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华佗抬手一指白布招,道:“不错,这儿写得很清楚!”
这位走方郎中赛华佗说话好冲!
那黑衣汉子脸色一变,似乎强忍了下去!
童天甲仍然毫不在意,一笑说道:“那最好不过,我想请先生跟我走一趟!”
赛华佗翻了翻眼,道:“走一趟?上那儿去!”
童天甲道:“我是‘扬州’卓府的总管,我家二爷三年前身罹怪疾,遍访天下名医无效,想请先生施展回春妙手……”
“我明白了,”赛华佗道:“你是找我去看病!”
童天甲点头说道:“正是,正是!”
赛华佗道:“什么病?”
童天甲道:“先生去看看就知道了!”
赛华佗道:“离这儿有多远?”
童天甲道:“不远,就在湖畔‘蜀岗’之上!”
赛华佗沉吟了一下,道:“好吧,我跟你走一趟……”
说着,会过茶资,站起来便向棚外走出,连招牌药箱都不要了!
童天甲向那黑衣汉子一挥手,喝道:“替先生把东西拿着!”
急步赶了出来!
那黑衣汉子满腹不愿,却又不敢不听,只得拿起白布招,打起箱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这三人一走,茶棚里立即起了一阵议论!
童天甲领着赛华佗由“瘦西湖”畔登上了“蜀岗”!
到了“卓府”门前,只见两扇朱漆大门大开,昨夜那位“扬州第一楼”上的矮胖白衣人当门而立!
童天甲上前一礼,道:“许爷,先生请到了!”
矮胖白衣人脸上永远挂着微笑,点点头,望向赛华佗:“这位便是赛华佗先生了!”
赛华佗未予答理!
童天甲连忙代答应了一声是。
矮胖白衣人深深地看了赛华佗一眼,道:“天甲,请先生进去,大爷已在大厅候客!”
童天甲应了一声是,侧身摆手:“先生请!”
赛华佗昂然行进大门往里行去!
童天甲赶紧一步,跟了上去!
那矮胖白衣人未动,背负着双手,眯起一双细目打量了一下赛华佗的背影,然后,才笑了笑,也举步行了进去!
矮胖白衣人既然有了交代,童天甲自然让客直上大厅!
此际在“卓府”那宏伟、气派的大厅高高石阶上,负手站着个人,那是个身材颀长的中年人,身着一袭青衫,神态极为潇洒,白面无须,长眉入须,凤目重瞳,胆鼻方口,称得上世界罕见美男子,更难得他气度超人,隐藏慑人之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眉宇间浮现着一丝淡淡煞气!
他身后,另外垂手侍立着一人,那是个身材瘦高、肤色黝黑的黑衣人,此人目眶深陷,残眉,鹰鼻,双目闪动之间,森寒光芒四射,一望而知是个一流高手!
一见赛华佗来到,青衣人迈步行下石阶,那瘦高黑衣人则紧跟身后不舍,适时,童天甲急步趋前恭谨施礼:“大爷,先生到。”
青衣人微一颔首,目光转望赛华佗,只一眼,目中陡现逼人奇光,但倏又敛去,含笑拱手。“烦劳先生移玉,卓空群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原来这青衣人便是威震宇内的“七绝神君”卓空群!
赛华佗难得地脸上逼出一丝笑意,还了一礼,道:“好说,蒙卓大爷宠召,那是赛华佗的荣幸!”
卓空群未多说,侧身含笑摆手,道:“先生请厅内奉茶!”
赛华佗亦未多事谦让,欠身一句“有僭”,举步登上石阶。
大厅内坐定,那矮胖白衣人与瘦高黑衣人,分侍卓空群身后,童天甲则垂手立于下首!
卓空群望了赛华佗一眼,道:“先生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这是寻常的客套与寒暄,也是常礼!
赛华佗欠了欠身,淡然说道:“有劳卓大爷动问,赛华佗关外人氏!”
他未说出姓名,卓空群也未再问,笑了笑,道:“原来是关外异人,先生行医有多久了?”
赛华佗道:“屈指算算,该有二三十年了!”
卓空群笑道:“那该是老经验了!”
赛华佗道:“家传医术,济世救人,不敢当经验二字!”
卓空群道:“原来是渊源家学,先生自行医以来,治好过多少疑难怪病?”
赛华佗慨然说道:“赛华佗家学不同于俗世庸医,自行医以来,虽不敢说生死人而肉白骨,但却可说活人无算,至于疑难怪症,亦已是难以数计了!”
卓空群“哦”地一声,扬眉说道:“那是先生医术高明,诚如再世之华佗,独具回春之妙手……”
顿了顿,接道:“无事不敢烦劳先生,缘有卓某挚友三年前忽得疯症,卓某也曾遍求名医,无奈群医束手,药石罔效,不知先生……”
赛华佗截口说道:“愿竭尽棉薄,只不知贵友这疯症是怎么得的?”
卓空群轩了轩长眉,道:“说来令人难解,时适卓某那位挚友洞房花烛,大喜之夕,一杯合卺酒下喉,人事不省,醒来后便得了那难医的疯症……”
赛华佗眉锋一皱,道:“有这种事,想必是酒中有毒,伤了脑……”
卓空群一叹说道:“实不相瞒,当时卓某也会以为酒中有毒,敝友是为人所害,但三年来卓某竭尽所有,暗查此事,却难获一点蛛丝马迹!”
赛华佗道:“卓大爷的意思是……”
卓空群道:“如今卓某倒不敢说敝友是为人所害了!”
