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山洞,幽曲、深邃、寒冷,而且泛着一股浓重的霉腐气息。
白飘云对这个地方相当满意,正如他原先所期望的那样,光度晦暗,气氛幽森,虽然没有雾,那种沉沉浑浑的迷晦,也堪堪差强人意了。
樊大空一路上都没哼声,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却可断定不是动的好脑筋,问题在于不管他动什么脑筋,在目前的情况而言,他可以说毫无机会。
在进入这座山洞之前,大家都吃喝了一点东西,甚至连阶下囚身份的樊大空也分得了一份;这位“修乐道”对这方面倒是十分看得开,半点不虐侍自己,有吃就吃,有喝便喝,而白媚对他似乎突生了好感,特地将他身上的伤口上药包扎,使他减少了不少痛苦。
然后,他们进入了山洞。
好像吃足喝饱了,伤痛减轻了,樊大空的神经似也松懈了很多,他已露出了倦态,看上去有点迷迷糊糊的不带劲,只一坐下,眼皮子就不容易撑开了。
白飘云连看也不看樊大空,他好整以暇的在和女儿白媚谈笑着,形色轻松得很。
过了一会,樊大空已经沉沉睡去,更且发出断续的鼾声来。
屠长牧哼了哼,没好气地道:“看这家伙,他自己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却吃得饱睡得着,居然了无牵挂的困起大觉来啦!”
白媚笑道:“这才叫‘修乐道’啊!”
燕铁衣道:“白老方才大概在给他的吃喝里添加了点什么东西吧!”
点点头,白飘云道:“不错,我给他加了一撮分量恰好的迷魂药,而我这种迷魂药却大大不同于江湖道上一般的相关药物,其实只是种催眠及加深昏昏睡眠状态的东西,我这玩意乃是出自秘方特制,催眠仅为初步的目的,然后使人产生幻觉,于精神恍惚迷离中,达到似真似幻的境界,令人的意识在某个过程中,趋向虚茫飘游,无以自主,从而套取我们所要知道的一些事件内容……”
燕铁衣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比诸刑求力逼要高明上许多,不过,是否也有白老所言关于定力上的缺点?”
白飘云道:“若是定力特深的人,意志便也十分坚强,仍能在真假境界或迷离幻觉中,抱元守一,澄清心身,进而辨识精神状况,那就不易蒙混了……”
摇摇白胡子,他又笑呵呵地道:“不过,定力深的角色到底是少,在我这‘奇幻散’之下,还没有碰上个抗得住的人,尤其这樊大空小子,看上去更不像有此火候!”
一边,屠长牧兴奋地道:“原来姓樊的是着了白老的门道,这可好极了,我还以为他是心宽胆壮,满不在乎呢!”
白飘云道:“屠兄放心,稍待我与狼妞便玩上一出把戏给二位看。”
燕铁衣道:“须要多久药性才能发作?”
望了望樊大空的睡态,白飘云道:“快了,最多盏茶光景!”
白媚一派无可奈何的模样道:“爹,这一遭,我又扮演哪种角色呀?”
白飘云沉吟了一下,道:“你还是装那引魂使者吧,记得腔调不要太软太柔,尽量把尾音拖长,脸也得稍稍涂抹点什么,越是逼真效果越大。”
白媚似笑非笑地道:“那么,爹你老人家演什么角?”
拿起身旁的那个包卷,白飘云道:“我演这个。”
燕铁衣好奇地问:“你还没告诉我这是卷什么东西呢,白老?”
摊开包卷,举在白飘云手上的赫然是一件五彩斑斓并缀着纱带的锦衣,只是这袭原本灿丽鲜艳的锦衣,此刻却沾满血渍,纱带亦了无飘然之概,乱七八糟的和锦衣黏缠成一团!
燕铁衣道:“可是从那个被我杀死的‘黑图腾教’教徒身上剥下来的?”
