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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市井妖邪

朝客店前堂边的过道上一站,孟长青一把拉住了个正匆忙端着空盘往后走的店伙计,那位粗头粗脑的堂官被他这一扯,不禁怒目回视,大声嚷道:“喂喂,你这是干什么?”

孟长青笑嘻嘻的道:“想请教老兄一件事。”

店伙计不耐烦的道:“有话快说,别这么拉拉扯扯,你没见我正在忙着?”

在这种混杂地面上开店做买卖的朋友,不论是东家伙计,也都是那一股横眉竖眼的德性,早就不知道什么叫和气生财啦。

孟长青见多不怪,仍然笑容可掬的道:“我是打外地来的,来这里是想投奔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兄弟,请他帮衬帮衬,找碗饭吃,只不知我这位老兄弟现在人在何处?所以想麻烦老哥,向你打听一下。”

店伙计连连摇头,拉着个开步走的架子:“你这个忙我可帮不上,我成天到黑忙进忙出,哪有功夫去帮你找人?咱们这个县城不小哩,你那朋友又不是坐在县衙里的大老爷,又到哪里寻上?你别碍我的事,我还得给客人上菜!”

孟长青不紧不慢的道:“老兄你别急嘛,我那兄弟也是经常在这一带混生活的角儿,你在客栈当伙计,看得多、见得杂,眼皮子宽活,说不定认得我那兄弟!”

店伙计火辣辣的吆喝:“你这人怎么这般黏缠法?我在店里跑堂,伺候客人喝酒吃菜,可不是替你寻友访旧来的,一天里进出店里这许多人面,你又叫我如何记得清、辨得明?你这不是成心在找麻烦吗?!”

伸手摸出一块碎银,孟长青笑容不变:“老兄,这点意思,大概可以请你替我想一想?”

表情的转变,可来得个快,店伙计老实不客气的接过那块碎银,笑出那一口参差不齐的黑牙:“你这人真是好吧,说说看,你要找的是哪一位?我约莫认得也不一定,他总该有个名姓、有个长相吧?”

孟长青压着嗓门道:“苟白眼,你知道他不?”

嗬,笑了,店伙计道:“兄弟,你和苟四爷定是交情不薄,才敢开口叫他的浑号,在这一亩三分地里,除非那人的皮痒了,叫他一声苟白眼如被他听进耳去,不捣得这人鼻塌嘴歪,才怪!”

孟长青忙道:“如此说来,你认得他了?”

店伙计笑道:“何止我认得?在这附近地头上稍稍盘了点根的人又有谁不知道苟四爷的大名?你包管是第一个问到我吧?要不,问问别人也一样探得到苟四爷的去处。”

孟长青点头道:“我可不是第一个就问到你?我才住进店里,放下行囊,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勿匆忙忙下来打听他啦,却未想到他如今混出名堂来喽……”

店伙计不由得露出了三分敬仰之色:“苟四爷在我们城西的地面上,可是数一数二的大佬哩,想在这里讨生活,不经过四爷他点头,准砸,你老哥和四爷沾得上边,这碗饭算吃定了……”

孟长青赶紧道:“他人在哪里?这小子吃香的喝辣的,总不能忘了当年同甘共苦的老哥们……”

店伙计道:“四爷和对面彩莲巷纪小结巴是换帖弟兄,纪小结巴是四爷的么弟,他开设着福记赌档,四爷常去盘桓,你到那里一问,包能还你个明白。”

孟长青似有碍难的道:“我如今景况不好,等于混跨了,赌档里人多眼杂,叫人看见我去求他,总不风光,老兄,你再帮个忙,把他的住处点明……”

店伙计用手搔搔头,道:“说真的,我也不知四爷的住处,他们在外头混世面,难免得罪人,所以住的地方都很隐密,轻易不说出来……这样吧,你若怕人家看见,不如从福记赌档的后门进去,那里有个小院子,院子中有座敞轩,据我所知,四爷每次去,都到后院敞轩里和纪小结巴喝几杯,谈谈事……”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孟长青至少没有白花那块碎银子——他已经缀上了五人中的一个,这好比一团乱麻中找着了头,顺着头往下抽剥,不怕解不开这团麻结、拎不出那四个狗操的来!