赛华佗沉吟有顷,忽地抬眼说道:“请问病人现在何处!”
卓空群道:“就在后院小楼中,先生敢莫是要看看。”
赛华佗点头说道:“是要当面看过,如果方便,可否请将贵友……”
他话犹未说完,卓空群已然摆手轻喝:“天甲,请二爷及二夫人!”
童天甲应了一声,急步而去!
卓空群又向着身后一抬手,道:“常乐,你跟去照顾照顾!”
那矮胖白衣人恭谨应了一声,跟着出厅而去!
卓空群转注赛华佗,道:“但不知先生有几分把握!”
赛华佗淡淡笑道:“卓大爷,我尚未看过病人,不敢说!”
卓空群赧然一笑道:“卓某人太性急了!……”
神色一整,接道:“请先生秉龙宫之方,青囊之经,施展回春妙手,只要能医好敝友之疯症,卓某不惜一切重酬!”
赛华佗淡淡说道:“卓大爷错了,赛华佗秉承祖训,继承家学,本术者仁心济世救人,每遇疾患必尽心力,并不计较报酬之多少!”
卓空群道:“那是先生令人敬佩,但卓某不敢亏待先生……”
说话间,厅后院中传来了一阵微步轻声,那矮胖白衣人当先行了进来,躬身禀道:“禀大爷,二爷及二夫人到!”
卓空群一声有请,连忙站了起来!
主人既已站起,赛华佗自也跟着离座站起!
刚站起,环佩叮铃声中,四名青衣美婢拥着一位白衣少妇行了进来,她,美艳无双,艳压尘寰,更难得雍容端庄,高雅出尘,宛若天人!
旁边,是童天甲搀扶着那位疯书生闻人美!
闻人美今天出奇的平静,脸上神色木然,不带一丝表情!
白衣美少妇近前低头裣衽,轻轻说道:“梦秋见过大哥。”
卓空群忙还礼说道:“弟妹少礼……”
向着赛华佗一摆手,道:“这位是我为二弟请来的先生……”
白衣少妇未等卓空群再说,便转向赛华佗道:“久仰先生医术高超,活人无算,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得蒙回春妙手治愈外子,梅梦秋愿结草衔环,并不惜重酬,谨此先谢了!”
说着浅浅施了一礼!
赛华佗忙还礼谦逊说道:“夫人放心,自当尽心尽力,自当尽心尽力!”
卓空群接口说道:“弟妹请坐!”
梅梦秋点头答应,向赛华佗轻举皓腕:“先生请坐!”
赛华佗欠了欠身,但未坐下,一直等梅梦秋坐定,他才跟着落了座,分别坐定后,卓空群示意童天甲把闻人美扶到赛华佗隔几一张椅子上,然后向赛华佗摆手说道:“这就是敝友,先生请!”
赛华佗两眼双翻,仔细地打量了闻人美一阵,然后伸手抓向闻人美的腕脉,要为他把脉。
谁知闻人美将手一缩,突然开了口,瞪着赛华佗道:“你是干什么的!”
卓空群忙接口说道:“二弟,这是位先生,是愚兄请来为二弟看病的!”
“看病?”闻人美诧声说道:“我好好地却要看什么病?我不看!”
说着就要站起!
卓空群忙向侍立闻人美身后的童天甲丢过一个眼色!
童天甲飞快地出双手按上闻人美肩头!
闻人美一站未能站起,拼命挣扎!
赛华佗适时含笑说道:“二爷,大爷说着玩儿的,二爷好好地看什么病?我是来陪二爷聊聊的,二爷一个人不是闷得发慌么?”
闻人美立即停了下来,瞪着眼道:“真的!”
赛华佗含笑点头,道:“我怎会骗二爷,自然是真的!”
闻人美笑了,道:“我说嘛,好好地看什么病!大哥就会开玩笑……”
笑容忽敛,接道:“你怎知道我闷得发慌!”
“当然知道!”赛华佗笑道:“卓大爷不是不让二爷出门么?”
闻人美点点头,道:“是啊!”
赛华佗笑道:“既不能出门,那还不闷么?”
“说得是说得是!”闻人美又笑了,连连点头说道:“你这个人很聪明,很可人……”两眼一直,又道:“你说吧,咱们聊什么?”
赛华佗笑道:“天南地北,古往今来,二爷想聊什么咱们就聊什么!上自天文,下及地理,诸子百家,旁涉三教九流,诸技百艺,我完全奉陪,好么!”
闻人美抚掌笑道:“好啊,没想到你能懂那么多……”
赛华佗道:“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闻人美愕然说道:“什么条件!”
赛华佗道:“让我握着二爷的手谈!”
闻人美道:“聊天还要握着手?”
赛华佗笑道:“这样不显得更亲热么?”
“对!对!”闻人美连连点头,自动地把手送了过去!
赛华佗不稍怠慢,速伸两指握上闻人美腕脉!
单看这一手,常人就想不到,在座众人皆投以钦佩一瞥,尤其卓空群,嘴角更浮起一丝笑意!
赛华佗手按在闻人美腕脉,口中不闲,果然陪着闻人美天南地北,古往今来的一通胡扯!
胡扯是胡扯,可由此显出了这位走方郎中赛华佗胸罗颇为渊博,本来是,走的地方既多,见过的自然也就多了!
谈了一阵,赛华佗突然说道:“二爷,请张开嘴让我看看!”
闻人美一怔,诧声说道:“张嘴!张嘴干什么?”
