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行动与吼声的配合中,左不同快得不可言喻地猝然挥出大马砍刀。
褚伦正奋力与包文通拼斗,两个人几乎已到了忘我的地步,对于四周的搏斗,充耳不闻,而褚伦更不知谁叫“包老二”,只把个铁扁担撩起阵阵狂飙,尽朝着包文通劈砸。
而包文通在几个照面之后,发觉褚伦的这根扁担两端,各伸出尺长的尖刀,在江上明月照射下,散发出慑人的冷焰来,不由把个鱼鳞紫金刀舞了个密不透风。
其实,包文通心里明白,四周的情势好像在变,变得对自己有利,面前这老小子,可能是这通江堡堡主,如果今晚自己能劈了他,大刀寨自己算是露脸了。
也因此,包文通只是注意着褚伦的每一招式,他在伺机下杀手,就如同一头等候猎物的花豹一般。
也就在这时候,左不同的大马砍刀,猝然间击向褚伦的后脑,褚伦好似头后有眼,双手铁扁担向上一托,人也向下矮了一截。
“当!”的一声,火花飞溅中,褚伦的铁扁担横里急旋,发出“咻”的一声,那扁担两端尖刀,疾快地扫向包文通与左不同二人。
然而,包文通却“嘿”的一声,鱼鳞紫金刀奋力一挡,阻住了激流般铁扁担的来势。
褚伦的铁扁担,一头受阻,两端不动,左不同这才看见褚伦的扁担还有着尖刀,不由骂道:“他奶奶的!就看你老小子耍的这件玩艺儿,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晚遇上左爷,老小子,你认了吧!”
他虽说着话,但手中的大马砍刀可没有停,只见狂抡狂砍中,又对包文通道:“包老二!咱俩今晚来个活吃人,你先说说看,要吃这老小子哪个地方?”
包文通毛乎乎的大胸膛,已被汗浸湿,月光下一闪闪的像是上了一层油。他双手抱刀,“哼呀咳”地朝着褚伦狂砍,口中厉声道:“这老小子皮老肉粗,包老二没有胃口!”
哈哈一笑,左不同又道:“你等着,我插他个眼珠给你吃!”
“铁扁担”褚伦乃一方之霸,汉江枭雄,如今却正集着力量整别人呢!却想不到这帮杀胚,还嚷嚷着把自己当成了点心,他心中的那滋味,如何会好过?
不由得大吼一声,骂道:“褚爷活劈死你们这群王八蛋!”
只见他一紧手中铁扁担,挑东打西,挥舞有致,扁担头上的两把细刃短刀,爆发出一溜溜的碎芒。在扁担带起的锐啸破空声中滑入了嘴中。他形同一只疯虎般,直欺向左不同与包文通二人。
哈哈一笑,左不同的夜猫眼一扬,鹰钩鼻下面的人血,就在他的舌头伸舔中,双手握紧大马砍刀,硬砸硬砍向褚伦的铁扁担,一面口中叫道:“包老二,你可要得准认,下狠手啊!”
突然,就在左不同的话声里,发生一阵金铁纠缠的清脆的“嘶嘶嘶嘶”声。
仔细看,原来是左不同的一把大马砍刀,奋力点着褚伦的那根铁扁担,双方纠结纽缠,似是谁也别想把兵器能轻易抽出去一般。
这只是一句话的时间,然而,这却是双方拼斗中,对包文通机不可失的一刻。
当然,包文通也看到左不同的这一招,就是要把褚伦的铁扁担缠住,好让自己下手。
对于左不同制造的机会,包文通自己非把握不可。
“咻”!是包文通的刀声。
那是一声要命的刀声。因为,就在那声刀声中,褚伦正施力与左不同纠缠,他只能本能地稍一缩回头,但却不料,包文通的那一刀是要砍下褚伦脑袋的,就因为褚伦这一缩,鱼鳞紫金刀才一偏而切下褚伦的脑壳顶盖来。
包文通的这一刀,直叫左不同叫好。
因为,大刀齐齐地自褚伦的耳上面,沿着双眉,片去了一大块头骨去。
“铁扁担”褚伦的身子在打旋,却被左不同一把扣住他的脖子,一面叫道:“包老二快来!”
