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股窒人的气息,宛如在这瞬息之间已经笼罩了天地,掩遮了万物,敖子青掌影暴散飞舞,纵横交错,有如古洞中成千的蝙蝠惊哗震翼,飘蹿漫天。
在这于钩一发的生死之分一刻,忽从远处一个苍老乾枯的声音喝道:“手下留人!”
敖子青回头看去,见是一位身穿蓝色衣袍的老者,那人脸上都是斑纹,年纪约五十上下,尖头削耳,却别有一种富贵气象。
在这人的后头又跟了两个,年纪相仿,敖子青知道前者是铁虎帮的帮主铁虎五季全创,后面两位大约是他们的左右护法了。
敖子青仔细看看后面右首的人,生有两道浓眉,一双豹眼,却自右眼角到下巴横印着一道血红疤痕的面孔,满脸杀气,模样凶恶暴戾之极!
另一人满面书卷气息的文士,面色略为蜡黄,自有一股冷酷的威风,双眼炯炯有神,嗯!这人的内力修为极精湛!
三人身形如风,欺近身来,上下打量着敖子青,厉声吼道:“哪个江湖鼠辈,市井走卒,铁虎帮也是你招惹得起的,报上你的狗名!”
嘴里“喷”了两声,深沉的道:“季帮主贵为一帮之主,不但纵子逞凶,还出言不逊,这也就难怪铁虎帮这些多年,局面始终大不起来了。”
右首的刀疤大汉,喝了一声,怒道:“乳臭小子,谁指使你来这里大呼小叫的,报上名来送死,老子钢环郭狂风成全你!”
敖子青眯着眼,望着郭狂风一龇牙,笑嘻嘻的道:“在下还是不说的好,怕吓破你的胆子,你的小名在下好像听过了。”
郭狂风额上青筋暴起,刀疤红中透亮,他暴厉的喝道:“臭小子,老子先劈了你!”
刚才险些丧命,一直怔在原地的季海奇,悄悄的对三人道:“爹,两位叔叔,他……他是鬼箫影敖子青。”
季全创上上下下朝敖子青打量了一阵,诡谲的一笑,道:“小朋友,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冒别人之名,不怕惹来杀身之祸,你的万儿?”
敖子青愣了一下,舐舐嘴唇,缓缓的道:“在下为什么要冒敖子青之名?我倒希望我真的不是他,只要是任何人皆可,敖子青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要假冒?”
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的一人,这时走近一步,面色沉下来,神态中顿时显露出一股难以言谕的凄厉与冷酷,低声的道:“传言敖子青生性狂妄自大,就凭你这几句话,定知你不是敖子青,为什么要冒充人来此闹事,想嫁祸他,让咱们去惹那个大煞星吗?朋友,你打的好算盘,咱们可不是傻子。”
在马上的季梦寒跃下马来,轻轻的道:“郝叔叔,他真的是鬼……敖子青大侠……”
季全创目光如电,向女儿环视一遭,暴烈的道:“你怎么知道?”
季梦寒脸一红,低下头,嚅嗫的道:“他自己说的……”
敖子青含有深意的望着季梦寒,伸出腰间的鬼箫,旁若无人的径自吹起“江湖行”,箫声委婉凄冷,悠悠远远,动人魂魄!
季全创霍然睁开眼睛,直直盯着敖子青,半晌,他沉重的道:“就算你真的是敖子青,那又如何?咱们各行一方,现在你无故相扰,你想如何?”
敖子青冷冷一笑,道:“说的好,在下早欲离开,可是季公子纠缠不清,在下一再容让,他又出手相逼,在下平日作为,早叫他丧命了,他却不知好歹,真是坐井的青蛙,不知天高地厚,你带回去好生教导,免得他日死得不明不白,他人只怕没有在下的度量!”
