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座上高、矮两个汉子,见状匆勿站起,双双奔向骑曲,那个高个子腾身上马,道:“快!”
矮个子把还未吃完的一大块牛肉扔下,急急的解着马缰。
两匹马“唏聿聿”叫着,在沙地上打着转儿,高个子用力一缰绳,双足一磕马腹,率先追了下去,矮个子跟着马转了半天,才自后跟上去。
一前一后,两匹马风驰电掣的相继投入眼前大片沙漠,远远蹑着前面那辆油壁彩车紧紧追下!
一阵子好赶,总算看见前面的车影!
高个子左手带缰,把疾行如箭的马势控制住,身后那个矮汉子也到了面前。
两马并骑!
矮个子道:“老三,我看这辆车,有点邪门儿!”
高个子目光直视着前行的车,冷冷呼道:“怎么个邪法?”
矮个子道:“一个大姑娘,带个丫环……这是干什么?”
话声未完,但听得一阵铜铃声响,斜刺里蓦地奔驰出一骑快马,马上客一时看不清楚,天黑、那匹马又没挂着灯。
高、矮两人只看了一眼,那一人一骑已由身边急驰而过,马上人像是披着一件老羊皮统子,在前急驰的一刹时,好似抖手打出了一件物件。
那出手的物件,紧追着前行的车座破空而近,“笃!”地一声,钉在了那辆油壁彩车的车顶后方!像是一枚闪有磷光的三角小旗!
原来这“白龙堆”沙漠,不比“大戈壁”沙漠之辽阔深远,沙层也远不及大戈壁之深厚,除了有几处地方以外,大部份尚可勉强行车,只是车行速度较之骑马来说,可就慢得多了!
那匹来无影、去无踪的马,顿时为车后黄沙所掩住!高、矮二人顿时一惊,相继勒住马疆!
矮个子打量着前方马车,吃惊的道:“糟了,你看看,这趟子买卖,可叫胡老头给踩了先啦!”
那个叫“李老三”的高个子脸色铁青的道:“胡老头也他妈的太狠了,明明是我们哥儿们先盯上的买卖,他凭什么更要占先?”
矮个子气馁的道:“算了吧,这是他们的地盘,我们要就该早点下手,现在可就晚了!”
“一点也不晚!”李老三一招手,把一对虎头钧抽到了手上!
他冷冷一笑,说道:“他不仁,我们就不义,地头是他们的,点子却是我们哥俩先缀下来的,我们就给摄下来再说!胡老头日后怪罪下来,就给他来个死不认账!”
说完话,咬了一下牙,一抖手里缰绳,胯下马“泼剌剌”的疾追直上。
矮个子见状,欲阻不及,也只得快骑猛赶下去!
两匹马很快的来到车后!李老三大喝一戏道:“停车!”
他的马绕了个弯,赶到了车辕前侧的雪亮的虎头钩,划出一道白光,直向着赶车的汉子身上撩过去。
车座上二人,似乎巳经防了有此一手,倒是那两匹疾奔的马,乍然一惊之下再次的人立前蹄,发出凌厉的怪啸之声。
赶车的汉子嘴里大声道:“好个强盗!”
他左手控缰,右手却由座下陡的掣出一把刀,“当!”的一声架住了李老三猛力挥下白虎头钩!
车座一侧的姓韩,大吼一声,猛地跃身而起,直向李老三连人带头上落去!
这两个人看上去好像都不弱,可是比起黑道出身的李老三来说,可就差远了。
原来这两个人,是南沙漠有名的马寇,那高的一个,人称“大瓣”,姓李名飞泉,矮个子叫单七,外号“矮金刚”。
李、单二人俱都在南沙漠落户,曾合另外三人,号“南疆五霸”,五霸之首“豹子周”在边地声望极高,早年隶“沙漠虎”鲁铁山手下,鲁铁山被沙先生所败,逼入中原之后,手下一干故旧,多零星飘散。
这其中“豹子周”和一个叫“胡驼子”的人,可就各据一方,割地称雄,依旧干着打家劫舍的黑道无本生涯!
李飞泉、单七二人因事到“落瓦子”地方一行,无意间可就踩上了这个盘子,想不到跟进了“白龙堆”,来到了胡驼子的地盘上,眼前可就有好戏看了。
“大瓣”李飞泉为人最是任性,又以性喜渔色,车上白衣女子一经入目,早已惊为天人,如何容得入别人手中?
