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微微抽搐了几下,燕铁衣表情阴晦地道:“因为我顶撞了你?梅先生,这不是倔强,也不叫大胆,只是因为我理直气壮,于心无愧!”
梅逸竹平静地道:“那么,我就问心有愧?”
燕铁衣生硬地道:“你自己应该更明白,梅先生。”
略显空茫意味地一笑,梅逸竹道:“真是后生可畏了,燕老弟,白泰山的师父‘玄火叟’俞陵,当年脾气最是暴躁,可是连他也不敢冲着我说狠话;像以前名重一时的‘黑蝎子’刘半奇,‘蛇岭双绝’李光武、李光文,‘神腿’孙义等人,任何时见了我也是规规矩矩,恭谨有加……,年代不同了,想不到在几十寒暑以后的今天,居然冒出你这样一个半大娃子来对我谈道理,说良心……”
在梅逸竹口中提起的这些个人,全是当年武林道上盛名显赫的奇才,或是江湖正邪两途中独霸一方的大豪,而这些人在他说起来,竟也是那样的平淡寻常,似乎只是在和一个老朋友叙述儿辈们的日常素行一样,语气安详又柔和,更带着一股自叹老大的意味。
当然,燕铁衣不会不知道梅逸竹所说的,这些比他出道至少早了三四十年的前辈,他也暗里戒惕于梅逸竹自夸身价的暗示,但他却并不含糊,从来,他就是如此——宁肯流血,也不能屈忘!
燕铁衣也有他的打算——尽管梅逸竹的神态、语气、举止,甚至在现身之际这一手功夫的卖弄上,茬茬在表示出他的辈分,艺业已是到达登极之境,然而,燕铁衣好歹总要掂掂对方的分量,探一探真假,如果说,光凭这些表面上的征状就能吓退了他,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人外有人也好,天外有天亦罢,燕铁衣是认了命了,无论眼前他是否不幸撞上了克星,也只有硬着头皮朝上撞啦!
吸了口气,他道:“梅先生,我并没有丝毫不敬之意,我只是向你阐明,一个做人行事的道理,是与非,尚在你自己揣摸斟酌——”
梅逸竹和蔼地道:“孩子,做人行事的道理我比你知道得更多,无须你来指点,难道说,在我这一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透,摸不清的事么?”
燕铁衣抑制着声调道:“容我斗胆直陈——梅先生,有关金钱的意义及取舍之道,恐怕阁下就多少有所未能参透之处。”
笑了,梅逸竹道:“不然,我已说过,我们彼此之间立场不同,观念自亦有异;我所做的,我认为十分正确,便如同你之所为,你觉得十分正确一样。”
说到这里,还有什么可以劝谏的呢?燕铁衣感慨甚深地太息着,沙哑地道:“梅先生,你是势必要动手的了?”
梅逸竹由树梢上俯视着下面,他的两只眼睛黑得透亮,但是,却缺少某种生气的木然凝盯着一点不动:“看来,这是不可避免的——燕老弟,而且我必须伤害你。”
燕铁衣大声道:“一旦展开搏杀,梅先生,我亦并未奢望你能手下留情!”
梅逸竹心平气静地道:“不要激动,燕老弟,我是个不善虚行妄言的人,让我把我的心意告诉你,原先,我只想将贾致祥所要的东西替他取回,再把你生擒押交‘十全山庄’,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可是,现在我的原意改变了,因为你已伤了我的师弟及义女,你使他们流血,你便必须用你的血来补偿;我不想这么做,但却别无选择,这是我们‘梅门’一向的传统与规矩!”
冷冷一笑,燕铁衣道:“梅先生,恕我放肆的说,要流我的血,恐怕没有点什么凭借是办不到的!”
退后几步,燕铁衣肃杀地道:“我等着了。”
梅逸竹颔首道:“这是毋庸置疑的,燕老弟,我会拿点凭借给你看。”
一声吼叱,憋了老久闷气的古中仁大叫:“师兄,对这小子犯不上讲求什么规矩,我们一遭上,先把他摆横了再说!”
梅逸竹摇头道:“你是信不过你师兄的这几下子玩意呢,仰或真个气极了?师弟,你师兄几时与人过招,用过以众凌寡的法子?”
胡须掩遮下的毛脸不禁一红,古中仁尴尬地道:“呃,师兄,我只是恨这小子太奸刁——”
梅逸竹道:“罢了,一边掠阵,容我亲来向燕老弟领教高招。”
说着,未见他有任何运功提气以及挥展肢体的动作,整个人已有若乘风而起般飘落——
飘落的速度极为缓僈优雅,似有祥云隐托,衣袂微微掀拂中,人已毫无声息地站在地下!
