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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求曲直 剑虹挫敌

拖着一条伤腿,痛得龇牙咧嘴的“飞鹞子”彭彤也不甘平白挨剐,他呻吟着附和:“我们老大说得是……章老爷子,可不能叫人把我们看扁了,任杀任剐,这口气可是输不得。”

“白财官”赵发魁也横了心:“老爷子,在‘拗子口’,我们好歹都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再怎么说,打破头亦只好使扇子搧,眼前的事,只有豁开来干,我们有恁多硬把子在这里,再加上好几百乡亲助阵,我就不信会输到哪里去!”

“搏虎神叉”廖刚咬着牙发话:“好虎架不住一群狼,这两个混账东西纵然是三头六臂吧,我们群起而攻,也包管将他们摆平一双。”

燕铁衣微微笑了,道:“各位一唱一和,倒是有趣得紧,只是我不耐烦多听,姓章的,你待要‘文场’交人,还是‘武场’交人?”

章宝亭猛一跺脚,厉烈地吼叫:“大胆狂夫,我们与你拼了。”

燕铁衣更不迟疑,暴叱道:“救人!”

只这两个字出口的过程,他已闪电般腾入人群之中,身形回旋起落间,二三十条粗瘦不等的汉子已拋空而起,连哭带叫地滚跌四周!

熊道元更如一头出柙猛虎,横冲直撞,掌劈腿飞,打得一干挡路的人众东歪西倒,撞挤翻仆,乱成了一团!

冷叱起处,那唇蓄短髭,神态精悍的“小金刀”胡长顺,倏忽截向燕铁衣,他脚步微滑,双肩暴沉,一柄隐在长袍之内的莲刃金刀已在光芒猝闪下削斩燕铁衣!猛吸气,燕铁衣已挪出半尺,胡长顺双手握刀,健步如飞,紧接着又是十三刀狠挥疾砍,势锐力浑,不同寻常!

燕铁衣不躲了,“太阿剑”刷过一抹弧电反削,抢在对方十三刀之前如虹流射,但见剑气森森,盈目夺神,胡长顺顿觉无以招架,他金刀反扬,腾掠倒退——

那一抹晶莹的刃芒尚在凝形,更快的,另一道冷电突自虚无中展现,而寒光突起又敛,胡长顺已闷哼着拋刀扑跌——右腕血喷如雨!

“大金刀”耿清凌空暴落,口里愤怒地吼叫着道:“好杀才!”

一张团字脸已由原来的淡黄色涨成了赤红,他人尚未到,沉厚的“金背砍山刀”已在闪晃纵横的光影中罩住了燕铁衣!

“太阿剑”便在这时化作一团芒刺参差的巨大光球,在尖锐的锋刃破空声里朝四面八方飞激流射,陡然间,宛似群星迸泄,银瀑溅洒,密集强劲得不容一发!

耿清的“金背砍山刀”立时被连续的磕弹震荡,准头全失不说,几几连手柄也把持不稳了。

没有人看见“照日短剑”是什么时候从哪个角度插进耿清大腿内的,待大家发现情形有异的辰光,耿清业已一屁股坐了下来!

脸孔铁青,挫牙欲碎的“云里苍龙”章宝亭,猛往前抢,他大概未携兵刃,高大的身躯斜起处,外罩的一袭狼皮袍子已“呼”声抖直,竟同一块铁板般坚实地扫下!

燕铁衣“嗤”地笑出了声,“太阿剑”暴映出波波如浪的光影,迎向章宝亭的狼皮袍子,章宝亭悬处翻腾,再次横着挥袍猛卷!

流闪的剑芒倏然幻成千百条曳光飞射章宝亭,而却在那条条莹灿隼利的光矢流电隐灭前,又蓦地弹出一蓬星点,章宝亭的狼皮袍子尚不及收回,已刹那间变成了千疮百孔,斑斑絮絮的袍面毛丝,随风飞散。

骇然惊叫,章宝亭弃袍急退,顿又觉得颔下一凉,半把青髯,也一同飞削落地!

斜刺里,一条人影鹰隼般横掠过来,蓝汪汪的剑锋抖眩成雨散雪飞,截击燕铁衣的“太阿剑”——那人艺业不凡,出手尤快,但却剑剑空失,没有碰上燕铁衣的“太阿剑”一下!

