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月铲天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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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鸳鸯鸟 得飞且放

江秀秀所住的地方名叫“寿春”,她的居所便在寿春县城内,青砖砌造的两层小楼,地处闹市僻巷,前后有院墙围绕,院落里莳花植树,曲径相通,棚榭间藤蔓攀附,幽幽绿意下衬托着簇簇紫姹红艳,不但赏心悦目,更则生气盎然,明晃晃的阳光洒眩映照,色泽鲜艳得令人胸怀大开,益觉旷怡,是个极佳的居处。

骆忏一进门,视线所及,入目的尽是五彩缤纷,百花争妍,他不禁大赞:“好,真是个好地方。”

江秀秀舒心地笑着:“我没哄你吧?骆哥哥,这里的环境应该不比你那位葛瘸子朋友为差!”

骆忏道:“各擅胜场,嗯,各擅胜场。”

跟在后面的萧才,已探头探脑,东张西望:“这才有‘家’的味道,一路进来,就有种,呃,有种温暖踏实的感觉,软绵绵的,甜腻腻的,叫人舒坦安逸……”

骆忏道:“你不早就成家了?莫非你的家没有这等气氛?”

萧才叹道:“我就是因为成家太早,这种感觉才淡了,我那黄脸婆,怎比得小娇娘的情调?唉,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江秀秀白了萧才一眼:“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死相,喜新厌旧,贪心不足,闲将家花比野花,你们不想想,黄脸婆替你们操持家务,相夫教子,一朝青春耗尽,容颜磨老,就没有情调,没有味道啦?黄脸婆跟你的时候,可不是黄脸婆呀!”

萧才一听这话,心里明白,江秀秀弦外之音,乃是说给骆忏斟酌的,尚未坐上花轿,大姑娘已经先在铺底了;他呵呵笑道:“只是说说罢了,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海样深嘛。我在外面辛苦奔波,流血流汗,还不是全为了老婆孩子?你可莫当真哪。”

江秀秀哼了哼,还没叫门,楼下的门扉已然启开,迎出来的是个五十余岁,粗手大脚的婆子,这婆子一身蓝布衣裤,人长得粗,态度却十分亲热殷勤:“唉呀,姑娘回来喽,这趟出门,又是多半个月,怕吃了不少辛苦吧?”

江秀秀娇慵懒地拉长音调道:“陈嬷嬷,你去把楼下的那间客房清理出来,楼上我隔壁的凉阁也好好打扫干净,我们有客人。”

这陈嬷嬷一双眼睛滑溜溜打量着骆忏与萧才两人,边笑着回应:“是,我这就去。”

萧才咕哝着道:“看情形,楼下的客房我住定了,只不知楼上的凉阁有多么个凉快法?大热天下,包管地方不一样——”

骆忏道:“有地方住就不错了,还他娘挑三拣四?你忘记露宿荒郊的日子啦?”

楼下的格局简单明了,入门处是客堂,客堂紧依着一间用膳的小厅,小厅与客堂各有侧门,大概便是通往客房或灶下的径道了;内部的陈设亦朴素敞亮,摆设的位置颇为相称,容身其中,但觉清风徐来,神爽气闲,十分的舒泰。

招呼骆忏和萧才落座,江秀秀奔上楼去,约摸先忙些女人的例行公事去了,那陈嬷嬷送上热茶,笑嘻嘻地跟着登楼,八成打扫凉阁去啦。

萧才伸了个懒腰,倚在软韧凸花的藤椅上,长长吁一口气:“人一有了个安顿处,身心便都倦怠了,能窝在这里好好享受享受,不比在外头东闯西荡,担惊受怕要好?”

骆忏笑笑:“好是好,只怕耽久了没得银子赚,萧才,你这不叫‘倦怠’,叫好逸恶劳,叫他娘的懒!”

萧才打了个哈欠:“劳累了这一阵子,也该懒一懒了。”

骆忏忽道:“萧才,你知不知道,秀秀这地方和哪里有些相似?”

萧才“嗯”了一声:“说说看。”

骆忏若有所忆地道:“还记得桑怀远不?‘八步赤绡’桑怀远?”

萧才点头:“就是那个强劫霍家大闺女的家伙?”

