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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苟得 盗亦有道

豹衣人显然并不带劲地道:“朱大哥,请。”

朱世雄的视线钉在执握财物的那四位仁兄手上,有条不紊地道:“因为不是现银,说起来数目上就有些笼统——我要那三具檀木雕花的小箱子,那条皮褡裢,还有,那只绣工不坏的锦锁囊也不差,我想一并笑纳了,老弟台,不多,只是这几样。”

呆了好一会,豹衣人才喃喃地道:“三具檀木雕花小箱,一条皮褡裢……一只锦锁囊……这,这岂不是……岂不是……”

猛地怪叫一声,他瞋目怒吼:“这岂不是全要了?娘的皮,吃人有这种吃法的?朱世雄,你连汤带面一口吞,干的湿的涓滴不留,闯道混世的朋友如果个个都和你一样,还有别人活命的余地么?你简直疯狂癫悖,不知自身为何物。”

大块头的豹衣人也脸红脖子粗地咆哮:“不要说姓朱的也只是个人,就算他是三头六臂,大罗金仙,我们今天也受不下这等屈辱,我操他的老亲娘,刨人的祖坟吧,也不过就是这种光景了!”

蛇目钩鼻的那位仁兄冷森的接口道:“我早就知道他是来意不善,绝不会这么容易便打发得了,现在可不是?姓朱的业已表明欲待啃肉吸血,里外一把抓了,像这类吃人不吐骨渣子的狂夫,除了和他硬拼一场之外,即使跪地相求,他也不会回转心肠!”

朱世雄不悦地道:“你们这个一句,那个一言,到底是在搞些什么名堂?价码是你们叫我开的,如今我一旦开了出来,你们却又起哄,这不是明摆着欠缺诚意么?”

为首的豹衣人一双眼珠瞪得宛似要掉下来,他气得一张脸盘全泛了紫:“你——朱世雄,你是个老江湖就是这么混的么?你他娘卖身价就是如此卖的?你要朝高处攀,我们就都该扒在你脚底下吃灰?个老鳖羔子,你想吃定我们?梦也休梦,我们恁情一文不要,全与你拼了!”

大块头的豹衣人跟着吼:“我们和他干,爷们今天非要称量称量他这个‘先进’到底有多重的斤两,见识一番黑吃黑的大佬凭什么有这个威风!”

退后一步,朱世雄沉下脸道:“话是你们说的,临到头来却不认账,反倒冲着我张牙舞爪,叫嚣谩骂,奶奶个熊,你们真当姓朱的含糊你们人多势众?”

为首的豹衣人厉声道:“老子们不含糊你!”

又搓着手,朱世雄道:“很好,大家既然把话略明了,也就不必再继续干耗下去,你们划道吧,水里火里,我朱世雄一概奉陪到底!”

蛇目钩鼻的豹衣人冷笑道:“这家破店风水不错,姓朱的,你就凑合着在此地挺尸吧!”

拉了个弓步式,朱世雄一派力敌万夫之概:“谁会挺尸,现市还言之过早,列位何妨一齐上来弄个结果给大家看看?”

闷不哼声地往斜刺里一凑,那一双眼锐利如鹰的豹衣人又猝然倒挫,一对“金环刀”暴削狠带,金芒击映中兜头罩落!

朱世雄尚来不及有第一个反应,矮壮结实的这一位已低窜向前,双环平出,又快又狠的截斩朱世雄的腿胫骨——和他的伙伴一样,两个人都存了心要在照面间便把这位棒老二的“先进”放倒。

蓦地怪叫着,那模样似是真被剐掉了肉,朱世雄魁梧的身子在刹那间古怪的横跃而起,只在四只金环刃落空飞擦的一瞬,打横的身子已风车般旋转,劲风如飙里,踹踢骨肉之声不绝,两名豹衣人手舞足蹈的拋空而起,在一片哗啦啦震响下,撞碎了几张木桌,加上好一堆碗碟杯盏!

