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个女子的尖锐叫声响起:“蔼—”这声音含有极端的恐惧和焦虑,自有一种力量,令在场的人,全不自觉的住了手。
仇家父子乘此机会,拚命喘气,只是不知未露面的,是友是敌,却又担心起来。
郑元平蓦然一跺脚,气塞胸膈的大吼道:“是哪条路上的朋友,请现身一见吧!”
有一个冷冷的声音,接上道:“我们是该见见的!”
话声甫落,立即有五条人影如五只飞鸟轻轻的飘落在双方的面前。
这五人就是一直隐身在大石后的“无情手”李士熊等“双龙帮”高手。
刚才的叫声是由朱青发出的,因为她看见未婚夫仇孟狄受创,血流不止,一时心焦如焚,忘了置身何处,竟脱口叫出声。郑元平一见“无情手”李士熊,心中忖道:“这下糟了,仇家父子与‘双龙帮’是亲家,他们如出手相助,只怕讨不了便宜。”
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往前走了几步,对着“无情手”李士熊及“震天魂”
邱宇拱手道:“两位仁兄请了,阔别多年,两位仁兄别来无恙否?”“无情手”
李士熊对郑元平的为人,一向颇为不齿,冷冷哼一声,竟不理睬。
“震天魂”邱宇为人较奸诈,也懂得利用多种关系,他爽朗的笑笑,对郑元平道:“郑兄,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真是有缘,哈哈哈!”仇孟狄一见他们竟是旧识,心弦为之一紧,急忙轻咳了一声,掩饰的道:“哼!你们也别肉麻兮兮,有什么话就直说,要动手一起上也无妨。”
“震天魂”邱宇为人精细,他不知郑元平等人要的是什么宝剑,和声道:“郑兄,你们为了何故,在此动起手来?”
铁头大师是个鲁莽和尚,刚才又被仇千重震伤了虎口,一肚子火,吼道:“咱们的事,休要你们多嘴!”
“翻云剑”云天鹏刚才因郑元平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贵为一帮之主,如此被冷落,心中已是极其不平衡,现又听铁头大师如此无礼,哪还能按住怒火,“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大声吼道:“臭和尚,你敢无礼!”
举起长剑,身形一晃,蛇一样溜出五尺,长剑如银链盘绕暴卷而上,如一个个张着利嘴的恶魔,毫不容情的,向铁头和尚流泻而去。
郑元平不愿伤了和气,连声叫道:“铁头大师快住手,铁头大师!”
铁头大师斗得兴发,哪里还肯罢手,宛如未闻,一柄戒刀使得如风车似的,直向“翻云剑”云天鹏逼将过去,丝毫不容情。
“震天魂”邱宇心想大敌当前,实不可再树强敌,亦急喝道:“天鹏,不得鲁莽!”
“翻云剑”云天鹏自从登上掌门人宝座,极不喜有人直呼他的名字,但对帮中长辈却无法强迫,而今在外人面前,听人直呼其名,心头更是大怒,哪里肯听,长剑舞的更急。
刁五娘见铁头大师不敌,又见不惯“翻云剑”云天鹏咄咄逼人的样子,非常不满,一言不发,挥刀直取云天鹏。
云天鹏出其不意,身子一晃,一跤坐在地下,这一来叫他一帮之主的颜面如何罩得住,大声吼叫,爬起身来,向刁五娘猛扑过去。
朱青因对方刚才伤了仇孟狄,心中亦是不悦,当即挥剑向刁五娘肩头砍去。
四人,就这样一对一打将起来,男对男,女对女,战得难分难解,仇孟狄对朱青甚为关怀,一双眼睛跟着她转啊转的。
刁五娘心性非常残狠,朱青根本不是对手,步步后退,气喘吁吁,娇容酡红。
“无情手”李士熊对“震天魂”邱宇低声道:“咱们不出手,只怕青丫头有失,如此怎么对得起老帮主?”
邱宇点点头,斜眼看仇孟狄,只见他双目紧盯着朱青,看来从始至今,他的眼光始终未曾离开朱青,他冷笑一声,道:“仇家父子该如何?”
“无情手”李士熊手掌往下一切,意思是将双方面的人全杀掉!
