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惯于夜间行动,无论轻功、内功、兵刃上的功夫都是顶尖儿上的!那个高个子,姓屠名方,人称“追风”,矮个子姓夏名元,人称“赶月”!
“追风”、“赶月”乃是麻岭双煞此次重整陕帮后,手下最为得力的两员大将!
今夜,这两个人奉命来到沙家,旨在打探沙家的防卫虚实,以及内部情形!不意来到了“南庐”园内,竟然会发生了这种情形,确实令人有点想不透!
屠、夏二人受此莫名攻击之后,又惊又怒!
凭着他二人昔日自视奇高的身份,能受这种窝心气?
就在二人彼此的一个眼色里,两个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像是出巢的一双燕子也似的,双双向着那棵大树之上扑去!
“追风”、“赶月”所施展的乃是“十字金绞掌”!这是一种极厉害的联手招式!
二人此刻一经施展开来,果然现出这种功力的不凡!
只听得“喀拆!”一声暴喝,那株枝劲叶茂的合抱大树,居然在二人互绞的对手之下,由中齐腰而折!
“追风”、“赶月”这种联手的招式果然厉害!
其实,在暗中戏耍他的这个高手,似乎早已料到对方有此一着,是以——
大树甫折的一刹那,像弹出的一枚弹丸也似的,猝然拔起了一条人影!
武林中,能够拔起六七丈的高手已经不多见了,可是这个人,足足的拔起了有十丈高下!
像是凌空的一只大雁,双臂张合之间,翩翩然的已落在了“南庐”一隅的墙头上。
月光之下,屠、夏二人还没有十分看清这个人是个甚么样的长相,只是觉得他长衣飘飘,极其潇洒!
这个人似乎有点拿二人开心似的,远远的向着二人频频点首!
“追风”屠方,瘦躯弓缩之间,箭矢也似的扑了上去!
他双手霍然推出,施展的是“霹雳掌”势,每一只手在推出的刹那,都隐隐有风雷之势!
高手出招,毕竟不凡,这种充沛的掌力确实令人闻之胆战心惊!
随着这人轻起的双掌,敢情这个人,竟然有意硬接屠方的“霹雳双掌”!
“噗……”四掌相击!
“追风”屠方只觉得对方双掌柔若无骨,像是击在了一团棉花上似的。
屠方是何等角色?焉能不识得厉害!是以在他乍觉不妙的情况之下,借着双掌一弹之势,身如弹丸般的飞弹而起,一迳的向着院墙之外翻出!
墙头人冷冷一笑,肩晃处,跟踪而出!
矮身材的夏元,远远看见如此情景,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他右手振处,“嗤、嗤!”两眼疾风,发出了一双“甩手箭”!
紧跟着他矮小的身子,奇快疾猛的跟踪扑出!
三个人,一刹时间先后消失于无形之间!
像是星丸跳掷般的——
三个起落不停的人影,奔驰在碧绿的原野之间,他们之间的距离均在一丈之间!
“追风”屠方一任施出全身的力道,仍然和前行的那个人保持着一段距离,这段距离,无论他本人的快或者是慢,总是相等的!
这其中就相关着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那就是这个人非存心与二人为敌,其中“轻侮”的成份远较“敌对”为重!
这人的武功堪说是高不可测!
高到如何程度,很难说,不过如就“追风”、“赶月”二人生平所视而论,那是绝无仅有的!
三个人像是捉迷藏般的,一驰二追足足追了有半个时辰之久!
地点是由原野而变成了山涧,时间由初夜而变成了深夜。
这是一场漫长的追击战!
“追风”、“赶月”这两个以擅长轻功起家的绿林怪杰,今天算是见识到,比他们两个更快的脚程了,以他们两个人的精力而言,居然也感到了疲倦……
可是就在他们面前咫尺可及的那个人,显然还是精力无穷。
一任“追风”、“赶月”施出了混身解数,仍休想超越出眼前的比例一分一毫!
更可笑的是,从开始到现在,他们甚至于连这个人的脸还没有看见,所能见及的只是对方翩翩的儒衫和修长的背影,开始是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屠、夏二人在长时的提气疾驰之后,真正的感到乏力了。
他们不得不停下来!
两个人站定之后,眼看着前面的那个人保持着一定的速度,渐渐的远去……消逝!
屠、夏二人喘成了一片,汗水浸湿了中衣!
多少年以来,他们不曾这么的累过了。
两个人站定之后,不停的喘息着,连话也说不出一句,甚久之后——
“追风”屠方才叹息了一声,道:“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真不敢相信,南山集居然会有这种奇人!”
“赶月”夏元道:“除了云中豹,别人何能有如此快的脚程?”
“追风”屠方还在喘气,他呐呐的道:“是不是真的是云中豹还不敢说,不过这个人的武功绝非我所及,这一点是错不了!”
夏元揩着额头上的汗,道:“我看就是两位当家的,也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屠方皱眉道:“老二,你发现没有?这个人为甚么一直不跟咱们照面?”
夏元道:“也许认识咱们?”
他说到此怔了一下,用力的在手掌上击了一拳,道:“云中豹,一定是他!”
