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影下,云鹏已连干了三杯,红烧鱼,花生米,两盘时鲜小菜都是云鹏最爱吃的,他边吃边喝,已有了几分的酒意,停下杯子,他望着坐在床沿上的田嫂,不禁有些奇怪,平日田嫂都是叽哩呱啦的诉说着左邻右舍的趣事,或是夸耀桂儿的聪明伶俐,而今天,田嫂只是坐在那里,不言不笑,仿佛有着一股浓烈的心事……
云鹏眉头一皱,道:“怎么啦?是不是有事……”
田嫂惊悸的啊了一声道:“没……没有……”
虽然那不是她愿意做的事,但毕竟她有着对不起云鹏的地方,云鹏一出声,她有若触电般的惊悸,一脸惶乱惊恐之色……
云鹏诧异的道:“那你怎么不说话?”
田嫂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可说的……”
云鹏哦了一声道:“桂儿呢?”
田嫂低声的道:“睡了。”
云鹏举起杯子笑道:“这孩子,白天一定是玩野了,才会那么困,平常我一来他一定磨着我讲故事,今个儿,却那么早困了……”
田嫂哦了一声应着,却尽量回避云鹏那灼热的目光,她唯恐他看出自己的心事,一颗心怦怦的直跳,而云鹏似是没有察觉她的不安和异状,依然喝着酒……
她欲言又止,却不敢说出来。
忽然,云鹏身子一晃,道:“这酒有点不对……”
平日他自信能喝它三大壶,哪知今日才喝了半壶,头就有点晕晕地,手脚发软,眼皮子沉重,仿佛中了催眠—样,几乎要睡下了……
田嫂知道药性发作了,她颤声道:“酒里有毒……”
要她不告诉云鹏实话,她实在是办不到,忍了半天,她实在憋不住了,终于说了出来,云鹏全身像遭闷雷捶击一样的震了震,道:“有毒……”
田嫂嗯了一声道:“是我下的……”
云鹏双目一眯,道:“为什么?”
田嫂双手捂住脸,泣道:“为了桂儿,为了救桂儿……”
云鹏啊了一声,淡淡地道:“你说吧,桂儿怎么啦……”
田嫂早已泣不成声,黯然悲伤的泣道:“桂儿落在一个姓仇的手里,他们是冲着你来的,逼着我在酒里下毒,云大哥,你可以杀了我,但我决不是愿意的……”
云鹏轻轻叹了口气,对这个女人他又能说什么呢?他同情她坎坷的遭遇,更同情这对母子的生活环境,寄于那份同情心,那份侠义的心肠,他济助她娘俩。虽然他喜欢田嫂的纯朴和善良,可是,他却绝无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他只是她的朋友,一个尚能谈的来的朋友……而她,为了桂儿,酒里下毒,对云鹏来说,这还是值得原谅的事。因为天下父母心,换了自己,他可能也会这样做……
他长吸了口气,发抒出胸口的沉闷,道:“其实你不用下毒,只要告诉我桂儿落在仇独的手里,我就会五花大绑的去见他,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回桂儿来,你下毒,是因为你不了解我……”
田嫂再也掩不住心里的愧疚和难过,伏在云鹏的身上放声的泣了起来,云鹏抬手拍了拍她,忽觉自己的手沉重的像大铅块,他暗暗叹了口气,忖道:“好烈的药……”
此刻他连举手的力量都没有了,他知道他云鹏这一生就要毁在这里了,他忽然哈哈大笑道:“别哭,陪我再喝一杯……”
田嫂惊悸的抬起头来,道:“你还要喝?”