拱拱手,他笑道:“多谢啦,老兄,就搁你的辰光,下回有空,再请你喝一杯。”

店伙计嘴里客气一声,又忙着张罗去了。

孟长青转过身来,快步回到楼上许姜照霞的房门之前,门是虚掩着的,他进到房里,只见许姜照霞仍然姿势未动的坐在床沿上发怔,脸上竟满是泪痕。

孟长青一进门,许姜照霞急忙抹去泪水,站起身来,掩饰的强笑着:“这么快就回来了?”

孟长青悲悯的道:“事情就快到了结的时候了,大婶,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定然会一除你心头的怨恨,但却犯不着在这个关节上自己折磨自己,放宽心吧,那些人播下的是什么种,便收到的是什么果,逃不掉、摆不脱的!”

许姜照霞的声调里,在急切中仍带着哽窒:“孟家大哥——你打听出眉目来了?”

孟长青道:“已经有了线索。”

许姜照霞迫不及待的问:“他们在那里?那些禽兽在什么地方?”

孟长青平静的道:“稍安毋躁,大婶,稍安毋躁!我已问出那苟白眼的下落来,正和你以前告诉我的情形大致相同,苟白眼果然与彩莲巷的小结巴倪来寿有渊源,他们是叩头弟兄,姓纪的还是苟白眼的拜弟,苟白眼时常到纪小结巴开的福记赌档去走动,而且他们喜欢在赌档后院的一座敞轩里聚谈……”

许照霞又毫不放松的问:“那么,还有四个人呢?孟家大哥,其余那四个人的底细你可也探查明白了?”

孟长青道:“还没有,我只大概把苟白眼的情形刺探了一番,但这已经够了,大婶,这好比鸟爪上拴线,任它振翅,还怕它飞得上九霄云去?”

顿了顿,他诡异的笑着:“你放心,我担保只要吊上了苟白眼,其他四个便一个也漏不掉,我有把握通通将他们连串拎出来!”

许姜照霞忙道:“我们现在就去吧?”

孟长青摇头道:“等晚上,晚上行事方便些,不招人耳目之外,更可以收到气氛上的效果!”

许姜照霞忧虑的道:“会不会——孟家大哥,在我们对付了苟白眼以后,他那四个狼狈为奸的同党便闻风逃逸、或者躲藏不出了?”

孟长青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因此,我们就得多少讲求点技巧,技巧的运用原则,就是诱他们或逼他们其余的同伙出来,如果他们仍然龟缩不出,我相信也能叫苟白眼一个一个把他们的根底和盘托出!”

许姜照霞疑惑的道:“你有什么法子和苟白眼说话——如果他不肯招供?”

微微一笑,孟长青道:“叫一个人吐露他原不想吐露的话,并非什么难事,大婶,在这一方面,我是行家,顶尖的行家,苟白眼除非是铜浇铁铸,否则,我包管几下子就令他喊了亲娘,连他老婆偷人养汉的丑事也照说不误!”

许姜照霞忐忑的道:“你的意思是——用刑?”

孟长青颔首道:“不错,自古以来,这便是最为简洁有效的法子。一个人忍受痛苦的能耐,有其极限,超过极限,意志力就会崩溃,当他负荷不了身体上的压制,他只有尽快寻求解除痛苦的方法,某一方面的愿望即可达到。”

许姜照霞咬着牙道:“我会乐意看到这些畜生在遭受折磨时的情景!”

孟长青笑道:“你很有希望看到,大婶。”

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许姜照霞忙道:“孟家大哥,我们要小心那小结巴纪来寿,一旦苟白眼和我们发生冲突,纪来寿是一定会帮着苟白眼的……”

孟长青道:“此乃意料中事,他不帮,才叫奇怪。”

许姜照霞怔忡的道:“这样一来,我们的压力岂不是更为沉重了?”