白飘云道:“正是,趁着那小子尸身尚软,我赶紧把这套不伦不类的衣裳剥脱下来,也好派上用场。”
燕铁衣笑道:“我记得白老说过,这乃是一件道具!”
白飘云道:“是道具,我就正要借着这套衣裳扮演这个死人,而且让樊大空产生一种在幽冥相会的感觉……”
屠长牧忍不住插嘴道:“但是,白老,你们之间的形貌相差得如此之远,又怎生扮得近似?”
得意地一笑,白飘云道:“这就要靠‘奇幻散’的妙用了;人在服下这种‘奇幻散’,不但神智朦胧,处在那等幽渺混沌的境界中,连眼睛看出去也是远近一片模糊,而且会有光怪陆离的景象发生,会一见各色诡异的光华旋闪转动,在意识虚脱的状态下,任何物体都被古怪的扭曲、变形,多少一点光线也将被反折映眩得千奇百怪,因此只要稍稍像那个样子,对方就会认定是他思想直觉中接近的对象,服用‘奇幻散’的人,脑筋感觉如果尚能似常人那等清楚灵光,有判断力,就啥名堂也玩不成啦。”
燕铁衣道:“看来,这种药物里含有不轻的麻醉分量,近似给人喝多了烈酒!”
白飘云正色:“堪堪相似却不尽相同,燕老弟,有些人喝了酒只会睡觉,任什么精神反应也没有,而‘奇幻散’仍能令人保留部分直觉,更进入虚幻神态之中,妙用更见高明。”
朝四周打量着看,燕铁衣道:“到时候我与长牧是否需要避开?”
白飘理云道:“不必,你二位只要朝黑影里坐,别出声就行了,在那种情形下,他不会注意到你们的。”
倚在石壁上沉沉而睡的樊大空,鼾声更响亮了,呼噜不息里,他好像还在做梦,面孔的表情不时变化,偶尔还喃喃呓语着什么。
屠长牧恨恨地道:“只看他这副德行,我就忍不住想拗断他的脖颈!”
燕铁衣安详地道:“别激动,白老的做法,要比拗断他的脖颈更有意义——须知死人对我们是毫无用处的!”
站起身来,白飘云活动着手脚,边笑道:“屠兄少安毋躁,只一会功夫,你就会知道留着这厮该有多妙,他既为‘修乐道’,我们大伙将跟着乐上一乐了!”
幽淡的火光在微弱地闪动着,火苗子显得明灭不定,发出那种青莹暗绿的光华,夹带着森森鬼气。
山洞曲折,青灯焰芒的光度映然之外,便是一片深浓的黑暗,诡异的,不可预知凶吉的黑暗。
洞里的空气似也在应合着这样的恐怖气氛,忽然间宛如变得寒瑟了,那是一种冥寂的,妖魅的,就像一双眼睛在虚幻中盯视着你,令人毛骨悚然。
有风在流泻,轻轻的风,风通过壁隙之间,还发出虚渺的啸号,似哭似咽。
于是,一抹纤长的白影幽灵般自黑暗中飘出,模糊的影子偏有一把浓郁的黑发,黑发在拂动,衬着那随风迎舞的白幡——招魂的白幡。
白影在低呼,声音悠长却透着无比的凄哀:“樊大空……樊大空……樊大空……”
倚壁而睡的樊大空骤而停止了鼾声,嘴唇翕合,身体开始不停地抖动,眼皮也在一下紧似一下的轻跳。
白影在樊大空身前浮走,一边低呼他的姓名,片刻之后,樊大空终于缓慢而吃力地睁开两眼,带着空茫又迷惘的神色凝视前方,逐渐的,又转向游动的白影。
招魂幡轻扬着,白影慢慢移动:“你该走了,樊大空,我是来接引你去幽冥之府的使者……”
樊大空好像在挣扎,在抗拒,他含混的声音里有着无可掩隐的恐怖:“不……不……我没有死,我不能死。”
白影的呼叫声更加尖锐了,尾音拉得又长又狠厉:“你死了……他们已经把你毒死了,樊大空,你再要不走,错过轮回转世的辰光,就会变作孤魂野鬼,永无超度之日。”
双手往虚空中抓舞,樊大空满脸骇怖之色,他瞪着眼,喉头响动着呜咽:“我死了,我……我真的死了么?”
