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望安一睁开眼,急忙想站起来,却被狄洵一手按住,道:“陶兄,不急……”陶望安掩不住苍白与疲惫,暗哑的道:“多亏狄兄……”狄洵装作未闻,道:“是翁兄的药灵验,否则在下也是一筹莫展,你们先歇歇,再做道理。”
陶望安刚站起,讶异地道:“这到底怎么回事?莫非着了奸人的道?才喝了几口酒就人事不醒了……”“回春翁”一脸不屑,嗤道:“你们身负重任,却爱喝酒,老夫真要靠你们,早就魂归西天了。”
“百会镖局”上上下下的人,俱皆一脸尴尬,个个涨红了脸,当然,这其中还包括了由“三义帮”请调而来的高手。
尤其身为“百会镖局”总镖头的曹正鹿,他身经百战,闯荡大江南北,却因太大意,不想一家小小的饭铺会有什么邪门,却栽了个大跟斗,这要传扬出去,自己这张脸往那儿摆?“百会镖局”还做不做生意,只见面红耳赤,一言不发。
“回春翁”似笑非笑的,看了曹正鹿一眼,转过头来看看狄洵,但是,狄洵的模样却使他把溜到嘴皮子边缘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狄洵正满脸沉沉,那么古怪又寒瑟的注视着前方,嘴唇闭得像永远拉不开……
“回春翁”悄悄的道:“小老弟,怎么,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狄洵正在思索一个问题,目光不动,低沉的道:“翁兄,你认为对咱们下手的家伙如何?”
“回春翁”舔舔嘴唇,却摇摇头笑道:“这小子那两下子,只够去卖卖杂耍,拿不出见不得人。”
狄洵凝视着前面,静静的道:“咱们一行浩浩荡荡的二三十人,对头会只派这么一个人来对付咱们?
那么对方未免有点低能!翁兄,你以为呢?“”回春翁“点点头,冷森森的道:”小老弟,依你看……“狄洵略一沉思,低沉的道:“这附近可能已布满了敌人,因为他们确实盯上了我们了。”稍微迟疑一下,“回春翁”苦笑着点点头,低促的道:“想不到,我‘回春翁’会给自己惹了这么多麻烦,连出趟远门,都得不到安全保障!唉!我这是自找麻烦,活该!”
“回春翁”用那双黯淡失神的眸子看着狄洵,狄洵了解此人不是怕死,而是为了还有一位老友需要他的帮助,他不能出任何差错。
半晌,“回春翁”语声喑哑的道:“老夫也不是怕死之辈,只是老朋友还等着见我一面呢……”狄洵一听对方语气如此无奈,轻轻拍拍他的肩头,安祥的道:“不会有事的,老兄!”
“回春翁”脸上仿佛有一丝疑惑,他略一沉吟,慢慢的道:“还得老弟你义助一臂之力……”曹正鹿巡看“百会镖局”的弟兄后来到狄洵身边,淡淡的道:“还好,弟兄们都没事了,不过这种迷药,本身并没有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回春翁”生硬的接口道:“有什么后果,有我在,你们死不了的,‘青藏派’要我保护你们,可真找对了。”
“回春翁”对“百会镖局”的人,似无好感,一再出言相讥,丝毫不给对方台阶下,这叫夹在中间的狄洵颇感为难。
狄洵闲静的一笑,故意道:“有朋友跟咱们开个小玩笑,其实也没什么,请各位兄弟们不用太惊慌!”
“回春翁”翻着细迷眼皮子,叫:“老弟,你倒镇定,开个小玩笑?这是玩命的,就有人不知死活!”
曹正鹿难堪的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离开更不是,只有任凭“回春翁”的冷讽热嘲,只是红着脸,却是作声不得。
狄洵笑笑,打个圆场,道:“瓦罐难离井上破,武林中人,哪有从来不栽跟斗的?能记取教训才是真英雄!”
曹正鹿有些赧然的一笑,道:“惭愧,惭愧!”
狄洵简单把事情经过述说一遍,也说了自己与“回春翁”见面之事。
曹正鹿面孔一热,用手扯扯自己披肩的长发,呐呐的道:“还亏了两位,在下汗颜!”