摸摸自家青亮的光头,孟长青悍气十足的道:“什么压力?就凭那些市井流痞、吃杂八地的土混混,也能成得了气候?大婶,你不要忘记,面对着你的这一位,乃是江湖上横闯十八方的强豪,黑道里单骑挑大梁的狠角色,要比较混世面的资格,他们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尴尬的笑了,许姜照霞怪难为情的道:“你别生气,孟家大哥,大概我胆量还不够——”

孟长青道:“大婶,到时候你尽管动手对付你要对付的人,剩下的事你一概不用操心,都由我来料理,一定给你摆得熨熨贴贴!”

许姜照霞又有些紧张了:“孟家大哥,不知道我能不能打得过那个苟白眼?”

孟长青道:“这个,我也不敢断言,我已告诉过你,因为对方的功力深浅我不清楚,也就难做肯定的推测,但你放心大胆的和他拼吧,一切有我,即使你收拾不了他,至少他也占不了你的便宜!”

许姜照霞老实的道:“待要真正上阵的辰光,我反倒有点心惊胆颤了……”

孟长青道:“这是正常的反应,大婶,到底你不是此道中人,斗狠豁命自不可能像吃家常便饭似的轻松自然,不要紧,你只要沉着镇定,照我教你的招法出手,错不到哪里去。”

吸了口气,许姜照霞强笑着:“我尽量依你的话去做,孟家大哥。”

孟长青神态安详的道:“那苟白眼在这一带地头上很有点恶势力,大约人面也广,在我们找上他的时候,极可能他有不少爪牙同党帮衬,表面上看,或者他们那边人多气粗,声势汹汹,你可不要先怯了场,总之记着有我承担,天塌下来我也会使头顶着,凭那些鸡毛蒜皮,还够不成斤两……”

许姜照霞凝重的道:“有你在,我会安心得多,到时候我一定全力以赴……”

孟长青道:“信任你自己的力量,信任我的能耐,大婶,天下没有办不到的事,何况还有满腔热血、膺胸的仇恨在支撑着我们?”

许姜照霞道:“经你这一说,我似是稳定得多了……”

赞许的点点头,孟长青道:“大婶,先睡上一觉,然后起来饱餐顿饭,临黑我们就开始行动,今晚上,好歹也搅他个人仰马翻!”

许姜照霞希望她能睡得着,吃得下,她虽然经过孟长青这一阵安慰,情绪上平静了不少,但却仍不能把那种惴惴的感觉彻底祛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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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莲巷的巷宅,便是纪小结巴开设的福记赌档。

高高的青砖墙,围遮着这一大片地方,从外面可以看见墙里那层叠的屋脊檐角深广相连,似乎格局十分不小,两扇四角嵌包铁皮的大门却紧紧关闭着,大门右侧另开一道小门,在两边门檐高挑的福字红油纸灯笼光晕照映下,五六个形像凶恶的劲装大汉在门阶左近往来巡梭不停,叫人一看就觉得这不是个正经所在。

孟长青领着许姜照霞绕过巷宅,反兜到背后,那边,果然也有一扇小门,但是这扇小门却是闭着的,同样高的青砖围墙,比一比,怕没有两丈出头?

黑暗中,许姜照霞的音调有点发抖:“孟家大哥……我们……怎生进去?”

孟长青轻松的道:“越墙而入,这还算得上是个难题?”

许姜照霞艰辛的道:“但是,但是我!”

孟长青小声道:“我背你过去,大婶。”

许姜照霞呐呐的道:“你——行吗?”

无声的一笑,孟长青道:“不行我还敢说出来么?大婶,千万放松自己,切莫紧张,事情已到了节骨眼上,便是拿鸭子上架,也只有硬挺啦,尽管放大胆量,有我替你撑腰,你还含糊他娘的那一个人熊?!”

咽了口唾液,许姜照霞努力镇定着:“我不怕……只是有点慌……”

孟长青低声道:“有我哩!来,上肩吧。”

于是,许姜照霞咬了咬牙,伏上了孟长青的肩背,只见这位血疤猛一长身,她便觉得耳旁风声呼响,眼睛一花,业已腾云驾雾似的飞越围墙,飘然落向地面。

这片后院占地也颇为不小,而只须一打眼,便很容易的发现那座敞轩!