凄颤的声音又在他耳边绕回:“看清楚,樊大空,这是黄泉道,是九幽路,直通地府冥界,亡魂冤鬼都要经过这一途,你的朋友也在前面等着你,走吧,樊大空,走吧……”
艰辛地站立起来,樊大空的模样似一个梦游者,他喃喃着道:“走吧……是的,走吧,迟早都要走,迟早都要走啊……”
白影摆动着招魂幡,幡下的符指引导着樊大空颤巍巍的打转,只是绕看那幽暗的火焰打转,然而樊大空的表情却仿佛十分劳累,像是跋涉了千里长途那样劳累!
一个锦衣斑斓的身影便突兀的阻挡在樊大空面前,那身影浑身是血,看上去猩赤褐红中一团模糊,青惨的火苗子似在他的四周闪映,那回眩的光芒,更加反衬出这身影的幽忽虚幻,狞恶里泛着这般湮远渺茫的悲哀。
樊大空双目突瞪着,喉咙里“刻”“刻”有声:“‘修玄道’四师兄……”
血污的身影腔调低哑又苍凉:“大空,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了,这里很冷,很暗,又很寂寞……”
樊大空绝望地喊着:“四师兄,我们真的已经死了?”
身影在摇晃,看上去像在飘浮:“你看看,你再好生感觉一下,大空,若我们还是人间世上的活人,会有这种浮游不定,飘荡轻忽的触觉么?我们业已是无实体的鬼魂了,就像一阵风,一片云,随处幻移……”
呜咽着,樊大空道:“可是……四师兄,我们死得多冤,又死得多不甘啊……”
血污的影子也在叹息,声调空洞:“不用悔恨什么,大空,这也是生命之神的安排,况且为了我们的灵魂得以安宁,圣主也会替我们报仇,举奉‘解灵大祭’……”
樊大空怨恨地道:“这只是事后的追补罢了,当时我就向‘鹰使’禀报,说只凭我们四个人恐怕不是燕铁衣他们的对手,要加派人力支持才行,然而‘鹰使’不但不接纳我的意见,反而责我没有信心,斗志差,过分高估了对方……”
咬着牙,他悲愤地道:“如今可好了,我们‘阿难八修’两死两伤,‘修忍道’五师兄,‘修奇道’六师兄也受了重伤,这么大的损失,全是‘鹰使’他们的差误与错失……”
血影沉沉地道:“死也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樊大空嘶哑地道:“话是这样说,但我越想越觉不值,那佟双青半路出家,投入我们‘黑图腾教’,只不过几年的功夫,居然已干到五大接引的首座‘血使’,连圣主也将他的不传绝技密宗支‘飞翼手’及‘大罗汉功’授予了他,这一遭更为了他死鬼老子的事,指令我们不惜一切牺牲做到‘解灵大祭’的目标,如今把我们兄弟也坑了个死,四师兄,真叫冤啊……”
影子动了动,低缓地道:“别嚷了,说不准佟首使他老爹的鬼魂就在前面,咱们碰得上亦未可定。”
樊大空摇头道:“‘解灵大祭’之前,谁也不情愿背着个包袱轮回转世,一个弄不好托生到仇家当了儿孙那才倒霉,佟老头儿也不过像我们一样,不知道在那条幽冥路上打飘吧。”
那血影在模糊的光晕里恍浮着,呢喃道:“只不知姓阴的现下如何?”