赛华佗道:“我看看!”
闻人美道:“你要看什么,嘴里有什么好看的?”
赛华佗道:“二爷,信不信,你有两根舌头!”
“胡说。”闻人美道:“我有好几根!”
赛华佗摇头说道:“两根,不信,二爷张开嘴,伸出舌头来看看!”
闻人美方要张口,突地摇头嘿嘿笑道:“你这个人好刁,我差点上了你的当,我要是一张开嘴,你不是就能看见了么,谁知道你要干什么?不干,不干!”
说他疯,有时候他又很精明!
赛华佗没有在意,摇摇头,笑道:“看来二爷是不敢张开嘴了!”
“不敢?”闻人美敛去笑声,道:“笑话,我为什么不敢?”
赛华佗道:“那大概是二爷有两根舌头,怕人看!”
闻人美一摇头,道:“胡说,我才不怕呢,你看!”
“啊!”地一声张开了嘴!
疯子到底斗不过好人!
赛华佗淡然一笑,向闻人美口中看了一眼,然后说道:“看来是我说错了……。”
闻人美嘴一合,道:“你本来就说错了……。”
突然脸上变色,叫了起来,道:“你骗人,你不是好东西,你是那儿来的……。”
卓空群忙道:“先生,可以了么!”
赛华佗点了点头,道:“可以了!”
卓空群向着童天甲一使眼色,童天甲一指点上闻人美“睡穴”,闻人美嘴一闭,眼一合,立即倒在椅子上!
卓空群举手一拱,道:“先生!敝友言语得罪……”
赛华佗欠身说道:“好说,赛华佗身为医者,那能跟病人计较!”
卓空群道:“多谢先生,先生可看出了……。”
赛华佗点了点头,神色忽趋凝重道:“卓大爷,贵友确实是被一种极为歹毒霸道的药物伤了脑!”
卓空群脸色一变,道:“这么说,敝友确实是被人所害?”
赛华佗摇头说道:“那我不敢说,也有可能是贵友不慎,自己误食了这种毒药!”
卓空群双眉扬起,转注梅梦秋!
梅梦秋艳丽的娇靥上微现凄楚之色,但她仍淡淡笑道:“先生,有救么?”
赛华佗皱着眉锋,沉吟未语!
卓空群忙道:“先生,没把握么?”
赛华佗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住口不言!
卓空群神情一松,面有喜色,急道:“那么是……。”
赛华佗抬头说道:“治奇症,须偏方,卓大爷该知道,每一种毒药,都有它的独门解药,我没有解药,所以我要用偏方……。”
卓空群道:“先生莫非药材难求,那不要紧,只要先生说出来,我倾庄中人手,便是踏遍宇内……。”
赛华佗摇头说道:“卓大爷误会了,药材是易找,而且是现成,我甫自云贵采药返来,药箱中有现成的,只是药引难求!”
卓空群道:“但不知需用什么药引?”
赛华佗摇了摇头,一连说了三个“难”字!
卓空群道:“只要是世上有的东西,我不怕难,先生何妨说说看!”
赛华佗道:“这味药引,世上要有也不会多,难找难找,便是找到了人家也不一定肯……。”
卓空群讶然说道:“先生是说……”
赛华佗道:“我是说一个人,一个出生京城的男人,这个男人必须腊月卅日子时生,属大龙,二十四岁……。”
卓空群诧声说道:“先生这是干什么?”
本来是,这那是找药引,像是在批八字算命!
而,这位走方郎中赛华佗却淡淡说道:“找药引!”
卓空群一怔,愕然说道:“找药引?”
“是的,找药引!”赛华佗道:“我不是说过么?诊奇症要用偏方,既是偏方,那药引自然是怪得不能再怪的东西!”
卓空群瞿然说道:“先生,莫非这个人就是药引!”
赛华佗失笑说道:“那有把人当药引的,我是要那人的一撮头发,几片指甲,一点血,还有一……一……一……。”挣了半天他没说出口!
卓空群道:“先生还要一样什么?”
赛华佗望了梅梦秋一眼,道:“夫人,恕赛华佗口出秽言了,一泡尿!”
梅梦秋很泰然,一点也未介意!
卓空群道:“那容易,找到这个人向他要……。”
赛华佗摇头说道:“难,难,卓大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孝之始也,我只怕一个不相干的人,他不会……。”
卓空群扬眉说道:“卓某倾所有相求,谅他不会不肯!”
赛华佗道:“纵然届时能够说服,但似具备这些条件之人,举世恐怕没有几个,宇内辽阔,人海茫茫,只怕……。”
卓空群道:“只要能治好卓某挚友的病,卓某不计任何困难,卓某一方面张贴榜文,征求天下,一方面再传下‘七绝帖’请武林朋友……。”
梅梦秋投过感激一瞥,突然说道:“大哥,恕我插嘴,可否容我问先生几句话!”
卓空群忙道:“弟妹只管请!”
梅梦秋应了一声,美目移注赛华佗道:“请问先生,为什么非要这么个人不可!”
赛华佗淡淡一笑,道:“京城,灵秀所锺,有生气,男人属阳刚,腊月卅子时生,当腊正之交,两年之正中,至于廿四岁属大龙,那在于廿四之数配合以上诸点才合适!”
完全一派胡言,可是又不能不信!
梅梦秋道:“先生,只要能找到这么一个人,外子之疯症当真可治!”
赛华佗道:“事关重大,医者焉敢欺骗卓大爷与夫人?”