骆忏神情沉缅在某一种期冀与憧憬里:“不错,桑怀远的居家处就有这样的情调,这样的气氛,清雅,小巧,温馨,安静,他的小楼坐落于青山翠岭间,秀秀的小楼在闹市深巷之内,环境虽不同,可是那份况味却差不多少……”

萧才贼嘻嘻地道:“我看,老大你和江姑娘之间的情缘,亦进展得差不多少啦!”

骆忏怔忡片歇,始低缓地道:“我还不敢说,只觉得丫头片子比以前有情趣些了,且看缘份吧。”

萧才笑道:“所谓‘男求女,隔层山女求男,隔层单’,老大你正巧相反,人家大姑娘一番情意,你倒磨磨蹭蹭,瞻前顾后起来?人要知道惜福啊!”

骆忏喝了口茶,抿抿嘴道:“不用你教我,萧才,当那种感觉来的时候,我体验得到。”

一阵轻悄的脚步声从楼梯上响下来,香风拂处,江秀秀身段婀娜地出现在两人面前,她已换了一袭紫纱衣裙,闪亮的质光衬着她黑里俏的模样,甚为惹眼,也甚为诱人,风韵属于另一类的清新妩媚。

骆忏以赞赏的眼神注视着江秀秀,微笑颔首。

萧才拍手道:“哈,江姑娘,你这一换装,益发美得冒泡啦。”

自自然然地依靠在骆忏椅旁,江秀秀毫不忸怩地道:“你看着好不稀罕,要另外那个人瞧着顺眼才行,还不晓得人家顺眼不顺眼呢。”

萧才一溜口道:“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谁要看着不顺眼,岂非瞎了眼啦?”

骆忏眯着眼道:“萧才,你这是指着和尚骂秃驴,转个弯冲着我来了?”

萧才一本正经地道:“老大此言差矣,情人眼里出西施,老大看江姑娘,漂亮不漂亮都叫漂亮,怎会瞧不顺当?我说的是事实,江姑娘的确出落得鲜花一朵,谁要昧着良心讲假话,那不是瞎了眼是什么?”

骆忏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一张皮两片皮,是好是歹,全凭你说了。”

江秀秀低下头来,柔柔地道:“你们俩别抬杠,骆哥哥,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叫陈嬷嬷去预备。”

骆忏笑笑,道:“我什么都吃,随便就好。”

萧才抢着道:“有肥肉最要紧,炖蹄膀,红烧肉一类的,多多益善——”

江秀秀捂嘴莞尔:“这简单,我包你吃得尽兴,陈嬷嬷手艺不错,家常菜尤其做得够味,我在外面耽久了,有时还挺怀念她那几样拿手菜式呢。”

骆忏有意无意地间:“秀秀你多半时间都在外面?”

江秀秀的语气泛着几分伤感:“有什么法子?我自小没爹没娘,是个狐儿,由外婆含辛茹苦拉扯长大,后来外婆也去世了,只好一个人出来讨生活,骆哥哥,你没经历这种日子,其中有多少说不出、道不尽的委屈和辛酸啊……”

骆忏默然半晌,沉沉地道:“我想,我可以体会你的境况与心情,一个女儿家厮混江湖,本就不易,再容身这种弱肉强食,你争我夺的行业,岁月便越发艰难了,莫怪你拼着命,提着头也要挣银子,生活的负担是相当累人的。”

萧才忙道:“天可怜见,你终于遇上了我们骆老大——”

骆忏又问:“那,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江秀秀有些腼腆:“是我外婆教的,外公在世的时候,武术底子就很好,两位老人家经常相互切磋。”

骆忏忍不住笑了,欲言又止。

观颜察色之下,江秀秀娇嗔道:“你笑什么笑嘛?不怀好心!”

骆忏坦白地道:“说真话,秀秀,常言道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然而你那几手把式,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摆弄摆弄一干毛贼小丑,或游刃有余,一朝临到大场面,可就差了一大截,所以我判断,令外公外婆的本领,怕亦好不到哪里去;凭你这两下子,胆敢投入谋财害命的这一行,怎叫我不为你捏一把冷汗?”

江秀秀眼圈泛红欲涕:“你总算良心发现,想到我的困苦艰辛了,骆哥哥,我是命舛时乖啊,不硬起头皮,冒着风险找钱,日子可怎么过?莫非张着嘴喝风去?多少年来,没有人疼我,没人惜我,好不容易和你相见,你对我却是若即若离,似有意又无情,我成天价患得患失,忐忑不宁,拿不准你到底有个什么想法?我——是不是配不上你?是不是这人间世里端端我缺了那根姻缘线?”