玄天郝幽闻言之下,眼珠子斜吊了一下,皮笑肉不动的道:“敖少侠好大的口气,少侠固属武林绝材,但是,你在铁虎帮滋事,咱们若不出面处理,岂不令人嘲笑铁虎帮胆小怕事,以后还能再混下去吗?”
敖子青背负双手,双眉一挑,笑道:“面子事小,生命事大,三位朋友,希望阁下等再加三思,在下亦非庸碌之辈。”
敖子青说完,往众人脸上看,一眼瞥及季梦寒深情的凝注向他,那模样动人极了,敖子青咬咬嘴唇,连忙把头转开。
一阵凄冷的笑声出自季全创口中,这笑声仿佛一千万条小毛虫爬在人的心上,令人难受极了,正待动手,郝幽轻轻摆手,目注敖子青道:“我等不想与你为敌,但你总得给我一个交待,只要你公开向铁虎帮道歉,咱们这场梁子也就不必结了……”
敖子青冷冷的道:“你知道姓敖的办不到!”
郭狂风怪叫了一声:“走着瞧!”
他的语声尚在空气中缭绕的时候,一阵突起的狂风已猛然拂向敖子青身上!
敖子青脚尖一撑,人已滑出五步之外,一个大回旋,有如流星倏掠,暴起十腿踢向郭狂风,双臂一圈猝挥,分劈季全创及郝幽!
季全创“哼”了一声,飘然移出,冷森森的道:“这是你自找的!”
季梦寒仿佛从一个凄怖的梦魔中惊醒,睁着那双水盈盈的眸子,道:“你……你们不要打了……爹……敖少侠……”
敖子青后出五掌攻向避至右侧的郝幽,一认满不在乎的一笑,道:“季姑娘你看到了,在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贵帮的人……”
郭狂风在连续躲闪敌人反击之下,毫不迟滞的再度挨上,喝道:“说什么鸟话,老子叫你从此开不了口!”
季全创身为帮主,一向很少自己出手,现在他又飘出圈外,沉着脸,目不稍瞬的注意着斗场上的转变,他要伺机而发!
玄天郝幽面色冷凄再度揉进,飘忽不定的连连递入十一腿十九掌,在敖子青的盘旋反击中,他多少相信这位眼前人确是鬼箫影敖子青!
季梦寒那美丽的面庞已变得苍白,细凝如玉的肌肤在轻轻抽搐,心狂跳着,冷汗涔涔,几乎快要瘫痪,快要晕绝了……
季海奇很想下场去帮忙,可是场内的人飞舞的太快,连眼都炫花了,他如何动得了,只能瞪大眼睛随着场中的人飞转!
一声尖锐的惊叫,季梦寒眼看敖子青差一点着道,吓得胆破心裂,嘴唇蠕动了一下,目光焦切的向敖子青瞧去!
敖子青在一次惊险至极的闪挪中,一连串的反攻,同时逼退了郝幽及郭狂风,他露齿一笑道:“多谢姑娘关心!”
季梦寒赧然醒悟,有些窘迫的低下头,但马上又不放心的抬头观看战果!
郭狂风足尖一点,倒射而回,反手就是五掌、八肘、十五腿!
郝幽却似轻烟一缕,飘飘来到,倏然而飞舞的掌影,似落英缤纷,朵朵洒旋!
像一只愤怒冲天的利矢,敖子青猝然在一片拳腿交织中长射而起,一个翻滚,他已伸出他的鬼箫,断刃也已出鞘!
在旁观场的黑虎五季全创眼珠子一转,倏叫道:“注意,这小子亮家伙了!”
语声未落,衣袖飞舞,季全创已暴袭而上,一道白色闪光,直攻敖子青!
这道白色的闪光甫始展现,已与敖子青断刃掠起的一片银芒碰个正着,一声巨大的金属震响中,两条人影分由两个方向错开!
在空中一个翻折,敖子青舍去季全创,笑着猛扑郭狂风,在郭狂风的喝骂避让中,鬼箫的断刃斩到郝幽的天灵!
