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豹隐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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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云中豹现 怒斥祸首

公一帆压制着莫名的惊怒,厉声道:“足下是甚么人?何故插手管这件事?”

蒙面女子冷涂一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怎谓之闲事?”

米三多岔口道:“你是谁,报上名来。”

蒙面女子隔着纱巾,用那双剪水双瞳瞟着他,冷然说道:“凭你二人的声望,何以见识如此之浅薄?”

双煞怔了一下,又窘又怒!

在此之时“铁竿钓叟”覃无惧却忽然认出了来人,惊喜之下叫了一声道:“原来是铁夫人……”

言罢转向公、米二人冷笑道:“亏你们还是领袖一帮的人物,莫非竟连领袖西湖的‘妙仙子’李元霜,李姑娘的大名也不知道?”

双煞顿时大吃一惊,各人由不住后退一步。

公一帆喃喃道:“湖中栖仙子,云中窥豹隐……你就是李元霜?”

蒙面女子惨然一笑,说道:“是不是都没有关系!”

一旁的覃无惧窘笑道:“铁夫人你来的正是时候……”

蓦地,李元霜一声冷叱道:“住口!”

覃无惧一怔,惊疑的看向李元霜。

“妙仙子”李元霜目光遂转向覃无惧,冷冷笑道:“覃无惧,你我原无交往,我只是看在你人单势孤,才助你一臂之力,其实……”

说到此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其实这对你也没甚么用……因为你迟早也免不了一死……”

覃无惧一怔道:“夫人此话怎讲?”

李元霜冷冷一笑,说道:“只怪你当年开罪了那云……”

她摇摇头,又冷笑道:“不谈也罢!”

覃无惧一声狂笑,说道:“夫人说的是那云中豹?”

李元霜冷冷笑道:“正是此人!”

覃无惧正要说话,却见院墙外,人影闪烁,一连飞落下六七条人影。

为首之人手持着一杆“混元牌”,虎目倏睁,气吞寰宇,赫然竟是铁沙堡的堡主“铁胆孟尝”沙星五。

他身子左面的是其爱女“玉燕子”沙小晴,右面则是一个四旬左右的乱发蓬飞汉子,也就是沙家眼前最得力的门下食客,人称为“桑疯子”的便是。

在三人身后另外还有三个人,也都是衣衫破裂,各带伤痕,这伙子人想系在闯入的途中,先已经遭遇到了双煞手下第二线的人物,展开厮杀,是以才会如此之狼狈模样!

六个人乍见“麻岭双煞”,不容分说的扑了上去,可是双煞手下一干高手,早已迎上,兵刃交磕之间战在了一处!

“麻岭双煞”既经认定来女李元霜是与自己为敌,也就不再客气,双方互施了个眼色,陡然间猝出发难,两个人在一左一右,同时自两方凑上来!

这是双煞最厉害的联手招式之一名唤“双剪手”,两股极大的内力同时由两侧交剪而来,覃无惧猝然警觉,大声叱道:“小心!”

“妙仙子”李元霜陡然警觉,拔身而起,那种情形真是险到了极点,仅仅差着片刻丝毫之间,即为双煞的“双剪手”所劈中。

公一帆厉声道:“哪里走!”

他身子弯伸之间,腾起疾追,同时自左掌心里打出了三枚白球!

可叹李元霜一身武功已臻入极流境界,只是却未能分辨出所来的暗器,乃系双煞处心积虑所制造的独门炸药丸——霹雳子!

李元霜乍看上去,只当它是寻常的亮银丸之烦玩艺儿,不由失之于大意。

冷笑声中,她一面飞双足猛踢向为首二粒,另一面剑身向正中的一颗暗器上直劈下去!

空中火光迸现,三枚霹雳子同时爆炸了开来,声势之大远近皆闻!

空中的“妙仙子”李元霜,虽说有一身极功,却也当受不住这种爆炸烈火的攻势!

只见她腾在空中的身子刹时火起,状若火人也似的向着一边坠落下去!

那真是惨厉绝伦的一刹那——

李元霜显然是受伤了,在全身的烈火攻烧之下,她回身狂窜而出,倏起倏落,作势直向殿墙外奔出。

公一帆侥幸得手,心内大喜,扬手又发出一粒霹雳子,轰然大响声中又打中在李元霜的背上!

这一次爆发出的火焰,足足有丈许高下!

在烈火疾炸之中,“妙仙子”李元霜终于不支的倒了下来!

