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就似无数的小针在刺一般,路上行人莫不缩肩躬腰,虽着重裘,仍不减寒噤之态。
君山又名湘山,亦曰洞庭山,在湖南岳阳县西南洞庭湖中,正对县城西门之岳阳楼。
岳阳楼,历来游客最胜之名迹,此时却因寒冷,除非高雅之士,绝少一般凡俗游客前来,显得冷清清的,不似一个天下人氏向往之地!
随着岳阳楼之冷落,君山更少游客,尤其这天腊月十五,天气出奇的冷,不见一个岳阳楼头的游客有意泛舟游湖。
湖旁的舟子们,早也知道这种天气,难得游客有兴,大多睡在家里未出来做生意,就那没家的,也躺在舟里,裹着厚被,呼呼大睡。
但在君山,一早起就有一位英气逼人的青年英雄坐在一座庙前的石阶上垂目打坐,身上只着夹衣长袍,看他那样儿虽是书生打扮,却因这种天气穿那点衣服能挺着腰杆直坐,便知是江湖豪侠之士。
他——前来赴约的芮玮,在昨天晚上就单人泛舟君山,一晚睡在湘妃庙里,清早出庙静候。
坐到响午时分,吃了干粮,忽见十数人行来,芮玮精神一振,腰杆挺得更直。
他只看清来人中有如梦大师,即知十数人皆是太阳门的前辈人物,便不细看,垂目暗暗调息,等待即将来临的剧斗。
如梦大师也看清庙前坐的芮玮一人,冷笑了笑,道:“各位稍待。”
一位头大躯短的白发老头道:“怎不见月形门的来人?”
如梦大师道:“我去问问便知。”
那十数人未去注意芮玮,站定后互相谈笑.仅如梦大师一人向芮玮走来。
如梦大师尚未走近,芮玮睁眼道:“大师好。”
如梦道:“你此来可是代表月形门弟子?”
芮玮道:“正是。”
如梦冷笑道:“你的同门躲在哪里?”
芮玮摇了摇头。
如梦重重一哼:“怎么,不敢出来吗!”
芮玮道:“非是不出,此时此地,月形门弟子仅我一人!”
如梦不觉一怔,忽地大笑道:“月形门弟子死光了吗?难道只剩下你芮玮一人。”
这一笑,引起后面个数人注意,纷纷走来。
芮玮仔细一打量,其中有七位年龄不下固鹏的老者,另外九人年纪有的和芮玮相伤;有的中年;有的半百老头,却比那七位老者小很多。
其中芮玮只认识一人,即曾当过高寿侍卫领班的年轻人——萧风,他跟在那头大躯短的老者身后。
芮玮道:“接到太阳门柬邀者仅我一人。”
如梦怒道:“莫非你自信一人英勇无匹,故不通知同门!”
芮玮笑了笑,默不做声。
如梦大怒道:“姓芮的,今日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忽见萧风跳出,向如梦一揖道:“师父,您老不必生气,由晚辈来照料他。”
转首笑道:“师父,咱们今日劳师动众,实在屈了。”
那头大躯短的老者正是萧风之师“拳剑无双”,很不高兴道:“老夫远出西藏,倘若会的这么个人,果真屈了!”
言下深怪如梦大师把自己从西藏请来。
“拳剑无双”师徒两人各自一句夜郎自大,如梦便不做声,心想:你们认为我请你们来,大大委屈,倒要看看你师徒俩如何摆布芮玮。
当下一话不说,退后数丈之外,那意思让萧风出头。
萧风得意道:“若说月形门弟子只这姓芮的一人,实不必众位师伯、师叔前来,就我萧风一人可以教他姓芮的知道太阳门弟子的厉害!”
望望七位老者身后八位与自己同辈的师兄弟道:“就各位大哥也不必来了。”
好像只他萧风能干,约会他一人到了就够了。
众人只当萧风熟知芮玮的身手才如此自信,心想果真如此,巴巴赶来,实在有气,若不看她如梦大师尚在场,早已拂袖而去。
萧风口头上逞完能,走近芮玮,芮玮不理他一直走来,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众人见他目光平视,还当他知道萧风武功不弱,吓呆了呢!