包文通一刀得手,正准备第二刀呢,突见左不同托住褚伦身子在叫,急忙趋前一看。
只见左不同把褚伦没有头盖的那颗头,推向自己,一面急急地道:“快!快掏着就热吃!”
包文通已经够狠的,却不料左不同比他还狠十分,不由一抽鼻子,道:“阴司判,要吃你吃,包老二今晚上对吃人没兴趣!”
突然,他一指远处的张博天,对左不同道:“走吧,咱们去助寨主一把!”
左不同扭头远处看,般尾不远,就只余两堆人在厮杀,不由大喝道:“走!老子还没杀过瘾呢!”
就像两只下山猛虎,包文通与左不同二人抡动手中大马砍刀,狂吼着杀向“黑手魔”成刚。
张博天一看来了包文通与左不同,心中一喜,道:“这个王八蛋有两下子,我就交给你二人去收拾了!”
于是,张博天丢下成刚,急急地向前面船头找去。
他在找什么?
当然,这事只有他知道。
船上死了近二十人,但张博天却急扑向褚伦的尸体旁,同时他很快地解下褚伦腰上缠的那根十宝彩带。
张博天高举着十宝彩带,迎着江上明月,在“江上庐”这艘大船上面彩灯的照射下,他发出了狂笑。笑声比他不久前所发喊的那声“杀”,还要响,还要亮。
因为,以他想来,原来他的那批宝物,被盗在这“通江堡”,这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急速地把那根十宝彩带缚在腰上,张博天精神大振,一抡大马砍刀,狂叫一声:“杀!”
在离他最近的诸葛明与道真子二人,正杀得难解难分呢。突然间,张博天狂吼着杀来。
气漩在头上狂飙般打转,似流星般的冷焰,急闪而下。道真子本能地抽身举剑上撩,却不料张博天下盘暴伸右脚,正踢在道真子的屁股上。
那是可以洞腹裂革的一脚,道真子应声而被踢起一丈有余,就在他几乎岔气而下落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真的该返回道山了。
因为,他人尚未落下,就觉腰腹一凉,张博天的大马砍刀已自下上挥,来了个掏腰斩。当他落在甲板上时候,那不只是肚破肠流,而是成了两半人,血肠狼藉洒落一大片。道真子丢下他的罪恶皮囊,魂灵儿真的是“返璞归真”了。
也就在此时,突然一声狂叫,诸葛明与张博天回头望去,却见欧阳泰等四人,已把吕氏兄弟二人劈砍倒地,四人仍在挥刀,似是要把吕氏兄弟碎尸万段一般。
舱面上,只余下包文通与左不同二人搏杀一个“黑手魔”成刚了。七八个受伤的喽兵,正在包扎伤口。
突然间,又有两个喽兵,架着一个受伤喽兵自舱门中走出来。
一看这情形,张博天左手一挥,道:“杀进去!”
于是,张博天一马当先,冲人大舱中。
“江上庐”的大舱里,原本十分豪华,如今却上了颜色,而且只是一种颜色,一种鲜红的颜色。
大刀寨中,五六十个喽兵,却只见到三十多人在砍杀,张博天一眼认出来,四个持剑大汉,正就是“铁扁担”褚伦的四个卫士。只见四人背对着,守攻有致,互为相应,四周二十多名喽兵,一时间尚无人敢于近身,另外十多人,只在大舱中东摸西找,不知为什么?
张博天不由骂道:“人都被杀死光了,你们四个王八蛋还在作困兽斗!”
一面挥手道:“欧阳泰!你们四个人一人一个!”
众喽兵全退出大舱中,却见另一头目急对张博天道:“寨主!不好了,咱们二三十个兄弟,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全不见了,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诸葛明当即道:“八成中了机关,快找!”