“震天魂”邱宇心道:“李兄,的确无情,心狠手辣,不过,无毒不丈夫,也对!”
但他仍假意对郑元平道:“郑兄,何不将来意告知在下等人,说不定在下能助一臂之力。”
郑元平尚未答话,廖鹤鸣眯着一双小眼,抢先回答道:“阁下与仇家父子有姻亲关系,只怕此话未必真心吧?”“无情手”李士熊冷冷一哼,咬着牙,恨恨的道:“他们也配?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敢趁帮主不留意时,暗杀他,‘双龙帮’上下与他势不两立,咱们也为杀他们而来。”
郑元平一乍听,窃喜在心,但却装出一副哀伤的模样,缓缓的说道:“朱帮主遭人暗算了?唉!郑某一直很仰慕帮主的为人,不幸竟遭小人暗算,真是不幸!”
“无情手”李士熊冷笑道:“在下替帮主谢过你的抬举,只是不知仇家父子与你们结下什么梁子……”蓦然——李士熊话声未落,一声尖锐叫声响起,打断他的尾音,他转头一瞧,只见朱青被刁五娘逼得招架无力,狼狈不堪!
李士熊如何能忍装双龙帮”的人被如此逼杀,他一声不响,双腿轻轻一跃,一阵急厉的掌风,已斩到刁五娘的头颈,这片掌风锋利得似一把刀,只听到“嗤”
的一声衣帛撕裂暴响,夹着刁五娘的尖叫。
“我命休矣!”
刁五娘是郑元平的姘头,他当然不能坐视自己的女人,横遭杀害,在她的叫声余音还在袅绕未散之际,双刀已擦着“无情手”的面颊斜掠过。
李士熊不愧号称“无情手”,腕力强劲,左手五指不变,右手顺势一推,手掌已伸到敌人胸前,锐利的劲风拂得郑元平似被刀子刮了一样。
郑元平心头急剧的跳了起来,想不到李士熊的功力要比仇千重高明许多,自己太大意了,实不该冒然动手,现在想住手,为时已晚。
“无情手”李士熊从郑元平的双刀挥舞的间隙恰到好处的飘了过去,哈哈一笑,道:“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再回去苦练几年吧!”
郑元平眼喷怒火,强咬着牙,大叫道:“李士熊,你别自夸大话,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再试试吧!”
郑元平双刀一立,与李士熊又斗了起来,自斜刺里横扫上来,似要生吞他的敌人才显得甘心,他咬着牙,切着齿。
李士熊倏然斜掠,随着对方的刀芒闪电似的打了个转,在郑元平还来不及施展第二个式子,一片掌影已沾到他的衣衫,骇得他倾力后仰。
廖鹤鸣见他师兄的狼狈相,冷沉着面孔,高叫了一声,大刀那么惊煞人的笔直的戮向“无情手”李士熊,威凛无比!
“震天魂”邱宇随着廖鹤鸣的身形,亦猛然出手,在廖鹤鸣未碰到李士熊之前,以掌力把他硬推出两步之外,两人接着又斗起来。
当事人仇家父子反而被冷落一旁,仇千重本想趁此机会溜之大吉,但是,仇孟狄见朱青打不过刁五娘,他连忙出手相助。
仇孟狄肋下虽受了伤,并无大碍,尤其他见自己的未婚妻被打得披头散发,花容失色,心中大怒,招招攻得甚是凌厉凶残!
刁五娘一人根本不是两人的对手,心慌,手中“燕子刀”往地上一落,整个身躯倏然左右晃摇了几下,被仇孟狄砍中右肩。
刁五娘大叫一声,吓得两眼全发了直,拚命朝郑元平一边滚出去,右肩上的一大片皮肉已带着四溅的鲜血,被仇孟狄削掉。
郑元平一个大侧身,怪叫道:“小子,你找死!”
他的双刀闪动,不去斗“无情手”李士熊,却向仇孟狄的胸口刺去,一招急似一招,狠辣异常,仇孟狄后跃避开……忽地——从仇孟狄身上掉了一柄剑下来,厚厚的雪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是,众人眼睛一亮,全都看见,竟然不约而同,返身扑向宝剑。
这些人中,以“无情手”李士熊离得最近,而他的武功也最好,一把抢住宝剑,阴沉着脸骂道:“仇孟狄,你原来为了夺我‘双龙帮’的宝剑,才暗中杀死帮主!不想想,他待你如同亲生,还把青丫头许配给你,你太狠毒了!”