萧风离芮玮五步站定,笑道:“老弟,高府一别,敢情学了不少高招吧。”
他年龄比芮玮大上两三岁,不客气亦是含着讥讽意味的称芮玮老弟。
芮玮根本不理他,目光虽是平视,却不是看的他,忽然脸色一变,轻声一“啊!”
萧风哈哈笑道:“别怕,别怕,我姓萧的虽知你的斤量到底多少,却也不会一上来就动手,站起来吧,把你所学的高招在肚子里好好复习一遍。”只以为芮玮怕了自己。
哪知芮玮没听他说话,大声道:“你别来!”
萧风一怔,心想他跟谁说话?
众人却已注意到远处奔来一人,回头望去。
那人奔到,听芮玮叫自己别来,当即停住。
萧风随着众人望去,看清来人,惊喜道:“原来是莫野妹子!”
素心站了一刻,终又缓缓走来,众人除如梦大师外,摸不清来者与谁有关系,是以并不阻止。
只见素心经过众人身旁,走到萧风前面。
萧风含笑道:“你来做什么?”
素心一直走过他身旁,却向芮玮招呼道:“大哥,你为何一人前来,连我也不告诉一声?”
萧风一句话没着落,大是难堪,继又想起芮玮实是莫野以前的爱人,怒火中烧道:“妹子,你忘了此人曾令你自杀不遂!”素心这才注意到他,回身道:“萧大哥,你也来了。”
一声“萧大哥”喊得萧风脸色好看起来,芮玮突道:“野儿,你认识他吗?”
素心点了点头道:“那年,江湖上不见你踪影,我只当你体内毒发,便不想一人独活世上,投江自尽,却被这位萧大哥救起,我无意世上,屡想再度自尽,这位萧大哥心好将我送至慈悲庵。”
芮玮哦了一声,向萧风抱拳道:“多谢大哥。”
心想:“野儿为我自杀不成,到了慈悲庵索性出家为尼,却又放心不下高伯父,托他保护,此人说来对野儿有恩,我不该对他无礼。”当下便站起来一揖。
萧风冷笑道:“现在莫野妹子来了,倒教我不好对你如何。”
那意思本要芮玮在众人面前惨败,现在看在素心脸上不好再出手——搏,其实不知因素心之来救了他一命,否则他不知高低的攻打芮玮,一个失手准死无疑。
芮玮不同他争词,叹道:“这是月形门之事,你非月形门弟子,我自不愿牵累你进去,任何人我也不愿牵累,你不见只我一人来吗?”
素心摇头道:“很多人就要来了!”
芮玮惊道:“谁?”
心想:“只因月形门弟子只我一人知道君山之约,虽应通知固鹏他们,却不知他们去了何处,哪有谁来相助自己?”
蓦见一大群人走来,领先皆是女子,有:白燕她们,简怀萱、呼哈娜、黎淑全更同林琼菊率铁网帮数十精锐。
芮玮暗暗摇头,心想:“我就怕牵累你们,事先不动声色,悄悄而来,唉!哪知你们还是来了!”
原来自那日芮玮接到海龙王欧阳龙年代传的柬邀,便猜下柬之人定是如梦大师以及隐世的太阳门魔头。秦百龄虽是太阳门掌门,不足为患,但那百年禁制解除,更被如梦大师相请隐居太阳门魔头纷纷出世,声势便就完全不同。
芮玮心知除了固鹏他们能助自己外,白燕她们不说相助自己无多大用处,她们非月形门弟子,牵累到这两大门派世仇中实不合算,故不告诉她们,宁愿自己一人赴约。
但他一走,黎淑全便知他来赴约,告知素心、白燕,只要与芮玮有关的人怎放下心,不谋而同地齐来相助,就桃根、银月、菊吟,因芮玮解围之恩,亦自愿相助。
芮玮见她们来了,便也不好再说什么,总不能因人家好心前来相助,反而大声斥责,这样未免太不通人情。
正其时,三条人影相继掠过黎淑全等人。刹那间冲至湘妃庙这里,如梦大师见来人轻功不弱,喝道:“谁!”
