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铁扁担”褚伦太太就在这后堂屋的华丽卧房地道口,与大刀寨的几个杀人狂舌战,似乎把老命也豁上了。因为她想到,这帮山贼能冲杀到通江堡来,必然自己的丈夫褚伦已凶多吉少,否则怎能容这帮匪徒张狂。
诸葛明为了尽早撤离这通江堡,更不愿见一众妇孺被杀,当即对褚夫人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在下保证不杀堡中妇孺。你快把通江堡的宝库地点说出来,也好让我们搜查。”
冷冷一笑,褚夫人道:“一个杀人抢劫的盗匪,竟然也说出了‘保证’二字,岂非可笑!”
张博天已不耐烦,厉喝道:“老乞婆,你不信也得信,惹火了张某人,杀你们一个鸡犬不留!”
褚夫人灰发怒张,脸上肌肉颤动,双手紧抓铁拐。她正准备反唇相讥的时候,由地道中却走出一位少妇,只见她一冲上地道口,立即扶住褚夫人,一面急急道:“婆婆,事到如今,咱们又有什么说?让她们去看去搜,反正咱们又没有他们的失宝,又有何惧?”
褚夫人一蹾铁拐,狠声道:“叫他们全上来吧!”
于是,地道内缓缓走出一群妇女小孩子,总也有二十多个。
其中两个少妇怀中,尚抱着不满一岁的幼儿。
这些人径直走出地道,看到五个手中挥着血刀的毛头大汉,尤其左不同的那副判官样,全都不敢正视。
褚葛明立刻对那少妇道:“叫她们不用怕,就在正屋候着。”
张博天喝问道:“通江堡的金库在什么地方?”
褚夫人怒道:“就在这下面,你们自己去看去搜吧!”
诸葛明对那少妇道:“就烦夫人带路吧。”
少妇面无表情,缓缓领着众人往地道下面走去。
诸葛明对左不同道:“左兄就在上面守着。”
张博天早跟着少妇走人地道中……
诸葛明、包文通与高磊三人,也跟在后面,急急赶去。
地道的壁上,正燃着琉璃灯,每三丈远就有一盏,这地道全是青石铺地,青砖为壁,通风好,洞内又干燥,望到洞底,至少有十丈那么深,看上去这个地洞至少有两丈高三丈宽,一排放了些桌椅。
那少妇领着张博天等四人,来到左洞中间,看上去并未有任何宝物金银在。
就在几人正自疑惑的时候,就见那少妇在壁边的一块青砖上一推,立刻间,青石壁在“咔咔”移动,渐渐露出一个门来,一个足够两人进出的石门。
张博天往里面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骂这“铁扁担”褚伦,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这么一大堆金砖还不满足,竟然还要谋得非份之宝。
诸葛明让少妇带路,五人进入褚伦的这间巨大的宝库中,高磊与包文通全看傻了。
如果打造几个金人的话,这宝库中的黄金足够打造个十个八个还有余!另外在进门处,十几只钢条木箱中,全放的银锭,那更是不计其数。
在一个红木架子上,放了两只紫檀木箱子。张博天立即抱了下来,打开一看,全都是各种宝器饰物,各色宝石,翠玉玛瑙,有几颗闪闪的夜明珠,最惹人眼。
张博天一打眼色,诸葛明立刻会意,当即对少妇道:“还有其他藏宝地方吗?”
那少妇正色道:“只有这儿才是我家藏宝地方,你们找到失宝没有?”
诸葛明一笑,道:“我们确实没有找到。”
少妇不客气地道:“那就请各位离开吧!”
哈哈一笑,张博天道:“咱们上去说吧。”
一面,张博天对高磊与包文通道:“你二人各扛一个。”
少妇冷冷地道:“还是露出原形了。”
诸葛明一面往外走,一边冷然地道:“通江堡杀死杀伤许多大刀寨的兄弟,俺们没有下令把你们这宝库搬空,你们应该谢天了!通江堡联络黑道,每年都要做一次伤天害理的事,大刀寨的兄弟放过了通江堡的妇孺,你们更该谢天谢地!如果还为这两箱东西唠叨,那可是真的在自取灭亡了!”