仇孟狄急得顿足,叫道:“胡说,这柄宝剑是岳父他亲手交给我,要我好好保管,怎说是我暗杀岳父?”
他边杀边挥刀猛攻,急切的要夺回宝剑,但是单凭他一人之力,休想成功。
仇千重大叫道:“李士熊,这宝剑是亲家交与小儿的,你别想借机抢夺。”
他一面大声喊叫,一面挥鞭向“无情手”李士熊头顶击去。
郑元平一见宝剑,双目欲夺眶而出,亦欺身攻向李士熊,想抢那宝剑。
瞬间,“无情手”李士熊成了众矢之的,两方人马纷纷攻向于他。
李士熊一跃丈余,纵到“震天魂”邱宇身旁,大声道:“邱贤弟,我们只知那小贼暗算帮主,尚不知他竟敢夺了本帮的至宝,今日我们联手,给他们一个惩戒,叫他们知道‘双龙帮’不是省油的灯!”
“震天魂”邱宇点点头,道:“这是当然!”
立即返身来斗郑元平。
李士熊身手不凡,他直取仇千重,仇千重虽然鞭沉力猛,却被他一双空手逼得连连倒退。
刁五娘吃定朱青,虽然右肩挨了一刀,但仍不甘示弱,又与朱青打了起来。
“翻云剑”云天鹏什么都不顾,他眼中盯的是仇孟狄,所以他的利剑就对准仇孟狄而来。
“回腾剑”胡辉龙今天尚未有所表现,此时,一柄长剑,把受了伤的铁头大师给逼住了,始终挣脱不了对方的攻势。只有廖鹤鸣一人没有对手,他一看师兄不是“无情手”的对手,赶忙上前助阵。
如此十一人,就在这一阵白茫茫的雪地里,打起混战来了,只见人影晃处,四处奔窜,兵刃像流星一样舞得满天闪耀,眼花缭乱。
兵刃挥舞着,闪闪似流光冷电,人影交错,形成一幕刀光剑影的战常朱青不是刁五娘对手,施开轻功,疾向西北方向奔去,仇孟狄亦不顾“翻云剑”云天鹏的纠缠,转过身子向朱青追去。
云天鹏愤怒异常,随后赶去,但只追出几步,斜刺里单刀砍到,原来是刁五娘的杰作。
云天鹏醋劲大起,根本没有心思跟刁五娘斗,心中焦躁,连连险招,硬是把她逼退,提剑封门,急急又追向朱青二人。
朱青奔出里许,体力不支,只好停了脚步,见仇孟狄随后追来,似嗔似怒,道:“你还敢追来?我正想杀你为爹爹报仇呢!”
仇孟狄指天立誓,道:“妹子,岳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再猪狗不如,也不可能杀他,那是有人栽赃给我,你一定得相信。”朱青本来不疑心他,如今听他亲口一说,更加无疑,柔声道:“我就是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才引你来这里,好说个明白。”
仇孟狄心中一阵温暖,一跃而前,握住朱青的左手,道:“我们快联手对付那些奸贼,有话我们再说。”两人携手转身又奔回战场,却在途中遇上“翻云剑”
云天鹏,见两人手牵手,顿时怒不可遏,喝道:“小子,你纳命来!”
他圆睁双目,提剑照心便刺,仇孟狄只得举刀招架,两人斗了数回,雪地里脚步声杂沓,原来,众人也越打越过来了。
刁五娘一见朱青,如风赶来,骂道:“死丫头,你别跑!”
话声中反手就是一刀,朱青左手挡架,右手回了一剑。仇孟狄实不愿与云天鹏再纠缠下去,一面招架,口中仍大叫:“云兄,咱们该联手对外,先杀了这些贼子,有话好说。”“翻云剑”云天鹏气冲牛斗,厉声叱道:“你就是贼子,害死我恩师,谁跟你联手?我杀了你这小贼!”
