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脸来,惊吓的看着屠、夏二人,呐呐的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
“追风”、“赶月”本来心中还在犹豫不决之间,此刻见状,分明“十步追魂”谢以青已起了疑心,一不做二不休,正好拿他开刀,顺便以释覃无惧心中之疑!
心念及此,互施了个眼色。
“追风”屠方森森一笑道:“谢兄弟,你来得正好,我跟你引见一个人……”
说时手指向一旁的覃无惧道:“这位是覃老帮主,还不快去见过?”
“十步追魂”谢以青乃是“麻岭双煞”手培植出来的死党,眼中除双煞以外,何曾把甚么人看在眼中,虽知道“铁竿钓叟”其人其名,却并未十分看在眼中。
而且,“铁竿”与“双煞”为敌之事他已尽知,双方既是敌人,更无相见之理?何况眼前“追风”、“赶月”这种神态,分明有通敌之嫌!
“十步追魂”谢以青看在眼中心中大怒,冷冷一笑道:“甚么老帮主,鹅眼睛只有俺们公、米两位当家的,你们两个莫非……”
话方及此,“追风”屠方一声狞笑,已袭过其身侧,掌中剑“嗤!”闪出了一道寒光,直向谢以青面门上劈去,谢以青笑道:“好……”
九连锤“哗啦!”的一下子卷起来,向着屠方剑上磕去!
双方一经交手,自不会手下留情!
一旁的“赶月”夏元见有机可趁,由斜刺里倏地窜出,双掌交错间,用进步穿身掌,陡地一掌直向“十步追魂”谢以青背后袭到。
谢以青对付一个屠方,已显得十分吃力,如何还能同时应付两个?他身子疾转之下,九连锤施了一式“拨风盘打”,在旋身疾转之中,如同轻烟一缕,已然拔身而起,直向着东院墙上落去!
身手的确相当的快!
只可惜眼前他所面临的两个敌人非比寻常,尤其于轻功上更有杰出的造诣,才能有“追风”、“赶月”这两个绰号!
“十步追魂”谢以青身子方一落下,人影摇晃中,“追风”、“赶月”已快如箭矢般的双双临近腹背。
“赶月”夏元冷冷一笑地说道:“下来吧,小兄弟!”
双掌作势向外一吐,巨大的掌风之下,谢以青再也难以挺立得住,身子一踉跄向墙下跌落。
“追风”屠方足尖一点,以“海燕掠波”的轻功绝技,一伏一起,“飕!”一声,落向凉亭,他掌中剑在起伏之间,已刺中谢以青左肋之间。
谢以青手按着伤处,鲜血满掌,足下连连后退着。
“追风”屠方又一个漂亮的起落之式,落在了谢以青身边,后者咬牙切齿的挥出了手中的九连锤,“哗啦啦!”一声猝响打了个空!地面上石飞土溅!屠方掠高,落身投剑,“噗!”的一声,深深刺入谢以青左面心窝!
这一剑是谢以青的致命伤!
剑拔,人倒,谢以青一命呜呼!
现场的战斗在这一刹那间,却又起了一番变化,由于陕帮这边几个首脑人物的相继死亡,影响了战斗的意志,一时之间在“血手”赖乾元为首的锐猛攻势之下已然溃不成阵!
赖乾元以及“雪山五鬼”中的三人,到处追杀着陕帮中的余众,杀戮的场面惨不忍睹!
“追风”、“赶月”眼看着手下众人,身遭如此惨祸,很不是个滋味,由于如此一闹,客栈方面,早已派人到长兴、万荣方面传递了消息。
“麻岭双煞”聆讯大怒,当下率领着所有众人倾巢而出,即刻向紫庄客栈赶到。
只是已经晚了一步。当他们大批人马赶到之时,老帮主覃无惧方面已然全军而退,等待着他们的,却是紫庄客栈的二十一具尸体。
陕帮此次大举兴军,总人数不过是六十四人,想不到在一夜之间,竟然损失了全数三分之一。
目睹着手下弟兄惨不忍睹的死相。“麻岭双煞”及一般手下,无不瞠然色变,怒焰填膺。
在一根根冒着袅袅黑烟的油松火把照耀之下,“麻岭双煞”戚然的检视着现场的每一具尸体!