狠狠地白了诸葛明一眼,少妇不再多说了,她知道一个被人捏住脖子的人,只有听命的份了。
几人走出地道,全都到了正屋,一群仆妇孩子,全围在褚夫人四周,一个个面露惊恐。
褚夫人一看两只大宝箱被人扛出地道,不由大怒,却及时地被地道中走出的少妇拦住了。
“宝物多了,不一定就是福,婆婆,让他们拿去吧!”
褚夫人铁拐一踬骂道:“你们这些杀胚,找到你们的宝物了吗?”
张博天戟指夫人喝骂道:“老乞婆!你以为大刀寨是一般流寇?如果是的活,你们早已没命了!那一地窖的藏金,还会一分不少地给你们留着?你做梦吧!”
人一面说着,大马砍刀往地上一插,“哗”的一声,石砖铺的地,竟然被他插入三寸,大马砍刀颤抖着刀身。
张博天双手解开缠在腰带上的“十宝彩带”,双手托着,喝问褚夫人道:“如果褚伦没有盗取我们的宝物,那你该告诉我,他怎么会有这条十宝彩带?”
他逼近褚夫人跟前,又低沉地道:“让张某人再告诉你,当年大王李自成的玉带,正就是这‘十宝彩带’,而我……我就是大王手下大将,人称‘阎王刀声’张博天!”
猛扭头,指着那两箱扛出地道的宝物,又道:“扛走你们两箱珠宝,等你拿我的失宝来交换!”
褚夫人一听,原来面前这个白净微胖,浓眉大眼汉,竟然就是当年跟杀人如麻的流寇“阎王刀声”。想起当年,再看他现在,似乎已改变不少,自己不能不说尚有一丝幸运。
心念及此,她指着那条托在张博天手中的“十宝彩带”,既惊且怒地道:“想不到这条‘十宝彩带’,竟然给通江堡带来这么大的灾难!只可惜这条‘十宝彩带’,并非我通江堡之物。”
张博天与诸葛明等人,全都一愣。张博天更是大怒,以为这老太婆在狡辩,不由骂道:“放屁!这明明在褚伦身上取下来的,你还敢狡辩?”
褚夫人气得在发抖。一旁的少妇当即道:“那确实不是我们通江堡的东西。”
她喘口气,缓缓地道:“大约半年前,我记得那天下的雪很大,正午时分,老河口来了一艘大船。那是一条有如江上皇宫的大船,它美丽而豪华,气象万千,比我们通江堡的‘江上庐’,不知要高贵多少倍。我丈夫褚伟岳,特地回堡里把我公公请去,就在那艘大船上,我公公以万两黄金,赎得这条‘十宝彩带’。最近听说那大船又将到老河口来,所以我公公特意准备十万两黄金,准备再买一顶珠冠,我似乎听说珠冠上有颗龙眼,在灯光下能发出万道霞彩。”
张博天直不楞登地望着诸葛明,傻兮兮地道:“大军师,如之将何?”
诸葛明叹道:“只怕已把蛇惊走了呀。”
张博天一急,道:“咱们快收兵!”说罢,当即往屋外走去。
突然,诸葛明指着褚夫人道:“你媳妇说的,正是我们失的宝物,如果那大船上的人来联络,你最好找人连夜赶往景阳镇,找悦来客店的王掌柜,等我们寻回失宝,你的这两箱宝物,我们会马上送还。”
看样子也只有如此了,因为褚夫人已看得出来,这帮“找宝”的流寇,可能真的在寻宝。
当张博天等人全部退出褚伦巨宅以后,发觉大刀寨的众喽兵全都在巨宅前面的大空场上持刀戒备着。
诸葛明当即高声道:“大伙退回船上去!”
六十名喽兵,井然有序地朝着通江堡外退出,而堡里的大火,也慢慢地熄了,高磊着人找到了那辆双白马篷车,把两箱珠宝放上去,张博天等五人,全都乘车直奔大船。
一众人等上了大船,当即将船离岸,直放汉江。
张博天就在褚伦坐过的那张椅子上,直拿拳头砸那张长桌子,四周坐的诸葛明、左不同、包文通、高磊,全都在唉声叹气。
诸葛明无奈地道:“失宝未获,汉江刀声何时停!”