郝幽急忙抛身斜步,如流水行云,泻出七步,季全创手上白光耀耀,摇晃不定的刺向敖子青的腰侧两腿!
在那片如怪蛇伸缩的流芒中,敖子青方才看出季全创握在手中的兵刃,是一柄细窄成半月型的短剑,晶莹澄澈,想必锋利无匹!
他毫不转动,鬼箫用力迎去,几乎同时,一个大铜环,已呼啸卷向他的脚踝,他轻轻移出两步,那铜环带着劲风拂过!
原来是郭狂风的成名兵刃铜环,敖子青哧哧一笑,迅速的道:“把吃饭的家伙全搬出来吧!这样玩起来兴致或许高一些!”
季全创连出一十八剑,口中凶厉的喝道:“妈的,小子废话偏这么多!”
敖子青上拦下架,同时挡开了郭狂风的十环与郝幽的八腿,冷冷的道:“这是给你们一个警告!”
郭狂风的铜环舞得虎虎生风,像山叠,云滚,沙崩,破口大骂:“你妈的我操,你狂到几时,现现你的威风让老子瞧瞧吧!”
敖子青语声在刹那问变得冷酷而阴森,像是出自另外一个人的口中,像是来自轮回殿上的宣判,冷得如寒风刺骨的道:“小心了。敖子青的绝活要招待你了!”
季梦寒听在耳中,像是一把冰碴子洒在她的心上,寒透了,使他禁不住激灵灵的一颤,恐怖的睁大两只眼睛,惊惧的叫道:“敖大侠,不要……”
不待敖子青答话,季全创猝然后退,冷沉的道:“让老夫领教领教你的绝活!”
敖子青静静的道:“季姑娘,如此情况,你让在下如何?”
一阵出奇的悲哀,掺合着绝望,像一股澎湃的潮水般冲入季梦寒的心田,她忍不住双手捂面,痛苦的啜泣起来。
季海奇平时非常疼爱妹妹,今天见她一再坦护他人,他狠狠的“呸”了一声,吼道:“哭什么,爹爹与两位叔叔正在危急关头,你想叫他们分心,万一出了差错,你担待得起?”
这位美艳的少女那张粉脸,羞愤中有着痛不欲生的痉挛,她实在慌乱了,她眼前的人,都是她不愿看到有任何伤害的,现在,他们敌对上,她不能眼睁的看他们火并,她又有什么办法?
敖子青望着双手蒙着脸的季梦寒,怜惜的摇摇头,道:“季姑娘,请你谅解了!”
郭狂风大叫一声,铜环抖成圆圈,暴卷猛砸,圆环划破空气,带起闷闷的啸声,搂头盖脸来到敖子青身上!
敖子青仿佛是空气中的一个幽灵,轻飘飘的荡出,一片掌影,又如山岳齐颓,呼轰压到,郝幽已同时发难,攻向敖子青!
于是一一
敖子青右手一抬,鬼箫上的断刃,突然旋飞,神鬼莫测的劈向郭狂风,这乃是他平生煞手之一“飞刃斩”中的首式一一“天神开路”。
郭狂风只觉眼前寒光暴闪,犀利的斧刃已到了头顶,他的铜环已来不及收回拦截,无奈之下,只有狼狈不甘心的急忙跳开。
郝幽哼了一声,避过敌人断刃旋转时所发出的强韧回荡之力,以自己成名武林的“蛇手”猝然抓去,指尖一挑,同时就向对方丹田下腹!
寒芒一溜,抖起滔滔光辉,实在邪得厉害,就在敌人攻势才起,已倏忽飘荡的迅速移开,好像是个有意识的东西!
好几回,眼看断刃就要被袭落,但见敖子青伸手一抓,它像认得主人似又倒射而至鬼箫中,只是一个大意,它又射出,其势威猛,锐不可挡!
翻飞的鬼箫像是无尽无限般自九天之上连连落下,郭狂风心头一震,铜环舞成一道护围,人却离的远远的,不敢靠近!