骆忏动容道:“别妄自菲薄,秀秀,你是个好女孩,是位至情至性的好姑娘,将来一定会有人疼你,有人惜你,也有人爱你,我向你保证!”

眼眶中噙着泪,江秀秀单刀直入:“那个人,是不是你?”

骆忏深沉地一笑:“大有可能。”

江秀秀铁了心似的道:“我只要你,骆哥哥,别人我不要,我宁愿一辈子孤苦,一辈子飘零,能接受的仅仅是你……”

骆忏凝视着江秀秀并非有所迟疑,乃在经历下达决心的过程。

萧才大大叹息:“天下竟有如此痴情女子,能不令人感动嗟叹?老大,是谁说的来着?找一个爱你的人,比找一个你爱的人,要难上多了啊!”

骆忏静静地道:“到了时候,我就会做。”

这辰光,陈嬷嬷从小饭厅的侧门里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江秀秀赶快别过脸去,匆匆拭净眼角泪痕,而且迅速站直了身子,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嬷嬷,下午去买点菜,鸡鸭鱼肉不能少,别忘了炖个肘子,做锅红烧肉什么的……”

陈嬷嬷咧嘴笑道:“错不了,姑娘交给我办,就放一百个心吧。”

略一犹豫,她又低声道:“前阵子姑娘未出门的当口,我托姑娘代我写的一张租契,不知姑娘写好了没有?若是写好了,我待会出去买菜就顺便叫他两口子来画个押,算是定规下来,不立约,怕往后扯皮哪。”

江秀秀颔首道:“早写好了,租赁房子不过是那套八股成规,不花什么脑筋,你领他们来画押好了。”

陈嬷嬷嘻笑颜开:“多谢姑娘,等画押的时候,还烦姑娘一边看着,好做个见证,我不识字,可别出了差错。”

江秀秀笑道:“行,嬷嬷,你那几间祖传老屋,可当做宝啦。”

陈嬷嬷感叹着道:“也不是当宝,我那死鬼三代单传,他前几年一撒手,只剩了一个独子和我相依为命,我老了不在乎什么,可总该替儿子留下点家业,如今儿子还未成年,老屋大嘛,能分租两间出去也好多挣几文,等儿子大了将来娶妇就全交给他了,眼下打租约,就是双方说清楚了,免得日后收不回房子呀!”

“你宽念,嬷嬷,我不会叫你吃亏的。”

陈嬷嬷道:“姑娘,我这就出去张罗啦。”

待陈嬷嬷出了门,江秀秀过来拉了张椅子面对骆忏坐下,怅怅然地掀着鬓发:“嬷嬷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如今守了寡,和个半大儿子住在一起,为了儿子,自己拼命攒钱,发力干活,悭刻得分文不舍花用,全都为儿子存下了;希里她这儿子将来有良心才好。”

骆忏笑道:“秀秀,我发觉你好像特别喜欢用‘良心’这个字眼,难道说,你以前碰到的人,许多都是没良心的?”

横了骆忏一眼,江秀秀道:“就只你没良心。”

骆忏又笑了:“事实会证明一切,空口白说,并不能代表任何承诺;秀秀,良心该出自五内,不应以甜言蜜语的浓淡程度来做评断。”

江秀秀道:“反正你都有理。”

骆忏望望楼上,道:“朝后你看着吧。秀秀,我有点倦了,想先洗个澡,小睡一下,还烦你带个路。”

江秀秀连忙起身,道:“我领你去房间,楼上只有我的里屋备着浴盆,水已经续满了,你——将就在我屋里洗吧?可有干净的内衣裤?”

骆忏道:“干净内衣裤?我倒没想到,其实搓搓洗洗再穿上就行,不必另外麻烦;还有,在你屋里洗澡,方便不方便?”

江秀秀嗔道:“有什么不方便?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萧才开口道:“我呢?我住哪里?江姑娘,我也想冲冲凉,你得指点指点地方,没得让那老帮子回来撞上,怪难为情。”

江秀秀忍住笑道:“喏,小厅后面那扇门即通你的居室,从饭堂侧门出去则是厨房,厨房傍边有个木搭小屋,便是冲凉之处,屋内砌得水池,是凉水,不碍事吧?”