不待其他的敌人们有任何动作,朱世雄七个筋斗成串翻跃,当前那大个子豹衣人连击不中,正在他第七次的滚动完竣时,那么巧妙又准确的把双脚踢上对方的下巴,于是,任那豹衣人像疯子似的冲来,双环飞舞,流电冷焰交相纵横,朱世雄大笑着腾挪跳弹,便在对方如风如雨般的攻袭中穿走闪回,身形快捷利落,柔滑轻巧畅快真如行云流水,在如此的火辣场面里,别有一种优美之概!

于是,那蛇目钩鼻的仁兄骤然长身,由上往下扑击,他双环互撞,声似龙吟,火花四溅,在声与光的眩震里,环刀分斜挥削,凌厉无比。

朱世雄闪挪的身形突兀的抢向“五豹子”老大的前面,这位朋友立时吐气开声,力贯两臂,双环交叉并叠,想要一家伙便横切了朱世雄,但是,朱世雄抢进的势子在不可思议的瞬息间变成斜侧,为首的豹衣人双环并切落空,便重重的互相击撞,由于用力过猛,左手环“仓郎”飞脱,他一声惊叫还未及出口,朱世雄的反抡一臂已打得他一头栽倒!

仅剩下来的豹衣人眼看着朱世雄迫缠他盟兄的身前,这样接近的距离他也无法冒险扑袭,而只是一调头的功夫,他那盟兄已躺下了——蛇目突然大瞪,面孔也不禁歪曲,这豹衣人是心惊胆裂又加上愤怒激昂,他尖叱着,环刃掠旋,不要命的攻向朱世雄。

“这才够劲道,老弟台!”朱世雄口里吆喝,滴溜溜地围着一张木桌打转,对方再三攻扑,隔着木桌硬是够不上位置,豹衣人是急怒交加,暴叱如雷,几转下来,憋不住砰地踢翻木桌——行了,朱世雄等的就是这一下,当那张可怜的木桌四分五裂,板折脚断的一刹那,朱世雄已猝而双手撑地,足前头后,强矢般飙射出去,豹衣人半声嚎号,身子已径倒穿门外,不知跌到哪里去了。

一个挺身站好,朱世雄也不知冲着谁双手抱拳,连道“献丑”,然后,他一转身,朝那四位呆若木鸡般的“五豹子”同党一伸手,霹雳般大喝:“拿来!”

四个人齐齐打了个哆嗦,更好似吃了同心丸一样,动作划一的急忙把手上的东西交给朱世雄,而四张人脸业已全惊得不像样了。

朱世雄恶狠狠地道:“听着,把地下这几头瘫豹子给抬走,回去告诉他们,姓朱的这次虽没要他们的命,却把账记上了,下一遭再要碰见,我要不活剥了他们那身兽皮,就算是这干邪龟孙生着的!”

那四位仁兄如何还敢回一句话?

赶紧手忙脚乱的背起地下躺着的伴当,有如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光景很狼狈,大不似先前出现时的威风了。

猛回过头来,朱世雄迎着的是燕铁衣含笑的目光——显然,其中颇有嘉许的味道;他挺一挺胸,走到燕铁衣面前,微微躬腰:“班门弄斧,倒叫大当家见笑了。”

燕铁衣笑道:“你果然有一身好功夫,朱兄,可要好生珍惜。”

弦外之意,发人深省,朱世雄有所警惕地道:“我明白,大当家。”

燕铁衣和悦地道:“这‘五豹子’也算有几手,但与你却难相比拟,你只以空手便可挫败他们,显见未尽全力,朱兄,我只看你放倒他们第一个人,就知道不必我插手多事,你乃是泰山笃定了。”

朱世雄咧着嘴道:“杀鸡还用得着牛刀?这几个上不了抬盘的东西,没得玷污大当家的手,只我一人,已经足足有他们消受有余了。”

望了望朱世雄手上的那些零碎,燕铁衣平静地道:“这些财物,朱兄,你有何打算?”

愣了一下,朱世雄道:“还给原主呀,莫非大当家另有卓见?”

深深点头,燕铁衣道:“很好,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于是,朱世雄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拉起早已苏醒过来,却缩在那里发呆的温夫人,将手上的一干对象通通塞入对方怀中,边高声道:“别再瞎猜疑了,官夫人,这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原璧归还,一个一点也不少,你可得小心藏妥,如果下一次又遇上这种事,恐怕不一定会有个老朱拔刀相助啦!”