云鹏畅快的笑道:“乘那个姓仇的还没折磨我,我为什么不多喝几杯?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田嫂,我们活着就要活的理直气壮,像个‘人’的样子,别怕,我云鹏的命如果算定了有这—天,喝……”
他真是豪气入云,英雄气概,虽然已中了毒,依然是谈笑风生,豪情不灭,田嫂似乎是被他的气魄所慑,也倒满了酒,道:“好,我陪你……”
云鹏忽然将她手中的杯子打翻,道:“我可不要你死,你还要照顾桂儿……”
田嫂哇地一声哭道:“云大哥,我太对不起你了……”
云鹏嘿嘿地道:“哪里话,救桂儿花再高的代价也值得……”
田嫂摇头道:“陷朋友于死地是不忠,出卖朋友是不义,云大哥,我是个不忠不义的女人,你还要这样待我……”
云鹏轻轻抹干她脸上的泪痕,笑道:“笑,笑,咱们还要和姓仇的谈判呢,别让眼泪丧了志气,‘生’不过是多了口气,‘死’不过是少了口气,有什么难过的……”
田嫂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看你那种气吞山河的千丈豪情,我真该一头撞死,云大哥,你果然是个英雄人物,但愿桂儿能像你……”
云鹏闻言哈哈大笑道:“我也希望有这么一个儿子……”
他想起桂儿那种纯朴天真的神情,就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段快乐无忧的日子,整日追逐在山林小溪间,无忧无虑,与桂儿现在的环境有几分相似……
田嫂似乎已忘了这位云大哥是个已中毒的人,只是痴痴的望着他那豪气飞扬的神情,那种眼神几乎有点痴迷,云鹏急忙避开她的目光,道:“他们什么时候来?”
田嫂一震,清醒了过来,道:“姓仇的要我以灯为号,只要你喝了这壶酒,我使用这灯在窗前摇三下,他们就会来……”
云鹏挥手道:“那就发信号吧!”
田嫂苦涩的道:“云大哥……我……”
云鹏一瞪眼,道:“你不要桂儿的命啦?”
田嫂泣声道:“我也不愿意你送命啊……”
云鹏哼声道:“你没有选择呀!仇独设下了这个圈套,就是逼着你陷于死胡同,别怕,该来的总会来……”
田嫂真的没有选择,她知道自己此刻就是不摇灯,仇独那帮子人也不会放过自己,双手抖颤的提起了油灯,望了云鹏一眼,在窗前晃了三晃。
云鹏嘿嘿地道:“坐下吧,他们就来了。”
田嫂凄楚的道:“但愿他们永远不要来。”
此刻田嫂倒真企盼仇独不要来,她真希望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与从前一样,每次云鹏过来探望她们母子三个人,几个鲜鱼,两碟小菜,慢慢喝着,轻轻聊着,那日子虽然清淡,但却写意……虽然云鹏也曾随着关老爷子失踪了那么多年,他还是会偷偷来探望自己,想到这里,不禁呜咽的哭了起来。
咚地一声,仇独已推开门了,他那张冷酷的脸上有着一股令人厌恶的得意,瞄了瞄满脸红晕的云鹏,向田嫂嘿嘿地道:“你很讲信用……”
田嫂只觉那阵笑声十分刺耳,冷冷地道:“你们拿了桂儿,我能不守信么?”
仇独嗯了一声道:“好,权衡利害,你做对了。”
云鹏不屑的道:“仇独,孩子呢?”
仇独大笑道:“别急,别急,我们只要确定你已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了,自然会放了那孩子。”
云鹏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就在这里,你动手吧。”
仇独望了望望云鹏,朝身后道:“点了他穴道。”
门口,早站了一大堆人,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已走了出来,哪知他才要动手,已被叶震随后赶了上来,道:“让开,让开,由我来。”
他已断了右手,脸上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恨意,一抢出来,左手如飞的在云鹏身上点了好几处穴道,然后,他一巴掌打在云鹏的脸上,啪的一声,云鹏那张黝黑的脸顿时鼓了起来,红红的五条印痕……
叶震叱道:“妈的,你也会有今天……”
云鹏冷冷地道:“这个仇我会永远记得,叶震,在这时候折磨你老子并不是汉子,有本事咱们硬拼一场……”
叶震呸了一声道:“你永远没机会了,老云,今日老子不将你碎尸万段,我就不姓叶……”
一连几个耳光,打的云鹏一张脸鼓的老高,田嫂猛地扑过去,挡在云鹏身前,颤声道:“别再打了。”
仇独嗯了一声道:“带走……”
田嫂愤愤地道:“我的桂儿……”