其实他当然知道胡驼子是出了名的狠,自然不是好惹的,况乎对方已在车上留下了“银光令旗”,更无异向同道点明了立场。
按黑道规矩,李、单二人是不应该再插手这趟买卖,可是两个人跟了一路,眼看着上手的人财,如何甘心白手拱人?
“大瓣”李飞泉满以为车上弱女还不是手到擒来,心存事成一走了之,也就顾不了许多,是以一出手就是厉害的杀着!
那坐在前车座上的二人,一个姓韩;一个姓郭,乃是新领贵州布政使云大人的贴身近卫,云大人一直为官边地,最近才得内调!
只因为这位大小姐,她念着昔年失去的东西,磨着她娘云夫人,要亲自找回来,云夫人知道女儿幼随异人练有一身武功,还是不太放心,这才暗中派了韩、郭二人,连同小丫彩花,一齐送她西出玉门关,来到了沙漠!不意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云小姐在伤心失望之下,本来打算独个儿深入大漠,说什么也要把那个当年的盗宝贼人生擒回来,她的这一打算,自是遭到了同行三人极力劝阻!在三个人苦口劝说之下,云小姐又记挂着高堂父母,深恐父亲一旦知晓必加责怪,这才忍着一腔怒火随车转回。
想不到在转回途中,竟然会生出了如此一段插曲!
“大瓣”李飞泉的虎头双钩本是招呼着那个姓郭的卫士,却未曾料到那个姓韩的,却突然由旁边插手。
姓韩的卫士的一双判官笔当头直落而下,李飞泉右手虎头钩向上一翻,“当郎!”的一声,虎头钩梢,已钩住了姓韩的一双铁笔。
李飞泉一声叱道:“撒手!”
单钩一挣,韩侍卫持笔的一只右手,顿时虎口破裂,手中笔应势脱手直飞上半天之上!
李飞泉左手钢钩斜着划出,空中的韩侍卫大惊下就空一转,虽躲过一钩之危,人却是失去了重心,“噗通!”的一下子摔倒在沙地上。
李飞泉左手一按马鞍,腾身如飞的已窜下马身,手中的虎头双钩交叉着直向韩侍卫颈项间绞斩过去。
这一招既快又狠,眼看着那姓韩的势将溅血剑下。
蓦地,“嗤!”一股尖细风力,夜色中像是有两线游动的银虹,只一闪,李飞泉“啊呀!”的一声大叫,双手一抖,已把掌内紧紧握住的一双虎头钢钧,丢落在地,两只手背面上,鲜血淋漓!却见两支银色蝴蝶针,深深剌入手面之内,仅仅留下一双银色薄翼,在手面上拍打不休!
李飞泉踉跄后退,回顾道:“谁?那一个暗算你老子?”
夜色里不见一些异态!
此时姓韩的侍卫一“咕噜”由地上爬起来,就势拾起了地面的钢刀,照着李飞泉身上就砍!
却见李飞泉身子一闪,施了一招飞腿,登时把姓韩的踢倒在地!
车座上另一个姓郭的,见状大喊一声,一口刀搂头盖顶的,直向李飞泉头上落下来,可是,却未曾注意到身侧尚有对方一人——单七!
姓郭的功夫,比之姓韩的犹为不济,如何能是这类刀客对手,一刀砍了个空,却为马上的单七抖手打了一镖,正中后肩之上,倒摔黄沙。
单七镖一出手,整个人倏地拔身而起,落在了车座之上,他双手一带缰绳,大叫道:“李老三,快上来,咱们快走!”
双手力带缰绳之下,两匹马怒啸着扒蹄欲奔!
可是天大的一件怪事儿!
两匹马虽是使出了全力,连鬃毛都竖了起来,奇怪的是后辕的马车,却是如钉在丁地上似的,一动也不动!
单七抡起手上的长鞭,在马身上加了一鞭子,二马人立前蹄,怪声啸着,却是一个劲儿的在车辕内打着圈子,休想进退一步。
是时李飞泉急赶着上车,一刹眼,箭也似的向前座上落去!
他身子方自窜起一半,猛可里斜刺间劈出一股罡风,风力之疾劲,有如是一口快刀迎身斩下。
事实上却也几乎一样,因为那股风力和一把砍下的刀简直并无二致!
也活该李飞泉倒霉,连番的受创,就在那股风力劈过之处,李飞泉的一只手臂齐肩头之处,活生生的为这股尖锐疾猛的罡风劈落在地。
李飞泉痛得怪叫了一声,纵出的身子,有如中箭之雕,歪斜着跌落沙地之上。
他身子打了个滚,坐起身子,倒要看看是谁下的毒手?