包文通道:“他娘的!想不到失宝还在另一艘大船上,这又会是谁呢?”
张博天忿忿然道:“你们想想,单就一顶珠冠,就值十万两黄金,那几箱宝物,共值多少,可想而知了!”
左不同道:“咱们就在这儿等,早晚会等到的。”
诸葛明道:“不可!而且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老河口。”
左不同道:“为什么?”
诸葛明道:“老河口是个水旱码头大地方,咱们在这儿已经杀了不少人,往南水路几百里处,那可是汉口,如果来了官家,咱们还是难与相抗的。”
张博天道:“以你又该如何?”
诸葛明道:“咱们先回朝阳峰,整顿兵马,再招一批人,至少再有个百来人,下回咱们再来。兵多将广,可不愁一举得手。”
微微一顿,面含微笑,又道:“咱们在此广放眼线,只要探出那艘大船行踪,立刻传报回寨,到时候就不怕对方逃跑了。”
张博天微点着头道:“行是行,不过好像咱们听说那船不是在三两天内就会来到吗?”
哈哈一笑,诸葛明道:“经过咱们昨夜一闹,说不定那条大船就不会再来这老河口了!”
高磊急问:“为什么?”
诸葛明嘴一咧道:“能拥有那么一艘大船,必也有三几艘小型快船,如果我是大船主人,必然会在大船将去的地方,事先派出小船探路,只等一切平安,才放大船过来。”
一面看看这破舱房,又道:“咱们昨晚一场斗,绝难逃敌人眼线,为了给敌人一个定心丸,咱们一入汉江,立刻直驶上游,也许会骗过去。”
张博天一拍巴掌,道:“对!说得是有道理。”
一面对高磊道:“二寨主,快去看看人都折回来没有?咱们得马上放船入江去。”
高磊当即起身,走出大舱。
于是,“江上庐”大船,就在高磊的掌舵下,在十名经验丰富的高磊亲兵拉帆中,缓缓驶入汉江。大船的后面,拖着高磊的大方木船。而木船上,七八个原来在“江上庐”上面服务的女子,正可怜兮兮地萎缩在方木船的矮而宽的大舱中。
直到正午时分,大船在高磊的驾驶中,已驶出老河口五十里外。诸葛明把方木船上的七八个女子,召到了“江上庐”上面。
诸葛明面对这八名女子,含笑每人塞了十两银子,缓声道:“等把你们送上岸,雇辆车回老河口去。不过有件事,我得请你们帮忙。”
几个女的直点头,心想,只要不杀头,脱裤子也愿意。
诸葛明一笑,道:“替我注意一艘大船行踪,那是一艘像水上宫殿的大船,比这‘江上庐’还要大而华丽的大船。”
当即有个女的道:“大王说的这条船,半年前我们全见过。”
诸葛明道:“见过最好。你们只注意它的行踪,一有消息,立刻告诉老河口‘广来大饭店’的掌柜。”
八个女子齐齐点着头。
于是,“江上庐”停了下来。
放下一只小船,送走了八个女子。
同时间,也送走了诸葛明。
只是,诸葛明在临走的时候,特别把包文通也带下船。临走他对张博天道:“设法尽快招兵买马,约莫着没有个一两百人,就无法对付当前这个大敌。”
于是,“江上庐”又拖着方木船,朝汉江上游驶去。
而诸葛明在走到岸上以后,领着八个女子,在包文通的指认下,来到沿江边的一个小镇,立刻雇用一辆大篷车,把八个女子送走。
包文通望着远去的马车,不由摇头道:“真可惜!”
诸葛明道:“可惜?你在打她们的主意?”
包文通一摸胸毛,咧嘴笑道:“食也!命也!色也!性也!难道大军师不……”
诸葛明一笑,道:“如今咱们一定要有自知之明,因为咱们这不是杀人放火的强盗,更不是当年流寇,就算是搏杀拼斗,也得师出有名。”
哈哈一笑,又道:“等咱们这码子事一了,你姓包只要有能耐,十个八个可人儿,随你去讨,岂不令人更销魂舒坦。何必现在你给她们来个霸王硬上弓。”
一巴掌拍在毛森森的大头上,包文通笑道:“说的也是,想想这一天也快到了。”
就在这小镇上,二人又买了两匹马代步。包文通还挑个黑不溜的乌骓马,说是有当年霸王的威风样。
二人出了饭店,包文通问道:“咱们如今要往哪儿去?”