因为朱青,仇孟狄、云天鹏、刁五娘往这时跑过来,在那一边拚斗的,都有关心自己的人,唯恐有所闪失,郑元平、廖鹤鸣、仇千重、李士熊,邱宇、铁头大师也先后边打边移阵到这里。
仇千重一听云天鹏骂自己的儿子,高声嚷道:“咱们父子与‘双龙帮’一向友好,今天你敢骂我小儿……”“嗖嗖嗖”向云天鹏疾挥了三鞭,云天鹏挡开二鞭,第三鞭险些避不过,身子向左一闪,铁鞭在右颊上贴面,只要再差一两寸,那就是穿头破脑之祸,可真要向鬼门关报到!
他吓得面没血色,一张面孔苍白如纸,艰辛的吞了口唾液,正要说话,忽听“无情手”李士熊愤怒的叫道:“仇老头,你就会欺压小辈,有本事冲着李某吧!”
“酸儒”仇千重已经打得精疲力尽,对李士熊又忌惮三分,但仍狠声道:“老子难道怕了你不成?”
仇千重孤注一掷,铁鞭脱手,对准云天鹏胸口猛掷下去,这一掷劲力疾,相距又近,他想让李士熊手忙脚乱,抢救云天鹏时,自己再伺机下手,反正兵不厌诈,随便伤了谁都好。
“多情手”李士熊正提住气,准备应战,见铁鞭脱手,他嘴角上含着嘲讽的冷笑,知道对方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谁知……他张口想叫,身躯业已移动,但眼看着却不是对着自己,都已经来不及了,心头一凉……蓦然——眼看“翻云剑”
云天鹏将要残死在铁鞭之下,空中倏然“嗤”的一声急响,一枚暗器从远处飞来,就在铁鞭离云天鹏不到三寸的地方……“当”的一声,正好打在铁鞭上,把铁鞭荡开,斜斜的落入云天鹏身旁雪地之中。
各人一惊之下,俱皆住了手,齐向暗器来路望去,只见一个二十年岁的年轻人,混身上下皆是白色的装扮,白的跟雪并无二致,如不留神,即不容易发现他是个人。
如此一位英俊的翩翩白雪公子,一点也不像是习武的人,众人再转头,看看那个声响怪异的暗器,到底是什么东西铸成的。
这个暗器从数十丈外飞来,竟分毫不差的将铁鞭打在一旁,众人一看,都是一震,原来适才所发现的暗器,只是一小片竹片,削得整整齐齐,磨得很光亮。
用竹片做暗器,这在江湖上不但见所未见,闻亦未闻,发暗器者武功之高,实是深不可测,众人忐忑不安,不知此人是何来路。
“无情手”李士熊一向自视颇高,内力修为也深,今见一小片竹片,从数十丈外弹来,竟能撞开一把八九斤重的铁鞭,那指力更是非同小可。
他在惊愕之下,黄豆大的汗珠滴个不停。
这位年轻人十分斯文的向众人环拱一礼,英俊的面孔上一直漾着笑意,缓步走来,众人竟然愣住了,一动也不动。
年轻人清雅的笑道:“雪,原是洁白无邪的东西,各位在上面动刀动枪的,实为不雅。”
众人将目光投向来人身上,在各人心中,皆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在胸腹间扩张。
年轻人看看仇千重,后者老脸一热,宛如被敲了一记闷棍似的愣窒了一下,呐呐不能出言。
年轻人再把眼光转停在“翻云剑”云天鹏脸上,静静的道:“这位朋友看来根基不错,可惜未能好好栽培,实是可惜。”
云天鹏刹时脸色大变,他狠狠的盯着对方,心想:“你年纪不过跟我相当,凭什么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他生硬的道:“多谢指教,只是不知阁下道行如何?”
这话含有了挑战的火药味,“双龙帮”在场的人,俱皆大惊,“震天魂”邱宇甚为不悦,这小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多少斤量。
邱宇立即还礼,恭谨的道:“朋友,小侄鲁莽,尚祈见谅!”