“回春翁”沉默了片刻,道:“老弟,依我之见,此行人多了反而不妙,咱们以为很神秘,对头却已经盯上了,不如咱们改变个方式,别这么多人一起走……”狄洵凝注着“回春翁”,那两颗清澈而澄朗的眸子里,浮漾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柔和与真挚,一丝浅浅的微笑浮在唇角,低沉的道:“翁兄的看法,与在下不谋而合,这大概就叫默契吧!”接着,狄洵把他跟“回春翁”的想法,简略的跟曹正鹿说一遍,道:“人多,目标反而大,不如由在下代替各位,与翁兄单独前往‘青藏派’也许好些!”
曹正鹿干咳了一声,沉沉的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江湖中人重信诺,狄兄如此一来,叫在下如何昭信天下?”
狄洵目光中闪过一片光彩,道:“总教头,朋友理当相助,就算在下给各位一个见面礼好。”
曹正鹿悲切的道:“狄兄果是赤肝义胆,豪迈磊落,初次相见,在下感激之极,只是……”“回春翁”怪异的瞥了曹正鹿一眼,道:“少罗嗦,该付给你们的,‘青藏派’早已经给了,是老夫不要你们保护的,‘青藏派’怪不到你们头上的,不必假惺惺了。”
曹正鹿忽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他郁郁的对狄洵道:“此事若传扬出去,‘百会镖局’今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在下……”狄洵沉思了一下,淡淡的道:“总镖头,在下与翁兄非多舌之人,请总镖头放心,此事断不会再由我们两人口中传扬出去,你大可放心,这是为大家着想。”
曹正鹿浓黑的眉毛微结,沉重的道:“狄兄,非在下不自量力,亦非在下不知好歹,只是……”“回春翁”极不耐烦,没好气的道:“你们还得靠我保护,这不是给我麻烦是什么?别再多说,我的心意已定,就我与狄老弟两人走,谁也改变不了。”曹正鹿十分为难的沉吟了一阵,难涩的道:“狄兄,你……”狄洵仰仰头,闭闭嘴唇,道:“在下有一个办法,两全其美,在下还是与翁兄一路前行,总镖头你率领兄弟在后面接应,如此目标不大,彼此又可互相照应,两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回春翁”一拍双手,赞道:“好,好,就这么办,还是老弟脑筋反应快些,就这样决定。”
曹正鹿心想,这倒也不失个好办法,如此对‘青藏派’也好交待,又可免去自己的人再出丑,当下点点头,表示同意。
当下,他们将路线商量确定,以及连络的办法互相交换意见之后,曹正鹿欣慰的一抱拳,道:“此行固然险阻,在下等全力以殿后,尚请狄兄惠于臂助!
狄洵淡淡一笑,道:“在下与翁兄一见如故,不过与他同行,如此而已,总镖头切勿客套!”
饭馆的门口,匆匆奔进来一名“百会镖局”的弟兄,一见曹正鹿,忙道:“启禀总镖头,弟兄有人发现在河的那一边有人鬼鬼祟祟的,一见咱们的人发现即拚命奔逃,现在范廷兄弟已率人追去,他交待回来向总镖头禀告……曹正鹿哼了一声,道:“这下绝不能让他们活逃,一个也不要留,吩咐下去,即刻随我前往搜敌!”
那名“百会镖局”的兄弟喘了口气,连连点头,结舌的道:“是……是……”
狄洵忙道:“总镖头,别中了敌人的计,由在下及总镖头先行,其他兄弟随后救援!”
“回春翁”及陶望安亦接着表示自己也要会会对头。“这样好了,总镖头挑选几位兄弟与咱们同行,其余的人在此守护。”
曹正鹿点点头,神色显然十分焦急,匆忙的道:“陶兄,由你率十五名兄弟在此留守,其余的人随吾等前往。”
陶望安非常不愿,但是总镖头之令又不能不从,只得恭应一声,膳堂中随即人影闪移,步履杂沓,在曹正鹿为首之下,纷纷快步行出门口。
他们一行人在原先报告的弟兄带领下,沿着河流匆匆赶去,在河滨有一大段泥泞地,可以看见泥地上印满了紊乱的足印,一路延展过去。
狄洵猛一提气,人已飘出了六丈之外,他在身形悬空的空儿徐徐吐气,至力竭将落时又猛然再吸气,而就在他这吸吐之间,那条瘦削的身躯,恍若一片羽毛般随风连连闪出三十丈之外!