前面是位老年女人,叫道:“老相好,快来救你夫人!”
只见她奔到太阳门七位老者群中,躲在一位独目老者的身后。
如梦大师及六位老者不由都向独目老者看去,皆想:“李师弟素恶女人,生平不近女色,怎么有了夫人啦?”
只见那独目老者苍老的脸皮上也透出红色,斥道:“张玉珍,你胡说什么,走开!走开!”
那老年女人正是还俗的张玉珍,她抓住独目老者后摆,叫道:“连中,一夜夫妻百日恩,咱们几月夫妻,不能见死不救呀!”
那独目老者还真忘不了那儿月的露水之情,张玉珍是他生平第一个接近的女人,不见着罢了,既再相见,不克自禁,张手一挡,喝道;“站住!”
后面二人同时站定,一个道:“阿玉啊,你今天非赔我妻子不可。”
另一人道:“贱货,纵你找来所有相好,我亦不饶过你!”
二人说罢,一个举起一柄似人像玉石兵刃劈去,另一个一剑刺去。
二人向张玉珍招呼,但因独目老者挡在张玉珍身前,齐向他身上劈、刺而来。
好个独目老者面临两大绝招丝毫不慌,双掌箕张分向两般兵刃抓去,只见出掌迅捷,其势后出先至竟托住那两人的手腕。
那两人只觉持兵刃的手腕被烧红的热铁一烫,呀的一叫,急忙撒手后夺。
独目老者举手间抢下二人兵刃,得理不让人,一手持玉石兵刃,一手持剑,分向那二人急劈,急刺。
他出招端的迅捷,招式是那二人向自己劈、刺而来的同一招数,声威却陡增倍余。
那两入陡遭强敌,惊怔之下,本能的武功大打折扣,眼看要被独目老者击毙,芮玮大喝掠来,金掌一出,横扫一记。
芮玮左掌出招之快,天下再无一人赶得上他,独目老者虽是太阳门百龄长老之一,只觉来敌金掌之功快得难以想象,竟是收招不及,被他从两手腕间扫过。
芮玮左掌不但快,功力更是雄厚浩深,独目老者怎抵受得住那一扫,一声惨叫,双手夺来的兵刃脱手飞出。
只见玉石兵刃以及那把普通宝剑如箭射去,玉石兵刃是件奇门兵刃,兵刃之主舍不得一个筋斗追去,宝剑之主却不希罕,稳站原地。
独目老者被芮玮一招间扫断腕骨,痛得脸色煞白,垂手急退,神色惊骇得莫可名状。
那宝剑之主突然叫道:“小兄弟!”
芮玮一招震摄住所有在场之人,一时敌人虽有十数人之多,却无一人敢再轻易向他出手,是故他从容转身,抱拳道:“郭前辈!”
那使剑之人即是不归谷中食毒蛇头以解金菊花毒的“邪剑”郭少峰,他自被芮玮配方彻底治好不毒伤,离开不归谷便寻张玉珍报那毒害之仇。
他瞎目之仇因芮玮之故,不再向芮玮大师伯刘忠柱报仇只寻张玉珍,而刘忠柱也正追张玉珍不休,变成他两人同心合力追寻张玉珍了。
此时那玉石兵刃之主追回兵刃掠来,芮玮又一抱拳道:“大师伯!”
刘忠柱手抚他妻子玉石之像,笑道:“原来是你,你武功大有长进呀!”
