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莫野给柴进限制的时间相当紧迫,其中乃有着他的几个打算,第一,他不想叫对方能匀出空暇去托请帮手或设计圈套;第二,越快拿到这笔钱,他越有更多的机会脱离此地,远飚他方,何况他也等着运用这笔钱以济燃眉;第三,任何以他这类搏财的方式,往往容易节外生枝,凶险难测,速结速了,乃是他们这一行不变的原则;至于柴进能否在这短短的两个时辰里凑齐一万多两银子的巨数,他却并不担心,他知道,凭柴进的产业底子及在头城埠的潜势,这是不会成为问题的。
那摆凉茶摊子的老头,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黎莫野先把沙翔及孙得宝两位“贵宾”请到摊前的长板凳上坐好——这两位虽说身子不便,好歹仍能移动,只是坐在那里都绷着一张脸,半句话不吭。
自己往摊子后头一站,提起竹篾裹着的巨号瓷壶,先在两只大粗碗里斟满了黄澄澄的凉茶,茶沫儿翻沉着,他双手捧碗,分摆在沙翔及孙得宝二人跟前,一边堆着和气生财式的笑容:“来来来,二位,天干日燥,灰沙又大,二位辛苦了这一阵子,先来碗凉茶润润喉,消消火,最是清肝益肺。”
沙翔面孔一别,毫不理睬,小滑溜孙得宝虽是也无明确反应,却不由自主的干咽了一口唾沫。
举起瓷壶,就着壶嘴,黎莫野自家先“咕噜噜”的灌下一阵凉茶,然后,他十分满足又十分舒适的长长吁了口气,抹着唇边的水渍,故作惊异道:“咦,你们两位客气什么哪?这场辛苦下来,莫非还不觉得干渴?来,喝两口,喝两口,一碗凉茶,不成敬意,茶钱也不须二位挂怀,我自会打发。”
沙翔仍没答腔,孙得宝却忍不住气咻咻的道:“姓黎的,你少来这套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把戏,我们虽是人在屋檐下,却楞是不低头,莫说一碗粗茶,即便你有灵芝仙露,我们也决计不沾点滴!”
黎莫野道:“其实,这又何苦?喝下这碗凉茶,也不会因此就辱没了二位的尊严,沾污了二位的骨节,二位的气魄不凡,我业已领教过了,稍稍接受我这点心意,亦只是个表达惺惺相惜的方式,古人不是说过么?英雄不打不相识,我们经此一打,乃是打成了朋友,二位岂能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叫我连个高攀的机会也没有?”
哼了哼,孙得宝道:“黎莫野,你是满肚皮的坏水,一脑袋歪点子,谁知道你这般故示亲近,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在内?”
黎莫野笑道:“胜负已分,成败在眼,我已是十掐八攒,又何须再玩花巧?”
孙得宝恨恨的道:“姓黎的,你如此整治我们,搜刮我们,有朝一日,便叫你后悔莫及。”
黎莫野道:“那是后话了,我说得宝老弟,别光顾着埋怨我,倒是你自家不觉得口干舌燥?喝口凉茶润润喉吧,上好的茶卤,还是用井水冰镇过的哩!”
又咽了口唾液,孙得宝斜瞅着沙翔,小心的道:“沙爷,呃,喝口凉茶吧,不喝也是白不喝,事情到了这个光景,硬撑着是自己找难受,不喝他的茶,赎身银子也半文少不了……”
沙翔僵木的道:“我不觉得嘴干,你自便吧。”
犹豫了一下,孙得宝终于受不了那碗澄黄透凉的茶水诱惑,举起碗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望着孙得宝颈间的喉结在不停上下移动。听着那茶汁入喉的“咕咕”音响,黎莫野笑容可掬,一待孙得宝放下碗来,他又殷勤的再度斟满:“过瘾吧?老弟,来,再来上一碗。”
孙得宝一碗凉茶下肚,精神振作了不少,他舔舔嘴唇,大模大样的道:“摆在那里,想喝的时候我自己会喝;姓黎的,你也甭在那里慷他人之慨,凉茶摊子另有主儿,我孙爷不领这个情!”