樊大空茫然道:“一得到‘青龙社’的人追来的消息,‘血使’他们连夜就押着姓阴的走了,连净身仪式也草草完结,这一刻,怕已过了‘石空堡’,出了长城喽……”
说到这里,他又环顾周遭,吶吶地道:“照说,四师兄,我们既已变做无影无实的鬼魂,应该想到哪里就飘到哪里,如今我倒打算着跟随‘血使’他们一路看看光景,说不定还能返回‘大王庙’一朝圣主。”
那血影苦涩地笑着道:“你这打算只怕要落空,我们现在是尚未着实的孤魂野鬼,且等着过轮回再转一世,如今走的是往地府中的黄泉道,哪里任由我们晃荡得的?再说,各方全有土地爷,而山有山神,门有门神,水有水神,火有火神,到处都在诸天神魔司管之列,无主无着的孤魂野鬼是没有法子闲逛得的,一个不巧,叫一把邪火或一记神雷炙着,就怕连一缕魂影也不见啰……”
樊大空沮丧地道:“四师兄说得也是,看情形,我们只有暂且磨蹭在这里了。”
影子沉重地道:“也不见得就会磨蹭在这里,不论前程是凶是吉,是好是歹,总得往前走。”
樊大空喃喃地道:“我一步跨能飘出去十几丈,真个晃晃悠悠的不着实,对了,口也不渴,腹中不饥,人变成魂,就是这等模样了,唉……”
血糊糊的身影道:“但盼我们的牺牲,能叫‘血使’如了心愿,否则,死也白死了。”
樊大空沙哑地道:“不会有什么差错的,这一刻,他们必已出了长城了,说不定就在这一两天便可抵达‘贺兰’脚的‘青林屯’,凑合一番之后,就进入‘格腾里沙漠’。”
血影冷淡地道:“‘青林屯’有什么好凑合的!”
樊大空的眼皮子在不住跳动,双颊也在微微抽搐,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也好像突然回忆起“人间世上”什么值得留意的美好事物:“四师兄,你怎的一变成了鬼,连阳世上的事情也忘了这许多?‘青林屯’里,我们不是设有一处‘乐升馆’么?那里有肉有酒,还有些又媚又俏的娘儿们侍候着,这全是给出入沙漠内外负有任务的教友弟兄们准备的,记得年把前我还在‘乐升馆’享受过几天,看来,我是再也没有相同的机会了……”
人影沉默了一下,才幽幽地道:“那也不见得就有多大遗憾。”
樊大空虚迷地道:“你是到了这步田地,才有这种感觉,四师兄,我从没有和你一同在‘乐升馆’逍遥过,但我也听过他们说,说你可爱那个调调。”
人影干咳两声,道:“那是他们瞎扯,我一向不沾荤腥。”
叹了口气,樊大空道:“事到如今,我们业已不是些活人了,四师兄何必还假装正经,摆架势?鬼还要什么脸面与尊严啊!”
那影子忽然双手掩面,以一种呜咽的腔调——模样似在发出某一种暗号——道:“人成了鬼,莫非就什么都不要了?什么也担待不起了?”
樊大空难过地道:“四师兄,你别伤心,我原是……”
不待他说完话,一条白影又冉冉出现,招魂的幡引又在飘拂:“走吧,樊大空,该走了……”
樊大空惶恐地叫:“等一等,等一等,我还有话和我四师兄说……”
白影逾前,声音急速尖锐:“冥府之门将闭,各路神魔俱出,樊大空,炼火即炽,霹雳待鸣,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走吧,快跟我走……”
血影适时隐于黑暗,真好像鬼魂在瞬息间消失踪迹,樊大空不见了他的“四师兄”,顿时怅然若失,形容懊丧,他抖索着,勉强挪出蹒跚又沉重的脚步跟着白幡移动,还是绕着那堆微弱的火光在打转,樊大空却觉得越走越深幽,越走越近地心了。
迎着朝阳晨露,屠长牧与白媚已把装具整理妥当,随时可以上马出发。
燕铁衣望着他们在工作,洞里,白飘云精神奕奕的大步走出。
白媚转过头来叫:“大当家,我们什么时候走哎?”