随着她的叫声,桂儿已被一个汉子放了过来,他那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见屋子里的情形,小脸上漾起一片愤恨之色,道:“放了云叔叔……”
他扑向云鹏,却被一个汉子一脚踢在一边,云鹏望着桂儿,哈哈地道:“桂儿,听你娘的话,别担心云叔叔。”
田嫂抹抹眼泪,道:“桂儿,过来……”
桂儿怒声道:“娘,你出卖了云叔叔……”
田嫂一呆,道:“我……”
桂儿目中含泪,颤声道:“娘,你平日教我要做忠孝仁义之人,不可卖友求荣,干丧尽天良的事;今天,你出卖了云叔叔了,娘,我恨你,恨你……”
云鹏高声道:“桂儿,不可这样讲你娘,她是为了你好……”
桂儿目中泪水一涌而落,道:“云叔,娘的那份母爱固然值得同情,但是,她却用云叔的生命换取桂儿这条贱命,虽然桂儿书读的不多,却也知道刘、关、张桃园三结义,《水浒传》里一百零八条好汉,那份义气厚比天高,云叔,我不要这样活着,要活就要活的坦然……”
他年纪虽小,说出来的话却句句中肯,字字珠玑,云鹏听了哈哈大笑,他太满意桂儿了,这孩子虽小却很懂事,云鹏昂着头,大声道:“好,桂儿,我没儿子,自今天起我收你做干儿子,但愿你能孝顺你娘……”
桂儿咚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他激动的道:“干爹……”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云鹏已被带走了,远处,夜凉如水,寒星点点,空中只传来云鹏那豪迈的笑声……
田嫂低声道:“桂儿,进屋里来吧。”
桂儿冷冷地道:“我要救干爹……”
田嫂叹声道:“傻孩子,你又不会武功怎么能救你干爹……”
桂儿望着寒空,道:“干爹说过,他的关少主……”
田嫂哦了一声道:“关山月……”
点点头,桂儿大声的道:“我去找他……”
说完话,突然跃起了身子一溜烟的跑了,田嫂哪拦的了这孩子,追在后面叫道:“桂儿,桂儿……”
风声呼啸,大地沉寂,星儿眨着眼睛,嘲弄似的一闪一灭的,沙沙的响声已掩去了一切……
狂风怒沙,空中划起一道龙卷风,将那路面上的尘土扬溅在半空,黄潆潆的一片,循着那条路,已望见前面的村子,关山月满面凝重的道:“老梅,会是这里吧?”
老梅嗯了一声道:“应该不会错,云鹏说过,他到这里看望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
布衣刀客大叫道:“看一个女人也用不着三四天不回来,我看他八成给那女人迷住了,舍不得分开了。”
关山月叱道:“胡说,云鹏不是那种人……”
他忽然停住了,双目瞅着前面那片矮林子里,此刻,他们已注意到树后有一个健硕的孩子,露出两只大眼睛,不瞬的盯着他们三个,那孩子眼神奇特,犹疑又害怕似的躲躲闪闪,关山月招手道:“小哥,请过来。”
那孩子迟疑的从树林子里走出来,站在他们面前始终没说话,但目光却落在他们的马匹上。
关山月和气的道:“小哥,你好像有话要说。”
那孩子畏缩的道:“我想向你们借匹马……”
关山月一怔,道:“借马,小哥,你想骑马?”
那孩子摇摇头,道:“不是,我想跑一趟城里,却没马代步……”
关山月哈哈地道:“小哥,我很想帮助你,可惜我们在找人,这样吧,你住在哪儿,等我办完事送你一匹……”
那孩子摇摇头,焦急的道:“来不及了……”他转身要走,关山月伸手拉住他,道:“小哥,什么事这么急,可以告诉我吗?”
苦涩的一笑,那孩子叹口气道:“我大叔落在坏人手里,我要去救他……”
关山月一怔,道:“你一个小孩子,要救你大叔可不容易呀。”
那孩子双眸一瞪,道:“谁说我去救大叔,我是去找大叔的朋友,他们本事可大的咧……”他双目望着天边,沉思的道:“只要找着大叔的朋友,一定能救出大叔……”
老梅见这孩子天真可爱,道:“你大叔叫什么名字呀,也许我们能帮上忙。”
那孩子看了他们三个一眼,犹疑的没有说话,他看这三个人除了布衣刀客还有些像剑客的模样,关山月都是文质彬彬,不似会功夫的样子,顿时犹疑起来。
半晌,他才嚅嚅地道:“我大叔姓云……”
关山月心里一跳,这孩子的大叔姓云,难道会是云鹏?此时那孩子不急,他反而急起来,道:“云鹏,你大叔叫云鹏……”
那孩子睁大了眼睛,道:“你真是活神仙呀,怎么一猜就着,我桂儿这辈子除了服云大叔外……不,应该叫干爹……”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又笑道:“云大叔收我做干儿子了,喂,大叔呀,除了干爹外,我就最佩服你啦。”
关山月苦涩的一笑,道:“桂儿,你干爹是被什么人抓去的?”