于是,高磊、张博天、诸葛明与几个喽罗,左敲右打,一阵喊叫,但仍然没有回音。
这时候,欧阳泰四人与对方四名持剑大汉,已狂砍狂杀在一起,张博天不由大怒,道:“杀了你们这群王八蛋!”
只见他双手抱刀,一阵狂砍猛劈,生生把四个持剑大汉的手中长剑劈断。
四个大汉一惊,正欲夺门向舱外冲去,欧阳泰四人哪里会放过,手起刀落,生把四人劈死在舱门口。
诸葛明立即招呼欧阳泰令狐平二人快将舱板劈开。
于是,连司马山上官中也全都不由分说,对舱两边的隔舱板加以劈柴般狂劈一通,他们干过阀木工,劈木板是本行。
本来,造一件东西不容易,而毁一件东西,也只是举手之劳,更何况四个大汉一起劈砍。
终于,在两边华丽的隔舱板各被劈开一个大洞,诸葛明当即跳入破洞中查看。
只见沿着舱壁边上,有根巨索,穿过四个滑辘,然后连到了舱顶上面。
诸葛明向下看,却是舱面甲板。
于是,他又急急地走向另一面的破洞中查看,只见与刚才看的一面完全相同。
诸葛明透着不解走出破洞中。
张博天急问道:“怎么样?找到了暗门没有?”
诸葛明在一阵思索后,道:“走,咱们出去看看。”
于是,诸葛明与张博天、高磊三人,又走出大舱房,诸葛明回头对欧阳泰道:“你四个仔细把大船上搜索一遍!”
诸葛明三人一走出舱门口,却不料左不同与包文通二人,还在围着“黑手魔”成刚,猛砍狂杀。
再看“黑手魔”成刚,人已披散头发,双目通红,须发怒张,口中仍不停地哇哇大叫,手中大砍刀,仍然着力挥出而了无惧色。
看着三人围着一个桅杆互相追杀,张博天一声骂道:“好个狂徒!你那些同党全都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你还他娘的死皮赖脸不走!”
张博天大马砍刀一拦,阻住成刚的退路,就在两把刀一阵“噼啪”对砍中,包文通与左不同二人的大砍刀,适时地幻化而出。
“黑手魔”成刚的能耐再大,也绝不是这三个“大刀片”的对手,就在闪动着森冷光芒的三把大砍刀并互砍落中,“黑手魔”成刚的咽喉打结,发出清脆的“咯噔”声,他以绝望而不甘心的目光,像一条砧板上跳动的活鱼,抖动着他的全身,在承受着大砍刀在他那粗壮而又结实的身上狂乱劈砍。
“黑手魔”成刚在一阵乱刀中,眦目欲裂,大毛嘴巴与双目同样怒睁着,甚至手中的钢刀还紧紧地抓着,他那六尺多高的身子,依然站着,仿佛对加在他身上的大砍刀,毫不在乎一般。
甚至左不同一刀切下他的大脑袋,成刚仍然站着不动,正所—谓虎死不倒的样子。
于是,张博天大吼一声,暴伸右足,狠狠地踹在成刚的大腿上。
“叭”的一声!成刚这才倒了下去。
诸葛明招呼高磊道:“快找两个水下功夫好的,摸到船底瞧瞧去!”
高磊立刻高声大叫,找来两个手下人,一根长索缠在腰上,两个喽兵当即跳入水中。
张博天与诸葛明二人对望一眼,却听诸葛明道:“二三十个喽兵中了机关,这对咱们进攻通江堡,可就大为不利了。”
张博天也皱眉道:“说得也是。咱们非快救出这些人来不可。”
诸葛明急得直跺脚道:“只怪当时疏忽,没有高声提醒大家。”
高磊道:“万一这些人已死,或是被机关翻下江中,咱们大刀寨可就大伤元气了。”
张博天道:“我就是担心这些。”
也就在大刀寨的三巨头正感不解的时候,水中的二位,已冒出水面来。
高磊一看,急急把绳子往回收,一边高声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二人喘着大气往船上爬,其中一个道:“回寨主的话,底下面有个大木箱子,总有那么三四丈长宽。”
诸葛明一听,大叫一声“不好了”,人也急急向舱中冲去,一面又叫道:“快!快把舱板掀开!”