萧才哈哈一笑:“大热的天,冲凉水才过瘾哪。”

骆忏一边挪步,边道:“我们上去吧,萧才不是小孩子,穷山恶岭之中他都能找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安排生活程序,掉在沙尘内的银渣子也全筛检得出,巴掌大的一幢小楼,你还怕他走丢了?他的办法,不是你想像得到的。”

江秀秀领着骆忏登楼之后,萧才自言自语道:“怎么我在这里所受的待遇,似乎比骆老大低了一层?呃,仔细寻思,犹不止低了一层啊!”

待骆忏小睡起来,日头已向西偏,他换了件仅此一袭的浅色长衫,容光焕发地下得楼来,尚未落尽梯阶,已听到小厅内有人语嘈杂之声传来,而其中一个男人嗓音,入耳之余,竟有几分熟悉,宛如在哪儿听到过?

小厅内,几个人围桌而坐,有江秀秀、陈嬷嬷,还另有一双年轻男女,只见那男的正捋起衣袖,伸手于小盒中沾按印泥,打谱往两张契约纸下方掀盖——骆忏与那男的甫一照面,两个人俱不由惊咦出声。

接在他们的“咦"声之后,是那年轻女人的一声惨呼,这声惨呼,仿佛鸳鸯骤遭棒打,肝肠寸断,楞有那等的悲切凄绝法!

骆忏怔怔地瞧着这眼前的一男一女,男的,是“八步赤绡”桑怀远,女的,赫然竟为翟雅平——那位早经送回她老爹家里,却又在此地出现的翟雅平!

吓得胸口一紧的尚有江秀秀与陈嬷嬷,江秀秀不禁被这声惨叫叫傻了,陈嬷嬷更是脸青唇白,嘴里哆嗦着不停念佛,还以为大白天里有人见了鬼啦。

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江秀秀迷惑不解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以前认得?”

桑怀远强颜一笑:“何止认得?还蒙骆兄结结实实地赐教过。”

脸色灰败,形态惊惧的翟雅平居然可怜得流下泪来,抽抽噎噎地低泣着道:“完了,桑大哥,看来我们是完了,想不到费尽心力才逃出魔掌,却又落入虎口,这姓骆的天煞星必是再次受我爹托咐而来,他就是我俩姻缘道上的刽子手,是我俩命中注定的不散冤孽啊……”

小厅侧门突被推开,萧才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约摸这一阵吵扰了他的清梦,眼皮犹未撑起,已悻悻开骂:“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此间杂毛子喊叫?简直没规没矩,目无尊上王法,都活腻味了?”

翟雅平又发一声尖号,益发面无人色:“不得了,姓骆的那个伴当亦在这里,桑大哥,这个狗腿子更为狠毒奸险、卑陋恶劣,他们这一结伙,我们更无生机了啊……”

江秀秀好比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你们真把我搞糊涂了,骆哥哥,你告诉我嘛,这其中,到底是个什么来龙去脉?”

不等骆忏回答,萧才已怪笑出声:“天涯何处不相逢,相逢有如在梦中,又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相连,啊哈,翟小姐,咱们又碰面了,这一次你十有八成旧事重演,跟姓桑的私奔出来的吧?”

翟雅平浑身颤抖,却愤恨交集:“你不用明知故问,我爹又给了你多少银子,打发你们两个来拆散我们,造这样的孽?!”

萧才侧脸望着桑怀远,恶狠狠地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必是那个霸王多情郎‘八步赤绡’桑怀远了?”

桑怀远双颊肌肉痉挛,冷口冷面地道:“是又如何?我晓得你乃骆忏的爪牙、眼线,一向为他施虐行暴而搭桥,你们十足十是一对狼狈为奸之徒,今天既让你们布下陷阱,诱我二人落网,我亦绝不屈服认命,但得一口气在,也要为雅平和我的结合豁斗到底!”

如此一说,连江秀秀亦不觉刺耳,老大不高兴地道:“桑朋友,话可要说清楚,什么叫‘陷阱’?你两口子又落入什么网了?我们家嬷嬷租房子给你,我不过做个见证,又碍着啥事啦?至于骆忏和萧才二位,是我的客人,人家今天才到,招谁惹谁啦?你一开口就把人骂得如此不堪,简直岂有此理!”

桑怀远仍然狐疑地道:“他二人今天才到?说不定今天才刚追了来!”

骆忏摆摆手,道:“桑老弟,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机会讲上句话,能不能等我讲完了,你再下定论?”