“老河口。”
诸葛明一说,包文通一惊。
“咱们这时候回老河口干啥?”
诸葛明道:“守着江边看看那艘大船来了没有。”
包文通不解地又问道:“如果那大船来了呢?”
诸葛明道:“那就靠咱们两个了。”
包文通一怔,道:“军师,你没有糊涂吧。在大船上的时候,你还口口声声叫寨主招兵买马,如今咱们两个人,会有个屁用。”
诸葛明一笑,道:“全靠临场经验,再配以腹内机关。”
包文通道:“好吧!你大军师不怕,我包二爷还怕他个鸟!”
于是,诸葛明扬鞭一挥,包文通急忙纵马追去,二人直朝老河口而去。
不过这一次诸葛明并未去老河口南面近江边的广来大饭店,而是找了一家北面的小客店住下,因为他似乎曾听说广来大饭店是通江堡褚家开的,如今褚伦已死,通江堡一夜之间全变了样,如果这时候到广来大饭店,就算桌上摆上满汉全席,也恐怕吃得不自在而心惊肉跳。
诸葛明与包文通住到了老河口北面的“老苟饭店”。当天晚上,二人还真的吃了一顿美味可口又实惠的晚饭。只因为这“老苟饭店”,是老河口唯一的一家以面食为主的饭店,专卖给由陕西河南两省下江的客商,所作面食特别地道,主要的小笼蒸包,一共四季三色,每一季皆自不同,但仍然有三种肉馅,有地上走的猪牛羊肉馅,河里游的鱼虾鲜肉馅,素的则是粉丝豆腐黑芝麻馅,肉色豆腐皮与二斤重的大菜心馅,大多是出家人吃的。
吃这“老苟饭店”的小笼包,喝起酒来不用叫菜,酒足的时候,肚皮也饱了。因为边喝着酒边吃着小笼包,自是另有一番味道。
诸葛明与包文通二人,吃完就睡,因为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任谁全得要歇上一歇。
二更天刚过不久,诸葛明睁开眼来,他推醒包文通,轻声道:“包兄,你歇着,我得出去瞧瞧。”
包文通道:“睡吧,赶着天明还要办事呢。”
诸葛明道:“我在奇怪,咱们在通江堡既杀人又放火,那通江堡不过是隔着江距这老河口十来里,怎么这儿一点动静全没有?”
包文通一皱眉,道:“你说的有道理,是该去探听一下。”
“你睡吧。顶多一个更次,我就会回来。”
诸葛明走出“老苟饭店”,溜达着出了老河口街市,朝着江边寻去。
江上月明依旧,看上去与昨晚没有分别,樯林泊岸,似乎也比昨晚少了许多,仅只码头边上靠了不到十艘三桅帆船,江中也只抛锚泊了几艘渔船而已。
老河口靠南的几家骡车店与骆驼栈房,似乎也是空荡荡的样子。
但是,诸葛明却并未找到他要找的人,不免心中有些担忧起。
于是他决心闯一闯广来大饭店,如果传说是实,何妨再整一整这广来大饭店?
广来大饭店的招牌还端正地挂在大门中间,门口灯笼只余下一盏在亮,只是店门已关,看样子已打烊了。
诸葛明伸手敲门,立刻间大门开了。一个小二摇着个大蒲扇,穿一条半截裤,拖拉着布鞋,抬头看到诸葛明,不由一惊,道:“客官!你……”
诸葛明露齿一笑,道:“住店。”
小二立刻哈腰恭敬地道:“你请进,我去请掌柜出来。”
诸葛明环视四周,只见店中一切如常,楼上楼下,全无异状,不由微微一笑。柜台后面的门帘一掀,掌柜的眯着眼呵呵笑着走到诸葛明桌前,道:“客官爷,你来了。”
一面拉椅子坐下来,声音极低地又道:“听说通江堡昨晚遭一群山贼洗劫,还杀了不少人呢。”
诸葛明双目一皱,掌柜的又道:“客官,通江堡的那艘‘江上庐’,也被劫去了,那你……”
诸葛明一笑道:“你是说我怎么会逃出来?”