就在那间大舱内,板上铺着厚厚的蒙古毛毡有段裂缝。
诸葛明当即又道:“小心点!破开两块地板看着。”
如今大厅上,全都听诸葛明的指示行动,连张博天也只有看着了。
于是,在一阵“叮咚”声中,正中的地板,被劈开两块来,立刻间,很深很深的下面,有了人声。
那是一种无奈的“呜呜”声。
诸葛明立刻叫掌灯来。
于是,一个喽兵,以绳索栓了一只灯笼,慢慢地自破地板处放了下去。
一丈,两丈,直到三丈多处,才看到波波的水纹中,一层人头在蠕动。
细看之下,正就是大刀寨的一众喽兵。
原来当外面搏杀正趋激烈的时候,爬上来的一众喽兵,一哄而拥杀过去,于是,舱面上二十多名“通江堡”的堡丁与船上人员,一部分逃入舱内。
一众喽兵,挥刀冲入舱中,却不料地板一翻,原来厚厚的地板上铺的毛毡,竟然随着一大块地板,翻转过去。于是一下子,这冲进来的二十多名喽兵,全翻入一个大木柜中……
随即,大厅上的地板又复了原位。只是不久以后,再由外面冲杀而入的,却是在通江堡的人被赶杀入这舱中,大刀寨的人紧跟着扑进来,这才未再中机关。
然而,机关是如何发动的?
诸葛明看着水底大木箱中的二十多名喽兵,正在拼命挣扎,只有人头浮在水面,再也顾不得寻找机关,立刻着人放入船上软梯,先把下面的人全救上来再说。
所幸这是在大热天,正好叫这些人冲个凉,如果换在冬天,怕不早已把这些人全都冻僵才怪呢。
由于是突然下翻,有几个人竟被自己人的刀误伤。
于是,十多个受伤的人,急急包扎伤势。大刀寨死了五个人,其中两人是被铁扁担砸死的。
张博天把大伙全集合在那间原来美仑美奂、富丽堂皇,而今已是破落不整的大厅上,并着人把几个女的带来。
七八个美女,早已惊吓得瑟瑟发抖,面无人色。
张博天一指这些女的,高声道:“先把她们送上方木船上,等咱们杀向通江堡的时候,再把她们放掉。”
立刻有喽兵走来,把这八名女子带出大厅而去。
突然间,张博天哈哈大笑道:“再走一步,咱们就是多走那么一步,每个人全都成了百万富翁了!”
大厅上鸦雀无声,张博天极为得意地又道:“这一步,就是踏向通江堡的那一大步!”
一面,张博天举起那根十彩宝带,道:“你们看这根彩带,它可是大王的蟒带,这上面十颗宝石中间,镶着金片,明显得少了一片!”张博天把那根十宝彩带举得很高,附近的人全看到彩带上是少了一片金色花片,牡丹形的。
于是,张博天伸手入怀里,缓缓取出一个黄澄澄的金片子,那是一个牡丹圆案的金片子。
张博天把它往带上的空位一放,还真的恰到好处而显得那条“十宝彩带”更完整更好看。
当然,这证明张博天并未愚弄大伙,果然真的是找寻失去的大批宝藏。
张博天开始激动地道:“想不到朝阳峰洞中的宝物,却在这通江堡出现,咱们还有什么疑惑的?”
诸葛明当即道:“对!大伙为的就是今天,咱们打铁趁热,这就杀上通江堡去!”