年轻人的语声淡淡散散,若无其事的,安闲的道:“好说,请问各位,为了何事,在此地争斗?美景当前,何苦争吵。”
众人互相望了眼,有的深沉不露,有的脸现怒容,这中间“翻云剑”云天鹏最为暴躁,他走上前,手指着仇孟狄大骂道:“这小混蛋,不但偷了本帮的镇帮宝剑,还害死我师父,咱们要为报师仇,要杀了这小子,夺回本帮所属宝剑。”
说着,手中长剑虚劈一剑,剑刃振动,嗡嗡作响,两眼怒睁。
年轻人似乎不把他的行为放在眼里,淡漠的扬扬眉梢,淡淡的道:“贵帮是……”云天鹏非常神气,傲然的道:“敝帮乃‘双龙帮’,是恩师朱固尊所创,现由在下执掌。”
他以为一说出帮名及他师父的名讳,对方一定会很恭敬,谁知这年轻人表情仍无所变化,他心中甚为不满。
朱青毫无察觉的颤抖了一下,面孔上含了无限的怅惆与失落,低低的道:“先父被杀,尚追查不到真凶,所以……”云天鹏不等她说完,已叫了起来,吼道:“什么真凶假凶?师父死在这小贼的匕首下,不是他还有谁?”
仇孟狄本想忍住,但还是咽不这口气,冷笑一声,生硬的道:“因为岳父将青妹许配给我,所以你心中不服,妄加罪名,仇某可不傻。”
两人一言不合,又要打将起来,年轻人眨眨眼,笑道:“两位兄台别吵了,可容在下做个和事佬,双方互让一步,不就没事了?”
云天鹏哼了一声,冷板板的道:“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杀人偿命,血债血还,此乃江湖公理。”
年轻人神色一沉,带着那么一点寒意,嘴角微微抿着,幽冷的道:“在狄某面前,你也配谈江湖公理?”
众人听得“狄某”二字,都吓了一跳,“无情手”李士熊从一开始就怀疑眼前这位白衣青年,是最近三年崛起又消失的“降魔”狄洵。
狄洵出身自江南官宦世家,听说曾得异人传授武艺,出师以后,在短短一年时间,在中原武林声威赫赫,爱打抱不平,武功诡异,令不少宵小鼠辈闻名丧胆,极得正义之士敬佩。
他的出身教养不错,为人彬彬有礼,但是心性却极为高傲,由于他不畏恶势力,在江湖上树敌亦多,想杀他的人实不在少数。
但是,在近一两年,他突然失踪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他根本不在江湖上出现过一样,令人不禁疑心他是否已遭仇家杀害。
原来,他是因父母相继病逝,顿时成了一个孤儿,心灰意冷,对世事不愿多问,所以退隐山林,他一向独往,故没有人知其行踪。
想不到在这种冰天雪地里,他又突然出现,一身白衣仿佛天降仙人,不染尘埃。
各人睁大眼睛,望着这位年轻人,心中都是好生诧异,暗道:“这么一位弱不禁风的少年,会是令绿林黑道闻名丧胆的‘降魔’狄洵?
可是由他刚发暗器的功力看来,他身手的确非凡。“云天鹏满脸通红,叫道:“难道我恩师的仇就不报了吗?”
那位叫狄洵的年轻人,眉宇轻轻一掀,两手背负在后,平淡的道:“即使你能报仇,那又如何?令师能再复活吗?不过……”他沉吟了一下,又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依在下看来,这位朋友不像是大逆不道者。”
仇孟狄唇角微微下垂,颔首道:“这原本就是有人栽赃给我,岳父叫我进房去,将一把短剑交给我,要我好生保管,我才离开不久,岳父就被杀,真的不是我。”
“无情手”李士熊眼见狄洵如此本领,如不给他面子,今日决讨不了好,他是个久历江湖之人,当硬则硬,当柔则柔,况且宝剑业已夺回,要杀这小贼,来日方长,于是他和颜悦色地道:“既是狄朋友出面,在下等自当从命。”
云天鹏甚是不服,叫道:“师叔,咱们怎能容这小贼逍遥法外,师父在天之灵,又如何能瞑目?”
仇千重盛怒不止,骂道:“老夫与朱掌门数十年交情,两家又是至亲,我儿有什么理由害他?”
云天鹏不屑的讥讽道:“为了那柄宝剑啊!”