桂儿凄楚的道:“一个姓仇的,还有好多人……”
布衣刀客跺脚道:“妈的,一定是仇独,那个杂碎恩将仇报,放了他后,他倒设计起老云了。好,门主,咱们立刻去要人……”
关山月跃下马,道:“桂儿,告诉叔叔,他们是怎么把云鹏抓去的……”
桂儿眼里立刻浮现出一丝泪影,他凄楚的将家中所发生的事情细说了一遍,这孩子天生伶俐,一张小嘴说的有板有眼,说起话来曲折细致,仿佛在诉说故事一样的那么动听精彩。
老梅凝重的道:“咱们是否要将兄弟们调过来……”
关山月望着天边的彩云,道:“首先,咱们必须查出云鹏被关在何处,然后再研究如何下手,只要姓仇的不宰了老云,咱们就有办法救他出来。”
老梅嗯了一声道:“要打听老云的下落,由我负责……”
布衣刀客嘿嘿地道:“老梅,你有什么办法?”
老梅哼地一声道:“我老梅是在场子里混的,在百里之内凡和赌能沾上边的人,没有不认识我老梅的,我只要略施手段,一定能问出点眉目……”
布衣刀客哦了一声道:“做这种事一定要选择好对手,老梅……”
老梅面上闪露出一抹笑意,道:“我已经有谱了。”
布衣刀客沉思道:“谁?”
老梅嘿嘿地道:“要办这种事最好是找何大少……”
布衣刀客啊了一声道:“何大少?那个嗜赌如命,连他老婆都能押上的何大少?哈哈,这个人不但是赌命,连他爹娘都愿奉上,只要能赌的人……”
点点头,老梅笑道:“唯有这种人才能问出老云的下落……”
布衣刀客大声道:“老梅,干这种事要先选人,你选对了。”
老梅拍拍桂儿,道:“桂儿,你家在哪里?”
桂儿精神一振,道:“在前面,只有我娘在家……”
老梅含笑道:“很好,少主,你和老布就在桂儿家里等消息,我老梅布下的局很少失手,不出三天,必有消息……”
关山月沉重的道:“好,我等你……”
微风吹得树枝摇摆不定,簌簌地作响,随着轻微的风,桃花片片的洒落,那红的白的桃花散满地上,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何大少洒脱的一身黄袍,脸上洋溢着一股欢欣愉快之色,那是因为他今日又有了对手,一个令他闻名已久的对手——老梅,老梅的赌技天下闻名,何大少的爱赌更是闻名天下,两个名人聚在—块那种心情的确是愉快极了。
站在何大少身后全是何大少的妻妾,何家五代单传,就是何大少这么一个男人。何家老奶奶为了何家的香火,替何大少聚了十二房,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女人;可惜,没有一个争气,生的全是女儿,何家巨富,不在乎多添几口人,而何大少对这多妻妾的兴趣并不高,却对牌九骰子更有兴趣,无日不赌,否则连觉都睡不着。
那十二个女人不但要想尽办法替何家生个儿子,还要日夜侍候着她们的老公,十二个女人在何大少的调教下,也学会了赌。她们不是赌钱,而是赌何大少今夜跟谁上床,于是十二个女人勤练赌技,为的就是要将老公争取到手,晚上才有人伴眠。在何家,无赌不来,只要能赌的,她们都睹,甚至她们的性命……
老梅早探清楚了何家的底细,面对着十二个如花似玉的美艳女人,他的确有些羡慕何大少的艳福。而那十二个女人看见老梅那种龙钟老态样子,颇有一些失望之感,在她们心目中,能与何大少以赌齐名的老梅应当是个年轻潇洒的人,而事实上他只是个属于半老的人……
何大少很能揣摸出老梅的想法,哈哈两声道:“老梅,你一定羡慕我过的日子……”
点点头,老梅嘿嘿地道:“我如果是你决不会赌……”
何大少一怔道:“为什么?”