御史夫人这边厢正在迷惘怔愣,尚未会过意来,温都老爷已经踉跄上前,长长为揖——几乎额头碰地,哽咽抖索地道:“壮士……多谢壮士见义勇为,救我全家于绝困,挽我老小于饥贫,壮士古道热肠,赤胆仁心,真是虬髯再世,公孙重生,壮士大恩,请受我一拜。”

挽起了温以敬,朱世雄笑呵呵地道:“不用客气啦,我可是承当不起,小事一件,我说官老爷,你就少礼吧。”

拭去头上的汗,又抹着眼角的泪,温以敬颤声道:“以天下之大,尽有枉顾王法,横行逞暴之徒,然亦不乏公正无邪,英雄豪士之辈,在朝廷律法所不及或虚弱之处,任侠仗义,制暴安民,藉使朝野之城市、四郊得以平靖安宁,壮士崇德修身,维护善良,任重道远,肩负奇巨,敬祈自勉自励!”

朱世雄眨着眼道:“你这样一夸,我倒觉得大大的不好意思了,官老爷,其实我他娘也不是块好货,论起来比那些家伙还要糟。”

温以敬忙道:“壮士莫谦,草莽之中,实多坦荡英豪,江湖浩浩,更乃卧虎藏龙,温以敬今日算是亲身体验了。”

略一犹豫,他又咬了咬牙,回头道:“夫人,你快拣出足值二万两银子的珠宝来,敬奉这位壮士,亦聊表我们感载之忱!”

正在不敢置信,惊喜交集的温夫人,双臂环着她那些家当尚未暖和过来,一听丈夫这么吩咐,不觉肉痛,她期期艾艾地道:“你是说……老爷,二万两啊?”

温以敬大声道:“不错,足值二万两银子的珠宝,你快点给我挑拣出来!”

又朝傻在一边的女儿瞪了瞪眼,他接着道:“小英,去帮你娘挑拣,不许给我闹笑话!”

温小姐低声答应,刚往前移,朱世雄已伸手拦阻,笑着道:“盛情心领,官老爷,钱你留着吧,往后日子长,你们的开销大着呢,我起来一身,躺下一根,孤家寡人也不需要这多银子。”

温以敬恳切地道:“万望笑纳,壮士,这只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

朱世雄正色道:“绝对不可,我帮你们一把,为的不是要收受你们的酬谢,否则岂不是完全失去意义了?人在世上,总该多少做点益人之事,求个心安理得,我若拿了你的钱,还能称得上是个正经角儿么?”

温以敬为难地道:“这……壮士,这却叫我好生歉疚。”

朱世雄态度安详,但十分坚决地道:“银钱我决不能收,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然算不上君子,也不至下流到和那些表里不一,挂羊头卖狗肉的烂污玩意相提并论;我帮你是因为尚不能证实你必属贪官污吏之流,更且他们做得太绝太过分,大大地违背了这一行中的传统,路不平,有人踩。”

温以敬拗不过对方,只好一派无奈地道:“壮士既然如此说,我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壮士高风亮节,却益发令人钦佩!”

朱世雄笑道:“官老爷谬奖太甚,也罢,权当你们占住那两间上房的回敬吧!”

温以敬一迭声地道着罪过,又叫来他老婆与闺女,再三向朱世雄叩恩致谢,折腾了好一阵子,方才相搀相扶的回房而去,这一段辰光,两口子的神态间竟似龙钟了不少!

不理温家的一干保镖跟随着收拾着残局,朱世雄把刚从柜台后钻出来,犹有余悸的店家叫到面前,交代泡壶浓茶端来——他知道,今晚上是休想合眼了。

燕铁衣伸了个懒腰,道:“不睡了么?”

坐下,朱世雄道:“大当家睡得着?”

燕铁衣道:“我要是想睡,随时随地都可以小息养神,只是今晚却不想睡了。”

朱世雄道:“我已叫店家泡茶,正好陪着大当家聊聊。”

望着他,燕铁衣道:“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立时上身微倾,双目端注,朱世雄的模样十分慎重:“尚请大当家见示。”

燕铁衣缓缓地道:“那二万两银子,你为何不要?”

