说话,半晌才道:“梅剑秋,老夫算领教你了,匡伦!”
匡伦恭应一声,跨前一步伸手便要拍向躺在船板上的秦德仪。
梅剑秋拦住了他,道:“慢着,费大人,在没拍开此人穴道之前,我有件事还要向费大人请教一下。”
费楚天道:“你还有什么事?”
梅剑秋道:“现在高行主几兄弟已经是次要的了,还请费大人赐告他几位下落。”
费楚天没说话,沉默了一下才道:“这个赵德正就是拿他几位换来的。”
梅剑秋怔了一怔道:“这个冒牌的赵大人是费大人拿高行主几位换来的,是跟一夥冒充残缺门的人换的?”
费楚天“嗯”了一声。
梅剑秋道:“是费大人主动这么做的,还是他们要求作这个交换的?”
费楚天道:“自然是他们要求作这个交换的。老夫要的是赵德正,不是高家车行的几位兄弟,能作这种交换,老夫何乐不为?”
梅剑秋点了点头道:“现在事情很明显,他们那一伙不但跟赵大人有仇,而且跟高行主几兄弟也有仇,否则他们绝不会招惹东厂,坑了费大人这么一下。”
费楚天脸色一白道:“怪来怪去只能怪老夫做事不够小心,你不必再多说什么了,还是赶快解开这个人的穴道——”
梅剑秋道:“容我再请问一话:他们可曾告诉过费大人,他们要高行主几位的目的何在?”
费楚天道:“据他们那门主说,他跟高家车行几位兄弟之间有深仇大恨,他要废去高家车行几兄弟的一身武功,然后把他们囚禁在一个人迹难到的地方,让他们自生自灭。”
梅剑秋听得心神震动,表面他却没露神色只皱了皱眉道:“好狠哪,那倒不如干脆给人个痛快。”
费楚天冷冷笑说道:“要是这样的话,他们称不得‘狠’了。”
梅剑秋微一点头道:“费大人说得是,目下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赶快问出那一伙人的下落才是真的,费大人让贵属下手吧。”
匡伦没再等费楚天说话,抬手一掌拍了下去。
秦德仪应感而醒,两眼睁开,脸色陡然大变,马上又闭上了眼。
梅剑秋笑笑说道:“秦老,还认得我么?咱们也不过才十几天没见面了,是不?”
秦德仪没说话。
梅剑秋接着说道:“秦老,这儿不是高家车行,眼前除了我之外,还有东厂‘无敌煞手’费大人在,东厂的酷刑是天下皆知名的,就是铁打的金刚,钢烧的罗汉,一旦落到东厂人的手里,只怕也要磨下一层皮去,费大人要想知道贵门主那伙人的行踪,我要是秦老,我会不等费大人开口,便一五一十地说个清楚。”
秦德仪仍闭着眼,闭着嘴,一声不吭,梅剑秋抬眼望向费楚天,摇摇头笑道:“费大人,看情形我是无能为力了。”
匡伦上前,一脚踩在秦德仪的手背上,他脚下用力,脸上一点表情没有,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秦德仪。
秦德仪脸上肌肉抽搐,身子起了颤抖,但却没见他睁眼开口,梅剑秋看得清楚,匡伦脚下已见了血迹,显然秦德仪那只右手已经破了,再让这么踩下去,血肉模糊事小,秦德仪这只右手非废不可,十指连心,确也够秦德仪受的。
梅剑秋心里不忍,要是他绝不会这样逼供,可是他也不愿阻拦,因为他知道不这样无法从秦德仪嘴里问出那伙人的下落来。
就在这心念转动之间,秦德仪脸上的抽搐,身上的颤抖更厉害了,脸都胀红了,他睁开了双眼,两眼直往上翻,张开了嘴,而且不住翕动,但却没说出一句话来,他的身子往上窜,似乎想把手从匡伦脚下挣出来,而事实上他的身子却没能挪动分亳。
匡伦损得很,不只是踩而且脚直转动,直揉,秦德仪一只右手在他脚下格格直响。
突然梅剑秋发现了什么,两眼猛地一睁抬手拦住了匡伦,离座俯身向秦德仪身上点了几下,然后他脸色一变直起了腰,道:“费大人,眼下咱们虽掌握着他们一个人,但却跟两手空空,没落着活口一样。”
费楚天霍地站起来,道:“你是说他被他们给废了?”