仇千重反讥道:“哼!一把小小宝剑有何价值?你未免太小视我仇家父子了吧!”
廖鹤鸣一时大意,立即接上嘴道:“你知道什么?”
郑元平大吃一惊,心道:“廖师弟也太口无遮拦了,如此大意,今日只怕无法得手,唉!功亏一篑。”
狄洵听出廖鹤鸣话中有话,他却不再问,微微一笑,道:“在下深居寒山,难得今日这么多朋友会聚一起,不如到寒舍奉茶,彼此有什么误会也可摊开来说,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说罢,轻巧的拂了一下衣袖,就欲往前带路,根本不容众人异议。
郑元平以前听过狄洵的名字,但并不放在心上,今日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眼看目的不能达到,只好另图他计,却不愿与众人多磨菇,心想还是走的好,他向狄洵微一施礼,说道:“在下等另有要事,不便叨扰,他日有缘,定当专程拜访,失陪了。”
手轻轻一挥,领着他带来的人,返身便走。
“降魔”狄洵淡淡一笑,平淡的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阁下想必是‘天鹰帮’的朋友,郑元平吧!”
郑元平等人立即停了脚步,颇为惊异,对方竟然认识他,而且如此无礼,直呼姓名,他瞪着那双如豆的小眼,宏声道:“兄台好眼力,在下正是!”
说完,转身又走,对狄洵的傲慢态度,耿耿于怀,心中直嘀咕。
“降魔”狄洵并不去阻挡他们,只是冷冷的望着他们离去,直到他们奔出一阵……突然——身形斗然间一晃,随后飘起,只见他飘逸的白衣,在雪地里飘动,片刻之间,众人尚没有看清怎么回事时,他竟轻轻的落在郑元平等人面前。
他忽然笑了,他朝着郑元平道:“寒舍一直未有嘉宾降临,今日在下兴之所致,方才破例,各位如不赏脸,未免太伤和气了。”
郑元平隐隐觉得,眼前此人显然没有存着“友善”的意味,冷冷的道:“朋友,人各有志,有行动自由,从来也没有人拦得住郑某。”
狄洵澄澈的双目倏然一寒,他冷瑟的道:“卖狂可也得有点真本领才行!”
不待郑元平答话,猝然出手,郑元平方见他的手一动,连眼都来不及瞬一下,右手腕已经被扣住了。
郑元平自出师门以来,从未有过惨败经验,他只有一个想法:“这是一种什么邪门功夫?怎么快得到了这种地步,简直不可思议!”
他感到半身酸麻,他咬着牙,情急之下,左手一掌迎面往狄洵击去。
狄洵见他左掌击来,亦不躲不闪,借力打力,将他的右手一举,也不知怎么搞的,郑元平伸出一半的手,竟无力的垂下。
狄洵如此轻易的制服了一位武林高手,但他面无喜色,闲闲淡淡道:“在下没有遇过请不动的人,郑朋友想必也无法例外。”
众人一见郑元平的右手,如同被一副铁铐牢牢铐着,身不由主的被狄洵拉着走回,均感惊奇,廖鹤鸣等人亦不敢有所行动,只得跟着走回。
只见狄洵拉着郑元平走到众人面前,然后松了手,笑道:“现在还有没有朋友不想到寒舍奉茶的?”
郑元平双眼全红,心头一紧,却也莫可奈何,有他的榜样在前,即令有人心有疑惧,也不敢出言相拒,自讨没趣。
狄洵潇洒的拍拍衣裳,一笑,道:“雪虽然美,黏在身上湿湿的,可就不怎么舒服了。”
说罢,呵呵而笑,将适才所有不愉快的事,似乎全不放在心上。
狄洵兀自走在前头,众人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他的身后,没有人敢心生二志。
铁头大师及仇孟狄刁五娘皆受了伤,由廖鹤鸣及仇千重朱青分别扶持着,但见雪地里,偶而仍有殷红的血迹,延着东方而去。
行了一里许,转过一个小山坡,地下的白雪积得更深,直没至膝,行走好生困难,但见狄洵在白雪上似乎是不点地般滑了下去。
众人虽然都有武功,但亦感到不易跋涉,各自心中想道:“这位狄洵轻功为何如此了得?他的本领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狄洵似乎知道各人的心意,头也不回,仍是那种闲淡的声音,道:“熟能生巧,在下住在这里,日夜与雪为伍,走起来比各位顺畅些罢了。”
“震天魂”邱宇暗自忖道:“这个狄洵从出现至今,第一次表现出他的谦虚,哼!真难得!”