郝幽的蛇手连抓十几次,劲风贯透中,亦仓皇后退……
但是——
敖子青狂笑如雷,一个大侧身,断刃对准郭狂风而去,鬼箫却在奇妙的三折三转下,猛而击向玄天郝幽的面孔。
这是他“飞刃斩”的第二招:“天王托塔”。
鬼箫在他手中转旋之下,有如在刹那间变成千千万万,似游浮的荷叶,聚集的黑云,而断刃的突然飞斩,宛如在一片迷蒙的云翳中突然射出的强光一道,泼辣而厉烈,令人措手不及,难以防备,奇异极了,诡妙的不可思议!
郭狂风将他铜环的“蚊龙飞腾”已反复用了三四次了,却丝毫未将局面扭转,他直觉的感到力有不殆,好似根本找不着落手之处!
对方的鬼箫断刃砍到,看得如此清晰明显,但却偏偏已来不及出招相拒,好似空有一身举鼎拔山之威,在与一个没有实质的幽灵搏斗一样,空幻的好似没有成形的东西,无从下手!
郭狂风气得大喝一声:“他娘的!”
敖子青这一招的主力是在鬼箫,断刃是个障眼法,杀伤力不大,那个郭狂风才自避开,郝幽出于自卫,连连出击,却俱于敖子青的箫影中落向虚空,“砰”的一声闷响,郝幽那瘦长的身躯已歪斜不稳的抢出五步之外,汗水如注!
这时,场外蓦地人影一闪,一条光亮耀目的蛇信剑刃,已幻成银芒漫天,自四面八方刺到。
敖子青澄澈的眸子掠过一片奇异而强烈的光彩,像两股毒红的火焰,他沉厉的大声叫。
“好朋友,不要执迷不悟了!”
没有人因他的喝声而缓慢了攻势,双方越攻越快越急,已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敖子青已被激怒,愤恨的怒吼:“怨不得在下了!”
他的两臂霍然平伸如鹏鸟之翼,身子却似流光冷电,笔直伸出,双臂同时向内并合,一大片棘林似的尖刃光影已被他抛在背后。
鬼箫的急速旋回,竟使空气波荡排涌,成了一股强劲的暗流,郝幽被这股暗流吸引得向后一倾,而有如西天的电闪倏亮,锋利至极的断刃已斩到了他的后脑!
双目几乎在这一刹那出了眼眶,一张蜡黄的面孔急成了猪肝之色、在这瞬息间他将原有的冷漠化为一脸的焦躁,手中的短刃在他奋力挥掷下,快绝无伦的飞射向敖子青背后!
他这一声已失去了一个武林名手的矜持,也可见出他已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了。
鬼箫在空中一旋,“嗤”的一声沉闷低响,季全创的短剑竟然被收入其中,显然在场的人没有料到鬼箫还能吸人兵刃!
就在不及人们呼吸的十分之一时间里,“呱”的一响热血迸溅,郝幽像一块抛石般飞坠入一堆杂物中!
郝幽以为敖子青的注意力全在季全创身上,想不到一击未中,自己反遭到了断落的厄运,在千钧一发之中,他拼命以心头一口至纯真气逆转三旋,将身形向左方带出,但仍抵挡不住。
郝幽的轻身之术原是超绝无匹的,想不到还是栽在敌人手中,而且栽的不轻!
敖子青冷冷一哂,淡淡的道:“这是一种新的经验,各位以为如何?”
尾音未收,他又猛扑而下,被收在箫内的短剑急弹而起,直取季全创,他箫中的断刃又脱离飞出,划过一抹冷芒,斩向有些目瞪口呆的铜环郭狂风!
短刃来势甚急,季全创霍然偏身,伸手攫取自己的兵刃……
但是——
他估错对方的用意,冷电一闪,倏而觉得手掌像是被炙红的烙铁触了一下似的剧痛入骨而他的右手中指、小指、与无名指,也就在这刹那的痛苦中,被他自己惯使的短剑削掉!