不错,那是“铁中玉”孟季平。

敢情他也是使剑的角儿。

对于用剑的敌人,每次遭遇都会使燕铁衣兴起一种遗憾的感觉——这种感觉,包括了惋惜无奈,以及一丝儿揶揄;剑是随心的兵刃,是非好恶,便全要看这使剑的主人了,而孟季平,到底会是一颗什么样的心呢?

现在,燕铁衣又有了这种遗憾的感觉。

他注视着对方手上那柄剑,锋刃较寻常的剑身来得较宽较长,通体透蓝泛亮,吞口处镶嵌着正反各一块菱形的青玉,护手两角上弯,雪纹雕镂——是一把上好的,适于削肉溅血的利器!

孟季平神态悲愤表情激动,他紧握长剑,朝着燕铁衣厉吼:“你这蟊贼枭盗之属,今天我便拼了一死,也不会叫你们得逞!”

燕铁衣目光飘了过去——熊道元冲刺扑打,已把那些只会虚张声势,盲从附会的山民愚众捣得翻跌滚爬,狼奔猪突,惊恐惶惧的呼号吶喊声乱成一片,熊道元经过之处,宛以虎入羊群,所向披靡,如今,他正在追逐着那十几个壮汉擎抬的门板,门板被那些人抬着奔,躲熊道元吼喝着追赶,而大群的人众却在挤迫推拥,形成一个个流荡的、纷混的人旋!

又望向对面这位情绪不稳,气恨膺胸的“铁中玉”,燕铁衣语声十分平静地道:“孟季平,你该比那一干头脑简单,蛮横愚鲁的山野悍民理智些才是,至少,邓长是你的朋友,你应比他们更了解邓长的为人及操守,无论在情理上,在情分上,你都有替邓长明辩真相,查清事实的义务,怎可不问是非,滥与他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

孟季平切齿如磨,怨恨至极地叫:“我瞎了眼,迷了心,才交到姓邓的这种‘朋友’,他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天良丧尽,无心无肝,他不但害死了我的表妹,更害了我三姑,害了我,他这种兽性之后的余恨,将使我终生负愧,不得安宁,我不能生啖其肉,还和他有什么情分可言?”

摇摇头,燕铁衣道:“现在就硬把这个罪名朝他身上扣,是有欠公允的,孟季平,你怎能对他怀有成见,和那些顜顸糊涂,自以为是的混账一样皂白不分?”

孟季平大叫着:“罪证确凿,如山不移,他还算被冤了么?”

燕铁衣冷冷地道:“不敢说被冤,至少也不能因此便给他套死扣定,孟季平,其中起疑之处甚多,你该在道义上不失你的立场才对,可惜的是,你竟也附会他们的论调,在未能给邓长申辩查证的机会便剥夺他表明清白的权利,这不止是不公平,更已到了迫人入罪的恶毒地步,一个曾是多年朋友的人会这样做,未免令人齿冷!”

孟季平双目中闪动着淋漓血光,他吃人似的瞪着燕铁衣,凶狠地咆哮:“你只是个为了出风头而故意逞强争胜的狂徒,是个无聊无行的好管闲事者,你凭什么在这里信口雌黄,替邓长狡言掩护脱罪?你懂得什么情理情分?呸,我看你定然别有图谋,心怀叵测!”

笑笑,燕铁衣道:“我倒想不出在你们这贵宝地,或是在你孟季平身上,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东西?”

孟季平正要说话,那边,一声狮子吼,熊道元已抓牢了捆人的门板,他奋力抢夺,猛扯暴翻,原来擎抬门板的那十几个精壮汉子立时惊号哇叫,纷纷自门板上倒飞过来,个个摔了个狗吃屎!厉叱着,孟季平身形倏跃,斜掠急扑——但“太阿剑”的冷电寒光却猝然闪眩成一面耀目夺魄的刃之网,暴映立敛下,又将这位“铁中玉”生生逼回!后面,“云里苍龙”章宝亭奋起迎堵,燕铁衣好似脑勺子上生有眼睛,他微微倒移剑尖弹出一蓬星芒洒飞,而星芒才现,剑刃已快若石火般再次削掉了章宝亭一绺青髯!

惊窒地闷嚎着,章宝亭踉跄倒退,一边急不迭地检视着自己的下颌。

燕铁衣头也不回的冷笑道:“老头子,下一次你要再想捡便宜,你失落的就不会只是髯须,恐怕还得带上你半个下巴壳!”

这时,熊道元舞弄着门板,连挥带扫地冲开一条路子,威风十足地奔来燕铁衣的身边!