“对!咱们干了!”整个舱中,全都高声应着。
于是,诸葛明立刻叫各头目,把所有的人全都集合在一起,他数一数,除了五个死的,五个重伤的喽兵以外,尚有六十八人。
诸葛明与张博天等几个人一商量,觉得以奇袭方式,应该可以攻进通江堡。
于是,立刻着人在这大船上寻找吃的,准备三更造饭,五更攻击。在一个更次的歇息中,养足精神,准备再一次的搏杀。
当然,诸葛明心里明白,“江上庐”大船上,全是“铁扁担”褚伦的精锐人物,通江堡如今该是兵多将少的时候,只要冲杀进去,不怕通江堡不破。
张博天的心情是兴奋地,他小心地把十宝彩带缠在腰上,一面对高磊道:“二寨主,等咱把宝物寻到以后,就装在这条船上,开回朝阳峰最近的江面去,然后再把宝物搬回山寨,到了那个时候,这条船算是你的了。”
高磊一听,笑道:“我的寨主爷,这条船死了那么多人,怕没人敢要了。”
哈哈一笑,左不同道:“你们没人要左不同要,他娘的要真是闹鬼,看我这‘阴司判’怎么收拾他们吧!”
张博天相当高兴,对高磊道:“扯帆!咱们这就开往通江堡。”
于是,高磊招呼他那十个手下,立刻起锚拉帆,高磊亲自掌舵,朝着老河口对岸的南面,通江堡前的大河道中驰去。
如今的“江上庐”船上正有人在清洗,更有人找到了机关,而把沉在水中的大木箱子,与船底结合在一起。
有的喽兵,把尸体投入江中。当然,船上贵重的东西,全都集中在大厅的那张大桌上面。
“江上庐”的尾部,拖着高磊的方木船,也因此而使得大船的速度慢了下来,不过通江堡距离那个大河口并不十分远,尚不足五里路,正好慢慢行驶,也好让众人吃饱了小睡一阵子。
张博天太兴奋了,兴奋地喝了三斤酒却无法闭上眼睛,尽在大船上来回地踱步。
不少人全都开始鼾声震天,守着舵的高磊,却不停地高声指挥着手下人,操纵前后桅杆上的帆。看来高磊的水上弟兄,还真有那么两下子。
就在四更将尽,大船已到了通江堡的那条河口。遥望河的上流,层层的高山,在即将落山的月光照耀中,显得恐怖而神秘。
山岭前,小坡上,通江堡的高墙城堡,似乎就在小坡前的一排林中若隐若现。
河两岸,有些地方是稻田,有些地方却是矮林。
高磊把船驶向河口,他开始犹豫起来了……
他回头把方木船上的女子叫到甲板上来。
高磊高声问道:“我问你们,这条大船能驶进这条河吗?”
其中一个女子回道:“只能进去一段,那儿右岸边还可以把船靠上去。”
高磊一听,立刻指挥后桅落帆,前桅半帆吃风,压着船头,朝着河中行驶而去。
天看来慢慢的黑了,因为月亮被汉江上的血腥所惑,蒙羞而去,连那阵阵的江风,似也消失不见。
高磊在大船进入河中以后,回头望向远处的老河口,那儿却连一个灯光也没有,只望得灰蒙蒙一片。他心中忽然想起姐夫与圆圆姑娘,那可是他高磊在这世上唯一的两个亲人,不知道他们看到刚才那一场轰轰烈烈的杀戮没有?而他们现在又在哪里?
高磊看看自己的几处伤,还算是幸运的,因为既未伤筋,也未动骨,只是皮肉之伤而已。
大船在高磊的潮思起伏中,已进入河中一里多地。
于是,高磊与张博天一商议,决定先把船上的彩灯全部熄掉。
终于,高磊把大船靠上了河岸边。
那是一个用大木板在河中定桩的码头,有一排巨木,连结在一起,固定在岸边的大石下面。船上望过去,一条马车道,正与码头岸连着。
于是,张博天把诸葛明叫起来,与高磊三人商量起来。
时间是不能耽误的,天一亮再攻入堡中,必然损失惨重。因为诸葛明知道这通江堡中尚有两百多人,自卫的力量相当雄厚,也只有出其不意,才能以寡击众,以少胜多。
就在三人正商议的时候,突然间,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驰向岸边来。
只见这辆马车相当华丽,两匹大白马,马首还挽着彩带,车篷如轿,两边还开着小窗。两个穿浅色短衣的汉子,一人持缰,
另一人拿着一件风衣,就坐在车上面。
诸葛明一施眼色,随即高声道:“车子等着,堡主马上就起来了!”