这两个陕帮的首领,此刻看上去,想系强捺着焚心的怒火,暂时并未发作!
二人各披着一领玄色的披风,并肩坐在亭子里,尸首由四名手下弟兄,轮流的抬过来,列在亭前,经过查证之后再报出名号。
休看这批素日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在他们目睹着自己这边人的惨死之后,也不禁兴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伤!
死者众人之中,双煞最感伤的自然是那几名杰出的手下兄弟,如“十步追魂”谢以青、“火霹雳”吴亮、“阮氏二郎”以及“拿月手”王子威等多人,这些人在陕帮重建工作中,都是双煞倚为手足的帮手,此刻眼见一个个的惨死,怎不为之痛心欲裂?
尸体全部清理完了,一共是二十一具!
清理的名单,送交到双煞之一公一帆手里,公一帆展视一下,冷冷的道:“怎么其中还少两个人?”
负责清点尸身的“黑无常”徐元亮,双手抱拳道:“启禀二位当家的,屠、夏二位老人家的尸身不在其内!”
公一帆脸色略一松弛道:“谢天谢地,屠、夏二兄可是死不得的!”
米三多阴阳怪气的道:“这两人呢?”
“黑无常”徐元亮躬身道:“属下已派人找去了,现场不见踪迹!”
米三多冷森森的笑道:“但愿他二人不要出甚么差错才好……”
才说到此忽然群尸之间,传出来一声低沉的呻吟之声,“麻岭双煞”顿时闻声而警。
“黑无常”徐元亮纵身而前,把“拿月手”王子威轻轻的放在石桌面上!
陕帮中双煞以次,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偎了上来!
火光映照着王子威那张染满了血污,惨不忍睹的脸,却见他一只右手,只连着少许皮肉,鲜血兀自汩汩的向外面淌着……
这时,他大概方自苏醒过来,游移的目光缓缓的扫着众人,最后盯视在双煞脸上。
他嘴角搐动了一下,想说甚么但却没有说出来……
米三多一伸手,骈双指在他右臂伤处附近穴道,一连点了数下暂时止住了流血。
“拿月手”王子威在他指力之下,一个劲儿的颤抖着,染满血污的脸上,爆出了一粒粒足有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哑着嗓子道:“疼……”
米三多哼了一声道:“子威,你赶快说,是谁下的手?来了有多少人?”
“拿月手”王子威颤抖着道:“是……老……老帮主……”
双煞及在场众人,脸色同时一变!
公一帆咬牙切齿道:“好呀!我猜着就是他……这个老小子好毒的手……”
王子威似还有话要说,眸子睁得极大,胸部频频起伏着,双煞目睹如此,知道他大限不久,但是还有些话必要他说出来。
当下向一旁的“老蝎子”宋万道:“你扶着他……”
宋万伸手把“拿月手”王子威扶坐起来。
果然,王子威有话要说,他双唇颤抖着竭力的道:“屠方、夏元……是老帮主一边的……吃里扒外,杀……俺们的人……”
“麻岭双煞”顿时一愣,在场各人霍然变色,无不愤然作色。
公一帆咬牙切齿道:“好,鹅饶不了他们两个……兄弟,你再说……他们都是些甚么人?”
王子威哑声道:“有……‘血手’赖乾元……还有雪山五……五……”
“鬼”字还没有出口,就一头扎下去死了!
“麻岭双煞”脸色更是不好看,米三多向“老蝎子”宋万道:“把他放下来,这些人好好的落葬……鹅们不能亏待他们,吩咐店家每人给准备一口棺材!”