这位黑道上的江湖魔星,又愤怒,又懊恼,他没想到敖子青将他的兵刃抖还之际,还注进了一股至刚至精的功力在内。
郭狂风来不及看季全创的伤,敖子青鬼箫上的断刃正以雷霆万钩之势砍到了,他瞥及短剑削落了季全创的手指,已知敌人断刃飞来之式,劲道之恢宏巨大,不是他能力可以匹敌!
他经验十分老到,断刃临近身前时,手中铜环如云聚风舞,霍然卷出数十圈卷花,团滚如龙般迎上,他狠狠一踩脚,人以进为退的暴蹿而出!
郭狂风脚步急撑,动作快如电光石火,飞斩而来的断刃竟像一个有着灵性的鬼怪,微微一沉之下,并未落地,又斜砍直劈跟到,疾如雷奔!
滚卷的铜环与断刃相撞,在“咔嗤”声中,铜环在被斩飞落地,断刃却奇异的一转一旋,敖子青腾空掠起,握住即将力竭落地的断刃。
敖子青的目光向眼前的三个敌人瞧去,郭狂风额际黄豆大的汗诛滚滚酒落,郝幽已站了起来,面色惨白憔悴,但却沉默无比,以一双充满怨毒的眼光,死死的盯视着敖子青,季海奇扶着他。
季全创的三根指头被斩,血流之势却已缓,他衣衫上,染满了血迹,怔怔的站着,季梦寒正在帮他包扎伤口!
季全创嘴唇紧闭,唇角的肌肉却在急速抽搐,显示着他心中那不可言喻的愤怒!
敖子青汗珠不停的滴下,一人独对三名高手,外表虽然洒脱,其实他也全力以赴了。
敖子青舐舐嘴唇,冷笑一声,道:“三位见着了吧!或许这辈子你们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功夫呢!”
季梦寒似是一怔,那双明媚的眸子像是迷惑的闪眨一下,听得出她是蹩住了一肚子怒气在说话:“敖子青,我爹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断了我爹的手指,你心为什么如此狠毒?你……江湖中传言果然不差!”
摇摇头,敖子青无奈的说:“在下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也很少对人仁慈,但是今天在一再容忍,他们仍然不识趣,断了他的手指不过是最小的警告,你爹身为一帮之主,理当负起领导教化之责!”
季梦寒愣了一下,讷讷的道:“我爹固然有不对,你也有不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口气太狂妄!”
敖子青狂笑一声,道:“在下生性如此!”
这阵猛烈的笑声,短短的六个字,仿佛是六只魔手,一下子猛然攫住了季梦寒的心弦,她打了个寒战,呆呆的望着敖子青,呼吸变得急促而滞重,嗫嚅的道:“你……你不该如此……”
敖子青凝望着季梦寒淡淡一笑,道:“姑娘金言,在下本不该不听,但是人各有志,这不是该不该的事,这是个性及原则的问题,如冒昧之处,请姑娘见谅!”
季梦寒勉强颔首,低低的道:“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不管人怎么说你,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相信你……”
敖子青一拂衣袖,向季梦寒点点头,温和的道:“姑娘不但人好看,也有一颗善良的心,令在下十分敬佩!”季梦寒抚媚之极的瞧着敖子青,低俏的道:“少侠年青名盛……”
季海奇哼一声,冷森的道:“小妹,他是我们的敌人,断了爹的手指,伤了两位叔叔,你不思如何报仇,还跟他攀什么交情,也不怕人家说闲话。”
季梦寒稍微犹豫了一下,坦然道:“我觉得敖少侠也没有错,他的确一再希望彼此停止争斗,是咱们……”
季海奇有些粗暴烦躁的道:“你说什么?如此护着一个野男人,你害不害臊?你不懂得避嫌吗?”