黎莫野道:“这话不错,但茶钱总归由我付,茶摊子主人逃之夭夭了,我代他侍候二位,也算向二位输诚修好,替柴三爷,也就是令姐夫担负些照拂的责任。”
孙得宝挑眉道:“说得好听,其实你哪里甘心侍候我们?你侍候的只是那一万三千多两银子!”
嘿嘿一笑,黎莫野道:“老弟,何必讲得恁般露骨?这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顿了顿,他又低声道:“依你看,老弟,你那姐夫会不会将那万把两银子如期如时送到?”
心腔子一跳,孙得宝急道:“这绝没问题,休说我姐夫素来守信遵诺,为人首重忠义,便是沙爷与我的安危所系,他更不会轻忽,我敢打包票,我姐夫一定会在时限之前,将你勒索的银两送来!”
黎莫野笑得有些捉狭的道:“万一你姐夫舍不得那笔钱,把你二位抛弃不管了,该如何是好?”
孙得宝呆了呆,马上挣红了脸:“岂有此理,你把我姐夫看成了什么人?别说这点钱,就算是再多,我姐夫也决不会推诿搪塞,他一向就不把财富看在眼里,何况这还是他兄弟同舅子赎命的钱?”
黎莫野闲闲的道:“但愿是如此,不过呢,你说你姐夫向来不把钱财看在眼里,似是有点高夸了他,据我的观察,柴老三好像并没有这么个慷慨超脱法……”
孙得宝悻然道:“你这一万多两银子,乃是向我姐夫强索硬逼所得,他自然拿得不甘不愿,用这件事来比喻他平常的为人,怎可称是允当?”
黎莫野笑道:“照你之言,柴老三平日便乐善好施了,大方豪迈,视钱财如粪土,广结天下有缘;若是如此,宝老弟,你不觉得脸红,我倒颇觉作呕呢!”
孙得宝勃然变色:“姓黎的,你休要借词侮辱我姐夫,人他娘背上一回运,不见得次次全朝霉处走,你这遭占了上风,也无须趾高气扬,说不准哪一时,哪一刻,轮过来跪求告饶的就是你!”
黎莫野慢条斯理的道:“这样的可能也并非毫无,得宝老弟,如若真个到了那一天,也还要请你手下留情,如我之善待你这般反报我才好。”
嘿嘿笑了,孙得宝道:“常言道十年河东转河西,谁也保不准能骑到谁的头上,多往后看,总是错不了的,你还有这么点见识,足见江湖不是白跑了;其实我这个人,最是心软好说话,倒是沙爷同我姐夫面前,你得多奉承点,否则要是真有那一天,只怕你不死也免不了脱层皮!”
越说越像真的了,黎莫野一本正经的道:“不管他们二位怎么怨恨我,有你老弟在,多少也能替我肩扛几分,我看亦只有你老弟尚知道好歹,今天我对你的宽容大度,你定然是不会轻忘的吧?”
孙得宝觉得不大受用,翻动着一双眼珠子道:“你别说得那么好听,你先在迎春楼打得我四平八稳,又在这里扎了我一枪,如今浑身上下还似散了骨抽了筋般的痛法,就差一点没吃你掐断脖子,却从哪里谈得上宽容大度?”
黎莫野道:“这是个人对于“宽容”的看法的标准问题,你认为我待你尚不够好,只是因为你皮肉受了点苦,其实,我以为没有活宰了你,业已是无上的德惠了,你也知道,我手底下可不是经常饶人的呢!”
哼了哼,孙得宝十分不悦的道:“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由你首先挑寡启端,勒索我们的钱财,又把我们作贱得一塌糊涂,却还认为这是对我们的德惠?姓黎的,你去打听看看,天下可有这等的德惠?”
黎莫野笑道:“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们净是搞的下三滥玩意,依着走邪魔歪道发财,而容身绿林,干的是无本营生,不找你们捞几文又去找谁?列位却楞是把一个铜板看得比天还大,死捏着荷包不施舍,因此捅出纰漏来,如何怪得了我?你们要活下去,我也不曾活腻味哪!”
孙得宝怒声叫道:“说来说去,尽是你有理,我们遭至这般迫害,反倒像是活该倒霉,罪有应得了!”