公一帆狂笑一声,飞身而前,掌中万字夺正要力刺出手,蓦地空中传出了一声怒叱道:“鼠辈尔敢!”

一股极罡之力所形成的旋风柱,霍地迎着公一帆的扑势直劈了过来!

公一帆此等功力之人,竟然是抵挡不住。

这股旋风,简直就像是一根千斤的巨杵,“砰”地一声正击中公一帆前胸部位,公一帆身子就像是力撞在一座山,一堵墙上一般,蓦地反弹而出!仆倒在地上,一连打了三四个滚儿才坐了起来!

他顿时间觉出胸前一阵发胀,这口血虽说没有呛出来,自己却也知道受伤不轻!

墙头上乍然现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在双肩一摇晃之间,形同一阵风、一片云也似的已来到近前。

在众人惊看,叹为观止,甚至于根本没看清楚对方是施展一种甚么样的身法时,这个人已到了面前!

那是长衣飘飘,文质彬彬的一个书生——像是要出远门一样,他的肩头上搭着个小小的布搭裢,一头插着一口长剑,映着月光闪出刺目的寒光。

这个人乍然的出现,场子里认出他的人固然不多,可是只要认识他的人无不大惊失色。

第一个有反应的是“铁竿钓叟”覃无惧,他本来正在和米三多动手,在乍然发现这个书生现身时,却跳出圈外,一张脸刹时之间,形同槁木死灰般的,整个的人也形若木刻石塑般的呆住了。

吃惊受吓的显然不止是他一个人,正在与双煞手下交手的沙氏父女也都显然的吓呆了。

场子里所有的人,尽管他们其中绝大多数并不认识来人,可是由于这人来得太奇特,出手太超然,再加上他翩翩儒生的仪表,在在都使人纳罕称奇不已!

“玉燕子”沙小晴定神看清了这人之后,惊喜的尖声叫道:“端木老师……”

她飞也似的跑上去,可是来人——端木刺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他以往虽然一直是以一个文弱书生的面目出现在人面前,可是就没有一个人胆敢与他随便谈笑调侃的!

就像此时的沙小晴一样的……

她虽然有火一般的深情,可是在目睹着这位老师那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风采之时,却不得不收敛着自己奔放的情绪,她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她呐呐的道:“我早……就应该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端木刺侧过睑来,看着地上的李元霜,后者身上的火焰似乎已经熄灭了,只是破衣褴褛上兀自冒着阵阵浓烟……这个奇怪的女人,到了此刻她脸上兀自遮盖着那方黑纱的完整,不能不谓为奇迹!她还没有死,不过却在痛苦的呻吟着。

人皆有同情之心,沙小晴忽然发现到她如此伤疼模样,大大的吓了一跳,飞快的拥了上去!

端木刺脸上却带出一种痛苦的表情,好像那把火不是烧在她身上,而是烧在自己身上似的!

“麻岭双煞”再也不能保持缄默了。公一帆勉强的站起来,只觉得一双眸子里金星直冒,他感觉到就在方才对方那个秀士的出手劈空一击之下,已经把自己苦练了二十年的防身内炁给震散了。多年苦心毁于一旦,公一帆内心的那份难过,可也就不用提了,对于来人的含恨更是不在话下了!他用抖颤的手指,指向着他说道:“你……是谁?”

端木刺冷森森的一笑道:“你可曾听过‘豹隐南山’的一句话么?”

公一帆呐呐道:“豹隐南山……”

端木刺长长喟叹一声道:“可笑尔等自负高人一等,竟然下知武林中能人遍布,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我在此,岂容尔等鼠辈胡为?”

公一帆还在琢磨着“豹隐南山”那句话,忽然被他悟出了这句话的涵意来,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他后退了几步,呐呐的说道:“你……说就是云中豹?”

说了这句话,他本能的回过头去看“铁竿钓叟”覃无惧,覃无惧此刻就像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深深的垂着头,他根本不曾想到过“跑”这个字,因为他知道在“云中豹”,这位罕世的高手面前,要妄图逃走,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云中豹”端木刺冷冷一笑道:“覃无惧言而无信,心图不轨,固是难免一死,你二人……”

那双眸子很快的在“麻岭双煞”身上一转,接下去道:“你二人聚众为恶,欺压善良更是罪加一等!”