梅梦秋迟疑了一下,道:“那么先生不必愁没有药引,大哥也无须劳师动众,遍寻天下,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卓空群大喜急道:“弟妹,快说,那人在那儿?”
梅梦秋娇躯一阵轻颤,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卓空群一震说道:“弟妹是说……”
梅梦秋颤声说道:“据我所知,他正是出生京都,腊月卅子时生,属大龙,今年恰好廿四岁!”这个“他”字自然指的是闻人美!
赛华佗目中异采暴闪,脱口呼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了,终……。”
倏地住口不言。
惊喜之馀,没有人会注意他那异样神情!
卓空群突然慨叹道:“这真想不到,真想不到,想不到二弟自己能救自己……。”
目光一凝,急道:“先生,如今敝友就在眼前,也正在酣睡之中,所需之物,请先生立即动手取用吧!”
赛华佗此际已趋平静,闻言点头说道:“这头发、指甲、血,我都可自取,唯有那秽物,尚请……。”
卓空群摆手说道:“那容易,这最后一样,稍时卓某交与先生便了!”
赛华佗应了一声,伸手便要去拿药箱!
蓦地里,一阵急促步履声由远而近,及厅外而止,随听一人急声禀道:“禀大爷,门外有人求见……。”
卓空群一怔喝问道:“什么人?”
厅外报回那人道:“回大爷,此人自称赛扁鹊,是来为二爷治……。”话至中途,忽听“咦!”地一声叫道:“你这个人怎么自己进来了?”
只听厅外一声朗笑,有人接口说道:“我自己有腿,难道一定要等人请,我也是怕迟了一步,让那跑江湖、混饭吃的庸医害了你家二爷!”
既有赛华佗,怎又来个赛扁鹊?而且闯人私邸?
卓空群双眉一挑,童天甲变色向外扑去!
卓空群及时说道:“天甲,不得失礼,说我有请!”
童天甲应了一声,立即缓下身形!
那位赛华佗有点不安,但刹时间又趋于镇定!
只听厅外童天甲道:“阁下是……。”
那人朗笑说道:“童总管,没听神君说有请么?”
未闻童天甲再说话,却见他一脸怒容地领着一人行进厅来,这个人,赫然竟是那自称门人杰的白衣人。
卓空群身后那矮胖白衣人与瘦高黑衣人脸色一变,但旋即恢复正常,而同时,梅梦秋瞪大了美目瞧直了眼,看看门人杰,又看了看酣睡中的闻人美!
那,除了容貌不同之外,简直就等于一个人。
卓空群也一震而起,目光直逼门人杰,道:“阁下是……。”
门人杰举手潇洒一拱,含笑说道:“江湖落魄书生门人杰,贱号‘赛扁鹊’,见过神君!”
话落,目光转注梅梦秋,笑问:“这位敢是闻人夫人梅女侠?”
“不敢。”梅梦秋微欠娇躯,道:“正是梅梦秋!”
门人杰跨进一步,又是洒脱一拱,道:“江湖落魄书生‘赛扁鹊’见过夫人!”
梅梦秋欠身一礼,忙称不敢!
卓空群扬眉问道:“阁下光临寒舍,不知有何……。”
门人杰抬手一指赛华佗,笑道:“神君,区区的来意跟这位一样,唯一不同处,是这位是被请来的,区区则是毛遂自荐,不请自来!”
卓空群方待接话。
门人杰一笑又道:“神君,可否跟这位‘赛华佗’一样,也赐我一个座位!”
卓空群双眉微轩,道:“是卓空群失礼,天甲,看座!”
童天甲应了一声,自旁边搬过来一把椅子!
门人杰笑道:“久仰神君礼贤下士,是位顶天立地的盖世奇豪,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不虚!”边说边坐了下去!
都坐定之后,卓空群道:“阁下也擅岐黄!”
门人杰含笑说道:“略知一二,否则何敢上比古人自称‘赛扁鹊’?跟这位‘赛华佗’不同的是他是钻研多年,悬壶济世,我则是无师自通,偶而为之,并不靠这吃饭!”
卓空群扬了扬眉,道:“阁下也能治疑难怪症?”
门人杰答得好:“不然何敢毛遂自荐,孟浪登门?”
卓空群道:“多谢阁下一番好意,只是,这位赛华佗已然……。”
“那没关系。”门人杰道:“他看他的,我看我的,毫不冲突,再多说一个看看……”
卓空群截口说道:“阁下也许还不知道,这位先生已有必愈之灵妙方了!”
门人杰“哦!”地一声说道:“可否把这位的灵妙方,说给我听听?”
卓空群望了赛华佗一眼,道:“这恐怕要得到这位的允许!”
赛华佗冷冷说道:“卓大爷,祖传秘方,传媳不传女!”
卓空群目注门人杰笑道:“阁下该听见了。”
门人杰毫不在意地点头笑道:“不错!我听得很清楚,不过,神君,不是我自夸自擂,同行相嫉,据我所知,世间除我的灵妙药方外,别无任何第二种药方能医好闻人大侠的疯症!”
赛华佗冷冷说道:“巧得很,敝人也是这么想!”
门人杰摇头说道:“我敢说,阁下的药方准治不了病!”
赛华佗脸色一变,怒声说道:“我还说你的药方不灵呢!”
门人杰淡笑说道:“唇舌之争有伤同行和气,我不藏私,阁下似也不必自珍,咱们各把自己的药方拿出来,试试看!”