跟在他身后的“回春翁”有心与他较量,一见他掠出,脱口赞道:“好精湛的轻功!”
他也有如脱弦之矢,起落宛如电掣射掠,迅速赶上了去。
片刻间,他们两人已将身后的一千“百会镖局”兄弟丢落了好远,除了曹正鹿偶而与他们齐肩外,其余的越离越远了。
脚印一路迤逦向前,所以不至走差了方向,却依然不见“君子仇”范延等人的踪迹。
曹正鹿赶上了狄洵,与他并肩齐奔,只见他悄然抹去鼻端沁出的汗珠。
“回春翁”一张面孔露出了愤怒神色,恨声道:“妈的,怎么到现在还不见鬼影子?妈的,莫非死光了!”因为有范延等人追敌而去,曹正鹿骤听之下,也不禁紧张起来,他有些惊疑的道:“他们到底跑了多远?范延该不会吃了亏?这小子贪好善功……”狄洵一招手,一跨步行了出去,淡淡的道:“范兄一身功夫,对方想扳倒他,只怕也得费很大的劲,总镖头不必太过忧虑。”
忽然——曹正鹿像是呻吟般叫了一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黑衣人蜷曲于地,他们都俯卧在地,混身染满了血迹,显然经过一场剧烈的拚斗。
他如此安静的躺在泥砂中,毫不动弹,当然,他那样的趴着,已经说明了一点,此人已经没有生命了,应该说已经失去生命了。
曹正鹿双目似欲喷火,他唇角抽搐着,脚步几乎停了下来。
“回春翁”毫不理会的继续往前奔去,他对别人的生死,一向不是很关心的。
狄洵用力拉着他的手,眼皮子也不撩一下,仍旧和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平静。
曹正鹿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语声自齿缝里迸出,道:“畜生……看我不活剥了你们……”狄洵脚下毫不停顿,道:“总镖头,我们会索回这仇恨的代价,要他们付出多倍的代价!”
曹正鹿紧咬着牙,紧咬着下唇,三人跃过一处沙堆,和几处突出的岸崖。
他们来到一片河床,因河水有些干涸,所以露出一片河床空地,杂草丛生,却被践踏的乱七八糟,痕迹都还是新的。
在空地后面又有一处矮树丛,林树浓密,之间有一条小径。狄洵目光一瞟,冷冷的道:“是了。”
“了”字尚在他的舌尖上打转,他人已四肢齐展,有如一头隼鹰般扑向树林里,在这一片随风摇摆的树林里,有几条人影正在跃腾扑搏。
一阵“噗嗤嗤”的践踏泥泞声,压倒了一大把较脆弱的矮丛,一个头束黑带的“百会镖局”的弟兄仆倒在泥水中,胸前犹冒着股股鲜血。
另一边,有一个身穿灰衣的凶悍大汉,他狂吼一声仰倒下来。
范延手中一柄锋利而宽阔的大弯刀,正自一名敌人的小腹中拔出来,还拉着一大段瘰疬的肚肠,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对方来的人不少,除了地上躺有八位外,还有六位身穿杂色衣衫,正与仅存的三位“百会镖局”的弟兄们做殊死之斗。
狄洵不容分说,身形在空中一个美秒的旋转,已在倏落中一脚踢翻了一名瘦小的汉子。
目光一飘,狄洵已看见了范延,正在与一个腰粗膀阔,满面横肉的高大汉子苦战着!
这名汉子,一双眼睛凶光熊熊,神态冷沉,精芒内敛最令人怵目惊心,他满脸的疤,这些丑恶疤痕,说明了他身经百战,而都生存下来了。
这汉子又胖又高,一身功夫又狠又辣,是一双肉掌,出手之间却是狂猛无比,带着一股可以拔山憾岳的阳刚之气!
