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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骤化秋叶落

个把时辰匆匆过去,鞠令卓等人果然言而有信,准时回到原地,只这一个时辰工夫,他们已像变戏法似的,把先前晕沉不醒的端木一苇治得有了人气,虽谈不上精神振作,至少恢复了神智。

荆力疾逼近对方骑队,盯紧鞍上的端木一苇,大声道:“端木,你听到我说话么?”

苍白的面孔上浮起一抹孱弱枯干的笑意,端木一苇艰辛地张口发音,声音细微沙哑。不过,到底表示人已请醒:“我听得到……”

荆力疾又提高噪门:“你还认得我?”

迟滞的眼瞳张合几次,端木一苇撑开僵硬的嘴唇:“力疾,我知道是你……”

荆力疾犹不放心:“端木,他们有没有再阴着坑害你、施些灾源在你身上?”

端木一苇反应迟钝,喃喃地道:“我,我想不起来,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手抚鞍前“判官头”的鞠令卓,一张俊脸有如严霜:“荆力疾.你够了不够?你们的要求与条件,我们照单全收,桩桩妥应,你还在找什么碴?”

荆力疾不带表情地道:“列位的手段,我已领教再三,总然谨慎点好。”

鞠令卓硬着声道:“现在,你怎么说?”

荆力疾怒从心起:“你们把端木一苇糟蹋成这付要死不活的德性,如今比先前稍稍有了起色是不错,却仍不及他原来的体质正常,你问我怎么说?我不满意,我依旧难以接受!”

杀气立盈眉眼,鞠令卓吐字若冰珠弹跳:“荆力疾,你是在耍弄我们?言而无信,最不可赦!”

申翔辑尖声冷笑,半步不让:“鞠令卓,这里可不是你‘彤云山庄’,由得你咄咄逼人?我们说过不做交换了吗?我们果则言而无信了吗?荆力疾心疼挚友遭受凌虐,表达一点不平不满之意难道还算过分?你若企图制造事端,毁弃前约,我们决不在乎!”

鞠令卓气得胸口起伏,连噪音都喑哑了:“我说一句,你倒有十句顶撞,申翔舞,既然你不承认言而无信,那就开始交换人质,我不想再折你那一番歪理!”

回头瞧向荆力疾,申翔舞的眼神显示,该是时候了。

荆力疾点点头,愤愤地道:“换就换吧。”

于是,申翔舞面朝右厢房发声:“押晁媚出来!”

厢房的门扉开启极快,屋里的人仿佛早在等候这句话了——押解晁媚的人是花瑶红,她手上并没有任何器刃,只轻轻搀着晁媚行出,但在人们感觉上,却似乎已钳制住被押人的生死。

晁媚除了形色惶恐,稍见憔悴之外,模样倒无啥变异,同为俘虏,和端木一苇比较起来,表面上她要中看多了。

骤然看到心上人,鞠令卓激动之态溢于颜表,他再也难以矜持,顾不得他惯来的含蓄冷静,上身一起,人已扑向前方:“媚儿,媚儿,我来接你了——”

申翔舞横身相阻,出言严峻:“慢着,先放端木一苇再说!”

走过来的晁媚慌忙止步,颤着声道:“令卓,我还好,你不用急……”

鞠令卓急躁切促,心忧如焚:“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岂会不遵守前诺?申翔舞,你真个百般习难啊!”

申翔舞不为所动,好整以暇:“遵诺就得彼此同时放人,你要抢先,我却担不起这个风险!”

鞠令卓振吭叱喝:“施靖放人!”

后面的施靖半点不敢怠慢,伸手一拍端木一苇坐骑后臀,马儿已泼剌剌地奔了过来,荆力疾抢步迎上,张臂已将端木一苇自马背抱下。这一抱,险些热泪盈眶——只旬日未见,老友却已削瘦成一把骨头!

花瑶红极有分寸地掌握着交换过程,那边端木一苇回到荆力疾怀抱,这头她已把晁媚送到院门之外。鞠令卓忘情地紧紧拥住晁媚,不断在晁媚耳际轻轻呢喃,一时之间,晁松谷这个亲生老爹,反倒似个局外人了。

这一刻,申翔舞、独孤少保、花瑶红等己全神戒备,各个蓄势待发。他们明白,双方胁制皆除,再无惮忌,血战很可能一触即起!

温存过后,晁媚才看到她老子晁松谷,怯怯叫一声“爹”,泪水已自沿腮而下。

晁松谷抛镫落马,挽过女儿,柔声频频安慰:“不怕,乖女,没有事了,已经没有事了……”

荆力疾暂且将端木一苇安置檐底,转身加入阵势,他亦心中有数,眼前关节,最是危险!