“是!”车上的两个堡丁,立即将马车停在石岸上,且调过车头。
诸葛明缓缓走下大船,张博天就跟在他的身后面。
二人一到马车前面,就见刚刚跳下马车的两人一惊,一面指手问道:“你们是……”
张博天一声狞笑,道:“爷们是要命的!”
他那里话一出口,诸葛明配合得恰到好处地挥剑就把面前这人刺死,另一人也被张博天砍倒在地。
立刻间,诸葛明把所有的人全都叫下船来,只听他很快地叫了两个喽兵,把两个赶车人的衣裳换穿起来,一面笑对张博天道:“寨主,这一回咱们五个头头就窝在这篷车中,只等进了通江堡,立刻杀光守堡门的人。”
一面转头对张博天的四武士道:“你们一冲进堡中,立刻放火,烧他们个焦头烂额。要记住,咱们的人集中搏杀,不能太过分散。”
望望天色,诸葛明立刻道:“上路!”
于是,两个伪装的喽兵,一声吆喝,那辆双辔马车,立刻四蹄翻飞,朝着通江堡中奔驰而去。
天上的黑,黑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为人们总是说在天亮前有一段时间特别黑。
如今大概就是那段时间吧,因为当这辆白马拖拉的马车,快到通江堡的时候,堡门才有人在推开着。
只是当堡门才开了一半,也许马车太快太急的关系,而引起推堡门的堡丁注意。
不经意地扭头看去,通江堡没有这么两个人呀?
为什么马车一出一进全换了人?
也就在他尚未推另一半堡门的时候,马车已停在堡门前,距离堡门尚不到两丈。
他不推开另一面,却急步走到马车前来,问道:“你们是谁?”
车上的喽兵一笑,道:“你问堡主!”一面伸手掀开幔帐。
黑暗中,突然冷芒一闪,诸葛明的长剑准确无比地刺在那人的咽喉。
连叫也未叫出口,那个堡丁的身子,已往下沉,就在一声轻哼中,当即死在地上。
于是,车头上的两个喽兵,急快地把堡门推开,车上的张博天、左不同、包文通、高磊与诸葛明,五人立刻挥刀冲上堡楼上面,也只有一人守在堡楼上,堡楼中正睡着二十来个堡丁。
仲夏的早上,天气凉爽,正好是好睡的时刻,连守在堡楼上的堡丁叫声,也没有把这些人惊醒过来,有一半是正在梦游中被砍掉头的。
张博天等五人,解决了堡楼上的堡丁。此时,四武士也分成四拨,冲杀进了通江堡的堡门。
就在这六十个喽兵的喊杀中,四武士各率领十五人,分成四路,燃起火来。
立刻间,通江堡内火光冲天而起。
通江堡几曾遇过这种事?立刻间,惊叫与哭喊声,集成了一股有如发自地狱般的鬼哭狼嚎。
于是,有人在高声狂叫道:“通江堡的兄弟们,快抄家伙呀!流寇来了!”
立刻间,各个巷道里冲出几十个赤臂汉子,他们手中全拿着钢刀矛叉,但这些人发现四下全有火光,不知冲向哪个方向才好。
其中一个似是年长的,高声急叫道:“分两路冲杀过去!”
顺着那条看上去像个街市般的宽道,五六十个赤臂汉子,分成两路,向两头扑杀过去。
迎面,却正碰上张博天五人冲来:
就见一个赤臂的一挥手,大叫道:“他奶奶的!这儿有五个,快围起来杀!”
张博天五人哈哈一笑,道:“好叫你们这群目空一切的王八蛋,知道老子们的厉害!”
却听那年长的大喝一声:“杀!”