赛华佗道:“倘若我这药方一帖而愈呢?”
门人杰笑了笑,道:“我愿意赔上这颗项上人头,假如阁下那药方不灵呢?”
“这……”赛华佗脸色一变,毅然说道:“我也赔上这项上的一颗!”
眼看一场争治奇症的好事,在同行相嫉之下,就要酿成赌命!
卓空群忙道:“二位,可否容我说句话?”
门人杰和赛华佗同时道:“神君只管请说!”
卓空群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依我看,二位似不必如此争执,伤了同行的和气,何妨让赛华佗先生先看……。”
门人杰连忙摇头说道:“恕我大胆直言,神君这是拿闻人大侠的病当儿戏!”
那矮胖白衣人、瘦高黑衣人与童天甲脸色齐变,但却未动,卓空群则双眉微扬,淡然问道:“阁下这话怎么说!”
门人杰侃侃而谈,道:“事关重大,看病讲究一个下药对症,否则不但治不好病反而更使病情恶化,神君若让江湖庸医乱投药石……。”
赛华佗怒声说道:“你说那个是江湖庸医!”
门人杰笑了笑道:“我又没说你,你紧张个什么?又冲着我横眉竖眼吼个什么劲儿?不过,咳……其实,阁下,我以为谁是谁非自己明白?”
赛华佗脸色又一变,态度却和缓了不少,冷冷说道:“你大概是贪图卓大爷的千金重酬吧!”
门人杰摇头笑道:“阁下,休要以己心度人腹。我但求治好病,分文不取!”
赛华佗道:“可巧我也只在济世救人。”
门人杰还待再说!
卓空群突然说道:“二位都请少说一句,容我问问闻人夫人再说。”
说着转注梅梦秋,尚未说话!
梅梦秋已然说道:“全凭大哥作主!”
卓空群双眉一挑,立即正容说道:“凡事分个先来后到,卓某拟请赛华佗先生先看……。”
赛华佗神情一喜,门人杰截口说道:“神君决定这么做了?”
卓空群毅然点头,道:“不错,卓某已决定这么做了!”
门人杰双手一摊,道:“那我就没办法了,庸医害人,一旦药不对症,只怕……”
赛华佗怒目而视,却未开口!
梅梦秋静静说道:“门先生,外子若有三长两短,梅梦秋自有主张的!”
门人杰淡淡一笑,道:“夫人明智,竟也轻信走江湖混饭吃的庸医……。”
梅梦秋道:“门先生恐怕还不知道,这位先生也不计报酬!”
门人杰耸肩笑道:“他不计报酬?好,就算他不计报酬吧,如今我也遵神君的吩咐,分个先来后到,不过,对神君,我有个要求……”
卓空群道:“阁下请说。”
门人杰道:“我说他药方不灵,治不好病,否则愿赔上这颗人头,为示信诺,我必须留在贵府等候结果,以便兑现……。”
卓空群笑道:“意气之争,同行相嫉,阁下何必当真?”
“不然!”门人杰正色摇头,道:“这不仅为了表示我个人的信诺,而且也为了证明我自己的医术,并非神君所谓的意气之争,同行相嫉!”
卓空群敛去笑容,道:“那么阁下的意思是……。”
门人杰道:“我想请神君拨出一隅之地,容我在府中住些时日,直待这位赛华佗自认束手为止……。”
卓空群扬眉笑道:“原来如此,卓某毋任欢迎……。”
门人杰忙欠身说道:“多谢神君!”
赛华佗突然冷冷说道:“看来是找个地方住,混几天饭吃的!”
门人杰未在意,笑道:“你看完之后我看,谁灵谁不灵届时自知,卓府上下皆高手,神君若是想留个人,那该是插翅也难飞下‘蜀岗’,还怕我跑得了么?再说,找地方住,混饭吃,莽莽江湖,我何处不能去,干什么把命往这儿送!”
是理!
赛华佗哑口无言,卓空群含笑点头,道:“就这么说定了,门先生就请在客房里委曲几日好了,万一这位先生有所失误,还要请门先生施展妙手哩!”
门人杰道:“好说,自当竭尽棉薄!”
卓空群转望赛华佗,道:“先生可以开始了么?”
赛华佗竟微一摇头,道:“本来即刻可为二爷治病,但如今半路杀出个自命不凡的同行,赛华佗不得不略改初衷……。”
卓空群眉锋微皱,道:“先生这话是……。”
赛华佗道:“我这里也有个不情之请,也望卓大爷俯允!”
卓空群道:“先生只管请说,只要卓某做得到,无不遵先生吩咐!”
“不敢!”赛华佗道:“我请问神君,贵府中以何处最为僻静!”
卓空群笑道:“我这宅邸之中处处称得僻静!”
事实不错,“卓府”高踞“蜀岗”之上,游人不至,宅第既深又广,林木葱郁,的确称得上处处偶静!
赛华佗道:“那么请神君先俯允,在我为二爷治病的三日夜之中,任何人不得接近治病处五十丈内,便是卓大爷也不例外!”
卓空群略一迟疑,含笑点头,道:“使得,此乃理所应当!”
“还有!”赛华佗接着又道:“适才我在来此途中,见贵府左侧有一片空地,遥对‘瘦西湖’,下临断崖,我想请卓大爷在紧靠断崖之处随便搭上几间草房茅舍,供我为二爷治病之用,另外请卓大爷派府中诸位日夜巡弋于五十丈外,别让任何人接近!”
他这似乎是对付门人杰!