翟雅平有着掩隐不住的激动:“骆忏,不须假仁假义,你一露面,就笃定没安着好心——”

桑怀远忙道:“雅平,且听他说。”

干咳两声,骆忏慢吞吞地道:“首先我要表明,刚刚下楼之前,我根本不曾想到会巧遇二位,从上次事件以后,亦未尝与翟姑娘令尊有过任何联络,你们再度出走的远因近果,我毫不知情,而且,我并非来自安卢镇,我方打一堆死人头上走过来,只怕尚无精力管这档闲事。”

萧才急急走近骆忏身边,压低嗓门道:“老大,先别把话讲满了,有精力没精力是另一码事,难道你看不出来,这又是一条财路?”

骆忏道:“你不嫌累得慌?”

萧才低促地道:“累是累,可累得有代价呀!”

抹一把脸,骆忏兴味缺缺:“上一次硬断人家姻缘路犹有道理,是因为受到闺女父亲的请托,这一次棒打鸳鸯就没啥道理了,她爹一未委求,二未言酬,姑娘既然自己跟了出来,表示心甘情愿,乐效于飞,天下有情人终该成为眷属,我们凭哪一门子强行干涉?”

萧才咽着唾沫道:“说不定,翟老板正急着四处找我们却找不到……”

骆忏龇牙一笑:“萧才,我们不谈‘假设’的问题。”

这时,桑怀远始略略放下心来:“骆忏,你的意思,今番相遇,你们并不是冲着我和雅平而来?”

骆忏心平气和地道:“如果是冲着你们而来,我何必兜这么一个圈子费恁大功夫?直接堵上门去不比什么都省事?”

翟雅平的形色起落极快,她一下子已破涕为笑:“桑大哥,他说得有理啊,看样子,不像是来抓我们的。”

桑怀远的表情也大大有了转变,连称呼都改了:“那,我是误会了,骆兄,前车有鉴,我已成惊弓之鸟,不免有风声鹤唳之心,务请骆兄见谅。”

骆忏笑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桑老弟,我虽不能算个好人,也不算太坏,拆人姻缘的事,并不是我经常乐意做的。”

桑怀远犹不放心,指了指萧才道:“骆兄,你这位伴当,似乎另有打算,骆兄可以规劝他么?”

萧才火道:“什么叫另有他算?娘的,你这是挑拨离间,分化我们!”

骆忏正色道:“我的伙计向来只做建议,决定权在我,我不同意的事,他从不会做,你大可放心。”

重重抱拳,桑怀远十分感激地道:“骆兄,多谢高抬贵手,成全我们——”

骆忏道:“言重了,桑老弟,我原本就无权无份侵犯二位的相悦相合,便在这里预祝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吧。”

一旁的陈嬷嬷疑疑惑惑地道:“这租契,倒打是不打呢?”

桑怀远头一次展露笑颜:“打、打,怎么不打?”

按下手印,完结程序之后,桑怀远正待告辞,翟雅平已笑迷迷地道:“三郎——不,骆大哥,有空来我们家玩呀,别忘了带着江姑娘一起……”

骆忏道:“有暇一定拜访——”

这句话江秀秀听了不开心也难,她嫣然笑道餐,“少不得打扰,地方我知道。”

二人辞去之后,骆忏不由暗里钦服,女人到底眼尖心细,怎么只打眼一瞧,便已看出来江秀秀的情态对自己不同寻常?

萧才却若有所失,咕哝着道:“现成的一条财路,就这么弄丢了……”

骆忏一笑道:“萧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称不上君子,可也不做小人。”

江秀秀眨着一双大眼道:“骆哥哥,你们之间的情形,我只猜出个四五分,你得告诉我全盘经过,我好想知道啊。”

骆忏道:“我会详详细细讲给你听,虽然这只是个小故事。”

陈嬷嬷忽地叫了一声,抱着契纸奔向厨房,边嚷嚷着:“糟糕,我的红烧肉还炖在炉火上……”

骆忏与江秀秀相视而笑,四目相对,骆忏觉得心头暖暖的,热热的,江秀秀的容颜神韵,竟一下子贴近了好多,像在灵魂深处,已不期然的隐隐占住了一个位置。

萧才冷眼旁观,不由独个儿生起闷气,仿佛遭受轻忽,又似是手头什么珍罕物被夺去一样有种莫名所以的失落感,他预料到以后的立场——恐怕连“建议权”的份量也要被分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