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玮伤口迸发,突然昏倒,情势十分严重,林琼菊不知厉害,兀自痛苦,活死人叹了口气,道:“姑娘别哭,救伤要紧。”
说着蹲下身子,迅快点住芮玮穴道,止住伤口流血,并把住他的腕脉。林琼菊低泣问道:“我大哥的伤势要不要紧?”
活死人摇摇头,但脸色凝重,一时没有说话。
林琼菊情急下,冲口道:“前辈,你快救他呀!”
一灯冷笑道:“丫头,你急什么,死不了的。”
林琼菊回头望着一灯,怒道:“倘若大哥有三长两短,便是你害的!”
一灯道:“就是我害的,你又怎的?”
林琼菊咬牙切齿道:“我现在虽打不过你,将来也必定要报此大仇,”
一灯脸色一变,手中拂尘向林琼菊天灵盖击去,活死人头不回,身不转,反手一掌打歪拂尘,不悦道:“阿玉,你敢在我面前杀人?”
一灯忍住怒气,向活死人道:“好,这里的事由你管,但那小子醒来,你对他说,要是他再敢去找野儿,只要让我碰见,说不得我将他俩人杀了。”
说罢转身而去。
活死人又是叹了口气,抱起芮玮,道:“姑娘,随我来。”
他快步走出,直向湘妃神庵的左侧奔去。
走了十里,一座山峰挡在面前,那山峰被白雪覆盖,皑皑一片,只见活死人走到峰下,指着一块岩石道:“那便是我的住处。”
那块岩石不沾白雪,显是有人经常拭摸,活像一块大墓碑,上写五字:“活死人之墓”。
那五字非雕非刻,倒像用毛笔深写石内,字字挥笔自然,就是天下第一巧匠也雕刻不出。
但若说用毛笔写成,实非可能之事,林琼菊心想:“莫非用手指写成?”
那墓碑用极坚硬的花冈岩做成,竖在峰前三尺上,林琼菊只见墓碑不见坟墓,心下大是奇怪,暗道:“天下奇人怪士比比皆是,住在墓内是有的,但此处不见坟墓,又是住在何处?”
活死人走到碑前供石处,一脚踏下,供石缓缓下陷,同时碑前的山峰开出一缝,恰可容得一人进入。
活死人当先而人,林琼菊略一迟疑,随后跟进。
来到峰内,活死人在壁上一按,山壁又封,碑前的供石跟着上升,但机关何在,林琼菊却无法见到,心中暗赞这机关的巧妙。
峰内是一条狭长的洞道,照说山壁严闭该是黑漆一片,然而洞道内却有微弱的光线,不知从何而来?
走过洞道光线渐强,眼前是间数丈见方的石室,室内光线明亮,只见当中停着两具白玉石棺。
活死人打开左边那具石棺,林琼菊见他开棺,心中惧怕得不敢近前,脑中想象棺中一定有副死人骨头,暗忖:“死人业已安葬,他为何要开棺惊扰?”
蓦见活死人将手中芮玮放棺内,她大惊上前,抓住他手向外拖,口中急嚷道:“我大哥没死,我大哥没死……”
活死人笑道:“你睁开眼来看看。”
敢情林琼菊怕见死尸,虽然走上前来却是紧闭双眼。
她用尽力气没有拖动活死人手臂半分,暗惊活死人的内功了得,不由睁开眼来,只见棺内那有恐怖吓人的死尸,原来是具空棺,内里有枕有被,还是个很舒适的床铺呢!
活死人将芮玮安放好后,回头笑道:“你不会再怕我将你大哥活葬了吧?”
林琼菊适才确是以为活死人要将大哥安葬,这时才安下心来,问道:“前辈就睡在这棺内吗?”
活死人点了点头,林琼菊心想:“他既然自称活死人,睡在棺内确也名符其实,不知隔壁那棺是否空棺,要不是的话……”
想到这里,身子微微一抖,不敢再细想下去。
活死人坐在棺旁用手推拿芮玮的周身穴道,顿饭时间芮玮渐渐醒转,睁开眼便道:“你不能杀野儿!”
林琼菊趋身上前握住他的手,问道:“大哥,谁要杀野儿?”
芮玮看清是林琼菊又看到活死人,便知怎么回事,欲要挣扎起身道谢,活死人按住他,不令他坐起,说道:“你好好睡上几日让老伤结疤,不要动弹。”
芮玮道:“多谢前辈再次相救。”
活死人摇头道:“你不要谢我,我也……”
说到这里突然停下话声,望了林琼菊一眼。
芮玮神色一怔,忽地转向林琼菊道:“菊妹,刚才我做了个可怕的梦。”
林琼菊道:“什么梦?莫非有人要杀高姑娘?”
芮玮叹道:“我梦见找着了野儿……”
林琼菊笑道:“那很好呀?”
芮玮接道:“但……但……她师父赶来把她捉住,要……杀……要杀她……”
林琼菊想到一灯临去向活死人说的话,正好与大哥的梦不谋而合,心中感到一阵寒意升起,暗忖:“难道大哥去找高姑娘,一灯那妖尼果真可能杀他们?”