门人杰淡淡一笑道:“阁下放心,我还不屑偷窥你那秘技,倒是你阁下千万小心,别一失足成千古恨,掉下……。”
赛华佗刚变脸色,卓空群忙接口说道:“先生,我这宅邸之中僻静精舍多得很……。”
赛华佗摇头说道:“那都不如后临断崖、前有高手巡弋来得安全!”
卓空群沉吟了一下,含笑点头,道:“也是,好吧,先生,我照办就是……。”
赛华佗道:“多谢卓大爷,为求一个快字,那草屋茅舍搭盖不必讲究,但能避风避雨挡日头,有张床就行了?”
卓空群道:“关于先生的吃……。”
赛华佗道:“每日三餐及茶水,请卓大爷派专人送往即可,不过每餐以及茶水,都请卓大爷亲自查验……。”
卓空群“哦!”了一声!
赛华佗接着又道:“卓大爷请想,贵友既有一半可能是被人所害,那可能的凶嫌闻知赛华佗要为贵友治病,自然会想尽办法下手阻挠,茅屋之前又有高手巡弋,难以靠近,那么唯一下手加害赛华佗的办法,就只有在饮食之中下毒,事非得已,还请……”
卓空群瞿然说道:“先生顾虑得极是,请放心,我照办就是。不过……。”
笑了笑,接道:“卓某是闻人大侠挚友,如果有人能潜入卓某宅邸在饮食中下毒,卓某这颗人头早已是他囊中物了!”
赛华佗道:“卓大爷说得也是,只是万事多小心总是好的!”
门人杰突然说道:“经阁下这么一说,我也颇有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之感了,在这杀机重重的情况下,看来,我也要……”
卓空群淡然一笑,道:“二位都请放心,二位既入我卓某宅邸,二位的安全自当负起全责,倘二位有任何损伤,请唯我卓某是问!”
门人杰笑道:“有神君这句话,那当然是安若盘石,高枕无忧,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卓空群道:“二位既能放心,就请二位安心为敝友治病,卓某不惜一切也要护卫二位的安全,如今二位请客房歇息去吧!”……
旋即转向童天甲道:“天甲,为赛华佗先生带路!”
童天甲应了一声,侧身摆手相请!
赛华佗站起身,提着药箱,拿着布招,跟在童天甲身后,告退出厅而去,门人杰跟着站起,卓空群却突然向他一摆手道:“阁下请再坐片刻,卓某还有事请教!”
门人杰呆了一呆,道:“门人杰遵命!”
泰然又坐了下去!
容得赛华佗步履声远去,卓空群目光凝注门人杰,紧紧逼视,一眨不眨,淡然问道:“阁下当真叫门人杰么?”
门人杰笑道:“神君何作此问?姓名赐自父母,这还能假得了?”
卓空群微微一笑道:“阁下既自称江湖落魄书生,就该是武林中人!”
门人杰道:“不错,神君神目,我不否认!”
卓空群道:“那么阁下就该知道卓某在武林中的身分地位!”
门人杰道:“我还不至于那么孤陋寡闻,神君乃当今武林的一二人!”
卓空群道:“夸奖了,阁下也该知道,卓某在武林中交游极广,几乎放眼天下武林,卓某没有不知道的人!”
门人杰笑道:“我明白了,神君是说,门人杰这三个字至为陌生!”
卓空群道:“事实如此,阁下海涵!”
“好说!”门人杰笑道:“事实上,神君,门人杰是半途出家,从不涉足恩怨纠纷,也从不与人交往,本来是个籍籍无名之人!”
卓空群道:“我看阁下的气度、谈吐,不像个籍籍无名之人!”
门人杰道:“那是神君谬赞,事实上武林中极少人知道有我这一号!”
卓空群道:“阁下仙乡何处?”
门人杰道:“跟闻人大侠是大同乡!”
卓空群扬眉说道:“原来阁下与卓某挚友是同乡,人不亲土亲,彼此的关系该近了一层,只是,阁下真擅岐黄么?”
门人杰笑道:“神君,真金不怕火,这玩艺儿能骗得了人么?神君如若有耐心,请三日夜过后再看,神君如不愿久等,请即刻拍开闻人大侠‘睡穴’,我愿当场试验,只消一针出手,我保他立即清醒,一如常人……。”
卓空群笑道:“卓某不是性急之人,愿意等候几日……。”
当然咧,以他的身分地位,怎好在一个籍籍无名的人面前落个没有耐性,经不起言语相激?
目光一凝,接道:“不过,阁下,恕我直言,我总觉得阁下不请自至,突然光临,是另有所图,并非单纯为了治病!”
门人杰摇头说道:“人有时就是这么怪,有企图、有阴谋之人,故意装腔作势一番,神君便把他当成一片仁心,真正专为治病而来,毛遂自荐,不请自来的,神君却视他为另有所图……。”
卓空群道:“阁下,我由来对自己的眼力很有自信!”
门人杰笑了笑,道:“那么,面对高明,我只有承认……。”
卓空群身后那矮胖白衣人与瘦高高黑衣人双双变色,身形欲动,卓空群突然扬眉轻喝:“不得无礼!”
那两个立即裣衽,未敢再动。
卓空群目注门人杰,一笑又道:“阁下,卓某愿闻其详!”
门人杰双眉微扬,道:“神君可曾听见我适才所说那句:有时人就是那么怪……。”
卓空群点头说道:“阁下,我字字听得清楚!”