几株纠结缠连的大榕树之下,枝叶覆盖着的敞轩。

四面支起的窗户中,透出了明亮的灯光,映照得轩阁内的情景一清二楚,不错,果然有三个人坐在里头浅酌低谈,而且不时哄起一阵得意的笑声。

用不着许姜照霞指点,孟长青也一眼认出了那个面对窗口坐着的仁兄便是如假包换的苟白眼——一座肉山似的黑胖躯体堆在那里,左眼的白翳映着灯光,宛如翻过来的鱼肚皮在泛着那种死沉沉的晦色,他一个人占住了长几的一面,端的是个庞然大物。

首先闪入孟长青脑间中的反应,便是悲悯中挟杂着几欲呕吐的感觉,他已不忍想像,似这么一个巨大块头,压迫在那样一个纤弱少女的身子上,会是一种什等样的光景了!何况还是五个人轮奸?!

许姜照霞突然簸簸颤抖起来,她摇摆不定的站着,伸出手去,指向那个敞轩里面对这边坐着的黑胖子,哆嗦激动得几不成声:“他……他……那畜生……”

轻拍许姜照霞的肩头,孟长青温和的道:“我明白,那是苟白眼,大婶,你先不要冲动,必须控制你自己的情绪,否则,你又如何去报你女儿的仇?千万记住,动手过招之前,切忌浮躁不稳,神晕气浊,岂非授人以可乘之机?”

抖索着,许姜照霞的面孔在可怕的歪曲,她噎着声:“我不会忘记他这狼心狗肺的畜生……任是他化了灰我也能把他捡出来……他不是人……是枉披着一张人皮的野兽……最下等的野兽……”

孟长青皱眉道:“沉住气,大婶,像你这个样子,莫说保持冷静的头脑、敏锐的反应,只怕连站都站不稳,对方不是木头,你以为他会楞在那里任你宰割?”

深深呼吸,一再的深深呼吸,许姜照霞努力平定着自己悲愤激荡的心情,咬着牙道:“我可以镇定下来……孟家大哥……我可以……”

孟长青道:“如果你实在不行,大婶,我极乐意代劳。”

连忙摇头,许姜照霞低促的道:“不,不,孟家大哥,我自己来,你答应过的,容我亲手报我女儿的仇!”

孟长青沉声道:“但是,你要挑得起来才成,设若到了时候闹笑话,倒不如我越俎代庖。”

许姜照霞闭闭眼,又睁开,语调业已平静了许多:“孟家大哥,你看,我不是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吗?”

孟长青目光四巡,后院中倒是清静得很,一堵粉白墙隔开了另一边隐隐传来的喧嚣嘈杂声与闪灿的灯火,月洞门左近也冥无人迹,这里,的确是个休闲谈心的好地方,不过,在他们的这种情形下而言,也同样方便多了。

许姜照霞犹在央求:“孟家大哥,我必须亲自替我女儿报仇,你答应过我,我保证不再失常失态就是。”

孟长青忽然一笑:“那么,我们还等什么?”

许姜照霞精神一振,信心大增:“孟家大哥,我知道你不会食言。”

拉着许姜照霞往敞轩掩去,孟长青低笑道:“也不一定,这要看对什么事、什么人而言;我要不要脸的时候可多着哩!”

两个人伏着身子蹑足来到敞轩的门边,孟长青小声在许姜照霞耳际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他猛一直腰,大步走进开启的门里。

长几右端坐着的一位,是个瘦小干黄、猴头猴脑的猥琐人物,这位仁兄却偏穿着都丽光鲜,尖脑袋上居然还顶着一条文士巾,看上去不伦不类,颇有几分沐猴而冠的味道。

他蓦然一见孟长青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先是怔了怔,接着就来了火气,瞪起一双黄浊浊的细小鼠眼,舌头打卷的赂喝:“你……你……你是什……什么人?!”

嗯,不会错了,一开口就等于报了名,小结巴纪来寿!苟白眼的把弟,这片福记赌档的主人。

露齿一笑,孟长青冲着对方好不亲热的嚷道:“我操你个小六舅,纪小结巴,你他娘混体面了,就不认得我们这些苦哈哈的老友记啦?”