朱世雄愕然道:“难道说——大当家,我应该么?”

燕铁衣静静地道:“你身上背着四万两银子的纰漏,你曾否想过,一旦有了这二万银数,便可减少你一半的负担?也给我少掉一半的麻烦!”

舐舐嘴唇,朱世雄苦涩地道:“我想到过……可是,大当家,我不能接受在这种情况下所给的钱,我们闯江湖,混绿林,别的不谈,至少还讲道义两个字,至少还需分是非,辩善恶,该为与不该为之间仍得有个依据……大当家,我宁肯去做牛做马,豁命去抢那些不义之财,帮人家却要人家的酬谢,我实在拉不下这张脸来。”

燕铁衣目光炯然地道:“你真这样想?”

朱世雄极为不安,心头忐忑地道:“大当家包涵……我,我的确是这样想。”

绽开了一抹金童似的笑容,燕铁衣把声音放低,好沉厚好沉厚地道:“你是对的,朱兄,你正是我所希望的样子;立身两道,寄命草泽,求的亦无非是个公理,讲的原也就是道义二字,所谓骨格节操,同道不同,亦便区分在此了!”

朱世雄转忧为喜,却仍抚着胸口道:“幸得大当家谅解,我还以为我做错了。”

燕铁衣平缓地道:“我只是试探你,看看你是否表面功夫,心口如一,两万银子是个极大的诱惑,但是银子好拿,品格便不值了,朱兄,择善固执,朝该为的去为,莫苟且,勿动摇,不受外来的影响,这才是正名江湖的不二法则!”

朱世雄感受深刻地道:“道上打滚了许多年,也不曾有人给我点明这些道理,承蒙大当家不弃。我朱世雄受教了。”

这时,店掌柜把泡好的新茶连同茶壶恭恭谨谨地捧了上来,他对朱世雄神态之敬畏,举止之崇钦,就差没当座菩萨像供香膜拜起来,连往后退都是躬腰拱肩。

燕铁衣微哂道:“你看,侠行义为,总是受人尊敬礼遇的,即便一个荒村陋店的东主,也知道该对扶危锄恶之士保持其钦仰之概。”

朱世雄站起来先为燕铁衣斟茶,边有些腼腆地道:“大当家,你可别调侃我,就干了这么一丁点事,算得上什么呢?比起你的所行所为来,我就好像……好像……呃,对了,腐木荧光,与当天皓月,简直相差不能以道里计了。”

左手轻抚杯沿以表谢意,燕铁衣用右手端杯。

浅啜一口,安闲地道:“不然,我们各有立场,背景与出身也有所不同,有的事我或者做起来顺理成章,在你而言便难能可贵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下去:“譬喻方才的事,你本人就是‘老横’出身,响当当的大行家,目前正遭受钱财上的烦恼,又是在救人之后获到回报之酬,虽则照道理,依规矩讲是不该拿这笔钱的,但在实际的需要状况下,有几个人守得住,把得牢?而你却坚持到底,不为所动,这就相当难能可贵,如果一样的情形换成是我,我虽和你做法无异,由于种种客观的条件不同,也就没这么稀罕了。”

朱世雄笑得不大好意思:“我也想到过,正如大当家所言——银子好拿,意义就欠缺了,品格更不值啦,咱们既要帮人,可不作兴这么个帮法。”

燕铁衣颔首道:“说得是,我们要拿该拿的,取之无愧的,这才心中安畅,神明无疚;天一亮,‘金家店’就会有一笔银子在等着我们,那才叫妥当。”

朱世雄道:“大当家,借了可要还的哪。”

喝了口茶,燕铁衣道:“谁说不还!”