门人杰笑了笑道:“那么,神君可知这位赛华佗的底细!”
卓空群微笑说道:“卓某两眼不瞎,尚看得出,此人是个武林人物,而且不是庸手!”
门人杰一叹道:“神君果然高明,我只当神君不知,原来皆在神君法眼之中!”
卓空群道:“卓某结交来往,俱皆武林中人,再说,只要的确精擅岐黄,能治好敝友的疯症,卓某也不计较他是什么人物!”
门人杰道:“这是理,只是,神君可知这此人是什么来路?”
卓空群未答反问:“阁下,这很重要么?”
门人杰点头说道:“要以我看,是够重要的!”
卓空群道:“那么卓某请阁下指教!”
“好说。”门人杰含笑说道:“这件事要从头说起,就是昨夜,当闻人大侠一个人闯上‘扬州第一楼’之际,那楼头酒客中坐着一男一女……。”
望了卓空群身后那矮胖衣人一眼,接道:“我以为神君身后那位,该已向神君作过详尽报告!”
“不错!”卓空群点头说道:“他已经告诉我了,阁下是指那黑衣少年与黑衣女子!”
门人杰点头说道:“正是……。”
“这么说……”卓空群截口说道:“昨夜当时,阁下也在那‘扬州第一楼’头?”
门人杰道:“是的,不过我当时的穿着,不是现在这样子!”
卓空群笑了笑,道:“那就难怪敝属没有发现阁下,今日又当面不识了……。”
顿了顿,接道:“阁下是指那两个与今日这赛华佗有关!”
门人杰道:“神君高明,事实如此……。”
接着,就把第一楼头所闻,以及运河边所见说了一遍,不过,他把那青衣老者都说成了自己,最后又道:“我以为神君也该知道此事,因为神君身后这位曾派人暗中跟踪到运河边,只不过那位被人发觉,未能再听下去而已。”
卓空群面上微有异色,点头说道:“不错,这件事我也知道,卓某的人学艺不精,险些使卓某这点薄名扫地,倒让阁下见笑了!”
“不敢!”门人杰道:“人有失神,马有失蹄,我只不过略为小心一些罢了,如今,神君当可相信这赛华佗是有为而来,别有所图了吧!”
卓空群双眉微扬,含笑说道:“阁下以为卓某未想到,不知道么!”
门人杰神情一震,道:“这么说,全在神君法眼之中!”
“不敢!”卓空群淡然一笑道:“倒也料得八分,因为世上没有那么怪的药引!”
门人杰道:“什么药引?”
卓空群道:“一个男人,一个出生京都的男人,必须腊月卅夜子时生,属大龙,廿四岁,他要这么一个男子的一撮头发,数片指甲,一滴血,一泡尿!”
门人杰“哦!”地一声,说道:“世上那有这种药引,他有说法?”
卓空群遂把那赛华佗的说法说了一遍!
听毕,门人杰冷笑说道:“完全一派胡言,只要稍谙医理,立可当场予以拆穿,只是,神君现已答应,这么一个人那里去找?”
卓空群淡淡笑道:“卓某闻人二弟正合条件!”
门人杰险些自椅子上跳起来,张目道:“神君明智,这恐怕不是巧合吧?”
卓空群道:“当然不是巧合,分明他是要找我闻人二弟!”
门人杰诧声说道:“他找闻人大侠干什么?又怎知闻人大侠的生辰八字?”
卓空群道:“阁下,这是不难知道的!”
是不错,此人如今已在掌握之中,插翅也难飞下“蜀岗”,那真是想什么时候知道,什么时候准可知道。
门人杰抬眼说道:“既如此,神君放心把闻人大侠交给他么?”
卓空群道:“当然放心,因为我有把握他不会伤害卓某人二弟!”
门人杰惑然说道:“神君何以见得?”
卓空群笑了笑,道:“他若有伤害我闻人二弟之心,昨夜‘扬州第一楼’头,在卓某的人未到之前,该是绝佳动手机会,当时他们既能轻易放过,又怎会冒杀身之险,混进卓某宅邸下手!”
门人杰道:“那么他的来意……。”
卓空群淡淡一笑道:“我这个人对谁都有耐性,且等三天三夜后,他治不好病再说!”
门人杰道:“为什么还要等三天三夜之后!”
卓空群道:“表面上他是一片仁心,也是我卓某一时不察请他来的,卓某岂可如此无容人之量,落人话柄?再说,万一他真能治好卓某闻人二弟的病呢?因此莫不如着他三日三夜治不好病时,卓某再当场拆穿他,也可令外人没有话说。”
由此看来,这位“七绝神君”心智之深沉,行事之稳练,委实令人叹服,也委实有点怕人!
门人杰道:“若不及早下手,我只怕他会……。”
卓空群笑了笑,道:“阁下,后临断崖,前有高手巡弋,这是他自己的要求!”
门人杰心头暗震,摇头叹道:“神君不愧当今宇内之一二人……”
“夸奖了!”卓空群淡淡笑道:“阁下尚未明示来意!”
门人杰道:“便在提醒神君,注意此人!”
卓空群道:“那么我该谢谢阁下了!”
“不敢!”门人杰笑了笑,道:“我有自知之明,虽尽掬肺腑,也难免神君猜疑!”
卓空群毫不在意,泰然笑道:“为卓某闻人二弟之安全,卓某不得不如此,当年一时之疏忽落得个终生歉疚,焉敢再蹈覆辙!”
门人杰笑了笑,道:“神君说得是,一时之误,足铸千古恨事,万事小心为上!”