他的招式变幻得千奇百怪,周遭的树草纷飞,范延被他逼得连躲闪不已,看得出他已是招架不住,只得咬紧牙硬挺!
狄洵一脚踢翻一名汉子之后,淡淡的一笑,身形如鹰隼般扑向那满脸黑洞疤痕的大汉,身形一晃,一招“降魔影”倏出,已自范延手中接过那大汉。
胖大汉子正眼也不瞧狄洵一眼,立即出掌相斗,狄洵“降魔影”再倏出倏收,这汉子轻蔑的随意一转,谁知他穿着的灰蓝色长袍下摆,却“嚓”的一声被削掉了一大块。
这“嚓”的一声,其实非常轻微,尤其在掌风之下,一般人根本听不出来,但对胖大汉子而言,却似是一记闷雷响在他耳边,他全身一震,“霍”的一个大翻身倒仰而出。胖大汉子非常的不甘心,双目狠狠的盯在狄洵身上。
狄洵离他有五尺之远,他脸上仍是带着他惯有的微笑,道:“朋友,得罪了!”
胖子满脸的横肉动了动,愤怒而疑惑的盯着狄洵,声音如破锣般粗厉得刺耳,吼道:“你是什么人?”
范延仗打输了,心中一口怨气,大大喘了口气,哑着嗓子替狄洵道:“他是来为你送终的!”
这大汉充满轻蔑与不屑的瞥了范延一眼,冷冷的道:“手下败将,口把式还挺硬的,有你说话的余地吗?”
突然地——空中人影一闪,曹正鹿已经如落叶般掠至一侧,沉稳的道:“伤了没有?”
范延面孔一热,呐呐的道:“没有,还好狄兄来援……”“回春翁”站在泥泞之中,朝对方笑笑,道:“久违了,殷本!”
原来这胖大汉子是“洪威党”的第二把交椅的“黑疤”殷本。
殷本双目一瞪,朝前踏了一步,狄洵淡然一笑,也往前移进了一步,两人距离拉近了。殷本蚯蚓似的青筋暴浮在额角,他脸上冒着的一个个黑洞的疤痕,也骤而变成紫褐色,看上去是那么狰狞与丑怪!冷厉的瞪着狄洵,他沉沉的道:“朋友,你是为”百会镖局“或是‘回春翁’助拳来的?”狄洵目光注视着对方,淡淡的道:“不都一样吗?你叫殷本?”
殷本脸上宛如随便自一头猪的身上撕下一块贴上去一样,令人不悦的道:“敢对我殷老二这样说话的,不会没有来头,小子,报个万儿来!”
“回春翁”在一旁皮笑肉不笑,道:“殷本,你怎么越长越难看,要不要老夫为你动动手脚?”
殷本本来是冲着“回春翁”来的,但他现在把注意力集中在狄洵身上,不理会“回春翁”,他双目狠狠一瞪,道:“小子,报个万儿!”
狄洵把目光投向远方,平淡的道:“在下‘降魔’狄洵,请多多指教!”
“哗啦啦”的退后一大步,殷本一双死鱼眼睛瞪得险些突出了眼眶,他愣愣的瞧着狄洵,好半晌,神色又逐渐阴沉下来,道:“姓狄的,是非只为强出头,你是聪明人,现在回头,或许还来得及!”
狄洵扬扬眉毛,平静的道:“在下既已插手,只怕来不及了,这条命只好请你多照顾了。”
他顿了顿,又笑笑道:“不过,有人在我身上得了什么,在下往往会以双倍的代价索回来,你明白吗,朋友?”
殷本很不信任的哼了哼,道:“狄洵,你不后悔今天的决定?”
狄洵摇摇头,闲散的道:“在下跟本不知道什么叫后悔,将来或许会吧!不过谁知道呢!”
而这时一声惨叫声恰巧传来,因为那一头,双方的人马又打了起来,这边的人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个个神色冷板板的。
一旁的曹正鹿暴厉的道:“姓殷的,咱们‘百会镖局’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跟曹某过不去?”