这一次地倒是没失望,看清楚了!
他简直看直了眼,一千个难以相信,原来向自己出手的人,并不是什么人,却是那个坐在车厢内冰香绝艳的白衣女子!
车座上的单七也看清楚了,使得车身不移,竟然也是她。但见那个白衣长身玉女,一只脚迈立在地面上,另一只脚却蹬在车蹬上,不过如此,那两匹健马,虽是施出了全身之力,却休想能把这辆油壁彩车拖动分毫!
“矮金刚”单七这一望之下,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简直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看了再看,依然如故!
现场除了这个白衣绝艳少女以外,并无外人。
那白衣少女一只脚固是紧紧踏在车蹬上,一双黑白分明水汪汪的剪水双瞳,却直直的注视着车座上的单七,表情至为轻松,并不着丝毫怒态!
“矮金刚”单七先见拜兄被人生斩下一条大臂,已吓破了胆,此时见状,更不由他不信,登时呆在了座上!
车前二马犹在长嘶着扒动前蹄,奈何白衣少女的一脚,无异有万钧之力,二马扒动了一阵子,力竭而止!
这番情景,非仅是车上的单七吃惊不已,就是韩、郭二位,也看直了眼。
两个人虽然听说过这位大小姐是个练家子,身上有功夫,可是却不知道她的功夫竟然如此之高!简直出乎想象,有点近乎于神而令人战惊!
逐见那位娇娇姿容的云大小姐,轻轻冷笑了一下,道:“就凭你们这点本事,也敢拦道打劫?”
单七霍地一惊,才忽然明白眼前是怎么回事儿,可是不待他开口说话,对方大小姐玉手向外一抖,掌心隔空一吐,道了声:“下去吧!”
单七可是知道对方施展的是“百步劈空拳”掌力,心里知道却是无法招架!
掌力一吐,单七在车座上倒折了一个筋斗,“噗通!”一家伙摔倒在地!
这一家伙挣得还真不轻,登时简直摔得眼冒金星,全身发软,他还来不及站起的当儿,韩侍卫已扑身前,一脚踏了个结实。
却听得那位云大小姐道:“别管他,叫他爬着走吧!”
韩侍卫心里把这位大小姐,一时敬如神明,闻言退步让开,那单七以为有了活命之机,果然在沙地上爬着,爬了几步,一抬头,吓了一跳!
黑压压的汉漠上,闪起了一片灯光,总数一共是五盏,五盏明灯起伏如波,一看即知是疾行中的马灯,五盏灯也就象征着五个人,远看过去,就像是五颗闪砾在云际的明星,直向这边驰来!
白衣少女看了一眼,即吩咐韩、郭二人道:“你们两个到车厢里面去,还有彩花,谁都不许出来!”
说罢迈进几步,走到了那位郭侍卫跟前,一伸手就把中在郭侍卫背上的钢镖拔了下来。
姓郭的侍卫嘴里“啊唷!”叫了一声,镖起处血如泉涌!
云小姐双指一翻,连续的在他伤处附近“梁台”“志堂”两处穴道上各点了一指,顿时止住了流血!
“快上车!”她说:“在车上包扎一下,别出来!”
郭、韩二位乖乖的上了车,连同车座里的丫环彩花,谁都不敢再持异议!
就只这么一会的工夫,沙漠里的五匹快马,已风驰电掣般的来到了近前!
五匹马颜色各异,黑、黄、白各样不一。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扬手作势,五匹马全都停了下来!
只见为首马上坐着的是一个六旬左右的驼背矮子,身上穿着灰鼠皮小袄,瘦削的一张脸上,留着一丛短短的胡子,那双原本就小的眼睛,想系长年在沙漠中行走之故,养成了眯缝的习惯,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两道线,满脸都是折叠着重重不一的皱纹!
其他四人,模样也不怎么高明!
一个是瘦如竹竿的黑汉子,一个是猛张飞的粗汉,还有一个揣手在袖子里,一身儒衫像是文士模样的人,最后那匹马上,却是一个乡下土佬儿!
这五个人风驰电掣的来到那了面前,五匹马采取半月之势,把对方马车围在了当中。
当然,五个十只眼睛,也都看见了立在车旁的那位白衣姑娘——云大小姐,可是也看见了趴在沙漠地上的李、单二位!
暂时谁都没有说什么,可是五个人脸上,都显出一种难以理解的表情!