鞠令卓的动作却十分令人愕然——他管自跃身上马,等晁松谷扶着晁媚相偕登鞍之后,一声号令,竟风卷云涌般领队退走,不留一丝回顾。

荆力疾怔忡片刻,有些莫名其妙:“咦,就怎么走了?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申翔舞微微松了口气:“没有这么简单,荆大哥,他们骤而退去,决不是表示偃旗息鼓之意。相反的,一旦卷土重来,只怕就是血雨腥风了!”

独孤少保慢吞吞地道:“刚才不曾开战,一来鞠令卓是为了顾虑晁媚的安全,二来么,亦因敌情不明,有所忌讳之故。我们亮相只几个人,给对方的印象,恐有八面埋伏的压抑。”

荆力疾道:“终究是要了断的,独孤前辈先时说得对——他们不来,我们就去。”

淡淡一笑,独孤少保道:“不用急,他们会来的,而且,会比我们想象中快。”

申翔舞有所顿悟:“老叔,你施下的‘走穴指’,预定第一次发作的时间是在何时?”

独孤少保道:“明日正午。”

申翔舞道:“那么,我们即以明日午时为准,早做布阵因应。”

背着手,独孤少保道:“不,从现在开始,便得全军戒备了。”

荆力疾问道:“前辈之意,就在这里耗上?”

独孤少保点头:“顾不得再挑好风水地了。”

靠到荆力疾身边,申翔舞道:“别太操心,荆大哥,我们应变计划照旧,谁是赢家、谁是输家,端看怎么豁上去了!”

荆力疾强笑道:“还得先仔细检视端木的状况,看看有没有被他们留了祸患。”

独孤少保接口道:“让我来,有关这方面,我比你们多少有点经验。”

荆力疾谢了一声,过去抱起端木一苇,而独孤少保与申翔舞已自跟上,此刻,花瑶红启口道:“小姐,我去弄点吃的来给大伙填填肚子吧?大早到如今,都还饿着呢。”

申翔舞道:“给端木大哥另准备一份端来屋里,可要清淡点的。”

花瑶红匆匆行向灶间,这丫头不愧分身有术,一个人既要冲锋陷阵,又得张罗大伙吃食,申翔舞命好,不知是怎生挑拣出来的。

厢房的门轻轻关上,天空中又再细雨纷飞。

一灯荧然,申翔舞支颐愁坐,荆力疾则站在端木一苇床前,阴沉着面孔,久久不出一言。

申翔舞忍不住问道:“端木大哥有动静没有?”

荆力疾目光注定在端木一苇蜡黄瘦瘦的脸容上,闷声摇头。

申翔舞叹了口气:“他忽而清醒,忽而晕迷,也不知那些作孽的到底在他身上动过什么手脚?羼了什么毒药?这阵子混沌,又该有个多时辰了……”

荆力疾挫牙的声音清晰可闻:“就让他们乐合去,他们必然暗自庆幸狡计得逞,等到明日正午,且看谁笑得出来!”

瞅着桌上跳动的灯火,申翔舞神思沉湎:“毕竟姜是老的辣,要不是独孤老叔早有远见,事先留下一手,这桩交易下来,我们吃的暗亏可大啦!”

荆力疾过来坐下,双眉紧锁:“这一手虽然留下,对于端木的切身问题却少有帮助,以他如今的情形看,对方显见仍在他体内存置残害,未将祸源清除干净,而连独孤前辈亦难确定他们施展的手法或利用的药物,可知主导者其心计之阴毒——”

申翔舞道:“老叔不错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但却不敢说样样精通,他也照有迷惑之时。能验出端木大哥或许是遭残留药物影响,已算不差,叫他准确断定药物的名称及施用的手法,他岂有那么神?”

想了想,她又道:“不过你犯不着太忧心,双方尔虞我诈的结果,等于回到了原处。你不彻底治好我的人,我就不解晁媚身上的‘走穴指’。端木大哥只是时晕时醒,至少不受什么罪,那晁媚一旦发作,痛苦可有得瞧了,要耗,看哪一边耗得下去?”

荆力疾怔坐着,好半晌,才幽幽茫茫地道:“人这一辈子,偏多烦恼,有些是外来,有些是自找,想无忧无虑、平平静静过日子,简直难上加难,竟成奢望……”

申翔舞轻声道:“荆大哥,每个人陷于情绪低落的时候,都会把人生看得太过黯淡,其实,也不是那么欠缺乐趣、没有希望?譬喻你有我,我们还有将来,是不是就会觉得心里舒坦开朗了点?”

荆力疾涩涩地一笑:“说句老实话,这当口下若没有你,我真想一头冲出去找他们拼个死活!”

瞳底流露的是申翔舞的款款深情:“你记住,不管在哪儿,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灯芯倏忽闪晃了一下,床上,端木一苇发出一声细弱的呻吟,荆力疾几乎是跳到榻边,急急问道:“端木,端木,你醒过来了?”