掌柜的笑道:“是啊,还有你的那个白胖大个子同伴呢?”
诸葛明一笑,道:“命大!至于我的那个同伴,只怕去赶龙王宴了吧!”
掌柜的摇摇头,道:“听说通江堡褚家老爷子死得最惨,老堡主同他三个儿子全完了,不过……”
诸葛明道:“不过什么?”
掌柜的摇头叹道:“褚家如今男丁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公子媳妇生的一个还不满周岁的儿子了。”
诸葛明冷然道:“上天还算对褚家厚道,没有绝了褚伦的后。”
诸葛明突然双目如炬,直通向掌柜道:“如今褚家已大伤元气,往后这广来大饭店该如何自处,是关门?还是……”
哈哈一笑,掌柜的道:“常听外人说,广来大饭店是通江堡褚家开的,其实这全是传言,不值一笑。”
一面又低声道:“如果广来大饭店是褚家所开,如今通江堡出了那么大的事,广来大饭店如何还能开业?”
诸葛明一听,不由心中一阵轻松,正准备起身折回“老苟饭店”,突然间,门口闪进一个人来。
诸葛明一眼认出竟是他寻找的方老丈,不由一喜道:“方老丈,我找得你好苦。”
方老丈也是一惊,不由道:“怎么这么巧?”
诸葛明一手拉着方老丈,二人疾快地走出广来大饭店。
二人朝着江边走,方老丈在绕过一段弯弯的码头以后,领着诸葛明来到一处浅水芦苇丛生的地方。
“圆圆!”方老丈低声叫道。
芦苇中很快有了动静,诸葛明这才看到方圆圆在撑着那艘小渡船。
一看来了诸葛明,方圆圆心里一热,不由抿嘴一笑。
诸葛明与方老丈低头进入舱中,只听方老丈笑道:“一整天,我到广来大饭店找你不止五趟,想不到还是让我找到你了。”
“可有急事?”
“昨晚二更天,你们在‘江上庐’大船上厮杀,我父女二人远远地看了个真切,真够吓人的!只是天一亮,有人从通江堡来,说是通江堡也被杀了许多人。我父女不放心你同她舅舅,才一直在老河口打探,如果今明两天再没有你们的消息,我就要带着圆圆找上景阳镇了。”
哈哈一笑,诸葛明道:“通江堡‘铁扁担’褚伦,确实是个黑道枭雄,江湖上的无头大血案,多一半是他干的。通江堡的宝库中,尽是他劫的不义之财。只是他太贪了,他已有十辈子用不尽的财宝,但他还不满足,一心还要弄笔大买卖,他这是遭天谴。”
方老丈道:“通江堡出了这档子事,老河口没有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怕惹火烧身。”
一面凝视着诸葛明,又问道:“大刀寨的那批宝物可寻到了?”
诸葛明摇摇头道:“没有,不过已经有了影子了。”
于是,诸葛明把“十宝彩带”的发现说了一遍,边又笑对方老丈道:“这就是我来找你方老丈的原因,你在这段江面上熟,多留意一下,只等发现有可疑的船,尽快通知我一声。”
方老丈一笑,道:“成!早晚我替你们留着意。”
微微一顿,又道:“我到哪儿找你?”
诸葛明丹凤眼一亮,急问道:“今日你去过广来饭店数次,你看有何异状?”
“没有,他们照常营业。”
诸葛明一笑,道:“看来这广来饭店并非是褚家父子所经营的了。”
方老丈道:“道听途说终非可靠。”
诸葛明一笑,道:“一有消息,就到广来大饭店来找我。”
方圆圆偎在老父身旁,一直未说话,但眼睛里所显示的温柔眸芒,却令诸葛明有着不安。”
因为,一个人如果搅和在两个女子中间,那将是一件令人无法抉择的尴尬事。
石泉镇大王庄的王来凤,那股子江湖女儿作风,已拴掉诸葛明的半个魂灵。如今又出现个温柔如小羔羊而女人味十足的方圆圆,唉!