孟季平几乎气炸了心肺,他歪扯着一张白脸,嘶哑地狂吼:“我不会放过你们这两个狂徒,我发誓,我必将要你们偿付干预此事的代价,即便因此赔上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怜惜又痛心地端详着门板上早已人事不省的邓长,然后,燕铁衣才缓缓回过头来,他神色肃杀地道:“如果邓长是受了冤枉,孟季平,你就会一语成谶!”

孟季平手中长剑一展,激励地尖叫:“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旁边,“白财官”赵发魁急忙一把抱住了孟季平,这位当地的“皮货头子”早已被燕铁衣那神乎其技的凌厉剑术吓破了胆,从头到尾,他也就一直在装腔作势,可就不敢真上硬干,但他勇气不够,心眼倒活,他十分明白,目前的情势,是不能再逞强撑持下去了,人家的功力火候,绝不是他们这几块料所可抗衡的,他紧拖着孟季平,急促地叫道:“兄弟兄弟,你忍着点,且先忍着点,小不忍则乱大谋,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听二哥我说,这一阵便叫他们占便宜,好歹我们总有法子找回面子来,如今平白无故的受挫辱才叫不值,兄弟,别毛躁,你还怕这两个人能飞上天去?”

只剩半把胡子的章宝亭,也强行按捺着满心的怨恨,一肚皮怨气,哑着嗓门道:“我们就暂且叫他横上这一歇,他狂得过今天,我就不信也能狠得过明朝,忍着这口气,我倒要看看这两块来路不正的邪货还能霸道到什么地步!”

对于这种场面上的“过门”,燕铁衣早就腻味得厌烦了,他鄙夷地道:“你们放心,此事若未得澄清,弄个水落石出,你们叫我走我也不会走,在我求得真相以前,你们有什么手段,不妨尽可施展,只要你们经得起皮肉的痛苦!”

他扭头望了望客栈的招牌,又闲闲地道:“我们就住在这家客栈里:‘招安’。”

说着,他连眼皮也不撩一下,大步行向客栈门,随在后面,熊道元扛着门板,昂然跟上。

人群慢慢地散了,垂头丧气地散了,再也没有先前的那种疯狂气焰,骄满情态,与野性的呼号了,他们窝窝囊囊,头破血流地散了去,有的腰僵腿直,有的步履踉跄,有的还得被人搀扶着……

那几个为首的人物,更是灰头土脸,几几连腿都挪不动了!

“招安”客栈里接了这么两位“人王”,加上这么一位众矢之的棘手客人,那种惶恐不安的味道可是难过透顶,但他们岂敢不接,又岂敢不尽心奉侍?

熊道元连骂带吼地要了两间二楼上房,先把邓长解了绑,将那扇门板由窗口掷向了大街,然后又急毛蹿火的要汤要水要炉盆,搅得客栈上下,连掌柜带伙计,全都赶命似的忙个不停,你来我往,到处张罗,走马灯般连口大气都来不及喘!

不久之后,燕铁衣招来了客栈的掌柜,他就坐在房间的床沿上,面含微笑地向这位胖墩墩的大掌柜提出了要求:“掌柜的,我想烦你去请一位郎中,要此地最好的郎中,银子我们不会少给,但是,他却必须尽心尽力地替这位伤者调理医治。”

胖掌柜站在房门口,一张圆脸上泛着青白,他搓着双手,吶吶地道:“呃,这位爷……不是我不肯效命,实在是……呃……你方才抗出来的娄子,叫我们做生意的人不敢沾惹,这等于帮着你扯那些位‘坐地’大爷的腿,你不含糊他们,可是,我们却得在此地混下去……”

点点头,燕铁衣道:“掌柜的,如果你这样做了他们会对你不利,可是?”

胖掌柜赶忙苦着脸道:“你老体谅——那些位大爷,全是地面上有头有脸的‘霸’字号人物,任凭哪一个发了威,我这爿小店也承受不起,只要他们歪鼻子瞪瞪眼,我这小本生意,也就别打算再做啦?”

燕铁衣同情地道:“他们会砸你的店,赶你出‘拗子口’,呣?”

店掌柜以一种委屈的神情道:“可不是,一个弄毛了那些人,说不准还会叫他们狠揍一顿哩。”

燕铁衣忽然和悦地笑了:“不过,掌柜的,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干什么营生的?”