头靠枕间的端木一苇,此刻竟起了异常的变化——原本蜡黄枯干的面孔滋润着一层水气,双颊泛漾腮红,失神晦迷的眼睛也透着澈亮,模样仿佛换成了另一个人!

荆力疾骤睹此情,不但毫无喜色,一颗心更猛往下沉,脑子里只旋动着那四个字——老天,该不会是“回光反照”吧?

紧跟过来的申翔舞同样脸色凝重,将一抹悲戚抿藏唇角,生离死别的场合她看多了,隐约中,她已依稀体验出类似的情况!

端木一苇吃力地呼吸着,神智极为清醒,他颤巍巍地伸手摇动,缓慢却明确地道的:“不要慌,你们都不要慌……趁我现在还能说话,我要赶紧交待几件事……”

荆力疾紧紧握住老友瘦骨嶙峋的手掌,哽咽加上斥骂:“你他娘在扯些什么?现在比先时,你已大好了,不留着力气多歇息,却反过来吓唬我们,是吃饱了撑着不是?”

端木一苇想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水亮的脸颊肌肉竟僵硬得不听使唤,仅扭曲成一团交叠歪扯的纹理:“你听我说,听我说,我身体的状况,只有我自己明白,他们给我硬灌下一种猩红色的液汁,液汁留入肠胃,我已知道那是种慢性腐蚀腑脏的毒药。经过这阵子折腾,不但我感觉内腑粘融,机能尽失,尤似一股烈火在肚皮内到处窜烧。有时这股炙气冲上脑门,人便迷糊了。我经常觉得虚飘飘、轻荡荡的,好像,好像另一个我将要脱离躯壳而去。这,大概便是所谓的‘归魂’吧?魂要走了,命还能留得住么?你先别难过,眼前时间可宝贵着,想哭,日后再哭吧……”

荆力疾全身簌簌抖索,热泪满面,业已泣不成言。

喘了口气,端木一苇续道:“我要托咐的几桩事……其一,如果能将‘苇字招牌’再挂起来,乃最好不过,当家的自然非你莫属。其二,我这仇,报得了就报,报不了拉倒,千万不可赔上你自己。其三,我的刀跟我一个窝埋下,‘天长刀’嘛,地久天长……”

荆力疾身子一晃,跌坐地下,铁铮铮的汉子,照样涕泗纵横。

长叹一声,端木一苇的语声已见断续:“……可惜,我们终不能……情义偕老……我,我舍不得离开你,可是,可是我也无奈啊……”

荆力疾蓦然仰天痛嚎:“那鞠令卓、那晁松谷,到底是不放过你——”

端木一苇突起一阵痉挛,已然咽声,脸容上那团歪扯交叠的纹线仍在,两眼空茫地往上凝视,双颊的腮红尽褪,又剩一片枯黄。这一辈子,生未能灿如春花,死,却死得凄同秋叶。

荆力疾捶胸号啕,一恸几绝。

含着泪,申翔舞伸指猝点,荆力疾挺身上昂,旋即晕跌于地。

从虚幻飘渺中猛醒过来,荆力疾急忙坐起,人在床上,满室阳光灿丽,思绪乍觉混乱恍惚,已想起端木一苇弥留前的情景。

鼻头一酸,他顿又泪水盈眶,门启处,申翔舞已翩然而入。

荆力疾掩面下床,身形踉跄,已被申翔舞一把扶住:“荆大哥,你还有工夫哭?再一个时辰不到,就是正午了。”

怔了怔,荆力疾迷惘地嘶着声问:“正午?到正午又如何?”

申翔舞按他先在床沿坐下,严肃地道:“那‘走穴指’首次在晁媚身上发作的时间,即在正午,一旦发作,对方岂肯干休?换句话说,也就是大兴干戈的辰光到了。假如他们距离近,便来得快,距离远,可能来得慢,无论如何,终归会来,你不先预备预备吗?”

用力在脸上抹了几把,荆力疾振作精神道:“我们仍按原订计划应敌?”

申翔舞注意荆力疾的形态,稍稍放心:“我只有一句话,荆大哥——化悲愤为力量!”

荆力疾点头:“我明白。”

略一迟疑,他问道:“端木的遗体是在?”

申翔舞平静地道:“暂厝在后面柴屋里,门窗全封妥了,天气冷,尸身坏不了。”

仰头吸了口气,荆力疾声音仍带哽咽:“翔舞,一切多谢。”

申翔舞的眼眶不由泛红,她幽幽地道:“你还给我说这些?”

荆力疾强颜笑道:“我是说,你真好,无论什么情况下,你总在我身边给我支撑。”

拭去眼角泪痕,申翔舞道:“要做百年伴嘛,怎能不多耗些力气心思?”