黎莫野轻揉着鼻梁的两侧,和颜悦色的道:“人在江湖,便得依顺着江湖惯有的传统与规式讨生活,你们有你们捞赚的对象,我也有我的生财之道,这好比一个轮环,周圆相接,息息相连,因此大家才都能混得下去,如果其中有某一段违背了这个道理,就会发生如今天这般的不快了,得宝老弟,你想得通么?”
孙得宝板着脸道:“我想得通倒又好了,似你所说的这种歪理,不但我,只怕天下人谁也无法接受,你他娘连抢加夺,软硬兼施,却居然还有成套的说词,以非做是,混淆黑白,简直莫名其妙!”
摇摇头,黎莫野道:“你真是石头脑袋,顽冥不化,看来我们之间的意见是难得沟通的了。”
孙得宝瞪着眼道:“孙子王八蛋才和你同一个想法,我若也是打的你这等念头,不干半掩门,也早他娘当了棒老二啦!”
两个时辰若是干熬着,可也够长的,但像黎莫野这样无话找话的与孙得宝闲聒噪,时光打发起来就挺容易了,他还不觉得到了约定的时间,来路上尘头大起,一行三骑,业已急入窜火,泼风似的朝这边奔了过来。
那头一骑上的仁兄,呃,可不正是红胡子柴进柴三爷?
手搭凉棚,黎莫野先向偏西的日头端详了一下,方才笑嘻嘻的站起身来迎将上去,在一阵打滚的沙烟里,柴进勒住了马头,他且不与黎莫野搭腔,目光急急望着沙翔,又转瞧到他的小舅子身上,嗓子沙哑的叫道:“兄弟,得宝,你们安好么?”
沙翔神色阴郁,半垂着头脸,有气无力的道:“三哥,辛苦你了。”
孙得宝也紧跟着提高了声音回答:“姓黎的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姐夫,连我们一根汗毛他也不曾动过!”
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柴进喘着气,粗重的道:“老子也谅他不敢动你们一指头,否则,别说半枚制钱没有,等着同他拼命的倒是一大群!”
拱拱手,黎莫野毫不动气,斯斯文文的道:“三爷,骂也骂了,唬也唬了,你的兄弟和舅子更好端端的摆在这里,我可是全都做到啦,三爷你该办的,约莫也办妥贴了吧?”
柴进大声道:“两个时辰一来一回,又加上四处凑钱告贷的时间,我是半点没耽搁,这一路赶得人仰马翻,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你就不能让我歇上片刻?”
黎莫野笑道:“你别误会,三爷,我的意思是早早交割了早完事,也省得你看着我惹厌。”
咬着牙呻吟了一声,柴进恨恨的道:“真是叫你作贱得不轻,只这一阵赶,我全身好像散了骨一样,就差点鞍子也坐不稳!”
黎莫野忙道:“罪过罪过,三爷,可要下马来歇息歇息,顺便喝上碗凉茶润润心肺?我请客。”
柴进火辣的道:“去你娘那条腿,老子用一万三千多两银子换你一碗凉茶喝?你休想要我领这个情!”
眯着眼,黎莫野道:“说到银子,三爷,该拿出来让我花花眼,瞻仰瞻仰了吧?”
伸手入怀,柴进摸出一叠银票来,十分肉疼的摔向黎莫野,边愤怒的叫道:“去,拿去买口好棺材!”
那一叠银票,有七八张之多,这一抛摔,立时便花蝴蝶般散了开来,迎风翩飞,黎莫野却不慌不忙,左手突挥反带,眼看就要飘散四周的银票,便好似被一只无形无影的手抓紧束齐了一般,在空中蓦地颤跳聚拢,那么平稳舒缓的送到黎莫野手上。
指头沾上口涎,黎莫野一张一张的点数着,边将每张银票上的数目往上加叠,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把票子收好,笑吟吟的道:“不错,果然分文不少,三爷,多谢赏赐了!”
目眩心惊于黎莫野方才凌虚收聚银票的那一手,柴进越发觉得对方功力之深,深不可测,也就越发觉得自家付出去的这笔银子难有归赵之日了,他沉沉的叹了口气,喃喃的道:“算我倒霉……”
黎莫野又抬头打量着天色,笑道:“时辰不早,各位也好打道回府了;列位的身子都多少有些不便之处,早点回去,该养息的养息,该延医治疗的亦耽搁不得,切记健康方乃人生最大的财富,把身子调理好,便是留得青山在,还怕往后缺柴烧么?”