卓空群道:“本来如此……。”
笑了笑,接道:“阁下的来意,就这一桩么?”
门人杰含笑反问:“神君以为还有么?”
卓空群点头说道:“我以为绝不只这一桩!”
门人杰笑道:“看来神君令我不得不五体投地……。”
卓空群道:“这么说,我是料对了?”
门人杰道:“神君由来高明,是料对了!”
卓空群道:“那么敢请阁下再见教!”
门人杰笑了笑,道:“敢请神君屏退左右!”
“不必!”卓空群摇头说道:“闻人夫人是卓某之弟妹,卓某身后这两个,也是跟随卓某多年之心腹,阁下不必有任何顾忌!”
门人杰淡淡笑道:“既如此,门人杰只好遵命了……。”
翻腕自袖底取出那只扁银杯,笑问:“神君可知这是何物?”
卓空群笑道:“一只银杯,卓某焉得不知?”
门人杰笑了笑,又道:“请神君仔细想想,什么时候,在何处,什么人用过它!”
卓空群呆了一呆,凝目银杯,尚未说话!
那久未开口的闻人夫人梅梦秋突然颤声说道:“阁下,可否把银杯借我一观?”
门人杰笑道:“自无不可!”
随手将那只扁银杯双手奉上!
梅梦秋伸出两根水葱般玉指,把那只扁银杯轻轻拈了过来,仔细看了两眼,娇躯倏起轻颤,猛然抬眼:“阁下,这,这可是梅梦秋与闻人美成婚之日,洞房中所用盛合卺酒的那只银杯!”
门人杰目中异采闪动,点头说道:“夫人说得不错……”
卓空群霍地站起,惊诧欲绝地失声说道:“什么,这,这就是闻人二弟所用……。”
梅梦秋泪如雨下,微颔螓首,悲声说道:“是的,卓大哥,这就是那只杯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卓空群目中威棱暴射,转注门人杰,震声说道:“阁下究竟何人,因何怀有此杯……。”
门人杰淡淡一笑,道:“神君可否平静坐下,听我慢慢道来!”
卓空群不愧奇英,刹时间趋于平静,坐了下去,淡淡说道:“阁下请说?”
门人杰笑了笑,道:“神君,我再次声明,我是江湖落魄书生门人杰,至于我因何怀有这只酒杯,说穿了丝毫不奇怪……。”
顿了顿,接道:“请神君翻翻礼簿,看那礼簿之上,可有‘飘泊生’柳一翰其人!”
卓空群道:“不必翻阅,确有此人,我记得,如何?”
门人杰神情倏现窘迫,赧然一笑,道:“实不相瞒,当日那位‘飘泊生’柳一翰是我冒充的,目的只在混顿酒菜吃吃,看看热闹!”
卓空群一怔,道:“那么,‘飘泊生’柳一翰本人呢?”
门人杰道:“当时他不知飘往何处去了,适逢我由他那茅庐之前路过,下帖之人把我误当成了他,于是我将错就错……。”
“原来如此!”卓空群道:“阁下奈何……。”
“神君别见怪!”门人杰道:“来吃喜酒的是我,送贺礼的也是我,名义却是他的!”
卓空群不禁为之失笑,但旋又敛去笑容道:“阁下请说下去!”
门人杰道:“当时在洞房混乱之际,我也挤进观看,无意中脚下踩着一物,捡起一看,便是这只银杯,当时我灵机一动,未露声色,把这只酒杯藏入袖中……。”
卓空群道:“区区一只银杯能值几何?我以为阁下当不会是……。”
门人杰道:“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出息,为贪这小便宜,做那顺手牵羊之辈,神君该知道我藏它何意!”
卓空群道:“当是料到杯中有蹊跷!”
门人杰道:“神君高明,现在再请神君仔细看看这只银杯的内外!”
此言一出,梅梦秋也留了意,只是人家没有叫她细看,她必须很快交出杯子匆忙一瞥之后,遂将银杯递向卓空群!
卓空群接杯在手,翻覆了一会,立即抬眼说道:“阁下……”
门人杰一摇手,道:“神君且慢说话,请答我问话!”
卓空群呆了一呆,道:“阁下只管问!”
门人杰道:“请问神君,这只银杯外观如何?”
卓空群毫不犹豫地道:“制作颇为精细,与一般银杯没有两样……。”
门人杰道:“神君,这‘一般’二字何解?”
卓空群道:“卓某指的是当日喜筵上所用银杯!”
门人杰道:“那好,如今没有别的杯子在,神君很难拈出执轻执重,而事实上这只银杯比当时喜筵上所用银杯为轻……。”
卓空群惑然说道:“阁下怎么知道!”
门人杰笑了笑,道:“不瞒神君说,我一手一只银杯地试过了!”
卓空群双眉微扬,道:“阁下请问下去!”
门人杰微一点头,道:“请问神君,杯子里面如何?”
卓空群摇头说道:“我没有看出跟一般银杯有丝毫不同之处!”
门人杰道:“请神君再尽目力,仔细看看!”
卓空群愕然地照做了……。
突然,他目射威棱,抬眼扬眉,道:“阁下,这杯底有不少比针孔还小的洞孔……。”
门人杰笑道:“神君终于看出蹊跷来了……。”
卓空群脸色一变,道:“阁下,敢莫是……。”
门人杰笑道:“神君明智,何妨想想一只好好的银杯,为何留这么多小孔要在底部留下?这些小孔又要来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