全场子里,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其实当他们获悉出所来的这个人,竟是名震武林的“云中豹”时,自然而然的都收敛起强暴的意念,几十双眼睛带有敬畏的表情,注视着端木刺,那种样子极像是一群临场的囚犯等待着法庭的宣判一样!

端木刺冷冷的目光在这群人之间,缓慢的移动着,带着一丝激然的微笑,他冷冷的道:“你们这些人可以走了,别忘了改过自新!”

这帮子人,本来自认为难逃一死,此刻聆听之下大是喜出望外,“轰”的一下全散开了。

端木刺一声叱道:“站住!”

众人顿时又止住脚步,端木刺朗声道:“即刻离开南山集,你们之中再要有胆敢胡作非为的,下次无论在哪里被我见着你们,我必取你们的性命,去……”

大伙“轰”的一下又散开了,纷纷窜房越脊而去,刹时之间走散一空。

现场只剩下“铁胆孟尝”沙星五一伙,以及“铁竿钓叟”、“麻岭双煞”、沙小晴以及“妙仙子”李元霜等数人……再就是横七竖八陈列在地上的那些尸身。

“麻岭双煞”眼看着自己二人穷半生之力,所招集的一群手下只在对方一言之间,全数瓦解星散,内心自是不无愤慨!

可是他们却也知道,来人“云中豹”这位非常人物的非常手段,卒不敢轻举妄动!

“云中豹”端木刺目视着覃无惧、公、米三人,冷笑道:“你们是自了,还是我来下手?”

话声才落,却闻得三人中米三多一声狂笑道:“黄口小儿,欺我太甚!”

双手同时向外一翻,每只手三枚,一共是六枚霹雳子同时出手。

三人之中,覃、公二人都身尝过对方的厉害,见状大吃一惊,心知米三多必将“作茧自缚”,三人一左一右同时向两侧闪身跃开。

就在他二人双双跃开的刹时之间,“云中豹”大袖拂扬之间,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一股风力,那空中的六粒霹雳子遭这股强劲的风力之下全数来了一个向后转!

米三多大惊之下,正想纵开一旁,却见“云中豹”端木刺陡然骈二指隔空一指道:“定!”

却有一股尖锐的破空之声,哨子也似的一声急响,这种“隔牢点穴指”力,江湖上已经甚少有人施展了。

米三多固然也是此道高手,可是正应上了端木刺说的那句话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比起“云中豹”来,他的功力就相差得太远了!

他的身子闪出一半,倏地就定住不动,紧接着左右两排破空而来的霹雳子,全数都击中了他的身上。六粒霹雳子同时爆炸开来,那声势是惊人已极!但听得“轰隆”一声骤响,火光冲天里,爆发出高有丈许的一根大火柱。

火光里,米三多早已面目全非,身首异处……在一片嘶嘶烈火焚烧中,他的尸身慢慢倒了下来,空气里散布着一股难闻的火药硝石以及火烧油脂的人肉腥臭,闻之令人作呕!

就在米三多倒下的同时,覃无惧、公一帆不谋而合的,自左右两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向着“云中豹”端木刺身上扑落来。

覃无惧是一支铁钓竿,公一帆是一柄万字夺,两般兵刃呼啸着一齐攻到。

火光中的端木刺,猝然抖起了肩上的布搭裢,但听得“呛啷!”一声龙吟,那口青铜剑匹练也似的自行脱鞘而出。

“云中豹”一只洁白的手,仿佛在剑柄部位击了一掌,那口闪烁着白光的剑身,有如矫龙戏空般的一个疾转盘旋,剑光一吐一收……

“呛啷!”又一声脆响——宝剑归鞘。

覃无惧、公一帆各人都楞了一下,才站定了身子,良久,他二人才慢慢的倒了下来。

剑伤之处一在前额;一在咽喉,都不过才小指般长短的一道血缝,只是这么小小的伤痕就足以使这双曾经傲视武林的黑道怪杰命丧黄泉!

端木刺慢慢走向一旁瞠目大惊的沙星五面前,他双手抱拳深深一拜道:“晚生一步来迟,沙堡主你受惊了!”

“铁胆孟尝”沙星五两只手架住了他,甚为汗颜的道:“老弟台……你也冤得我太苦啦!”

端木刺微微一笑,道:“晚生早已预知沙堡主有此一难,为使三凶不事先知道,不得不暂隐身份,尚请堡主不怪!”