挫着牙,柴进恶狠狠的道:“听听这一套吧,奶奶个熊,有人不明就里,还当是打何处来了这么个大慈大悲的善士,恁般悲天悯人法!”
黎莫野再度抱拳,道:“我晓得你们各位不会喜欢这句俗词儿,不过也只有这句俗词儿用在此时此地最合光景——各位,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喽!”
就那样洒洒脱脱的,不紧不慢的,黎莫野在众人如此火毒却又无可奈何的瞪视下,浴着一身的夕阳余晖,开步上道。
这是一幢孤单的,却也相当隐密的石屋。
远处的山峦群峰层叠着,迤逦着,展露那雄伟的辽阔与高朗,面对着幽邃的山,苍郁的岭,石室便建在这片斜坡的半腰,四周并有深浓的榆钱树林子围绕着,地方很清静,却就是荒僻了点。
入夜的辰光,郊野间的暮气来得特别翳重,灰沉沉的暗影在周遭浮沉着,宛似飘漾着一团团的雾氲,业已把人的视线遮混得朦胧了。
屋里,灯火倒是燃映得挺明亮,白木床上,一位瘦小精干的老人正半靠着床头,在闲闲的用只木签剔牙,老人的年岁约莫已在六十开外了,满头白发,脸上皱纹叠布,形象虽显得苍老,然而双目炯亮,精神尚似不差。
黎莫野坐在桌边,刚啜了一口热茶——桌上又是酒又是肉,但已是个酒醉饭饱后的残局了。
吁了口气,床上的老人嗓音有些沙哑的开口道:“这一趟,总共弄到一万六千多两银子?”
黎莫野笑道:“是的,但若不叫全胜镖局火狮子郝彪摆上那一道,师叔咱们爷俩至少就有三五年逍遥日子好过,无须犯愁奔命啦。”
轻咳一声,老人眯着眼道:“郝彪算什么东西?想当年你师父同我横吃八方的时候,他连个掌旗的趟子手全混不上,如今也居然人模人样的干起总镖头来了,这种半调子货,咳,走镖这一行可真叫人材凋零喽!”
黎莫野道:“师叔,如果单凭全胜镖局郝彪那几块料,我也不会放在眼里,问题出在他找的那群帮手上,“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我一看光景不妙,便立行突围,更重要的是,这档子买卖,还不到非要拼命不可的田地。”
嘿嘿一笑,老人道:“你那身能耐我晓得,尤其你鬼点子多,亦不是那干泼皮可与比拟的,干咱们这等营生,不到必要,是不须冒太大的风险,否则一票买卖未全,就叫人摘了瓢去,还算是哪门子的生意经?”
说到这里,老人不禁又叹了口气:“也是我这身病拖累了你,要不然,别说用不了这许多开销耗费,做买卖的辰光,爷俩一起搭配着下手,好歹也有个照应,不似如今,干啥只能由你一个人承担,我老头子光躺在床上吃现成!”
黎莫野柔和的道:“师叔快别这样说,师父和师叔二位老人家把我从小带养长大,照顾我,夹磨我,待我就和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一旦稍有反哺之力,我怎能不孝敬二位老人家?这些年来,没有侍奉师叔过什么好日子,才是我的罪孽……”
老人十分欣慰的道:“好孩子,我早就看出你是个孝顺孩子,打那年和你师父收养你,我就跟你师父说过,你这孩子有良心,重情义,将来一定有出息,我们两个老东西的晚年,就全指望在你身上了。果然半点不错,要不是你,我早他娘挺尸啦,还留得到现在轮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黎莫野道:“对了,提起这些来,我尚未请问师叔,近来饮食可还顺当?胃口比以前如何?”
老人笑呵呵的道:“除了下半身不能动,叫人闷气之外,吃喝我倒相当正常,而且胃口颇佳,厨子老吴的手艺也比前几年大有进步,调理出来的几样菜式越能合我口味,还有前面镇上那狗头郎中,在按时诊病送药外,三天两日弄了些补品来要老吴煨煨炖炖的给我进补,那狗头郎中殷勤是殷勤,只是开的价钱令人肉疼……”
黎莫野忙道:“师叔爱吃什么尽管叫他们做,钱别放在心上,反正来处俱皆取自不义,便算那些奸商污吏孝敬你老人家的吧!”