老梅双目一眯,道:“春花秋月,梅兰竹菊,各有千秋,老弟有女为伴,神仙也不过如此,再谈‘赌’字,不是大煞风景……”
那十二个风情万种的美艳女人,闻言都在窃笑,何大少更是春风满面,得意的道:“天下唯赌见真性,我姓何的只要不赌,浑身都不对劲,哪有精神去欣赏她们,老梅,咱们赌什么?”
老梅淡淡地道:“牌九、骰子……那是老套……”
何大少双目一亮,道:“对!来点新鲜的……”
老梅目光一掠何大少身后那些女人,道:“我赌她们!”
何大少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好呀,原来你是人老心不老,老梅。这些女人部是狼虎之年,个个都难侍候得很,你要了她们嘿嘿,不出半年,你就会让她们抽干了……”
赌棍嘴里无好言,牌桌之上黄荤全会上桌,老梅只是淡淡一笑,道:“人道是人不风流鬼都厌,牲丹花下死,那种死法总比生老病死要舒服多了,大少,我说的对不对?”
只听一个女人笑道:“我们大少年青力壮,奔驰冲刺,马壮兵强,而你呀,老梅,我怕你力不从心,点头就晕……”
老梅尚未说话,那些女人已格格地笑了起来,老梅居然是面不红,气不馁,端坐在那里,道:“姜是老的辣,老而弥坚……”
何大少拍手道:“好,姜是老的辣,老梅,你赌我的女人,我倒要看看你的赌注是什么,值不值得这样一拼。”
老梅点头,道:“合理。”
说着,自怀里抓出一个布袋,在那张桌子上一倒,数十颗耀眼夺目的银白珍珠滚落出来,那些女人在何大少的身后发出一声尖叫,她们虽然住进何家,但也没看过个个如手指般大的一袋珍珠,不但她们看直了眼,连何大少也傻了眼,这些珍珠随便一颗都价值连城,何况那里有上百颗……
老梅淡淡地道:“够格么?”
何大少喘了口气,道:“够,用一袋珍珠赌我的女人,老梅,你好大的手笔,在赌圈里我何大少也算个人物,但与你老梅一比,只能算个配角……”
老梅哈哈两声道:“哪里,哪里。”
何大少眼红了,他呼吸略有急促的道:“怎么个赌法?”
老梅将珍珠一收,道:“咱们还是赌女人……”
何大少一愣,双目凝注着老梅,他怎么也想不透,以女人为注的赌法他听过也见识过,但要以女人为赌具的事倒没听过,他嘿嘿地道:“新鲜,老梅,我倒要听听你这新鲜的玩法。”
老梅双目一眯,嘿嘿地道:“她们都是你老婆,你对她们都能了如指掌,在赌的方法上,我很吃亏,但,赌不仅是凭本领,还带点运气,我老梅就凭这点运气和你赌一赌。”
何大少眼珠子一转,道:“说吧,我姓何的愿意一试。”
老梅双眼一眯,道:“你这些老婆有十二金钗之誉,个个都是如花似玉,千秋各异,她们有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兴趣,但她们也有不同的习惯……”
何大少双目圆睁,叹息道:“真看不出你老梅对女人也相当有研究……”
老梅嘿嘿地道:“我对女人的脚更有研究……”
此语一出不仅何大少满面惊异,连他身后那十二位风情万种的少妇都不觉的格格笑了起来,她们虽觉得老梅是老了点,但说话的口吻和风趣却又令她们心折,她们俱是女人,都是不同凡响的女人;一听老梅谈她们的脚,皆不自觉的向自己的小脚看去,看看这双脚有何特殊之处……
只听一声娇笑道:“哎呀,老梅,你看我这双脚可好看……”
一抬头,老梅已看见一个面若春花,嘴角含春的美艳少妇,杏眼微睁的瞪着自己,缓缓抬起一只脚,只觉碧绿的小蛮靴上铺着一只凤凰,那只脚约有七寸,可惜的是脚面宽了些。
老梅根本还没说话,何大少已嘿嘿地道:“她叫小兰,是我老八,老梅,既然你对女人的脚那么有研究,你看看她的脚怎么样?”