季梦寒如柳的眉儿渐渐郁结在一起,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许多,道:“哥,我就对事不对人,彼此无冤无仇,我们为什么要互相残杀呢?大家作个朋友不好吗?敖大侠你以为如何?大家化敌为友……”
敖子青嘴角的肌肉僵硬的动了一下,“啊”了一声,苦涩的一笑,道:“只怕贵帮之人不愿就此罢休!”
他像是呻吟般叹息了一声,望着眼前这张美得是以令人甘心为她而死的面庞,他实在不愿与这么美丽善良的人儿结下深仇。
汗珠仍不停的自铜环郭狂风额际滴下,他仍在怀疑眼前的一切它的真实性……
敖子青豁然大笑,道:“以三位在江湖中的声名,今天此事若传言出去,的确不太好听,不如从现在起,大家都把这回事全部忘了,就当没有这回事好了。”
以敖子青的个性,他的确给铁虎帮的三巨头找了台阶,如果他们听明白的话,便会拾回自己的兵刃,连忙离开现场,如敖子青所言,就当根本没有这一回事,彼此也可相安无事。
可是,敖子青这几句话却像针一样刺入他们的心中,他们的神色斗然大变,无比的羞怒浮上他们的面孔,季海奇愤怒的道:
姓敖的,你不必在咱们面前逞威风,假惺惺的,咱们不吃这一套,想怎么样你直说?”
敖子青剑眉一挑,道:“既然你不领情,在下自不便自做多情,不过,在下奉劝你一句话,几两人说几分话,先掂掂自己的份量,实力比响亮的名号差了一大截,只会贻笑大方,在江湖上扬名容易,但要名符其实!”
他说完了话,又向季梦寒点点头,平静的道:“季姑娘,如果你要怪我,就怪吧!你的兄长实在太不长进了,心胸狭窄,有空你该劝劝他,让他向你看齐,在下告辞了!”
季梦寒深深吸了口气,艰涩的道:“你……真的走了……去哪里……”
敖子青长长的吁了口气,缓和的道:“相见不如怀念,季姑娘咱们后会……不一定有期……”
季梦寒全身一冷,有些寒意的道:“敖大侠,我们如能再次相逢,我希望……希望你能改变你的作风,我是说……”
敖子青平静的笑笑,道:“难了……”
季海奇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浑身发抖,强自吸了一口气,道:“敖子青,我们的仇是结定了,我发誓只要有一口气在,我一定要讨回公道!”
敖子青冷森森的道:“在下记住了,今天各位以多欺寡,要讨回公道,非在下的不是,不过,姓敖的仍然等着,等你有本事的时候再来吧!”
说完才一转身,一条人影快绝的猝然扑到他的身后,掌风如浪,疾速猛劈,的是狠辣至极!
敖子青冷冷一哂,道:“你试试!”
右手鬼箫突然向空侧挥,身躯一斜倏转,断刃在空中带起一片匹练白河似的银芒,空气中发出一阵裂帛似的刺耳巨响,一股强大的压力猛然往回周排挤,就在人们的瞳孔尚未及将这一切景象印入……
一声凄厉得骇人的惨叫,已连着血肉肚肠纷纷飞溅,一个躯体分成两截,抛摔出五丈之外!
这人是——玄天郝幽!
季梦寒惊恐的瞪着身前那头恐怖的头颅,他那失去生命色彩的脸上泛着死灰,一双眼珠凸出目眶之外,上面蒙着翳雾与血丝,毫无意识的,不甘心的、瞪视着每个看他的人。
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凛,仿佛从一个凄怖的梦魇中惊醒,她用手捂着心口,惧怕的道:“你……你太残忍了……你杀了郝叔叔……你为什么?”