呆了呆,店掌柜惴惴地道:“二位不是武林中的豪杰,江湖上的好汉……”

跷起二郎腿,燕铁衣闲闲地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可以告诉你另外的一半——我们专门在刀头舐血,在杀伐中求生,也就是说,我们是靠暴力,靠搏命斗狠度日的,宰宰人只是家常便饭,小小的把戏,如果有那不识相的什么角儿胆敢违抗我们的谕令,我们的手段十分简明,我们不砸那人的店,不赶走那人,也不揍他,我们只是干干脆脆的一刀杀却。”

说着,他用力在脖子上一比,又笑眯眯地道:“掌柜的,利刃砍头的情景你见过么?但见刀锋如雪,寒光一闪,刀口子重重砍进人的后颈环椎骨中间,‘哺’一声,血冒得像泉喷,一颗脑袋就骨碌碌滚出了好远,有时候,颈腕子的血都冒光了,那颗人头还会龇牙咧嘴的觉得痛呢。”

突然干呕了一声,店掌柜的胖脸透着青灰,浑身的肥肉也在哆嗦,他像害了病似的觉得一阵冷、一阵热,嗓门也开始了抖索:“爷……你……你是说……你是说……”

燕铁衣慢条斯理地道:“我是说,我们总喜欢用这种爽快的方法来惩处那些不肯与我们合作的人,你大概已注意到我的那个同伴了吧?他对砍人头颅最是有瘾,我也不知说过他多少遍了,可就是毛病不改,老爱找借口玩这种游戏,嗳,在这‘拗子口’,又难保哪个倒霉的要挨刀啦。”

眼睛里流露着惋惜不忍的神色,但燕铁衣却是有意无意端详着店掌柜那白嫩的脖颈,似乎在估量那一刀从何处下去比较适宜。

心腔子阵阵收缩,全身透冷,虚汗涔涔,店掌柜痛苦地喘息着,他扯咧着嘴巴道:“这位爷……我想……我可能替你们找到一位郎中。”

燕铁衣愉快地道:“是么?那真太好了,希望还是此地医术最精到的郎中!”

用力点头,店掌柜拭着汗道:“保不会差,爷,只是你那位贵友……”

“哦”了一声,燕铁衣道:“你放心,掌柜的,对于帮助我们的好人,譬喻你,他是十分友善的!”

想挤出一抹笑容,却是任怎么也挤不出来,店掌柜局促不安地道:“我这就去设法,但这位爷还请你口风紧着点,我一家老小,全靠这爿店糊口啊!”

燕铁衣道:“当然——我只有一个要求,掌柜的,你所请来的那位郎中,最好老老实实的尽他本分,否则,他的脖子也怕挨不起一刀呢。”

店掌柜忙道:“你老宽怀,错不了。”

笑笑,燕铁衣道:“很好,掌柜的,你快去快回,我也不耽搁你了。”

在店掌柜脚步不稳地离开之后,燕铁衣随即进入隔壁的房间,守护床边的熊道元迎了上来,急急问道:“成了没有?魁首。”

燕铁衣颔首道:“约摸不会有问题了,掌柜的还想活下去。”

嘿嘿一笑,熊道元道:“不错,谁不想活下去呢?好死也不如赖活着,何况,他胖墩墩的似乎还活得不错。”

燕铁衣望着床上仍未苏醒的邓长,低问道:“他情况怎么样?”

熊道元恨恨地道:“伤得不轻,大多是钝器打出来的,多处淤血浮肿,恐怕还波及内腑,尤其一张脸盘,被打得差点不像是邓长了,连牙齿也生生打掉了六七颗,嘴巴裂了好大口子,这些王八蛋也真叫歹毒!”

燕铁衣阴沉地道:“他们是想活活打死他。”

熊道元庆幸地道:“魁首,幸亏我们恰巧到了这里,否则,老邓这条命就不是他的了!”

哼了哼,燕铁衣道:“更幸亏的是没依着你的意思不闻不问,若照你的说法,邓长也一样没命了!”

讪讪的,熊道元红着脸道:“魁首,你可别生气,谁能想得到门板上的那人竟会是他?我连做梦也梦不到老邓居然有一天会叫人摆布到这步田地!”

燕铁衣冷冷地道:“人一生的际遇变幻,谁也难说,不但邓长,你我亦是一样。”

吞了口唾沬,熊道元赔着笑:“魁首,总算老邓这小子福大命大,跟了魁首这么一位好主子,处处都能照应他,周全他,要不然哪,任凭他八字生得再巧,若非魁首伸手一拦,他也逃不过那一顿无情的棍棒去。”

燕铁衣犹有余恨地道:“这是个山坳恶野的所在,偏又有这么一群愚昧无知、固执不化的土豪劣绅之流在这里掌握操纵,兴风作浪,摆弄着一干盲目的人众鼓噪起哄,动私刑,循酷例,搞着原始兽性的粗暴把戏,却尚自以为是,说不出的清明公正,简直可恶可恨,荒谬昏瞶之至!”