双眉轻扬,他又接着道:“当然由我设法来还,你不必操心。”

朱世雄忧虑地道:“大当家用什么法子来还呢?你的情形我知道,‘青龙社’底子厚,进账自是不错,但那是公家的钱啊,大当家可不能拿来填补我闯下的纰漏。”

燕铁衣正色道:“我怎会随意调支组合的公款?若是我有这样的打算,也犯不着费如许周章了,只要我一声交代,组合的银子还少得了一分?我就是不愿开这个例,方才另外合计着其他的办法。”

叹了口气,朱世雄道:“大当家,我担心将来你为我‘作蜡’啊……”

笑了笑,燕铁衣道:“你宽怀吧,我自信有法子偿还这笔钱,而且法子还多得很呢。”

朱世雄愁眉苦脸地道:“恐怕我笃定是要牵连大当家了,四万两银子不是小数,而银子是白的,人的眼珠是黑的,大当家再有妙计,钱还是得点出来。”

两肘顶靠桌面,身子往前凑近,燕铁衣低笑道:“朱兄,你不必犯愁,其中奥妙,就不是你这独脚飘晃的强梁所能深切体会的了;我向人借了这四万两银,点实数归还债主当然最好,否则,另有好些种变通的法子,乃是对方同样欢迎的,包管十足顶抵,更叫借钱的主儿眉开眼笑,道谢不迭!”

朱世雄不解地道:“大当家,竟有这样的事?”

燕铁衣道:“让我说给你听,假如到时候我凑不出数目来还给人家,却又不能失信,我便会答应债主一个对等条件,比方说,替他解决某一桩困难,调停某一样纠纷,甚至在地方上做某些事为他增加声望等等,此外,我也可以把‘青龙社’独家经营的买卖或路线在一定的时间里划出来给他,叫他好好赚上一笔——当然,我必须具备此等潜力,才能运用这些法子,而且要有言在先,却不是人人都可以炮制不误的!”

朱世雄睁大了双眼道:“只是解决点麻烦和争纷,就值得上四万两银子?”

燕铁衣淡淡地道:“老实说,朱兄,这还是较啰嗦的,你相不相信,我只要点头收个干儿子,或是表明一句哪家生意有我的一份,就会超出四万两银子的代价!”

大大地惊愕了,朱世雄张口结舌地道:“居然……有这样的事?大当家,这岂不比我们干无本生意还要收得丰,捞得足?简直不可思议。”

燕铁衣道:“不稀奇,因为我有点名气,具备些许声望,还略微保持实力,本身的功架也还过得去,是而就免不了有人要借重依附以及利用,说穿了,是虚荣心作祟,有的打算赖我做护身盾符,藉之自保或骄人——这都是有钱有身家的主儿所好的一套,不过,我也要多少罩得住才行,所以我先前说过,这几下子把戏,不是人人皆可如法炮制的!”

朱世雄有着豁然贯通的表情:“娘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江湖之杂,更是五花八门,我一向只知道劫不义之财,散八方贫苦,千金散尽还复来,在黑道打滚多年,却不明白名势的用途竟有这么个玄妙法,大当家,幸承指点了!”

燕铁衣一笑道:“人间世,江湖海,勾心斗角,争强逞能,玩的就是这些,比的也是这些,其繁杂微妙,往往只凭意会,难以言传,是而运用之窍,在乎一心,朱兄,财势声名,却并非全靠暴力能得!”

朱世雄感慨地道:“但是,要兜得转,耍得开,光懂运用还是不够,主要尚需具有最起码的条件,大当家你什么全齐了,若叫我照葫芦画弧,跟着你来,不砸锅才算有鬼!”

摇摇头,他又若有所悟地道:“一个人在到达某种地位之前,中间的过程中必然历尽艰辛,饱受折磨,他要一步步地走,一级级地爬,直到攀附至目的地,有了配合身份的影响力,却也因而奠定了他能发挥这影响力的潜势——大当家,人要呼风唤雨,亦不简单,乃是经过多少奋斗努力才修成的道行啊。”

喝干了杯里的茶,燕铁衣搓揉着双颊:“有了此等道行,日子亦不见得就过得愉快,人活着,还是单纯点好,我这是说的真心话——呃,天快亮了吧?”

望着门外的光度,朱世雄道:“快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站起来丢了一角碎银在桌上,燕铁衣松活着四肢:“现在就走,免得我们的都老爷见上面后又黏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