殷本冷冷看了曹正鹿一眼,莫测高深的道:“哼!凭你这种货色还当不了主角,配不上殷老二,我们要的是‘回春翁’这个老匹夫,交出他来,大家就算没这回事。”
狂笑一声,“回春翁”闪电般扑了上去,照面之间就是十一掌二十七腿,隐隐的,带着风雷呼啸之声,威猛无伦!两人电光石火般互相攻守了十余招,狄洵浅浅的笑道:“殷本,你的手下只怕没有生还的了。”
另一边,一蓬鲜血溅了起来,一个头束金环,身穿白衣的汉子踉跄的奔出几步,又像瘫了似的萎顿下去,他的头后,热血突突直涌!
这名汉子躺的地点离殷本很近,尚可见到他的头部,翻裂着一条很恐怖的伤口,看情形,这个“洪威党”徒的小命是保不住了。
“黑疤”殷本面色冷漠,有如未见,仍以他沉猛的招式与“回春翁”往来周旋,掌力彼此绞缠,人影在树丛中掠飞。
“回春翁”在江湖中也是第一流高手,于白山黑水间,提起“回春翁”的万儿来,诅咒他的固然不少,但没有一个不竖起大拇指,赞夸一声“好”的,他的一双肉掌着实挫败了不少武林高手,“回春翁”不仅是个医术高明的神医,他的武学亦是响叮当的,三个字似三个响雷。
但是,此刻他碰到“洪威党”的殷本,打来却十分吃力,虽然,他勉强在目前稍微占了上风,仍无必胜的把握。瞬息间,双方已经较斗了五十余招。
小郁、小雯跟着十几位“百会镖局”的弟兄已赶了过来,他们用大弯刀劈斩着树草,迅速包抄向三个残余的“洪威党”徒。
殷本一见对方人马救援而来,左右侧晃,借提晃之力连续出击,口中沉沉的道:“咱们后会有期!”
“回春翁”有恃无恐,如何肯让他走,奋力缠住他,殷本倾力攻拒,根本无暇撤退,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的下场但是,他那张丑陋凶恶的面孔上,却没有一丝激愤的表情,行动依旧狂悍凌厉!
三名混身洒血的“洪威党”徒眼看自己的头目,无法救助他们,对方人手又多,彼此互视一眼,呼啸一声,亡命般奔向树林深处!
众多的“百会镖局”的弟兄迅速向两侧散开,拚命的追击,形成了一个延展幅度甚大的半圆将敌人包围在圆心里。
“百会镖局”的弟兄大吼连连,阳光之下,只见繁芒流灿滴溜溜如银蛇飞舞,三名“洪威党”徒奔跑中,见对方扬手射出一枚枚钢杆尖梭,蓦然在泥水中弹跳起来,却又哀号摔倒在地。
三人的头上,四肢、背后、都深插着有七八只尖锐的钢梭,他们在地上扑腾,号叫,血染得周遭一片黯紫,他们的性命也快要出窍了……殷本一瞟之下,已经知道自己的手下悲惨的命运,他努力镇定,猝然向“回春翁”施出狠招,一掌紧跟着一掌,在“回春翁”的回转掠闪里,殷本一阵狞声笑道:“人再多,殷老二也不怕!”
狄洵挥挥手,道:“殷本,你应该设法赶快逃命才是,你跟本没有致胜的机会。”
殷本阴恻恻的道:“老子要走,任凭你们想拦也拦不住,姓狄的,你不必替老子操心!”
狄洵悠闲的眨眨眼,笑道:“在下不信,你可以试试!”
“回春翁”大吼一声,左右交叉出击,霍霍猛劈,卷起漫天的掌风,那么歹毒的攻法,四周的空气在打着小小的旋转。
殷本上下翻飞,掌出如浪,波波缀连,式式直贯,闪避但不退的拦攻,口中犹大笑道:“‘回春翁’,想不到你一把老骨头了,打起来还够味儿!”
“回春翁”不理会他,上身侧仰,在仰身之间,也没有看见他有什么特殊的动作,闪电般出招击向殷本上中下三盘。
“嗖”了一声,殷本蓦地跃起,在虚空中翻滚桶般侧横飘出,双掌同时暴探,在满天的掌风中,两手齐挥,布成一面罗网护往自己!