老梅朝小兰那双脚一瞄,道:“这要先问问你老公,愿不愿意赌你这只脚了。”
小兰还没说话,何大少已笑道:“成,小兰是我最疼爱的八妾之一,既然她已开了口,嘿嘿,老梅,咱们就用她这双脚赌一注定输赢……”
老梅沉思片刻,道:“那我倒省事多了,不过,我也有个条件,看女人脚,只能说个大概,并不是百分之百的完全不差,何老弟应该懂的我的意思。”
何大少嗯了一声道:“老梅,我也并不是要你说的半分不差,只要八九不离十,我就认输,你看怎么样?”
老梅嘿嘿地道:“如果我全猜对了呢?”
何大少胸有成竹的道:“随你谈什么条件,只要我办到的,全答应你。”
老梅想了想,道:“好,那我们就赌一赌。”
说完话,将那袋珍珠扔在桌上,呼地—声,那些女人全都直了眼,她们俱是道地的女人,对这些硕大的颗颗珍珠自是爱怜不已,她们唯恐老梅这一摔损毁了珠子,所以个个不禁啊了一声。
小兰大声道:“咱们可得说好,如果你输了,这袋珍珠可全是我的,谁也不准赖……”
她这话一落,立刻自那群女人中传来了啊哼三声,有人失望,有人不屑,还有人不服气。小兰却不理会这些,她仗着何大少的宠爱,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老梅点点头,道:“当然是你的。”
小兰满有把握的嗯了一声,轻轻倚在何大少身边。
老梅在小兰那双宽大的脚上看了一看,道:“脚背不厚,却宽过常人,何老弟,你这位少夫人的脚趾头较常人多了一个……”
他这话一出,不仅小兰神色大变,连何大少都面若死灰。要知道小兰姑娘这双脚,除了她自己外,只有何大少看过,一双脚小巧中却多了一根脚趾头,俗称六趾。六根脚趾头,在常人很少见,但却见过手有六指的,没想到小兰的脚却多长了一根脚趾,这事原本无人知晓,但老梅却一语道破,怎不令人心惊胆寒。
小兰粉靥一变,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老梅嘿嘿两声,道:“小兰姑娘,别忘了我擅相脚,任何人的脚只要溜过我的眼皮子,她的底细差不多全会被我料中……”
小兰不服气的道:“好,就算你说中了,但是我的脚还有什么?”
老梅看了何大少一眼.道:“如果我再料中了呢?”
何大少沉思道:“我认输……”
他知道小兰的脚底还有乾坤,老梅虽然凭小兰的脚面猜出她有六根脚趾头,但,另一桩却无丝毫痕迹可言,除了老梅是神仙,不然他决猜不着……
老梅点点头,道:“那好,让我再说说看。”
此刻大伙的目光全落在老梅身上,要知道这一注决定胜负,如果老梅猜不出来,那一袋艳白的珍珠就是何家的东西,何家不花一分一毫平白就赢了这一袋价值连城的珠子,怎不令她们紧张焦虑……
老梅双目一合,沉思道:“她的脚底还有一颗豆大的红痣……”
这一说连何大少都跳了起来,他不但惊异简直是愤怒,霍地跃了过来,抓着老梅的衣领,吼道:“说,你怎么知道?”
老梅将他的手一挡,道:“这么说我料对了?”