张玉珍却是不信芮玮武功突然高到难以置信的地步,她被刘忠柱、郭少峰两大高手追赶不已,日日尤如丧家之犬躲躲藏藏,这天来到岳阳楼附近更被迫得首尾不离,却偶然发现独目老者李连中随同十余人泛舟向君山摇去。
李连中从不近女色,在张玉珍年轻时亦被她迷惑住,而将生平绝技煞手三招传给她。张玉珍发现老相好,知道李连中武功甚高,对自己感情并未破裂,便也随后乘舟逃来好求他庇护。
岂知李连中武功银样腊枪头,竟被芮玮一招断双腕,再也不能相护自己了,张玉珍生性淫荡却又薄情寡义,与她来往过的人,她从不记在心上,李连中为她受伤,她是望也不望,只暗笑他武功差劲。
张玉珍只当李连中差劲,不信芮玮真有什么出奇的能耐,心中不服,走上前道:“臭小子,你武功大有长进呀?”
她学刘忠柱口气赞芮玮,脸上笑吟吟地走向芮玮,芮玮心知要搞鬼,却也不惧。
但等她走近,张玉珍才一抬手,金掌飞快伸出,捏住她左手腕脉,张玉珍本想暗袭芮玮,在众目睽睽下一显威风,哪知暗袭不着反被芮玮抢先制住。
芮玮道:“张玉珍,我仍尊称你声前辈,请问红袍公,蓝髯客两位前辈的性命,你要如何偿还?”
张玉珍虽只左腕脉被制,全身却动弹不得分毫,此时才知芮玮武功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谁也救不了自己了,心想自己一生作恶多端,就此被杀也不算冤,惨然道:“臭小子,杀人填命,不必多问!”
芮玮道:“我本应替红、蓝两位前辈报仇,但大师伯要杀你,郭前辈也要杀你,我不要报仇,却看他两位老人如何泄恨!”
说着,金掌一挥,轻喝:“大师伯,接着!”
张玉珍被芮玮推出,浑身酸麻得举步不了,直向刘忠柱身前跌去,刘忠柱伸手擒来也制在她左手腕脉间。
张玉珍见芮玮不杀自己,顿生活命之望,心知刘忠柱心肠最软,装做可怜兮兮地道:“师兄,我罪孽深重,今日命该一绝,只望你体谅家父传艺之恩,你我十数载同窗之谊,赐我一个痛快!”
刘忠柱一手制在张玉珍腕脉上,另一手举起破损斑斑的玉石像,流着老泪道:“阿玉呀,我不要你赔我妻子啦,去吧!”
张玉珍只几句话便使他心肠软下,再不想杀张玉珍赔自己的妻子,虽然他为了妻骨被毁,曾苦苦追寻张玉珍数年之久。
张玉珍脱开刘忠柱所制,正望逃得一命,却不知刘忠柱并非放她,而向郭少峰推去。
她未及恢复力气奔逃,又被郭少峰制在左手腕脉上。
张玉珍故技重施,更是装得可怜道:“少峰,我害你后,每当午夜,扪心自问,便觉自己罪孽深重,你,你的眼眼瞎了一只,便也刺瞎我一只吧,然后再替天下被我所害的人报仇,赐我一剑!”
郭少峰生来铁汉硬肠,不被张玉珍的自责口气打动心肠,冷冷道:“小兄弟,烦你替我寻把剑来!”
芮玮拾回郭少峰之剑抛去,郭少峰接到手中,怒目一瞪,厉喝道:“好!我就先刺瞎你一眼泄我心头之恨!”
他眼睛虽是刘忠柱刺瞎,间接的原因还是张玉珍所害,既不能寻刘忠柱泄恨便将所有积藏的仇恨,发泄到张玉珍一人身上。
话刚说毕,猛的一剑刺出,其势任谁都当将张玉珍眼睛刺进,穿过脑袋,即刻毕命。
因那剑去势甚急,手劲之强用高手看来,也当是贯穿脑袋之举,刘忠柱不忍一看,撇过头去。
但闻张玉珍一声尖锐栗人惨呼,刘忠柱再回头时只见地上一颗血淋淋的眼球,郭少峰那一剑未贯穿她脑袋,仅是剜出一目。
刘忠柱虽见郭少峰一剑之势甚厉,因知他剑法高妙,总不信他说先刺剜一目而突然改成一剑贯穿之举,心中猜测到郭少峰只是心头大恨,所以才会出剑凌厉之极。
现在果见郭少峰只剜她一目,未要其命,安下心来,到底张玉珍是他同门师妹,又是师父的爱女,实不忍见她惨死在自己面前。
就如此,他见张玉珍被剜一目怪状,心中涌上一阵悲戚之感,暗道:“阿玉啊!你作恶多端,今日报应实不为过。谁要杀你,我皆不能阻他!”