这一手,燕铁衣知道,乃是轻身之术中最最上乘的修为显示——“如有莲座”。
现在,他已有几份信了——梅逸竹确然是个具有高度武学成就的人物。
眼珠子固定不动的直视向前,梅逸竹清朗地道:“燕铁衣,我已多年未曾与人动手,对这种粗鲁的动作不太习惯,因你,便烦你先攻如何?”
凝注着对方的两只眼睛?燕铁衣突然道:“梅先生,你的眼睛?”
微微一笑,梅逸竹毫不在意地道:“你看出来了?是的,它们已经瞎了许多年了,差不多是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吧,那时我的功力尚未到家?还不能用我的‘贯气’之学保养及维护我的眼睛,据我想,先天的遗传可能有更大的关系,我梅家祖上四代遗传,都是在而立之年得了这种眼病——清眼睛;眼睛看上去好端端的,可是却逐渐看不清,看不见了,直到如今,尚不明白它的原因所在……”
燕铁衣不禁踌躇了——叫他如何去向一个眼睛目盲的人去挥剑?即使这个人功高莫测!
梅逸竹眼睛看不见,但却似能用心来更为透彻的观察事物,他仿佛已清楚看到燕铁衣的犹豫之状,温雅的,他道:“不要紧,燕老弟,无须为了我的眼睛而有所迟疑,这并非问题,四十多年来,我早已过惯了这种视而不见的生活,黑暗中的日子,更宁静,更安详,也更充满了心境上的光亮,我可以提醒你,我在各般机能的感应上,只怕要比一般视力正常的人犹要敏锐细腻得多,我已将我的听觉,嗅觉,肌肤毛发的接触,甚至下意识的反射状态,全都发挥到了极致,我的整个形体,便宛如一个轻而又轻的棉絮,任何一丁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使我受到强烈的波震……”
舐舐嘴唇,燕铁衣为难地道:“话是这样说,但梅先生,我若如此做,终不免有一种负疚的感觉——”
梅逸竹低沉地道:“我愿意你这样做。”
燕铁衣进退维谷地道:“可是,要我和一个双目全瞎人的动手——”
梅逸竹洒脱地笑道:“怕人家批评你欺负一个老瞎子么?”
燕铁衣正色道:“这是其次的问题,梅先生,我更怕自己内心的责备!”
梅逸竹道:“大可不必,燕老弟,因为你尚未尝试过瞎子的手段;有些情形之下,一个失去了视觉,亦未见得全无益处——在其他的感应方面人将可获得意外的补偿呢。”
燕铁衣还在犹豫:“不过,梅先生——”
打断了他的话,梅逸竹道:“行了,燕老弟,你还不一定能赢得了我,虽然你的两眼是明亮的,但我已经数不清叫多少双目明亮的人躺了下来,你又岂会例外?”
燕铁衣道:“这算‘激将法’么?”
梅逸竹笑道:“随你认为是什么吧,但你必须面对现实,燕老弟,就算你不忍‘欺负’我这个瞎老头子,这个瞎老子却也照样放不过你呢!”
燕铁衣极其牵强地道:“梅先生既然坚持,我也只好勉力应命了。”
点点头——是嘉许的模样,梅逸竹道:“很好,你可以动手了。”
燕铁衣忙道:“不,还是梅先生先行施教吧。”
梅逸竹道:“照我的话做,燕老弟,燕老弟。”
咬咬牙,燕铁衣道:“那么,我便得罪了——”
“太阿剑”的锋刃闪闪生寒,带着几分“保留”的势子斜削过去,虽说燕铁衣业已留住了循环之劲,其快速仍极惊人!
梅逸竹的身形只那么一晃,倏然失踪,完全不分先后,一股锐气直指燕铁衣后脑!
大旋身,燕铁衣长剑暴翻,绕旋横斩,却又失敌影,同时,另一股锐力已射向他的背脊。
贴地低掠,燕铁衣长剑倾弹,千星万点蓬散飞卷:往四面八方纵横流曳,但是,那股强矢也似的锐劲却如影随形,并穿透星芒,猝袭而至。
在点与线的交织仍不能阻遏敌势的情况下,燕铁衣“照日短剑”怪异的横扬于背,“当”声震响,他已如受重击,几乎把短剑脱手坠地。
十二个空心斤斗的串翻中,迄今未见身影的梅逸竹似是安了心不给燕铁衣喘息的机会,九股强锐的力道,又破空而来?