老人感慨的道:“说是这样说,但却都是你担风险,吃辛苦的代价,花费这么个大法,再加上你必须抽取出来拿去济贫助难的成头,负累也就相当不轻了,能省着用,总是不会错的……”
说到这里,老人微微一顿,慈祥的注视着黎莫野:“你这一趟出去,收获已差不多够上一段时日了,最近不打算再往外跑了吧?”
搓搓手,黎莫野道:“本来是可以歇上一阵子,但小蝙蝠焦奇那王八羔子,却非得找着给他一次教训不可,师叔,这口鸟气我咽不下!”
老人想了想,颔首道:“若论道上规矩,焦奇这小鳖蛋就该凌迟碎剐,五马分尸,出卖伙计的勾当最不可饶,然则他与你也是多少年的老伴当了,总有几分情谊在,下手亦不宜太狠,你是否盘算好了怎生对付他?”
黎莫野道:“向全胜镖局走水的人非他莫属,这小子不顾道义,成心坑我,师叔,再慈悲他也慈悲不到哪里去,我已经打算过了,至少也得废掉他的四肢!”
“嗯”了一声,老人道:“照说呢,这也并不为过,我他娘半身不遂,深深尝过这个滋味,姓焦的腿臂一朝被废,就更晓得其中痛苦了。”
黎莫野轻声问道:“师叔的意思是?”
老人笑道:“也罢,就照你的盘算吧,好死,总不如赖活着,留他一命,已是无上恩德了!”
丢掉剔牙的木签,老人又接着道:“江湖朋友都称你是二阎王,孩子,其实你并不似外传那么心狠手辣,比起你师父与我来,你就已经仁厚许多,像焦奇干的这档子事,早年若落在你师父或我手里,他就十条命也早完蛋操了,“北荒孤鹫”云昊与“西漠一雕”鲁敬仙手中几曾容过这样的杂碎来?”
老人口中的北荒孤鹫云昊,就正是黎莫野的恩师,而西漠一雕,便是眼前老人自己,黎莫野的师叔。
黎莫野端起茶盅来浅啜了一口,道:“师叔,我这个人,有时就犯了重感情的毛病,如若也能像二位老人家这般拿得起,放得下,今天也不仅是这么点局面了。”
鲁敬仙撑着上身往床头挪了挪,道:“不过,为人朝宽处做也是对的,杀性太重,早晚脱不了报应,我如今弄得半身不遂,活死人一个,约莫亦是早年太伤天和,方才招致的惩罚吧!”
黎莫野赶紧岔开话题道:“平素里,师叔,大牛和小宝两个,有没有经常来替师叔推拿按摩,或扶持师叔到外边散心解闷?”
鲁敬仙点头道:“两个小家伙对我都很尽心,这些事错不了,就是大牛没小宝那般灵巧,粗手笨脚的,一身蛮力倒是挺大的!”
笑了,黎莫野道:“要他们的是个忠耿勤快,能侍候得师叔满意我就放心了。”
鲁敬仙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那焦奇?”
黎莫野道:“后天吧,师叔。”
鲁敬仙低声道:“在你和焦奇搭档的辰光,可曾透露过我们这个地方?”
黎莫野道:“没有,我一向不对任何人泄露此事,后顾无忧,方能放手去干,师叔,我们这一行当,最不宜叫人捏住小辫子!”
哈哈一笑,鲁敬仙道:“好小子,你是越来越有长进啦。”
欠了欠上身,黎莫野道:“不敢,这都是师父与师叔平日的教诲。”
鲁敬仙一呲牙,道:“你要记住一点,那七门山君祁兰亭是个老邪祟,不大好缠,能避免冲突就尽量避免,虽说他手下那个什么姓沙的吃了你的亏,只要你不主动去招惹他,他想找你也不是那么容易!”
黎莫野道:“我会记着。”
鲁敬仙显得有些疲乏的打了个哈欠:“你早点去歇息吧,这两天多陪陪我,床上躺久了腰酸背痛不说,光那几张人脸,也叫我看腻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