“回春翁”借着转旋正身之力,又是三掌电掣般击向敌人的头、颈、胸三个部位!
半空中,殷本庞大的身躯蓦然抖了一下,他猛一挺身,竟然如一个脱弦的怒矢般,笔直冲上去六丈多远,急退而去。狄洵明知殷本想逃,但他并不急躁,冷眼旁观,淡淡的一笑,叫道:“殷老二,你现在想逃,只怕太迟了,你逃不掉的!”叫声中,狄洵瘦削的身躯,轻飘飘的凌空拔出寻丈,他身形在空中一曲一卷,又倏地舒展,就宛如一只巨鹰冲飞而出!
他在空中一个翻滚,那么美妙及凌厉的扑向急奔的殷本。
殷本面孔已在这刹时变成青紫色,一脸横肉紧绷欲裂,看起来更加丑陋恐怖!
他的一双绿豆眼带着血红,死瞪着狄洵,那么不可置信的神情,极是不甘心。
大侧身,一片银芒匹练似的回斩,满空的树草纷飞,大刀纵横绕舞,寒光似锦带落霞,尚带着隐隐的风雷呼啸之声!
眉扬了一扬,狄洵冷冷一叱,那么狠辣而快速的倏出倏收,似欲挽回千百年来流逝的时光,叫人不敢逼视的。
身形同时再斜掠向右方——殷本大刀左右交挥,霍霍劈砍,卷起漫天的银电精芒,尖利的呼啸自刀刃上溢出,似冤魂的泣号,横着刀,挫腕仰挑,刀身洒出片片精芒。
狄洵淡笑着,上下翻飞,掌出如浪,双方已斗了十余招。
殷本猝然一刀中锋直戳,上身侧仰,扬手吐射出蓝汪汪的多角星芒,闪电飞击向“百会镖局”的弟兄们身上。
随着他的出手,有数名的“百会镖局”的镖师哀号的摔倒,只见满空的飞星并射,殷本口咬弯刀,两手齐挥,十五枚泛着精芒的飞星如银蛇飞舞,已摇曳不定的布成一面多角度的罗网交射卷上!
一声声极为低哑的、呻吟般的哼唧传入狄洵耳中,他连声叫道:“快退!”
狄洵一口气凌空掠出十多丈,目光一扫,“百会镖局”的弟兄已纷纷后退,只有曹正鹿及“回春翁”正企图继续进逼!
狄洵就势一个盘旋,双臂前并,两脚急蹬,瘦削的身躯箭也似的暴穿而出,他的眼睛炯然凝视着五丈之外的殷本。
突然——殷本在飞星过后,右臂一抛,一条约三尺长的布带摔了过来,布带响起一声沉闷的涨裂声,一片白蒙蒙的灰粉似浓雾般笼罩弥漫!
狄洵怕灰粉有毒,而另一声极为低沉的声音此时响起:“不要怕,没有毒,这只是对方的障眼法!”
狄洵掩着口鼻,正在绕过烟雾找寻敌人,但是,在那片灰雾之后,除了随风摇荡的树叶外,哪还有殷本的踪迹!
狄洵静静的倾听着,双目亦在不停的仔细搜视,而远处河水淼淼,霭气沉沉,气氲淡漠,连一影敌人的消息也寻不着了。
“回春翁”疾奔而近,他略微有些喘息的,窒着嗓子叫道:“小老弟,有没有找到?”
狄洵摇摇手,道:“这人太刁滑了,叫人防不胜防。”
“回春翁”垂下目光,他吁了口长气,慢吞吞的道:“算他跑得快,下回碰上了,就便宜不了他。”狄洵点点头,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现在咱们知道他的奸计多,就多防他点!”
曹正鹿气冲冲的跑过来,叫道:“两位,怎么样了?”
狄洵连连摇手道:“叫他给跑了,还好他一时之间,灰粉未下毒,否则顺着风势,只怕咱们的伤亡可就大了。”
“回春翁”呵呵笑了起来,欣愉的道:“凭‘洪威党’那几个小子,能下什么毒难倒老夫,怕他作甚!”