屠方的脸就像是抹了一层石灰似的白,半天,苦笑了一下道:“这档子事我看不妙,假使云中豹插了手,我们到头准落个白忙!”
夏元叹息一声道:“这位爷何苦老跟我们过不去?我看这件事还是照实告诉两位当家的,也好叫他们存个仔细的好!”
屠方目射凶光道:“我看还是别提的好——咱们哥儿俩无脸的事还是少提,再说,两个新当家的未必就信得过……”
夏元呆了一下,道:“对了,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两位当家的好像对我们两个挺不放心似的,老把我你当成外人!”
屠方冷笑道:“是不是?你要是说出来,以后真要是见着云中豹那小子,还没事,要是见不着,砸了这档子买卖,我们两个可成了罪人了,要是引起了猜忌,那就更划不来了!”
夏元点点头,翻着小眼道:“那么,依着你的意思又怎么办?”
“怎么办?”屠方说:“给他来个闷嘴葫芦,恁嘛也不提!”
“对!”夏元一向是以屠方的意思为意思!
风很大,两个人累了一身汗,此刻坐下来让风吹着凉快凉快!
“追风”屠方说:“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弄好了没咱们的份,弄坏了也大不了如此,咱们也犯不着侍候谁,现在我们干好了,老头子有一天回来了,也许说我们不够意思呢!”
这个老头子大概是指“铁竿钓叟”而言!
屠、夏二人原是“铁竿钓叟”的旧部,如今改投了“麻岭双煞”,自然在良心上来说,有点对“铁竿钓叟”不住!
夏元也点头,说道:“老头子在招兵买马,想东山再起,大干他一下子呢!听说已在拉拢赖三爷!”
屠方摇摇头道:“他呀……”
他用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冷冷的道:“也难说,等着瞧吧!反正咱们哥两个是见风转舵,谁干的好咱们跟着谁,谁干不成,咱们拍巴掌一走,也碍不着咱们另起窑子立舵!”
说完他站起来,在身上拍了几下,懒洋洋的道:“咱们走吧!天可是不早了!”
哥儿两个白忙了一场,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戏耍成这个样,对于沙家更是存下了无比的戒心,再也不敢轻于冒犯了。
约莫是四更时分,长兴客栈南面大间里,灯光照耀着,其光如昼,“麻岭双煞”公一帆、米三多各人衔着一袋烟,正在说着话!
未几,通向院里的一扇门打开来,以“老骆驼”方松为首,一行人押着苏天河步入!
倒真应了端木刺那句话,苏天河非但搬兵不利,本身竟然被擒,看上去他样子很沮丧,垂头丧气的不发一言,衣服上还有几处血渍,看样子还受了些伤!
大伙一迳的来到了双煞居住的房门口。
“老骆驼”方松上前叩了一下门,恭谨的道:“当家的睡了没有?”
室内传出公一帆的声音道:“进来!”
门推开,“老骆驼”方松和另外两个人,死劲的推着苏天河进去,门又关上了。
室内,公一帆放下了手上的旱烟杆子,哑声一笑道:“怎么样,鹅没有说错吧?”
上下打量着入门的苏天河,他冷冷的道:“苏天河,你身中了本座的‘无形聚血掌’侥幸不死,还不老实的在家里呆着,你想上哪里去?”
苏天河冷笑了一声,怒视了双皱一眼,低头并不言语!
米三多转动着一双凸出的眸子,哼了一声道:“是不是想出去讨救兵去?”
“那还用说?”公一帆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道:“苏天河,你放明白一点,沙星五是垮定了,铁沙堡眼前也该换换主人了!”
苏天河仍是闷不吭声。
公一帆道:“你一身本事,今天鹅看见了,鹅们陕帮喜欢的就是你这种朋友,怎么样,你过来,鹅们错待不了你,鹅就听你一句话!”
苏天河走向一边,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老骆驼”方松冷笑道:“当家的给他说这些干么,这小子是吃了秤锤铁了心啦,不能留!”
米三多哈哈一笑道:“姓沙的也不简单,居然还想得到搬救兵这一手……”
他说到这里,一双锋芒毕露的眸子逼视着苏天河,道:“鹅们兄弟看上的买卖非到手不可,鹅倒想知道一下,谁能插手管这个事?”
他忽然心里一动,脸现杀机的道:“莫非你想去找铁竿钓叟那个老鬼?想来扯鹅们的后腿?”
这几句话立时使得公一帆脸色一变!
苏天河自落在双煞之手,自忖着必死无疑,此时闻言,长叹一声,抬头看向二人道:“我已落在你们手中,何必多问……杀罚听便,你们也知道,我绝非是朝秦暮楚,出卖主子的小人,尽自说些废话作甚?”
公一帆冷声一笑道:“这么说,我还是成全你吧!”
苏天河苦笑道:“武林之中信义为重,武功次之,沙星五义结四方,才有今日成就,你二人即使能把他败之于手下,占领了铁沙堡,却也难望久安……”
长叹一声,他呐呐的道:“……那时麻岭双煞恶名远扬,四海嘲笑,为你二人作想,实在不值得很!”