燕铁衣笑道:“随时。但你与令尊忙累了一宵,要不要多歇一瞥。”
呵呵笑着,白飘云道:“不累,不累,小把戏而已,我们爷俩驾轻就熟,玩起来松闲得很。”
燕铁衣道:“白老,果是妙法,佩服佩服!”
白飘云咧着嘴道:“老弟你谬誉了,这玩意实在登不得大雅之堂……”
燕铁衣道:“白老,其法是否高雅且不去说,但却效果立见,强似许多软硬手段,尤其白老与令嫒默契妥切,配合严密,在气氛的烘托与心理的拿捏上,倍见奥妙,否则,我们若想得到这些隐秘,不知还要多费多少功夫!”
白媚笑着走近:“我当时好怕你会笑我哟,大当家,只要你一笑,我就玩不下去啦。”
燕铁衣莞尔道:“老实说,看你扮得惟妙惟肖,有板有眼,浑身透着阴气,嗓调拉得那等凄怖法,我也几乎便疑置身何处?不但笑不出来,更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呢……”
白媚睁大了双眼道:“果然如此逼真?”
点点头,燕铁衣道:“一点不错,好极了;我只担心白老的‘四师兄’露出马却来,因为我们非仅不明白那‘四师兄’的个性行为,渊源出身,甚至连他到底是谁事先也不知道,偶有破绽,便会引起樊大空的疑思。”
白飘云道:“这一层燕老弟是过虑了,我说过,只要服下那‘奇幻散’,神智和意识便陷入虚茫迷离的状态中,似真似幻,眩惑莫辩;那樊大空一见我穿着的服饰是他‘四师兄’生前的行头,而他又确知他的‘四师兄’早就死了,本能上业已把我当作了他‘四师兄’的鬼魂,他的判断力已经低弱,心智又处于迷幻情形之下,再加上光度幽暗,对空间的错觉,他如何还会考想到其他细节?我反正顺着杆子往上爬,就大概离不了谱啦……”
燕铁衣道:“白老,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白飘云拱手道:“好说好说!”
朝洞里看了一眼,白媚插嘴问:“这小子该怎么处置?大当家!”
屠长牧走过来向燕铁衣比了个手势,掌往下斩。
燕铁衣平静地道:“我看,饶他一命吧?”
白飘云亦道:“对我们而言,这厮已毫无价值,甚至他那条性命亦然!”
淡淡一笑,屠长牧道:“全凭魁首断处。”
白媚道:“大当家,你倒是挺仁慈的,换了我,就一定不会放过。”
燕铁衣和悦地道:“冤有头,债有主,狼妞,我也注重牙眼相还的公道,也不会忘记仇寻的湔雪,只是,我不喜欢滥杀。”
白飘云严肃地道:“狼妞,燕老弟讲得对,以你的年龄,阅历,经验而言,世间有许多事,尚不是你可以体会且能悟解的!”
俏脸微红,白媚撅着小嘴道:“人家只不过是表达心里的念头而已嘛,又不是故意编排谁……”
燕铁衣笑道:“狼妞好美,生气的时候更美!”
白媚也笑了,哼声道:“不正经,你!”
在一边的屠长牧,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他终于谨审地开口道:“请问白老——那樊大空,在醒来之后,会不会记得这段‘魂游地府’的情节?”
白飘云道:“可能会依稀有点印象,但不会记得太清楚。”
顿了顿,他又笑道:“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醒无处寻,呵呵!”
屠长牧满意地道:“既然他不能肯定自己遇着什么,说了些什么,他就无从判断我们可能的行动,暂时对我们发生不了阻碍——”
燕铁衣道:“就算他知道他透露了些什么,难道他敢回去向同伙招认?”
于是,迎着朝阳,沐着晨露,他们纷纷上马,还有好长好险的一大段路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