熊道元道:“魁首说得是,这个鸟地方真正无法无天,乱七八糟,尤其章宝亭那一伙子混账东西,关着门起道号,自己加封自己,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偏偏一个个还有那么副假面具挂着硬充清高。”

走至床前,燕铁衣注视着昏睡不醒的邓长——这阵子,已比他在板上的时候稍稍好看了一点,熊道元已替他全身上下的清洁过,一些血污秽垢经已除去,但是浮肿淤血的所在依然,那一块块青紫,一条条伤痕,倒显得更为清晰明确了;肌肤的绽裂,皮肉的翻卷,伤口的血糊黏黏,再衬上那一张凸凹不平,乌赤紫瘀的面孔,看了委实令人心酸。

熊道元在一边喃喃地咕哝:“看他们把老邓糟蹋成什么样子?这些心狠手辣的九等窑子货。”

低喟着,燕铁衣道:“人被硬生生打成这样,其痛苦尤胜刀剑相加,邓长受罪了。”

熊道元干咳一声,小心地问:“魁首——呃,依你老的看法,这档子事,我是说他们愣指老邓犯了奸杀罪行的事,真会是老邓干的么?”

燕铁衣静静地道:“现在还不能断定,要等邓长醒过来之后,我详问过他才可多少显点端倪。”

顿了顿,他又沉重地道:“我想邓长不会这么糊涂,也但愿他不会这么糊涂,据我平时对他的了解,他不像是干得出这种事的人,一个人的素行,极难做突兀的改变,好的方面是这样,坏的方面也是这样。”

熊道元轻声道:“魁首,假如——我只是说假如,这事是邓长干的,魁首会怎么处置——?”

燕铁衣神色严凛,缓缓地道:“如果真是邓长干的,他就准备承受那剖腹剜心之刑——‘青龙社’有规律在,对那犯奸杀重罪的人有明白的处置,上下一例,谁违反了谁都免不掉,只是,不论我们的了断方式为何,这是我们‘青龙社’自家的事,外面的人决不能插手代行!”

熊道元忙道:“魁首,我只是随便问一问,我可以用性命担保,这事不会是老邓干的,平时他连较热闹的地方都不去,举凡花街柳巷之属更是绝少涉入,有年轻点的女人朝他多说几句话他都会脸红耳赤,手足全没了个置放处,像他这种木讷腼腆的性子,会奸杀人家的黄花闺女,岂不是匪夷所思,荒天下之大唐?”

燕铁衣沉吟着道:“我也是这么想,邓长素来生活检点,自律甚严,更无女色上的嗜好,他担任刑堂司事首领之职多年,亦一向厥尽本分,表现至佳,这样的一个人,按说是不会出毛病。”

熊道元强调着道:“我就不相信多少年来他是故意装给我们看的——只为了今天来这里奸杀一个女人!”

燕铁衣平和地道:“本性所在,是装扮不来的,或者可以短时间掩饰,却难以长久不露。”

熊道元肯定地道:“这事绝不是老邓干的!”

燕铁衣比较慎重地道:“等他苏醒之后,我会问个明白。”

搓搓手,熊道元道:“魁首,我们就一直住在这家客栈里处理这桩公案?”

燕铁衣道:“这不是个很方便合宜的所在么?彼此都隔得近。”

熊道元谨慎地道:“就是隔得太近了,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又当五方混杂之处,人来人往,情势难以控制,魁首,提防他们动歪点子算计我们。”

微微一笑,燕铁衣道:“他们是一定不肯善罢甘休,也一定会找我们麻烦,挑衅启端之举在所难免,流血残命之争亦非意外,道元,等着瞧吧,热闹场子在后面,江湖上凡属了过节、申曲直的事,有哪几样是文绉绉的?”

忽然笑了,熊道元道:“不过就凭那几块草包废料,倒也不值得我们慎将其事,只要他们敢来,光拿扫把朝外扫便行了!”

燕铁衣却摇头道:“你错了,道元,慎勿轻敌,只要他们敢来,他们就会多少有了点倚靠,有了点仗倚,否则,他们岂会愚蠢到再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