宋万应声道:“是!”迳自去找客栈主人商量去了。
公一帆目光炯焖的道:“‘血手’赖乾元和鹅们……没有过节,想不到也跟着趟这浑水……还有‘雪山五鬼’……他们的实力不弱!”
米三多杀气盛然的冷声说道:“鹅们不能吃这个亏!”
“报仇!”
“报仇……”
“找他们算账去……”
公一帆双手打着手势,把众人平息下来,他很理智的道:“这个仇当然要报,而且事不宜迟,只是敌人下榻在甚么地方却更须摸清楚!”
说话时“老蝎子”宋万已跟着客栈的掌柜李先生一并走过,当他猝然发现到如此阵势已吓得脸无人色,再看见并列在亭前的二十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更不禁全身打颤,双腿一软跪下地来。
这位李先生一面连连叩头,嘴里也不知说些甚么……
双煞中的公一帆道:“没你的事,你站起来,鹅有话问你!”
李先生哪里还能站得起来?只管在地上磕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
米三多冷笑接口道:“你听着,立刻去张罗二十一口棺材,都要上等的木材……”
李先生牙关打战道:“是……已差人去了!”
公一帆道:“鹅们是住店的,在你店里死了这么多人,这个人命官司该由谁负卖?”
李先生吓得脸无人色,频频叩头道:“大王恩典……大王恩典!”
公一帆冷笑道:“想饶你也容易,你得实话实说!”
李先生频频点头道:“……”
公一帆道:“这帮子匪人都是干甚么的?住在哪里?”
李先生哆哆嗦嗦的道:“干甚么的……我不知道,不过他们住在哪里……我知道!”
众人顿时一怔,公一帆也顿感出乎意外,他冷叱一声道:“说!”
李先生又磕了一个响头道:“是……那帮子土匪走的时候……我在门缝里偷看……听见他们说话,好像提到了南……山道……观!”
“南山道观?”
“是……”李先生道:“是靠城西……没有人住的一个空道院!”
公一帆冷冷一笑道:“好!你认识那个地方不认识?”
“我……”李先生连连叩头:“我认……识。”
公一帆寒下脸来,回头关照手下部众道:“把他带着,俺们这就走!”
一股同仇敌忾的气焰激动着,在场所有的人无不蠢蠢欲动,怒形于色,于是就在二位帮主的一声令下,倾巢而出,齐扑向城郊的南山道观!
大群人马抵达南山道观时,天色已微微的亮了,东方是一片鱼肚白色……
“麻岭双煞”似乎也不若昔日那般狂傲了,在面临着“铁竿钓叟”覃无惧,以及“血手”赖乾元等此类强敌时,他们心情潜伏的焦虑是可想而知!
天上飘着一丝丝的小雨丝。
双煞以次,一共是四十个人,远远距离着道观约有里许光景,就不便再向前进了。
附近是稀疏的林子,大家目不转睛的向前方道观院里注视着,晨光微曦里所能见到的只是间歇着闪烁着的兵刃寒光!
“麻岭双煞”冷酷的脸,就像是两个雕塑的石像,他们毕直的站着,面向着远处云雾中的道观,足定有一盏茶的时间不曾移动过了!
双煞以次是“黑无常”徐元亮、“老蝎子”宋万、“开山掌”许方,以及“鬼脸子”李玄通……
大家的表情都像“麻岭双煞”一般模样,那么毕直的站立着,丝毫也不移动一下,当然透过那副麻木的表情,你仍可以看出他们内心的焦急与忿怒!
四十个彪形大汉雁翅般的遥遥的钳制着南山道观。
由客栈押来的掌柜李先生被一根大麻绳拴在树上,像狗也似的爬在地上,他远比在场任何一个人更心存焦虑,万一他所作的推测错误的话,势将第一个溅血在双煞的刀下!
透过每一个人焦虑的表情可以断定出,大家是在等候着一个人——“鬼脸子”李玄通!
他是被派出去侦查敌情去的,去了已经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之久!