敖子青眼角微挑,冷漠的道:“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我不杀他,他便杀我,这是一件残酷的选择,任何一个人都会做出跟我同样的决定,生活在这种血雨腥风的日子里,刀口舐血,剑林打滚,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
季梦寒睁着那双水盈盈的眸子,她了解敖子青的意,可是……
她的双目中有着隐约的泪光,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她不想看,却又移不开目光,呆呆的注视着郝幽那颗脑袋、刚刚还活生生的……
她低哑着声音道:“郝叔叔从小看我长大,你……你不是逼我与你结仇吗?”
敖子青嘴角微微一撇,淡淡的道:“已经有一段长久的时间了,人曾伤我,我亦伤人,江湖有江湖中的规矩与生活方式,我抱着一个‘义’字,郝幽背后偷袭,已经该死,在下以杀止杀,以血止血,别人怎么想。在下也就无权过问了。”
季梦寒古怪的瞪着敖子青,良久,她语气陌生而冷峻:“你是个豪杰,你很残忍,甚至对待一个信任你的女孩子也是如此。”
敖子青轻轻的道:“你说的对,在下凡事尽力而为,评论如何自由他去!”
铜环郭狂风已按捺不住,心碎肠折的厉吼连声,悍不畏死的扑向敖子青!
敖子青冷冷一哂,像煞流星曳空,一闪而出,又在身形闪出的同时,一连五招十四式,有如狂风呼啸,怒海排山,自每一寸空间,每一丝隙缝中汹涌压去,威力之大,是今天地为之色变!
刹那风啸气荡,愁云惨雾迷迷漫漫,郭狂风的蚊龙飞腾才施出一半,已觉得口鼻俱窒,耳呜目眩,他双臂一抖,大翻身,倒射而出!
但是——
敖子青那阴沉幽冷的语声,仿佛冤魂不散般紧紧响在他的耳旁:“来不及了……”
一片耀眼的冷电,一股寒栗的气息,宛如在瞬息之间已经笼罩了天地,掩遮了万物,全身血液猛然冲上郭狂风的脑袋。
厉号一声,他面红如火,拼命将蚊龙飞腾的绝技一再施出,环影暴散飞舞,纵横交错,有如古洞中成千的蝙蝠惊哗震翼,飘蹿漫天!
二人的动作像是不差前后,像是将时间停顿了,再凑合一起,场中人影翻飞,寒芒耀霍,环卷如浪,而在人飞,环舞的一刹问,已经分出胜负了。
一大蓬鲜血像自一个猛力挤压的气囊中爆溅,喷洒周遭五丈方圆,一颗斗大的头颅,滴溜溜的飞上半空,又滴溜溜的在郝幽下半身尸体的旁边。
空气中一片沉寂,死样的沉默,周遭的强烈血腥味在飘荡,刺鼻而呕心,匹周的空气,都像是在轻微的叹息,幽幽的啜泣。
一个凄厉得不似自人类口中发出的嘶喊声响起宛如地狱鬼位:“好!敖子青,我的两名弟兄都走了,老夫这条命也请你成全吧!”
敖子青胸前微微起伏,额际湿淋淋的汗水聚成几颗珠滴下,坠落入尘埃之中。
缓缓的,他睁开眼睛,静静的道:“我不会跟你动手,算是看在令媛的份上吧!”
季全创双目倏睁又阖,幽幽的道:“哼!为这笔血债,就算与你同归于尽,亦在所不惜!”
敖子青淡淡的道:“犯不着吧!留着一条命,以后找机会报仇不是很好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季海奇叫道:“爹,我回去调动所有的人马,今天务必生剥了这小子的皮!”
季梦寒柳条儿似的眉儿一皱,道:“哥,你……”
不容分说,季海奇右腿一抬,竟在平地跨上了黄马马背,纵马欲奔,猛觉腰间一麻,已被暗器打中了穴道,力道全无,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敖子青一拂衣袖,道:“多有得罪了,在下无意再与各位纠缠,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敖子青既不纵跃,亦不踏镫,一抬腿,便上了马鞍,纵马向前驰去,叫道:“季姑娘,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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