说完之后,才转身向一边的沙小晴和李元霜。

他的脸刹时间变为冰也似的冶,一双光彩的眸子里,泪光莹莹!轻轻叹了一声,他呐呐的道:“元霜,你这又何苦?”

李元霜似乎奄奄一息,她在沙小晴的怀抱挣扎欲起,喃喃的道:“端木刺……你……你还在恨我么?”

端木刺背过身子,冷冷一笑道:“我忘不了你过去的无情……”

李元霜悲泣着道:“你……真的不知道……”

端木刺回过脸来道:“你如今已是铁海棠的妻室……还来这里干甚么?”

李元霜抽搐着道:“他已经死了……”

“啊……”端木刺大吃一惊,慢慢垂下了头。

李元霜颤抖着道:“他是自刎而死的……”

在场各人都大吃一惊,沙星五心忖他们之间必有隐情,正想令大家退开,却被端木刺紧紧抓住。

端木刺苦笑道:“沙堡主不必退离,这已是过去的事了……当年我爱此女至深,但是她却弃我而嫁与我仇家铁海棠为妻……我已与她已无情义可言!”

说时,双眸微合,不胜感伤之至!

沙小晴激动着道:“李姐姐是爱你的……”

端木刺微微一楞正想出言,却见李元霜颤抖着坐起身道:“你可知铁海棠为甚么……要自刎而亡?”

端木刺叹息一声道:“元霜……不要再谈这些了!”他微微蹲下身子,想去揭开她的脸巾,可是李元霜却用力的按住,她呐呐的道:“不要看我的脸……不要看……”

我心何属 此情何寄

端木刺垂首,深深叹息不已,他想到了她那一代芳华的美丽的脸颊,不禁心情略有激动!

这个女人已经伤透了他的心,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对于她来说,他早已心死了……是以除了此刻的“不忍见其死”的一点伤感之外,他已没有甚么别的感情再好说了。

李元霜喃喃的道:“我的脸已被他毁了……被他毁了!”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铁海棠!

端木刺大大的震惊了一下,伸手想去揭开,手到一半又收回来,他愤然道:“为甚么?”

“因为……”李元霜气若游丝的道:“因为我真正爱的是……你……”

端木刺呆了一下,李元霜的一只手缓缓从前胸抽出来,随同着她的一只被烧得黑烂的手,带出了两本厚厚的本子:“这个你拿去……”她似乎快死了。

端木刺拾起了两个本子,呐呐的道:“这是甚么?”

李元霜断断续续的道:“是我……的……日记……你看了就知道……知道了!”

她死了……头深深的垂着!

四周的气氛是那么凄凉,沙小晴已哭出声音!

端木刺深深的叹了一声,他多想看看她的遗容,可是又想到了李元霜的爱美天性,她绝不愿意把丑陋的面貌现出给人看的……那么,自己又何必揭穿她呢?

保留着一份神秘感,也许是人生的处世之道!

他慢慢的站起来,刚想开口,“铁胆孟尝”沙星五却长叹一声道:“这位姑娘的后事,就交给我吧!”

端木刺抱了一下拳道:“铭感五内,晚生告辞了……”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把两本厚厚的日记,放进肩上的搭裢里,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一个女孩子自后面气吁喘喘的追上来,叫着道:“老师……老师……等等我!”

端木刺定住身子,回过头来,看看面前的沙小晴,后者满脸激动着,只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很明白她的这番情谊,只是那是不可能的……他了解自己今生今世再也不可能去爱第二个人了……眼前这个女孩子,那么年轻,那么真,那么纯……他太不忍心!

沙小晴哭了,像是一朵带雨的梨花!

她哭泣着说:“你带着我一块走……我要跟着你……”

“啊……不要……”端木刺拍拍她的肩,苦笑着道:“我配不上你……我流浪惯了!”

说完,转身,腾起——如同长烟一缕的升空而起,落向墙外,轻功堪称极流境界!

沙小晴哭叫了一声,想追上去,却被父亲紧紧的自后面抓住了手!

她大声哭道:“爹爹……”一头埋在父亲的身上大哭了起来!

沙星五频频点头叹息道:“回去吧……他不会回来的了……”

天早已大明了。

空中还是飘着小雨丝……

端木刺——那个书生模样的人已经离开了南山集,像他来时一般模样,肩上搭着布搭裢,手里提着满箧子的旧书!

看着灰蒙蒙的天,他不禁有些发愁了,他甚至于不知道何去听从?只是他却不能不走!

(全篇完,weiwei277录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