郭少峰剜一目后,恨意未消,虽见张玉珍痛得全身颤抖不已,仍不动心道:“张玉珍,我的恨气消了,现在还愿不愿我赐你痛快一剑!”
张玉珍那敢做作,装作忏悔以求郭少峰手下留情,心知只要自己一答应,他将毫不客气地给自己一剑。
自古艰难唯一死,没有谁不怕死的,尤其做恶越多的人越怕死,张玉珍到此地步仍企望活得一命,故不做声。
郭少峰哈哈大笑,显出他心如铁石道:“你不是要赐你一死偿还替天下被你所害的人报仇嘛,嘿!嘿!现在你不愿意也不行了,你郭大爷是个邪人,从不知怜香惜玉,虽然有生以来没杀害一个女人,今日却要你一祭我之邪剑!
“别人杀你只怕得污了他的兵刃,郭大爷的剑是邪剑,剑下死的人越恶越好,今天我就以这邪剑第一次替天行道!”
郭少峰邪剑伤了无数好人,今后变成正义之剑却拿第一个恶人张玉珍来祭剑了,只见他话声一毕,挥剑砍削张玉珍的首级。
张玉珍自知这煞星杀人不当回事,心知无人救他,黯然一叹闭下眼皮,静静待死!
蓦听一人道:“住手!”
郭少峰剑到中途,只觉一缕尖风弹在剑身上,把持不定由砍变成后飞,若不是尽力抓牢,只怕就被那缕尖风弹脱手中之剑。
他大惊望去,只见一位百龄以上的老头行来。
那老头是七位太阳门百龄老者中,年龄最大的一位,算来比如梦大师还高一辈,武功在目今太阳门是顶尖的高手。
他身材中等看起来貌不惊人,但在百年前却是有名的恶人,杀人无算,绰号叫着“吃心怪魔”,生平以各种动物之心为上桌佳肴,尤以人心每日不可缺之食物。
“吃心怪魔”走到郭少峰身前一丈外站定,冷冷道:“将她放开!”
郭少峰虽惊他功力骇人,一指隔空力弹便胜自己,却不能示弱放手,强硬道:“不放怎样?”
“吃心怪魔”双目一翻道:“我师侄的夫人便是太阳门中之人,由得你吗!”敢情他当真将张玉珍当作独目老者李连中夫人了。
只见他话毕喝了声:“放手!”
郭少峰还待强硬不放,忽见他一指隔空弹来,郭少峰大骇,见那指风袭向自己胸前,若被击中非死不可!
当下急忙侧身一让,这一让失了防御,“吃心怪魔”一掠扑上,挟手夺过张玉珍。
郭少峰见他武功远出自己,张玉珍被夺过去,不敢再抢回来,站在原地怔住了。
“吃心怪魔”挟着张玉珍,哈哈笑道:“李师侄,这倒不错,你夫人也变成独目,从此不会嫌弃你了。”
他见李连中从未提过自己妻子,只当张玉珍貌美嫌弃她丈夫,所以虽见郭少峰刺她一目并不抢救,等到刺瞎一目再救过来。
“吃心怪魔”正要走回,芮玮倏地掠上拦住,也是冷冷道:“将她放开!”
“吃心怪魔”武功高极却不敢小视芮玮,站定严守,缓缓道:“你击断李师侄双手腕骨,我还未找你呢!”
芮玮不理他,又一句:“将她放开!”
“吃心怪魔”一向发号施令于别人,今天未替师侄泄恨已是容忍,此时再见芮玮向自己发号施令,怒喝道:“不放怎样?”