两种女人,两种不同性格,使得诸葛明不敢骤然对方氏父女有任何的表示。
在一种惆怅的心情下,诸葛明回到老苟饭店,已是三更将尽了。
床上的包文通正睡得好香好甜,而诸葛明却双手做枕,丹凤眼直直地望着洞开的窗子。行走江湖,可真辛苦啊!
院子里的月色亮,而诸葛明的双目更亮,直到日出天明,他才在迷蒙中合上眼睛。
仲夏夜,原本很短,诸葛明直觉着刚闭上眼,天就已经大亮了。
包文通撩着洗脸水,哗啦啦地把个大毛脸洗个干净。还敞开大毛胸膛,冷湿毛巾尽在胸前擦拭,一边哈呼着大气,一副尽在享受凉爽的样子。
诸葛明一翻身坐在床沿上,微笑道:“包兄,咱们吃过早饭,就要迁地为良。”
包文通一怔,道:“什么叫迁地为良?”
诸葛明哈哈一笑,道:“搬到广来大饭店去住下。”
包文通丢下毛巾,双手尽在捋他那大胡子,一边道:“换地方住就换地方住,他娘的,文刍刍的唬得二爷一愣一愣的!”
拉马走出老苟饭店,诸葛明与包文通二人径直来到广来大饭店。
“房间早替客官准备好了。”掌柜的迎上前来笑着。
诸葛明笑道:“如今我可是吃不起你店中的名餐大菜,更不必说什么炮凤烹龙与血馒翅羹了。”
掌柜的一笑,道:“通江堡是广来的大主顾,虽说通江堡遭了不幸,但客官还是广来的宝贝,只要吩咐一声,银子不必计较。”
走人客房中,诸葛明突然一把揪住掌柜,那样子似是变了个人似的,还真吓了掌柜一跳。
只听诸葛明冷然一笑,道:“如果我说那通江堡是毁在我手里,你大掌柜是个什么想法?”
哈哈一笑,掌柜的看了一旁的包文通一眼,道:“二位,如果通江堡真的毁在二位手上,二位的吃住银子全免了。”
诸葛明一怔,斜看了包文通一眼,一用力,抓着掌柜的手加了力,冷然问道:“为什么?”
掌柜的又是一笑,道:“客官,你也是江湖上跑的人物,该知道通江堡是这老河口一带一股恶势力,他们人多势众,又会武功,谁敢惹得起?大伙全都是敢怒不敢言。就拿广来大饭店而言,他们一有欠帐,一年结算一次,还要打上八折,如今可好,通江堡的这股子恶势力,被人连根拔除,往后我们做生意,也爽快多了。”
褚葛明慢慢地松开手,掌柜的松一松被抓紧的上衣领,又干咳一声,问道:“客官,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诸葛明尚未回答,包文通粗声道:“一点也不假。”
两手一拍巴掌,掌柜的立刻笑道:“今天中午,我高攀一次,同各位席上干几杯,一切我请客。”
诸葛明一笑,道:“你就看着随意弄几样下酒菜吧。”
一走出房门,包文通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对他尽说大实话?”
诸葛明摇摇头道:“咱们骗不了他的,如果那八个‘江上庐’大船上的女子,一旦到来,就会拆穿我们的身份,何不现在自己敞明,看看这掌柜的反应如何?”
包文通一笑,道:“你觉得这人的反应……”
“相当良好,合理!值得一信。”
于是,酒席就在正午时分,摆在广来大饭店的大厅二楼的最佳一间雅厢中。店掌柜还特别换了新裳,陪着诸葛明与包文通二人入席。
人不多,但酒席很丰盛,使得包文通想起自己在安康镇的那段辉煌日子,每日不也是这种吃喝吗?
就在三人正酒到兴头上的时候,突然间,一个小二匆匆走进来,一面说道:“有人要找诸葛大爷。”
诸葛明一听,急忙叫小二道:“快请!”
门帘掀起,方老丈急急走进来点头道:“快!借一步说话!”
诸葛明发觉楼上楼下的客人很多,当即一拉方老丈,走到桌前,一面叫小二加椅添筷,边道:“咱们边吃边说。”
方老丈似乎真的是饿了,也不客气,连连地挟菜喝酒,先把肚子填饱,这才凑在诸葛明的耳边,道:“来啦!”