狄洵指着左侧一座耸立的山峰,道:“寒舍就在那座高山脚下,即刻就到。”
众人一望山峰,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那山峰奇高无比,宛如一根笔管,竖在群山之中,陡峭异常,气象雄伟,令人赞叹!
狄洵脸上一直漾着笑意,好像游子返乡,兴奋异常,又转过两个山坡,进入一座大松林,那些松林都是数百年的老树,枝柯盘曲,树顶上压了数尺厚的白雪,树枝都走了样。
林中的雪,较之外面少,所以较为好走,这座松林好长,走了约半个时辰,方始过完,一出松林,即到山峰脚下。
只听一阵山风吹过,刮得松树枝叶相撞,有似秋潮夜至,众人浪迹江湖,都见过不少大阵大仗,但此刻立在这山峰之下,竟不自禁的忽感渺小,仰望山峰,更觉惊心动魄。
又转过一个小弯,他们看到了一栋完全用松木和斑竹筑成的小小房舍,屋前屋后,种植着密密的小松树,虽在雪地里,仍显得生气盎然,越发增加了这栋小屋的清幽高逸。
众人皆不敢出声,跟在狄洵后面,轻巧的来到了房舍之前。
狄洵两只眸子清亮如水,转过身,开口道:“寒舍虽然简陋,但在冰天雪地的高山上,如此还差强人意吧!”
一个娇柔舒美的声音,带点童音,自屋内软软的传了出来:“少爷,是你回来了吗?”
狄洵眨眨眼,低低的道:“我还带回来一大群朋友呢!”
竹门“呀”然启开,一条俏生生的身影带着一脸笑意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位小女孩,年纪很小,约莫十一二岁,但是长得清丽可人,非常漂亮。
女孩有些惊讶的“噫”了一声:“少爷,你上哪儿了,带回来这么多人?一个、二个……,一共十一个。”
她竟指着众人一个个点下去,显得非常纯真可爱,天真无邪。
狄洵笑笑,引着众人进入屋里,室内,斑竹桌椅衬着壁上的几张竹梅图,着去真是一尘不染,清幽脱俗至极。那小女孩转头对着里面喊道:“姐姐,快出来,少爷回来了,还带了好多人来哦!”众人都觉得尴尬,这小女孩竟把他们当成什么异类一样,呼朋引伴来参观。
狄洵抿抿嘴,笑道:“客人来了,快奉茶呀!真是不懂礼貌!”
“噗哧”一声轻笑响声,包含了不少兴奋欢愉,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狄洵,温柔的道:“看到这么多人,心里好高兴哦!”
众人更是不悦,这小女孩实在过份天真,看到人多有什么好高兴的?
小女孩活蹦乱跳的跑过去,才一会儿工夫,她又出来了,双手仍是空的,此时,清丽的脸儿有一抹苍白,神情不似先前活泼。
玉琢似的小鼻微微一皱,大眼睛黯淡了下来,幽幽的道:“少爷,你哪里找来这么多人?怎么都带着兵刃?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句也是大家都想问的,这小女孩怎么才进去一下子,整个人迷糊了,刚才还兴高采烈,现在却一脸不耐烦。
不过,这小女孩不管什么时候,什么表情,都非常漂亮好看,尤其,此时那双大眼睛是如此驯柔,如此甜蜜。狄洵默然微笑,对众人道:“小姑娘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可否请各位把手中兵刃先且放在门外,免得惹她讨厌。”
语气中,对小女孩甚是宠爱,根本不像是主仆关系,倒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妹,大家见小姑娘清新脱俗,自己手握凶器,都自惭形秽,虽然尚有戒心,但也无奈的纷纷把兵刃放在竹门外的屋檐下。
他们像一群无灵魂的傀儡,任人摆布,狄洵叫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各人都感到窝囊,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放好兵刃,他们转身回到屋内,他们不约而同“氨一声叫了出来。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