以后就因芮玮这一梦,她百般拦阻芮玮去找野儿,结果风波屡起,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这时天色渐暗,石室顶上从峰外射进的光线慢慢消失,活死人点起四盏油灯,照亮石室。
他在室内储有干粮饮水,分给芮玮与林琼菊,芮玮伤势虽重,胃口却佳,林琼菊撕下干粮,喂着芮玮吃饱。
林琼菊喂芮玮食水时,问道:“大哥,你怎么突然昏迷过去的?
芮玮道:“我也不知何故,但听一灯神尼念完野儿留下的条子,脑中剧烈一痛,痛得摔倒在地下便什么也不知道。”
林琼菊叹道:“你可是一听高姑娘不知去向而急得昏眩过去?”
芮玮“唔”了一声,没有答话。
林琼菊听他竟为了高姑娘昏过去,心中不免有点酸意,暗忖:“要是有天我遭遇不幸,大哥可会为我这般伤痛?”
整日来林琼菊为芮玮提心吊胆,倦意顿生,盘膝欲睡,活死人见状,长袖一挥,拂住她的睡穴,沉入睡乡。
芮玮睡在棺中虽不见外面,但听声音便知林琼菊被点睡穴,问道:“她睡着了吗?”
活死人点头道:“她睡了。”
芮玮道:“前辈也知我身中巨毒之事?”
活死人道:“我把脉时见你脉象紊乱不定,却不知何故,暗中轻点人中穴也不见醒来,心知你昏去,并非寻常忧急过度而致昏眩,定是身有怪症突然发作;我医术不高,不能治你身中怪症,是故说,你不要谢我,我也无法救你。”
芮玮叹道:“前辈能否判断,我还能活几日?”
活死人道:“你先把如何中巨毒的事,说来我听。”
芮玮将如何与野儿认识,野儿如何受伤,如何至小五台山求史不旧救治等等之事,一一道来。
说到突然昏倒时,不由叹了口气道:“晚辈自从服下史不旧的毒药丸,迄今只有年半,依史不旧说毒药要两年后才发作,不知何故早半年?”
活死人道:“这使毒之事我一窍不通,但我想,你既然与高姑娘彼此情感很深,终日念念不忘,忧劳过度,不免就将能潜伏体内二年的巨毒提早发作出来。”
芮玮点头道:“毒既发作,晚辈命已不长,前辈相救之德来生报答,野儿早知晚辈身中巨毒之事,两年不见当知我已去世,惟有……”
说着转向林琼菊望去,但她睡在棺旁无法看到,接着又道:“我这义妹身世可怜,亟希前辈照拂一二……”
活死人道:“我虽然不了解毒性,然而能将剧毒逼在一处,使它暂不发作,其间你可求药王爷治你毒伤。”
芮玮道:“药王爷?他是谁?住在何处?”
活死人道:“这药王爷的医术尤过史不旧,数十年前名扬于世,后来因故避世不出,甚少人再知其名。”
芮玮道:“晚辈前去求治,他肯救吗?”
活死人道:“药王爷的性子与史不旧截然不同,人称圣手如来药王爷,这如来两字便是说他心慈如佛,只要有人求他治病,无有不治,而且药到病除。”
芮玮道:“此人避世不出,实是人间一大损失。”
活死人道:“当年他避世时,我曾劝他,但他心灰意冷,说什么也不肯出世济人,那时我认为他未免太看不开了,如今想来,唉!世事于人也真难说……”
芮玮心知活死人必定有段悲伤的往事,才会住在棺中又自称活死人,这时谈起药王爷引起他的伤心事,慌忙插口问道:“前辈,药王爷隐居在什么地方,竟然数十年之久未教世人发觉?”
活死人从伤心的回忆中转醒,道:“药王爷除了有数的几位老友外,再无人知他居处,我告诉你去,只要找他,他一定肯将你毒伤治好。”
芮玮又问道:“是在什么地方?”
他心想到底是什么地方,使得无人发觉?
活死人道:“他的居处共有五个地方,我说出来你也记不清楚,这里有张地图,你好好收藏,图上详载一切。”
当活死人从怀中摸出一张地图,放在芮玮的衣内,芮玮想拿出来看,但全身乏力,懒得一动。
活死人又道:“我现在以内家真气将你体内剧毒逼到两只手掌上,注意啦……”正要伸手棺内用功,忽听波的一声。
这“波”声夜中听来清晰响亮,芮玮听出那声音是从顶上传来,只见活死人脸色一变,低声道:“不要说话?”
活死人凝神静听,脸色十分凝重,好似来了强敌。
但听又是“波波”数声,芮玮发觉是用手指在顶壁上敲弹,其用意显而易见要寻找洞中之墓。
顷刻“波波”声越来越清晰,活死人喃喃自语道:“她要找到照光处就糟糕了……”
芮玮奇怪地问道:“他是谁?”
活死人随口回道:“阿玉。”
芮玮道:“一灯神尼要找这墓的入口吗?”
活死人“嗯”了一声,说:“她要盗取我娘子的遗体。”
芮玮一听此话,心中奇怪万分,暗忖:“一灯神尼堂堂一代武学宗师,而且又是出家人,人称神尼,怎么要盗取活死人娘子的尸体,太不可能了?”
活死人叹了口气,道:“我若不说个明白,你一定不信阿玉要盗我娘子的遗体吗?”
芮玮心中是这么想便不隐瞒,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