芮玮回了句:“由得你吗?”
“吃心怪魔”知他这句话后将学自己抢回去,空着的右掌平伸以防。
芮玮也是曲指一弹,“吃心怪魔”只当他一掌劈来,不想他也弹一指,正要劈去,掌到途中,蓦觉对方弹来的指风尖锐已极,犹胜自己,贸然一掌挡去将被弹穿掌心。
“吃心怪魔”武功高,经历更丰,料定一掌不能挡回对方指风,便即缩掌侧身一让。
这一让恰似刚才他使郭少峰失了防御一般,芮玮一掠而上,挟手夺回张玉珍。
这刹那间的变化,可说完全仿他“吃心怪魔”的手法,“吃心怪魔”明知芮玮将学自己夺走张玉珍,却是丝毫阻挡不了。
这一来不由他“吃心怪魔”不服芮玮的能耐犹胜自己,只因自己从郭少峰手中夺来,所用的手法对方不知,是故轻易夺得,而芮玮夺走的手法明明已知,仍是轻易夺得,不是远胜自己吗?
“吃心怪魔”输得心服,眼前虽一大耻辱,却只有含耻退回。
芮玮以金掌之功夺得张玉珍,便道:“我已将你交给大师伯了,大师怕不杀你,郭前辈也已泄恨,现在你当替被杀的红、蓝两前辈偿命了吧!”
张玉珍见又落到芮玮手中,自觉性命在数人手中转来转去,其苦难言,索性横下心不指望活了,任谁要杀自己就让他杀吧,当下闭目等死。
芮玮道:“我发誓要替红袍公、蓝髯客报仇,你虽是我的前辈,我也只有冒犯大礼了!”
说罢,掏出鱼肠剑,仰天道:“任前辈、路前辈,您老在天之灵见弟子为您报仇了!”
正要出剑,素心娇喝:“大哥,手下留情!”
芮玮停剑道:“野儿,张玉珍也是杀你母亲的仇人,难道你还替她求情吗?”
素心道:“可是她也是我的授业恩师!”
素心移步走近,流着伤心之泪,又道:“我不能见你手刃我的师父。”
芮玮道:“我不杀她,任前辈、路前辈在天之灵何安!”
素心楚楚可怜道:“我能不报母仇,你就不能为我委屈一点?”
芮玮听她这么一说,唉声长叹,为难万分,只因发过的毒誓,怎能不就实践!
刘忠柱突然走上来道:“将张玉珍交我。”
芮玮恭敬道:“是!”
刘忠柱道:“阿玉啊,你徒弟为你求情,我这个师兄也为你求个情吧!”
芮玮大急,只要大师伯一求自己,万难下手报仇了,他不能不遵师伯之命。
他怕大师伯开口,忙道:“这……”
意思不等刘忠柱向自己开口,先行推辞,说明自己的苦衷。
即见刘忠柱大声说道:“我为你求情却只能免除你死罪,活罪却是难逃!”
说毕,双手出指连挥,顷刻间在张玉珍身上点了十余指。
张玉珍被点得痛苦万分,只见她在地上翻滚不已,口中发出困兽似的呼叫声。
好一阵停止下来,张玉珍爬起摔倒,再爬起摔倒,爬了七、八次才站稳身。张玉珍一目流血,一目流泪地道:“好狠的师兄,你,你……废去我全身功力了……”
刘忠柱想起师恩,黯然低头。
张玉珍道:“我虽无力,却将恨你一辈子,此仇今世不能报,来世再报!”
说完蹒跚的离去。
至此芮玮不再阻拦,要不是如此芮玮决不放过她,势必要替红袍公、蓝髯客报仇!
张玉珍恨错人了,刘忠柱此举保她一命,她不自知。
刘忠柱是明理的人,也知红袍公、蓝髯客于芮玮有传艺之恩,此仇芮玮非报不可,不能因己之故,限制了他报仇之心,所以自己动手,用师门收功手法,收回张玉珍一身功力,如此就等于让张玉珍死了一次。
从此张玉珍变成凡人,在武林人氏来讲,被收回功力实是死去一般,只是留得残躯比横死得好。
张玉珍这一去,不知下落。
久未说话的如梦突然道:“芮玮,此事已了,咱们该算算彼此世敌之恨了!”