于是——
就在一阵金铁交鸣中,当即倒下四五人,却全都是通江堡的人。
左不同似乎又在爆发他的那股子野性了。因为他在狂吼中,手中的大马砍刀,均带出一股一股四溅的热血,有不少全喷洒在他的脸上,然而他却只伸着舌头,把嘴边上的血舔舔干净,而双手握的大马刀,即似狂风扫落叶般劈倒近十名。
刹时间,惨号悲叫之声,与翻滚在地的嘶喊声,把刚刚分开的另一批人吸引了过来。
这一拨三十多人,尚未挥动手中兵刃呢,原先的一拨已倒下了大半,几个未断气的,正在地上大哭大叫着:“妈呀!我的腿呀!”
“快救救褚二愣子!他是褚大妈的独生子呀!”
于是,又见冷焰打闪,猝然间,又加入一片哭叫声。
整个通江堡,已快成了火海,各巷道中,被火光照得比正午时候的大太阳还要亮。
到处尽是叫喊呼救之声,与喊杀之声混成了一片。通江堡立刻气焰消失怠尽,男女老少狼奔豕突,连自己的家当全不顾了,尽往堡外冲去。
突然间,张博天五人不约而同地狂喊道:“血洗通江堡啊!”
有如一针振奋人心的强心剂,大刀寨的人立刻狂应道:“杀!”
这种气势,谁能猜得出来了多少土匪或流寇?
于是,就有几个围杀张博天的人,抹头也朝着堡外逃去,而且是挤向了人群,走在人们的前面。
命是自己的,别看平日里通江堡的人趾高气扬的,一旦遇上要命的来索命,照样有不少人逃之夭夭。
又是一阵狂杀,把第二拨围上来的,全都劈死在地。左不同“砰”的一刀,剁下一条粗壮的大腿,暴伸左手,抓住那大腿的脚跟处,一片血雨中抡着刀与人腿,披着一头散发,冲杀而去。
通江堡的人叫着、喊着,一部分逃向了一个巨宅里,而那个巨宅前的广场上,正在兵器飞舞,呐喊声与哭叫喝骂声,响成一片。
原来四大武士在四处点起火来以后,不约而同随着逃的人杀去,随着追的人,全都集中到了这个广场上来了。
这在四拨大刀寨的人正要扑向巨宅的时候,宅了里却又冲出四五十人,几乎成了捉对厮杀。
“铁扁担”褚伦的两个儿子,褚伟峰与褚伟川二人,与通江堡总管等,亲率众堡丁迎头杀到。
在一阵互砍互杀各有死伤的情况下,张博天等人适时地冲杀而来。
张博天那脸上的肌肉在颤动,一丝残酷得令人寒心的微笑,在他的冷哼中,浮现出来,只听他大吼一声,道:“这个巨宅,才是咱们的目标,大刀寨的孩儿们,戮力给我杀!”
他的话声才落,左不同已一手抡着一条人腿,一手挥刀,杀入重围中。
他那种剽悍的狠劲,真是慑人心肺而惊为恶魔下凡!
包文通不甘示弱,双手抡刀,一阵劈砍。张博天更是杀红了眼。
火光正烈,而天将大亮。就在这一阵杀戮中,突然间有人大叫道:“不好了!二少堡主被杀了!”
“小心呀!三少堡主!三少堡主!”
紧接着,一声极为凄厉的大叫……
尖锐的叫声,金铁的撞击,“咻咻”不止的刀声,与刀叉切过人肉与血光的迸溅声,是人类最愚蠢的行为中所不可原谅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
而人类却有好杀之性!
如今的通江堡,不正是这样?
也只有当被杀的人,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那种血淋淋的场面,才会停止。
而这个世界上,任何的杀戮,任何的战争,当双方都尝到苦果的时候,才知道搏杀的结果,并未获得真正的成果。因为,吃人一脚,与挨人一拳,仍然是没有得到真正的胜利,那些被认为胜利的,也只是敌人的痛苦稍多而已!