荆力疾立时又悲从中来:“端木也说过想和我情义终老,可是他却无奈啊……”

紧抱了荆力疾一下,申翔舞嗔涕交加:“你在混打比——我对你跟他对你,性质全不一样,你搅合到哪里去了?”

荆力疾吸着鼻子道:“不提了,我们出去吧,还得应付第一战呢。”

申翔舞拉着荆力丧的手推门跨出,院子里,独孤少保如同昨日凌晨一样,又已在背手踱步了。

见到荆力疾出来,独孤少保迎上几步,神情肃穆哀戚:“荆老弟台,万没料到端木老弟就这么去了,莫非真个是好人不长命?”

荆力疾哑声道:“独孤前辈,那帮子人实在太狠太毒,不留半步余地,端木死得冤啊……”

独孤少保叹息着道:“这件事,我亦颇出意料,依我原先的看法,他们只是不甘交回端木老弟,而在端木老弟身上预留或残置药物以便继续钳制,不想他们却手段如此酷厉,竟将端木老弟推入绝境——”

咬咬嘴唇,荆力疾目闪泪光:“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独孤少保怆然道:“你要节哀顺变,荆老弟台,端木老弟必定不会白死。”

申翔舞一旁搭腔:“老叔,他们给了我们什么,我们就会还给他们什么,人间事,总然是相对的。”

独孤少保道:“不错,人间事,总然是相对的。”

荆力疾喃喃地道:“端木临终之前,说出被他们强灌入口的毒药,是一种红色液计,好像属于慢性腐蚀内脏的那一类——”

独孤少保脸容僵硬:“翔丫头给我提过了,可是我仍未能确定毒药是种什么名称?荆老弟台,说起来,端木老弟的不幸,也得怪我事前的检验不够专精……”

荆力疾忙道:“这怎能扯到前辈身上?当时我们都在场,又有哪一个发觉到,警惕到了?”

独孤少保叹了口气,尽自摇头。

眯起两眼望望天色,申翔舞有意换个话题:“快正午了,不久即会有反应啦。”

独孤少保道:“是不会太久,我判断鞠令卓那一甘人就在附近,甚至早已预先布下暗桩监视我们。”

申翔舞移目四顾,道:“老叔的意思,他们反扑的打算一直没有打消过?”

独孤少保冷笑;

“要不是为了维护晁媚,要不是忌于敌情不明,对方昨日摆出的阵仗原本便是大开杀戒的阵杖,等到顾虑解除,他们自将转头回攻,以求决战!”

申翔舞道:“‘走穴指’的效验一朝在晁媚身上发作,他们只怕来得更快。”

眼波一转,她又道:“老叔,你那‘走穴指’的功夫,准吧?”

独孤少保哼了一声:“丫头片子,我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你这是在消遣老叔我?”

申翔舞笑了:“越老越拗执、越老越古怪,问问都不行?”

这时,荆力疾显得忧心忡忡地道:“独孤前辈,打鞠令卓、晁松谷他们出现的当日我就在怀疑,他们所拥有的实力不见得仅只表面上的阵容,可能还另有接应。”

独孤少保亦具同感:“人手的明暗布置,阵式的交替转换,本为兵家接战前的常态,他们有此安排,并不出奇,同样的,他们也会料到我方如法炮制——”

和日当空,阳光温煦。而阳光照在人身上挺熨帖,挺舒坦的。眼下的气氛充满宁静安详,没有一点杀伐的证兆,偶有微风轻拂,就更显一片悠悠然了。

申翔舞忽道:“老叔,你饿不俄?”

独孤少保道:“快到关节上了,你才问我饿不饿?”

申翔舞挑挑眉梢:“因为尚无警兆,当前光景反见祥和,我始想起还未进食,顺便问你一声,要不要趁这空档先垫垫肚子。”

独孤少保目光四处巡扫,边道:“我不饿,荆老弟台像也没吃东西。你们不妨进屋去填饱了再出来,这里有我顾着——”

荆力疾听觉向来敏锐,此时忽然脸色沉凝,侧耳聆闻:“大概什么也吃不成了,二位,有马蹄声传来,而且像是骑队!”

一刹间独孤少保与申翔舞亦有了反应,申翔舞低声道:“好尖的耳朵,是有骑队朝这个方向移近……”

独孤少保削陷的两腮微微痉动,仿佛在控制血气的涌荡:“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端木老弟英魂不远,且拭目以待!”

荆力疾用力呼吸,嗓调嘶哑:“还望独孤前辈、翔舞,及各位成全了。”

暗里紧握了荆力疾的手一下,申翔舞眸底情深,含蕴的意蕴,当不止是泛泛的宽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