小兰早已垂头丧气的颓然坐在椅子上,所有的希望全泡了汤,而何大少却已暴跳如雷的道:“这女人是我的,她身上每一处我都很清楚,除了她娘之外,根本没人知道这个秘密,而你——老梅,是如何知道的,除非有人告诉你,否则不可能……”
老梅冷冷地道:“我只问输赢,不谈相术……”
何大少面色一冷的道:“不说清楚,我无法饶你。”
老梅冷冷地道:“我赢了,任何条件由我开,你何大少也是江湖上的人物,江湖道义和规矩应该懂,再说咱们赌字辈的兄弟,耍诈耍奸耍狠不耍赖,莫非何大少有意耍赖……”
何大少有气无力的道:“好,老梅,我认输,这些女人你全带走吧……”
这话从何大少嘴里吐出来,立刻引起那十几个女人的尖叫,她们在何家虽然未必快乐,但生活优裕,倒也清闲,何大少突然不要她们了,她们顿时惊慌起来,七嘴八舌的谈论这件事,顿时她们的目光全落在老梅身上,只见老梅年岁不少,灰衫长裤,没有一点起眼的地方,如果她们真跟了这位土土的乡巴佬,她们知道那日子并不好过。
只听一个女人尖声尖气的道:“你要我们这么多女人跟着你,你养得起我们么?再说,我们这些人全是如狼似虎,虽不敢说要夜夜春宵,但,你以一个老头子,我们至少会让你疲于奔命,有如丧家之犬……”
她说到这里已引起她们格格大笑,那是春蕙,是何大少的六姨太,不但嘴利,鬼点子尤多,她有意要唬住老梅,说起话来也就口不择言……
哪知老梅双眼一翻,道:“那太容易了,在洛阳我有饭馆,还有妓院,我喂得饱你们,更让你们日日夜夜闲不着,那里的大爷有的是银子,保证你们个个春宵无度……”
这话像晴天里的霹雳—般将那些女人吓住了,她们做梦也没想到老梅是将她们送进妓院,如果老梅真将她们送进勾栏,那种皮肉生涯可真是生不如死,刹时她们哇哇大叫起来,全吵着要何大少救她们……
何大少面色惨变,道:“老梅,你要她们干妓女?”
老梅嘿嘿地道:“勾栏里尚缺一些粉头,你这些妻妾姿色不恶,我只要把她们往里面一送,嘿嘿,保证生意兴隆,个个都能成为名妓,那时候,你何大少如果不能忘情,我老梅可免费送你玩玩……”
何大少霍地跳了起来,道:“妈的,不行,老梅,我的女人干妓女,虽说是输给你了,江湖上还是说是我的老婆,你让我老何戴绿帽子,妈的,老梅,你也太狠了。”
小兰叫道:“是啊,大少,你老婆怎能干那种事……”
春蕙也叫道:“大少,我们不干……”
何大少愤怒的瞪着老梅,道:“老梅,咱们谈谈别的条件……”
老梅嘿嘿地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何大少面上杀机—涌.道:“我只有杀了你。”
老梅淡淡地道:“你能么?”
何大少冷冷地道:“杀你太容易了,我只要关起门来,一声令下,我这些妻妾和家丁会奋不顾身的宰杀你,你也应该看的出来,她们个个都有些武功底子……”
老梅双目一眯,叹道:“我拿你真没办法,赌输了还耍赖,嘿嘿,好吧,为了保这条老命,只有另谈条件啦!”
何大少冷涩的道:“说吧,只要我姓何的拿得出的,全答应你,条件就是不准带走她们一个……”
嗯,老梅嗯了一声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告诉我云鹏现在何处?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知道你消息最灵通……”
何大少一呆,道:“你……”
老梅哼声道:“我的确是为这件事来的……”
何大少面若死灰的道:“老梅,你这是逼我去死,三绝帮我惹不起,连你也惹不起,大家何必去趟这浑水……”
老梅冷冷地道:“我已惹上了,大少,连你也脱不了干系……”
何大少哈哈两声道:“我只要不说,三绝帮永远会把我当朋友……”
老梅不屑的道:“你非说不可,因为你是输家……”
何大少叹息一声道:“老梅,你摸透了我这个人,所以你那么有把握,我明白江湖上的一诺千金,更懂得赌行中的耍狠耍诈耍奸不耍赖的道理,好吧,我告诉你。”
老梅大笑道:“这才像条汉子……”
何大少面若死灰,道:“云鹏在徐家屯……”
老梅一抱拳,道:“谢啦。”
他连桌上那袋珍珠也不要了,晃身倏然而逝,何大少颓然的坐在那里,怔怔的出神。那些妻妾却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纷纷去抢那袋珍珠,谁也不知道她们的丈夫已经江湖末路——没的混了。★潇湘子扫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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