狄洵淡淡的一笑,道:“是了,在下差点忘了有翁兄在此,怪不得他不下毒,反正也伤不了咱们,不如省省,今天这一仗还多亏了翁兄!”“回春翁”低哑的骂道:“这些小子不杀得他们片甲不留,还当‘回春翁’是好惹的!薄盎卮何獭编缰渥牛а狼谐莸呐钭拧5忆崆崤淖潘募缤罚骄捕突旱牡溃骸拔绦郑挥蒙颐窃缤砘嵩倥鐾返模艿昧撕蜕信懿涣嗣淼摹!?
“回春翁”望着远方,恨恨的道:“有一天老子非直捣‘洪威党’本部不可!”狄洵搓搓手,没有说话。
那边,范延已大声叫了起来:“总镖头,咱们就这么回去,还是继续留下来搜索敌踪?”
曹正鹿望望狄洵,见后者对他点点头,他扯开喉咙答道:“为战死的弟兄收尸,受伤的赶紧上药,即刻返回饭铺!”
狄洵缓缓向来时路行去,悠然的道:“翁兄,依你看,咱们这一路还会有什么阻拦的,除了‘洪威党’……”“回春翁”怔怔的望着狄洵,低沉的道:“一个‘洪威党’已经够难缠的,天晓得不会有什么鸟,正伺机而动。”
曹正鹿一拂肩上的长发,叹口气道:“
“在下知道还有”乌金板‘申一康很可能也会出面捣乱!啊被卮何獭懊缓闷溃骸袄戏蛴植桓忝峭校昀贤范氖拢忝恰倩犸诰帧孕薪饩觥!?
曹正鹿难堪的朝着狄洵望,狄洵曾答应他同行,便懒懒一笑,道:“在下自有道理!”
三人一路说着话,漫步行向饭馆,“百会镖局”弟兄的尸体已被收走,只留下“洪威党”的十几位尸体静静的躺着。
曹正鹿偕狄洵及“回春翁”进入膳厅之内,小郁、小雯快步行到狄洵的跟前,小雯道:“少爷,你没事吧!”
狄洵拍拍两人的手臂,温和的道:“没事的!”
微微一笑,他又对两人道:“忙了大半天,大伙儿肚子大概都饿了,就麻烦你们两个到灶房找找还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小郁、小雯一叠声的答应着,两人就往后头急去。曹正鹿对范延道:“咱们算半个主人,怎么好让两位小姑娘麻烦,你调几位细心一点的弟兄到后头去,准备弄些可以止饥的东西。”范延连忙恭身为礼,一挥手,领着手下弟兄匆匆奔去。
不多一刻,三位汉子满头大汗用拖盘扛着整盘的咸牛肉,猪耳朵等等出来,另一人也提着一个硕大的竹箩筐,在箩筐里有米饭也有雪白的大馒头。
小郁、小雯将碗箸摆在桌上,小雯道:“少爷,都弄好了,东西不多,大概勉强够吃……如果他们饭量不是很大的话……”狄洵本想责她几句,口没遮拦的,一见她天真无邪的样子,也就闭了口。
曹正鹿向范延看了一眼,道:“吩咐弟兄们即刻进膳,两刻钟后立即起程,不得延误!”
范延答应下去,传言下去,“百会镖局”的弟兄开始肃静而有序的默默吃着。
狄洵把方才的经过大略述完,陶望安一扁嘴,不屑的道:“哼!这一群不要脸的东西,下回碰上了,非和他们来个硬干不可!”
狄洵沉吟了一下,道:“咱们照原定计划,在下与翁兄先行,曹兄与各位弟兄随后来,一有任何情形,再按先前说的法式彼此连系。”曹正鹿想了想,道:“要不要先派几位弟兄……”狄洵舐舐嘴唇,道:“有小郁、小雯够了,别看他们人小,底子可是硬得很!”于是,大家迅速进餐完后,等狄洵等四人走后,在曹正鹿的号令下,“百会镖局”一行人匆匆离开饭馆。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