迷糊了一下,纪来寿疑惑的道:“奇……奇怪,我……我……我真的记……记不起……起你来!”

孟长青哈哈笑道:“人发了财,招子里就看不见穷朋友啦,我说小结巴,这两年没朝面,你益加风光了,啧啧,看这身打扮吧,活脱化子拾金——暴富喽。”

脸孔一沉,纪来寿道:“你……你到底是什……什么人?你……你可知这……这是什……什么地方?闯来此……此处开我的玩……玩笑,只怕给你自……自己找不……不上乐子!”

孟长青笑道:“娘的,看你这副揍像,小结巴,你真个对我眼生?”

纪来寿怒道:“眼生,生……生得紧!”

孟长青一歪头,朝着正阴森森瞪着他的苟白眼谄笑道:“四爷,至少你该不会忘记我吧?”

苟白眼鼻孔中重重一哼,沉沉的道:“你是哪里钻出来的野种?!”

孟长青嘿嘿笑道:“各位用这种态度来接待朋友,似乎不太合宜吧?”

坐在长几左端的一个彪形大汉跃身而起,一张扁脸上煞气毕露,他恶狠狠的道:“四爷,我来拎他出去!”

微微摆手,苟白眼冷笑道:“别慌,大扁盘,且让我们看看这吃了豹子胆的楞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纪来寿大喝道:“说,说说,你……你是什……什么人?混进这……这里想干……干啥?是他……他奶奶的赌轮了银子耍……耍赖,还……还是待讹……讹诈你这……这几位爷爷?”

孟长青叹了口气,道:“也罢,既是你们不着我这门道,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苟白眼冷凄凄的道:“狗操的,我就知道你是瞎了眼、迷了心,想来胡充热络,骗点什么,我说小子,你这可是扒粪扒上了祖师爷头顶,还有你松快的?!”

一拍几面,纪来寿凶狠的道:“你……你这下三烂,还……还不与我从……从实招来?他……他娘的,玩……玩邪玩到我们头上,你……你是寿……寿星公吊……吊颈,嫌命……命长啦?”

孟长青又叹了口气:“说真的,我是来送个口信,可不是来讹诈的……”

苟白眼厉声道:“送什么口信?给谁?”

虎假虎威的又是一拍长几,杯盘跳动中,纪来寿咆哮:“快……快……快说!”

孟长青欠欠身,道:“是给四爷的口信。”

锅底似的板着书,苟白眼面无表情的道:“说吧,看你还有什么花巧可使!”

孟长青堆着笑道:“就在外头,有一位老大娘等着你,四爷。”

略略有一丝迷惘的神色掠过苟白眼的脸上,他随即又冷森的道:“是哪一个?”

孟长青忙道:“四爷一出去,朝了面,自会明白,尚请劳驾几步,她人就等在敞轩门外。”

打量着孟长青,苟白眼独目中凶芒如炽,他阴狠的道:“杂种,你在搞什么鬼?”

孟长青笑道:“不敢,四爷,我只是送这个口信来——一位老大娘在外面等你,请你移玉赏光,见上一见。”

纪来寿怒呸声,粗暴的道:“四……四哥,休听这……这厮胡……胡言乱……乱……乱语,管他什……什么老……老大娘、老……老婆娘,叫大……大扁盘出……出去拎她进来,好……好歹连这……这小子一起,通通砸断他……他们四条狗……狗腿,从后……后院扔出去结了!”

被称为大扁盘的汉子一挺胸膛,雄赳赳的道:“四爷?”

缓缓站起,苟白眼肃煞的道:“宁肯叫人摆平,也不甘叫人唬楞,我便亲自出去看看是哪一个贼婆子有这胆量,跑来此地将我唤进唤出?”

纪来寿忙道:“四……四哥,还……还是我代你先去瞧瞧?”

摇摇头,苟白眼道:“不必!”

孟长青朝门边一站,躬道:“请,四爷。”

苟白眼一扬头,龙行虎步的走了出去,他后面,纪来寿与那扁脸汉子也紧跟着随护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