趴在地上的单七,可就有点沉不住,吓得直发毛,他喘息着由地上站起来,一脸苦相的向着正中马上的那个驼背老者,拱手作了个揖。
对方马上的灯光,匹练也似的就照在了他脸上。
“这不是单老七么?”
说话的显然就是那个驼背的走音,语气间显得一片冷落!
“矮金刚”单七深深又打了个躬,呐呐道:“胡老爷子……四位老兄是……是我,单七!”
胡驼子细目一转,可又看见了趴在沙漠地上的另一个人道:“这又是谁?”
“是……李飞泉!李老三!”胡驼子怔了一下,道:“哥儿俩个平常不是挺硬朗的吗!这可是怎么样搞法?”
“这……”
单七一脸的“欲语还休”模样,回过头看着立在车边,脸现冷笑的白衣少女一眼,一副期期艾艾模样。
这番情景,看在五人眼中,那个瘦高个子,像是门神迎客模样的汉子,怪叫一声道:“娘那个鸟的,单老七你别这么窝囊好不好?到底是谁下的手?”
单七咽了一口唾沫,苦笑道:“二哥别生气……是……是……”
回头盯向白衣少女,却又接不下去!
那个姓鹰的高瘦子哈哈狂笑道:“是什么?难道……还是人家大姑娘下的手?”
其他哥儿几个,听到此俱都哄然大笑。
胡驼子笑声一顿,脸色忽沉道:“这件事我不难察出,我只问你,你们哥儿两个来到胡某人地盘上,是有什么打算?”
单七一惊,苦着脸,说道:“这个……这……”
五人中那个状似猛张飞模样的汉子,大声道:“这还用问,分明是想下手捡便宜,好小子,胆子还真不小!”
胡驼子那张脸,立时罩下了一层寒霜,哑着嗓子问:“是真的么?”
单七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吞吞吐吐道:“是这样的……这辆车是我和李老三先发现的,一路缀下来,可就不知不觉的进了白龙堆……”
猛张飞模样的汉子爆雷似的一声叱道:“放你的狗屁,咱们这行上的规矩你会不懂?再说刚才我飞马而过,亲手发出的‘银光令’你们他妈的是瞎子,能没看见?”
单七经此一叱,无言以对。
可是一想到胡驼子这伙子人,平常对付逆己者的手段,可禁不住内心打战!
偏偏那李飞泉因为失血过多,早已昏死了过去,这件事本是他一力的坚持而为,现在闯了大祸,他反倒一昏了事!
“矮金刚”单七心里一盘算,前后受敌,没有一边是好惹的,眼前似乎只有三十六策走为上计之一图了。
这么一想,他顿时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向着面前五人,深深一揖道:“五位老哥哥网开一面,姓单的日后必当重谢!”
胡驼子哈哈一笑:“单老七,不是我胡某人今日心狠手辣,这件事,我们是有言在先,你应该知道破坏协议,是怎么样一个下场?”
“矮金刚”单七拱手抱拳道:“胡大爷开恩!”
话声一顿,两只手突地向外一翻,“呼!”地一声,自他双手内飞出了一掌制钱!这掌制钱一出手,顿时化成了一天的金光,形成了一天光雨,分向着当前五人连人带马罩落过去!
同时之间,单七整个身子疾转而起,向着一旁自己坐骑之上落下去。
他这一举动,的确是有欠高明!
大概是人要死了,干什么都欠考虑,却没想到眼前五人是何等厉害角色,只要有一个人出手,自己已死定了,何况以一敌五?
他发出的这一掌金钱镖,自然不谓不快,只是要想伤着当前五人却是万难!
金钱镖方一出手,耳听得为首胡驼子一声怪笑道:“好小子!”
右手一翻,发出了大股掌力,此同时他身旁的那个瘦子,以及那个猛张飞模样的汉子,也不约而同的同时出手!
三人的掌力汇集狂风,迎着来犯的一天金钱镖只是一撞,全数没入夜空不见!
马嘶声中,但见单七掉马欲奔,一副情急模样!
胡驼子怪叫道:“好兔崽子,你要是跑得了,我跟你姓单!”
说话间,右手五指箕张,有如鸟爪般的一抖,力道后扯之下,马上单七一声惊呼,整个人一下子凌空跌落在地,单七就地一浪,刚爬身而起,马上的胡驼子平空一拿推出!
单七吃这股拿力当胸一击,向后倒折了一个筋斗,不待坐起,已大口喷血,倒地而亡!
胡驼子怪笑一声,一只手轻按马鞍,惊身而起,其他四人亦同样动作!
五个人如同五股烟般的,全战落在了马车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