“鬼脸子”李玄通是双煞手下第一名能手,无论软硬各门功夫,都有极高的造诣,所以凡是面临到最严重的情况时候,双煞必定会差出此人作一番缜密的侦查行动!
每一次“鬼脸子”李玄通也都能不负众望,于艰苦危难之中达成任务!
这一次看来也并不例外!在蒙蒙的微曦光影里,一条人影像是一只冲霄而起的大鹤落向道观院墙,随即施展出上乘轻功提纵之术,一路倏起倏落的直向着这片稀疏的树林子里奔驰而近!
直到此时,“麻岭双煞”的脸上才表现了一丝微微的笑容!
来人——李玄通,高高的个子,一张和驴差不多长短的瘦脸,间以浓眉高鼻,薄唇马齿,看上去确实是一副怪相!
只见他一路起落着如同星丸跳掷,刹那间已袭到树林之内!
米三多忍不住逼视着他道:“怎么样?”
“鬼脸子”李玄通冷森森的一笑道:“一点没错,覃无惧和赖乾元都在,一共九个人!”
公一帆手指向拴在树下的李掌柜的道:“松了他,叫他走……”
李先生磕头如捣蒜的连声道谢,松开绑,他连滚带爬,兔子似的开溜而去!
米三多恨声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鬼脸子”李玄通道:“雪山五鬼就五个人了,再加上‘追风’、‘赶月’那两个老王八蛋也都在!”
公一帆紧紧咬着牙,说道:“好!他们两个在才好!”
“鬼脸子”李玄通道:“二位当家的,我看事不宜迟,要下手就得快!等会天大亮了,人一起来可就麻烦了!”
公一帆冷冷一笑道:“这个鹅知道……”
他用手指了第一线上的几个人道:“你们几个跟着进去……”一又指了另外几个人道:“你们伏在外线上,只要见人出来,格杀不论!”
最后再用手指点了八个人道:“你们埋伏在桩于上,用鹅平日传授你们的‘八方风雨’监视着,只要有敌人出现,就用暗青子(暗器)招呼,千万不可漏走一个人!”
说完举手作势,第一线——也就是负责入内打杀的二十个汉子,挺身而去!
公一帆目注着米三多道:“米老二,你那些大药丸子别藏着啦,拿出来发给大家吧!”
米三多点头道:“对啦,你不说鹅还忘了!”
说罢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白布包裹,打开来裹面是一层油纸,再打开才是一颗颗约有龙眼小的弹丸也似的东西!
这些玩艺儿,每一颗外面都包缠着一些棉花,却有一种浓烈的硫磺气味,随风散开来,闻在鼻子里一股子怪味!
米三多很小心的发给第一线的二十名兄弟,每人二三粒不等。
最后剩下约有二十粒,才分给公一帆十粒,自己留下十粒,分配既定,公一帆作了一个“丁”字形的手式,众人全数散了开来,刹息之间,远散一空。
现场只留下二十名随往的第一线弟兄——陕帮中的精华人物多聚于此。
公一帆手势前指,首先同着米三多纵身而出!
二十个武林高手,随同在陕帮帮主“麻岭双煞”身后,各自展开身形,兔起鹘落,人影交错中,闪耀着兵刃的寒光!刹时之间已扑近到南山道观的院墙外围。
这时隐约可见第二线上的十名同伙,早已按照预定的方位部署站好!
“麻岭双煞”各人兜起了长衣下摆掖在紧扎的腰带里,同时展出了二人轻易不曾施用的兵刃。
公一帆是一杆“万字夺”,米三多是一串由十二节鸡蛋大小钢珠连串而成的如意钢鞭。
这两件兵刃,江湖上还不曾多见!
双煞临场对敌,还很少这么慎重过!
随行的二十名高手,这时各人也都现出了兵刃来,不一而足!
米三多扬动着手中如意钢鞭,蛇也似的缠绕在右腕之上,左手平着向外一划。
二十条人影,同时纵身而起。
这么多人大举出动,可是动作上几乎没有带出一点声音来,只有衣袂飘风的噗噜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