因此,眼前的大刀寨,他们的搏杀虽有死伤,只是在他们的这种死伤中,却给予通江堡更大的伤亡,因为他们几乎毁了这个名闻汉江的通江堡。
终于,大刀寨的人冲进了通江堡内“铁扁担”褚伦的巨宅中。
那些溃败的通江堡堡丁们,眼看形势骤变,有些开始呼叫着自己的家人,互相挽扶着朝外逃去。
所幸的是,大刀寨如今既然破了通江堡,但在诸葛明的戒条中,特别声明,不杀老弱妇女与孩童。当然,如今的大刀寨并不是流寇,当然更不是土匪强盗,也就没有必要杀个鸡犬不留了。
正因为这样,甚至连褚伦的家中妇孺,也全保住了性命。
也因此,在一阵搏杀之后,没有妇女的号叫声,孺童的哭喊声,甚至这些妇孺在逃过大刀寨喽兵们的附近时,大刀寨的喽兵们连正眼也不看她们一下。
搏杀已经结束了,二十多名大刀寨的人,受了轻重伤,所幸没有人死亡。大伙全集中在褚伦的巨宅前面,正在高磊的指挥下,包扎着伤口。
张博天率领着诸葛明、左不同、包文通,四人冲进了褚伦的巨宅后堂中,他们一直往后面搜,但却找不到一个人,四个人不由大感奇怪。
天色已经大亮了,屋子里根本不用再点灯,也能看得十分清楚。张博天一阵搜索后,不由冷笑道:“人在不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的宝物被他藏在什么地方?”
诸葛明自言自语道:“这恐怕要费上一番手脚了。”
张博天吼道:“就算把这座大宅院挖地三尺,也要把我们的宝物找出来!”
左不同一咧血嘴,叫嚷道:“不如燃把火,烧他娘的吊蛋精光!”
诸葛明道:“烧这座巨宅不难,可是口削门的那批宝物也将毁之于大火之中了。”
四个人正在东找西寻,不知如何下手,突然间,一声婴儿哭声传了过来。
那是很清楚的一声哭,但也只那么一声,就又沉静下来,显然是躲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
诸葛明一指最后一间堂屋,四个人急急冲了进去。
然而,堂屋中除了华丽的陈设与房间的箱柜之外,并未有任何一个人。
四人有些难以相信,却找不到任何可疑地方。
突然间,诸葛明诡笑一声,就在这间堂屋中间一站,高声说道:“出来吧!不用再躲了。大刀寨是来寻找失宝的,绝不会杀老弱妇孺,如果光躲着不出来,我们只需一把火,躲着的人一个也别想活了。”
然而,诸葛明一连叫了两遍,却仍然没有动静,不由高声厉喝道:“外面的人,拿火把来,给我烧!看你们出来不出来!”
诸葛明也只是试探着诈唬,却没有想到房间中传出了声音来。
张博天当先冲进房门中,诸葛明与左不同包文通也相继跨进这间锦帐高挂箱柜成叠的大房间中。
声音不断地由靠床的一边发出来,诸葛明看得真切,那正是密合在墙边的一个假墙在移动!当假墙移正之后,谁也不会发觉那是个假墙,如今假墙移向呈九十度,立刻露出个墙洞,向假墙下面望去,一溜的石阶直通两丈深的地道中。
“咯咯”之声,自地道中传了出来。
慢慢接近洞口,听起来透着一种凄凉味道。
突然间,一个穿着浅蓝缎裙,手持龙头铁拐的灰发老太太,抖动着两手,连她手中的铁拐杖也在晃动……
“老身就是褚伦的太太!你们攻入通江堡来,为的是什么?”
她缓缓地看着前面的四个持着刀剑的大汉,又道:“老身知道我丈夫褚伦要以十万两黄金向人赎买一件稀世宝物,难道你们就是对方买主,双方不是约定在江面上交易吗?”
诸葛明一笑,道:“褚夫人,你全弄乱了,我们是大刀寨的人,是来寻找失宝的。”
“失宝?你们掉了宝物,那是你们的事,为何到我们通江堡来撒野杀人?”
左不同怒道:“不杀人你们会让我们进堡来找?”
褚老夫人怒道:“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