芮玮道:“正是,你们太阳门到了十七位之多,我月形门就我一人。”
如梦大师横目一扫,大声道:“不是月形门弟子请退去!”
他见来助芮玮的帮手虽不是月形门弟子,武功看来皆都不弱,芮玮一人已够头痛,实不愿加入外来之人助他。
芮玮也不愿自己的朋友为月形门捐命,何况多人与自己关系密切,便道:“大师伯,您老率他们离去吧!”
刘忠柱不悦道:“我是你的师伯,你的事我能不管吗?”
芮玮不敢再说,便向郭少峰道:“郭前辈,请率我的朋友离去。”
郭少峰大笑道:“小兄弟,你要我死吗?”
芮玮一惊,忙道:“这……这……”
郭少峰哈哈笑道:“你助我脱离苦海,恩同再造,说什么也不会离你而去的。”
芮玮也不敢说了,郭少峰先前一句话已经说绝,芮玮不能不让他相助自己,否则就是逼他去死。
素心不等芮玮向自己走近,秀目一瞪,那意思:“你敢叫我离去!”
芮玮苦笑了笑,心知素心是更不会离去的。
白燕突然迎上前来。
芮玮道:“你率令堂与银月她们离去吧!”
白燕幽幽道:“你忘了承认我是你的妻子吗?”
丑老尼——白燕的母亲也走上前来,说道:“称什么令堂,就不能喊声岳母吗?”
银月领着桃根、菊吟跟着走来,笑道:“夫妻连心,你自不能叫四妹走,咱们三位姐姐虽不是四妹的亲姐姐,却因无影门有人在,便不能走,无影门一位姐妹的事,便是大家的事。”
那边黎淑全、林琼菊、简怀萱、哈呼娜,连同数名铁网帮众齐时走来。
黎淑全道:“芮大哥,你愿承认我是月形门弟子吗?”
芮玮道:“这不是承不承认的问题,而是……”
黎淑全接道:“而是未能确定我是月形门弟子,但你明知我学的是月形门武功,而且胸前也印了月形之记,你若不信,可要我出示你看!”
芮玮慌忙摇手道:“不必了,不必了!”
心想:大庭广众下,就是自己一人也不敢看她暴露胸膛。
黎淑全嫣然笑道:“你不看,当要承认我是月形门弟子了。”
回首道:“帮主归人月形门下,现在为月形门效力,至死不悔,你们呢?”
那数十名铁网帮精锐,齐齐道:“帮主之事便是所有铁网帮众之事!”
黎淑全道:“可也至死不悔?”
数十人洪声答道:“至死不悔!”
黎淑全笑道:“很好,很好!”
芮玮道:“菊妹、萱妹,呼姑娘不会武功,你们让她离开此地。”
呼哈娜笑道:“我不会武功却要一旁看你们打完。”
芮玮暗暗摇头,心想:“今日是劝不去一人了,索性不劝罢了。”
如梦道:“两门相战非高手较艺,自然是混战了。”
芮玮心想:“己方明明人多,她为何不提有利的比法?”
如梦道:“这是太阳、月形存亡之决斗,本不该牵涉外人,既有人想找死,哼,哼,就让他们死吧,可别以为人多势众!”
只见她撮口呼哨,不一会涌来数百名女尼,间中夹杂小部分俗家男女,女尼是如梦大师的弟子,那些俗家男女都是另十六位在场的太阳门弟子的徒子徒孙。
“吃心怪魔”哈哈大笑道:“本门也不少呀!”
芮玮见状暗惊,目前情势混战下去,只怕已方十分之十大败,而且可能死得一个不剩。
黎淑全以月形门弟子自居,站在芮玮身旁,却是不惧,喃喃自语道:“该来了呀?”
芮玮问道:“谁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