燕铁衣不往下落,长身猛起,那九股锐劲仿若有灵性般随势反扬,燕铁衣猛沉气,急落有如陨石,然而,九股锐力却在无形无影中不可思议的折转,激射合撞过来!
长短双剑倏忽交融,燕铁衣的周身迸溅着炫目的冷电精芒,他整个形体好像包裹在一束水晶之中,一束流闪着致命锋刃的寒光的水晶中!
于是,锐力冲激着护身的刃电,燕铁衣顿时有如高山滚鼓,蹦跳翻滚,蓦地,他一个斜旋急掠,又半空倒挫落地暴转。
十步之外,梅逸竹闲散的负手卓立,面带微笑,状如一位正在吟哦低徊的诗人,潇洒极了,也安适极了。
自出道以来,燕铁衣从未遭遇过似此等不能置信的高强对手,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竟是真实的事——有形的武功,居然已练到无形的精气,这种出神入化的境界,岂也能称为“技击”?
梅逸竹的功力居然精深浩瀚到这个程度,确令燕铁衣大出意表,他直觉地感到,在人家那削瘦的身体里,不是血肉的组合,仿佛乃是一座山似的浑厚,一汪海般的广邃了!
梅逸竹平静地道:“你有什么感觉?燕老弟。”
燕铁衣十分痛苦,对方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在剜割他的心,吞了口唾液,他苦涩地道:“我不得不说,你在武功的修为上,已经超出我的预料甚多……”
梅逸竹微笑道:“在动手之前,我已忠告过你,是么?”
燕铁衣低沉地道:“这并不能减轻我的震惊程度,梅先生。”
笑笑,梅逸竹道:“回答我,燕老弟,你以往甚少遇到对手吧?”
燕铁衣难过地道:“不错。”
梅逸竹了解地道:“所以,我也很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一个长胜的强者,比一个常败的弱者,更难以接受逆境的刺激,但是,却应该学习接受,因为人不是神,无法永远保持高高在上的优越,对么?”
燕铁衣沉重地道:“在这一点上,梅先生,我倒是比你所说的要看得开,我之所以不好受,主要在于我竟低估了你这么多!这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梅逸竹正色道:“你已知道我是谁,如果你输给我,并不算丢人!”
摇摇头,燕铁衣道:“不,梅先生,在我今天的各方面情势来说,在我成为我自己全心灵的主宰那一天就开始,我已注定要保持我的尊严和威仪——不顾一切牺牲的保持,因而我无论败给谁,都不是一桩应该的事,那样,我不独对敬仰我的人难以交代,更无法对自己交代!”
梅逸竹同情地道:“我想,我能够明白!”
顿了顿,他又道:“方才的一场比试,你知道,你尚未输,只是你已处在劣势了。”
燕铁衣道:“这是很公允的评论,梅先生。”
梅逸竹接着道:“我知道,也感觉得出,燕老弟,你尚未曾发挥出你最大的潜力,让我们再开始,这一次,你要多留心了。”
燕铁衣涩涩地道:“我会的。”
梅逸竹轻柔地道:“同时,我要告诉你,胜败之分,将不是点到为止。”
怔了怔,燕铁衣道:“你的意思是?”
梅逸竹道:“我会使你流血——流多少血,从什么部位流血我才满意,那是我的事;相反的,对我而言,你也可以如此做,设若你做得到的话!”
燕铁衣一横心,道:“就是这样吧!”
梅逸竹双手一摊:“还是你先请。”
“太阿剑”猝然挑起一溜冷芒洒向梅逸竹,梅逸竹身形才动,“太阿剑”倏幻暴映,又是九十六溜寒电射拋——紧踉着梅逸竹的形体!
就在闪眩的光蛇流灿里,梅逸竹已忽然在侧斜之下消失于燕铁衣的视线死角之中,同样的,九股强有力的锐劲破空袭至!
长剑拄地,倏弯急弹,燕铁衣的身体快不可言的跃腾半空,短剑抖出青虹千百,如线如缕,狂卷向敌。
只看见梅逸竹的衣袍一角,倏闪又失,而锐劲增加为十二股,由十二个不同的角度强射急喷!
燕铁衣双剑并展如扇,扇光弧芒之中流波如电,交相闪织,十二次撞击,震得他飘出了十二尺,余力未消下,一抹暗影兜顶挥落!