米三多一声怪笑有如鸡啼,瘦削的躯体不禁一阵战抖——
每当他盛怒之时,都会有这种表情。
笑声一顿,他脸色一变道:“苏天河,你这番话鹅记下就是了,在你临死之前可还有甚么请求?”
苏天河道:“沙星五待我不薄,他还等待着我的音讯,请念在同属武林中人的立场,把我尸体连那匹‘五雷火溜驹’一并偿还,感恩不尽!”
米三多冷森森的一笑道:“这个使得!白天你已尝过公老大的无形掌力,此刻也叫你见识一下鹅米老二的‘穿心指’!”
说到此只听得苏天河口齿之间,“克登!”一响,头部下垂。
“老骆驼”方松赶忙走过,伸手扳起他头部一看,却见半截舌头断落地上,鲜血沿躯直下。
米三多怒叱一声,道:“好小辈!”
只见他猝然二指翻动,隔空向外用力一插,空中像哨子般的发出了一声急响,苏天河喉结上顿时留下了一双血窟窿。
苏天河自咬舌根离死不远,如何再能挡受得如此致命的一击,当场垂首而亡!
方松近看了一下道:“死了!”
遂招呼身侧二人道:“给抬出去……”
公一帆道:“慢着……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把此人尸体绑在所乘来的马匹之上,趁着天还未亮把他送回沙家去!”
方松应击道:“是。”
一行人遂把苏天河的尸体抬了出去,米三多厉笑着向公一帆道:“此举正合鹅意,让那沙星五也知道鹅们的厉害!”
公一帆眉头微皱道:“话虽如此,鹅总觉得沙星五的伎俩不仅如此,也不可太大意!”
米三多冷冷的道:“谅他也不敢与你鹅作对,铁沙堡这爿基业,鹅们是要定了!”
公一帆道:“只怕夜长梦多!”
米三多一怔道:“有甚么不对?”
公一帆道:“铁竿老儿东山再起的事,你还不知道?”
米三多冷笑道:“无论如何,这铁沙堡我们总先来一步,他岂能公然占自己人的地盘?”
公一帆来回走了几步,定下身子道:“这也难说,老头子或许还各少卖鹅们一个交情,可是那‘血手’赖乾元,却素来跟咱们过不去,他二人要是联成一气,对咱们可就大大的不利。”
米三多怪笑一声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各凭实力了……鹅算计着,就算他们要来,也不是三五天的事情,那时候铁沙堡已是鹅们的天下了,怕甚么?”
言方及此,忽听得窗外传出了“克!”的一声细响!像似有人侍窗窥伺似的!
麻岭双煞是何等机警之人!二人一照面,公一帆虚按一掌,桌上残烛应手而灭,紧接着这两个人同时的晃身,箭也似的穿窗而出。
就在两人同时落下的刹时间,一条黑色的人影,用“金鲤倒穿波”的身法“嗤!”一声倒翻着穿身而出,落向西院的屋檐上!
公一帆哑声的道:“哪里走?”
他肩头一晃,鬼魅一般的跟踪了过去。
果然是名家出手不同一般。
他那起在空中的身子在一挺一伏之间,双掌二足同时箕开,形成了一个“大”字状,向着黑衣人当头罩落下来!
来人似乎未曾料及对方有此一手,公一帆这手功夫名谓“金甲罩顶”,四肢间形成一种无名的潜力罩向来人。
这人猝然感觉出对方的来势之后,也似慌了手脚,他武功毕竟不弱,右掌斜劈而出形成一股破空急响的刀风,公一帆的内力大而广,夜行人的掌力尖而锐!
是以,一经接触,顿时为他攻开了一处空隙,夜行人借着这处空隙旋身而出!
公一帆在施展“金甲罩顶”的同时,忽然发觉出夜行人系一鹰面鸠唇的少年,心中顿时一惊,想收手已是不及,却未曾料到,对方鹰面少年居然以掌力攻开一隙,旋身而出!
公一帆因突然识得这少年的来历,未免心存犹豫,是以手下留情。
可是在另一方面的米三多,却并未看见少年是何等的一个长相,他乍见夜行人攻破了公一帆的潜力圈,似乎有意想跑,如何容得?
就在鹰面少年身子方自窜落而出的刹时之间,米三多身形乍起,兔起鹘落的已蹑近对方身后。
鹰面少年自恃轻功高明,虽然发觉背后有人袭到,他仍然自信可以逃走,弓身腰——“飕!”一声,向着长兴客栈的高大院墙上纵去。
米三多一声狂笑,说道:“朋友,你还想再走么?”
右手二指陡然向外一指,施展出他最为擅长的“穿心指”力!
这种隔空伤人的指力,在江湖上还不多见,尤其是像米三多那么精纯的指力更是闻所未闻!
米三多指力一经击出,空中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哨音!紧蹑着那鹰面少年背后猛袭而至!
这种情景乍然看在公一帆中,大为紧张。
他大声嚷道:“米老二,使不得……”
似乎是晚了一步,米三多的穿心指力,隔着有二丈多的距离,正正的扎刺在前行少年背后的部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