诸葛明一愣,道:“完了!”
包文通不解地道:“什么完了?”
诸葛明当即一阵沉吟。突然间,就见他单凤眼暴睁,语音果断地低声道:“包兄,快马加鞭赶回山寨,务必要他们两日后天黑时分,赶到白河江面,只告诉寨主,咱们在那儿行事!”
包文通一听,心想,他娘的这是军令,耽误不得。
立刻拉过一盘刚上桌的红烧牛筋,三两口扒人口中,又喝了一大杯酒,这才摇摇头,无可奈何地下楼而去。
包文通只在房中略事收拾,挥着他的那把紫金刀,跨上乌骓马,洒四蹄,朝景阳镇赶去,他希望及时地在景阳镇拦住张博天。
广来大饭店的二楼雅厢中,走了包文通却换了方老丈,气氛就变得温和多了。
然而,诸葛明在听到“来了”这么两字,好象变了个人似的,尽在皱眉头。
看了这情形,连掌柜的也扫了酒兴。
于是,就在诸葛明的“要事待办”中,草草收场。
诸葛明跟着方老丈正要走出广来大饭店,突然间,诸葛明大吃一惊,心里在直叫,我的妈呀!原来迎面来了一骑马女子,那女子背插长剑,一身浅绿薄缎衣裳,一条丝巾,把一头秀发全包了起来,而露出一张极为俏丽的脸庞来……
她不正就是石泉镇大王庄的王来凤,还会是谁?
一眼看到诸葛明跟着个老者走出这家大饭店,王来凤不由得嘻嘻叫道:“诸葛兄!”
场面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因为方老丈也听得很清楚,且也正惊疑地望过去。
诸葛明立刻对方老丈道:“你请先回小船,我随后就来。”
一步一回头,方老丈顶着一头雾水,缓缓朝江边码头走去。
望着方老丈走去的背影,诸葛明立刻伸手把王来凤扶下马来,一面道:“凤妹,你怎么赶来老河口了?”
王来凤美眸斜瞟,俏声道:“找你呀。”
诸葛明把王来凤让进广来大饭店,又为王来凤要来一些吃的,这才悄声对王来凤道:“凤妹,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你一说,我一听,不就知道了。”
哈哈一笑,诸葛明又小声道:“我一路自西乡到老河口来,却不料沿汉江的三堡一庄全遭了不幸。”
王来凤一皱眉道:“通江堡也不能幸免?”
诸葛明一笑,道:“通江堡死了好多人,比起咱们大王庄来,他们可惨得太多了!”
王来凤一惊,急问道:“你是说那帮山贼还杀了人?”
诸葛明道:“约莫着也死了七八十人。”
王来凤道:“难道通江堡是盗他们宝物的人?”
诸葛明道:“只是有些牵连。真正的盗宝人,就快出现了。”
一面又低声道:“为了表示咱们大王庄没有参与盗宝,更为了要回大王庄那批山贼‘借’去的银子,我以为凤妹应该立刻折回石泉镇大王庄。”
“干什么?”
诸葛明一笑,道:“你想想,如今那批山贼总算找到盗宝之人,只等他们下手去夺了。咱们大王庄何妨借此调集一批人手,就算到时候不帮他们搏杀,但只要在周围摇旗呐喊一番,帮他们助助威,一等他们宝物夺回,就算咱们不开口,到时候他们也会派人替咱们把借银送回大王庄的。”
王来凤一边吃着边用美眸盯着诸葛明笑道:“那敢情好!等我吃过饭,咱们一起回大王庄去。”
诸葛明连连摇头,道:“回大王庄我比你还急,只是咱们把人手调来,怎么能知道人家在什么地方?这一切都得我去打探。”
王来凤道:“那你是要我一人再回大王庄?”
嘟着小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又道:“好不容易找到你,又要人家马上走……”
诸葛明道:“凤妹,为了咱们长久能守在一起,我总得先表现一番,也好得到老庄主的欢心呀!”
王来凤一喜,笑道:“你还真是个有心人了!”
“你才知道?”
诸葛明的手,在桌子下面死死地按在王来凤的大腿上。
于是,王来凤笑得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