梅剑秋点了点头道:“我刚看过,他们不但毁了他的一根舌头,而且点了他的残穴,他不但不能说话,甚至连动手指都不能够,显然是他们已经料到费大人迟早会发现他不是赵大人,一定会从他身上追查他们的下落……”
费楚天脸色刹时苍白,一脚踢了出去,秦德仪一颗头颅应脚粉碎,血红脑浆溅得他跟匡伦满脸都是。
东厂杀个人不算什么,梅剑秋却看得不由皱了皱眉。
只听费楚天激怒厉喝:“拾出去扔了!”
匡伦俯身抱起秦德仪的尸身,就在匡伦抱起秦德仪的时候,秦德仪的腰间突然掉下了一样东西。
梅剑秋眼明手快,伸手一把抄住藏在袖子里,没动声色,恰好是匡伦挡住了费楚天的视线,费楚天根本没注意。
匡伦把秦德仪的尸身抱出了舱。
费楚天余怒未息,余恨未消,坐下去又一巴掌把个漂漂亮亮特别精致的茶几拍得四分五裂,茶杯掉在地上,碎了,茶溅了一地。
梅剑秋看了那破碎的茶几一眼,吁了口气道:“照这么看,贵我双方只有闭着眼瞎撞了。”
费楚天脸上突然浮现一丝森冷笑意,说道:“要瞎撞也只有老夫这东厂的人,没有你的份儿。”
梅剑秋目光一凝,道:“怎么,难不成费大人要杀我?”
费楚天道:“杀了你老夫可以少了一个竟争者——”
梅剑秋道:“也不会有人把东厂的阴谋,费大人栽的这个跟头抖漏出去了。”
费楚天仰脸哈哈一笑道:“你不愧是个聪明人,老夫顾虑的就是这个——”
梅剑秋道:“幸亏没能从赵大人那位幕僚嘴里问出什么来,要不然费大人要杀我的心更切。”
费楚天笑声一顿,眼中两道煞光直逼梅剑秋沉声道:“你太聪明了,这也是老夫要杀你的原因。”
“不错。”梅剑秋一点头道:“是该杀,要不然有我在一天,费大人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费楚天再次仰天大笑,震得舱顶簌簌直响,笑声中,他两脚突然飞起,连环踹出,直取梅剑秋胸腹。
这两脚既猛又快,而且出人不意,攻人不备。
奈何梅剑秋却早就防他了,脚下微退一步,手上无刃刀挥出,直往费楚天一双膝子砸去。
一片刀风袭到,乐武扬那里佩刀出鞘,一刀攻了过来。
乐武扬身为东厂二档头,一身所学不错,一把刀上也有独到的造诣,他这一刀不但快且猛,尤其刀未到那森冷的刀风已然逼人,攻的部位也是梅剑秋所必救之处。
梅剑秋是个大行家,焉能不知道厉害?双眉一扬,无刃刀走偏,寒光一闪向着乐武扬的佩刀挥了过去。
“当”地一声金铁交鸣大响,乐武扬被震得偏荡,人也往一边退去。
梅剑秋攻出这一刀,目的也就在此,并不在伤人,所以乐武扬一退,他立即闪身扑了出去,舱门外那些个人要拦他,被他的无刃刀砸倒三个,他从空隙里掠到了船头,略一借力,他腾身又起,直往岸上扑去。
只听身后费楚天厉声说道:“追,给我追!”
梅剑秋轻功身法高绝,像一阵风般,人们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已经跑得没了影儿。
费楚天跺了跺脚,船板又断了两块。
刘老大的这条船是倒了邪霉。
不过他并不算什么损失,梅剑秋给他的金子,除去买两口箱子找下来的,足够他修三五条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