弧光反迎向上,那抹暗影竟只是一只手掌的幻象,燕铁衣骤觉不妙,剑身卷回,却已稍迟一步,左胯如被锥头刺撞,碰得他连连打着旋转倒退。
又是十二股强劲尖锐的劲势,紧跟着迫袭而来。
燕铁衣忍住左胯的疼痛,猛以长剑石火般反刺,左手“照日短剑”吞吐一百九十九次于一刹那,空气被穿割的刺耳响声里,他又被两股透入的锐劲击中肩胁,再次踉跄后退,但是,敌人却也显然受到他双剑的压力,猝闪又转,只是一转,又消失了踪影!
“九鬼大挪移”!是的,梅逸竹如今施展的身法,竟然和传说中湮灭了五十年之久的“九鬼大挪移”相似!
陡然间,燕铁衣想了起来——“九鬼大挪移”是一种诡异又神乎其技的身影步法,其主要的窍门在于将身形偏斜侧转,首先把本身形体的正面减到最少,然后以抢奔敌人视线的死角为主,当然,学这套玩意,必须要先具备极为精湛的轻功根底,再辅以“九鬼大挪移”特殊的步法,施展起来便千变万化,有如神龙乍现,见首不见尾了!
燕铁衣早年听过一位前辈异人谈论过这套东西,他还依稀记得,这种“九鬼大挪移”最大的特点是可以用一口气旋回九次,这九次连贯无间,快若闪电,诡似鬼魅,九次旋闪之后,其间便有刹那的顿挫以为换气易劲之需,也就是说,破这“九鬼大挪移”,如果没有其他特异的绝技奇功,那瞬息的顿挫,乃是唯一的机会。
可是,说着简单,亲身尝试就难了,梅逸竹身形奔旋之际,快不可当,且声势凌厉无匹,燕铁衣要想连续九次躲开对方的袭击,实非易事,何况,人家那顿挫之隙能否适时察觉而不错过,也是一大问题!
脑子里灵光闪映,燕铁衣的动作却半点不敢迟缓,他往后急退,身形回旋,双剑随着这连串的弧线有如两团参差不齐的光之棘轮般四射纷飞,于是,那一股股的强锐劲力便也上上下下,流穿激透——只是仍难断定梅逸竹的正确位置。
燕铁衣的剑势绵密隼利到无以复加,然而,对于那种强力锐气的四面穿透,亦未能做到绝对有效的阻遏,有的劲道能被挡住,有的便无法拦截,因此这一遭抗拒下来,燕铁衣身上又挨了两记!
因为锐气透穿之际所受的阻力大小,燕铁衣身上的伤势也便各有轻重不同,左胯的一记,已是破肌血流,其他的部位,仅是紫肿而已;他不知道梅逸竹所用的是一种什么功力,但他却可确定,那是指功上的修为无疑!
又是一抹暗影入眼,左面门。
燕铁衣短剑下插,整个身形陀螺般狂旋,于是,他的长剑便怒光飞织,寒刃成涡,空气的尖啸里,他听到衣袂的飘掠声总是在他四周回绕——快得令人不敢置信的回绕!
然而,至少梅逸竹也不能像开始那样得心应手的攻击了!
骤然间,燕铁衣双剑滚绕全身,一道浑圆的,斗粗的桶形光华便包卷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体也和那晶莹灿丽的剑气融合为一了,仿佛一条光之龙,一股烈阳的毫光聚缩,发出那样尖怖的破空音响,“霍”声矫腾!
“剑魂化龙”——剑术中身剑合一的至高绝诣。
燕铁衣是在算准了敌人方位的一刹那,催动起这门玄功做致命之一击!
剑刃的震动与身体的翻滚,相辅相合的后果,使这“剑魂化龙”的一式绝活在速度上超越了任何招术的动作过程,但见光流如江河舒卷,一块青绸拋空而起,梅逸竹的“九鬼大挪移”,已不能避隐入燕铁衣与剑身结为一体的死角内——因为那道滚桶般的光虹浑圆无隙,没有死角!
长笑有如龙吟,梅逸竹突兀的四肢蜷缩,身体曲弓,居然飘飘而起,好像顿时失去了重量,和空气,一样虚浮了。
身剑合一的穿刺波动乃是由无数次连贯的锋刃与人体动作所促成,这,就免不了带有震荡的力道,而且这力道更大逾寻常;梅逸竹的身子这一失去重量般的飘浮起来,便每在光虹的波动中随着飘移,好比用剑去刺棉絮,一沾一荡,根本用不上力!
而“剑魂化龙”的这一式剑术是极度耗损体力的,燕铁衣催动剑气,几次三番刺戳不中,多次绕回之下,业已显露了力竭不支的征兆!
浑圆的光桶开始有了曲折的变形前兆,流灿的晶芒也在散乱波颤,甚至剑气的先端,也摇摆着失去准头了……就在这时——
梅逸竹随风飘浮的身子,蓦而弹跃——只见他形态突变,人已切入光虹之内,而光虹立时回旋流闪,两条人影分向两边滚出!
是的,是“滚”出!
梅逸竹临到沾地之前,挺身站好,前肩斜襟,交叉四道皮肉翻卷的血口子,殷红的鲜血,顺着袍摆涔涔滴落?
丈许外,燕铁衣坐在那里,脸色青中泛白,他的背后衣袍大片破裂袒裸的,背脊上,是血糊交错的十道指痕,而十道指痕,条条入肉透肌!
一声带着泣音的尖叫凄厉响起,“小白蛇”秋云扑向梅逸竹:“爹,爹啊……你伤了,你被姓燕的小子伤了……”
“九龙屠灵”古中仁也惊恐愤怒地奔了过去,气急败坏地狂吼:“师兄,师兄,那小王八蛋竟然暗算了你,我和他拼了!”
轻轻摆手,梅逸竹安详自若如昔:“你们静一静,静一静。”
紧拥着梅逸竹半边身子,秋云泪下如雨:“这怎么可能?爹,爹爹啊,这怎么可能?你老的修为,已可比陆地神仙,不坏金刚,怎会被那小子伤着?他一定是暗使了某种阴毒手法……”
咬牙如挫,古中仁跳着脚叫:“姓燕的小杂种,小畜生,小王八羔子,我要抽他的筋,剥他的皮,吃他的肉,我和他誓不共存啊……”
梅逸竹微微叹了口气:“多年的修身养性,对你们二人而言,所收的效果实在不大;你们别光看我的伤势,也应该把我的伤和燕铁衣的伤比较一下,我固不好受,恐怕他却更要难过呢。”
跺着脚,秋云激动地道:“我不管,爹,我不管,燕铁衣算什么东西?他怎配与你比?他全身的血肉也不能换你的一根毫发,他他……他却将你割了四剑,我要他抵命,我一定要他抵命?”
梅逸竹平静地道:“如何要他来补偿这四剑之过,云丫头,是我的事,我自会求得我认为合理的代价,你不需吵叫,徒增我心烦!”
古中仁昂然地道:“师兄,要他的命来抵,这小王八蛋——”
梅逸竹缓缓地道:“你也给我住口!”
坐在那边的燕铁衣,开始十分艰辛地以剑撑地,挣扎着站立起来,他目光冷森地望向这里,脸庞上除了青白,没有任何表情!
梅逸竹的眼睛空洞地转向燕铁衣,沉沉地道:“燕老弟,我不得不告诉你,你那‘剑魂化龙’的一招剑式,功力火候已是十足,难得你年纪轻轻,居然已有如此深湛的造诣;尤其是,你竟能在后劲不继,真气涣散的瞬息,再度聚功凝劲,强为反搏,这一手,更是少有人及,我倒也是低估你了。”
燕铁衣的身子抽搐了一下,他晦涩地道:“今日向梅先生领教高招,才令我更觉武学之道,深如瀚海;先不提我这‘剑魂化龙’的一式剑法迄今无人能以抵挡,梅先生却可化解,便是阁下所用的几种武功,我也大多见所未见,甚至不知其来历。”
伸出犹染着燕铁衣血迹的殷赤十指,梅逸竹和悦地道:“一直攻击你又伤了你的是我这双手的十手指,燕老弟,我用的乃是‘贯心指’法……”
笑笑,他又道:“化解你‘剑魂化龙’那一剑招的轻身术,有个名称,叫做‘一絮融灵’,这门轻功,除非有特殊禀赋及毅力,却非人人可以练成。”
燕铁衣恍悟地道:“对了,我听说过这门奇特的轻身术,我好像记得,练这‘一絮融灵’的功夫,必须要肺部吸气量特别悠长的人,另外,骨质的比重也极其要紧。”
梅逸竹道:“不错,但最重要的一项,却是童身未破,否则,元阳一泄,便永也练不成了……”
缓缓的,他又接着道:“至于我在开始的时候所施展的身法——”
燕铁衣抢着道:“可是叫做‘九鬼大挪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