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撇了撇,卫浪云拖着手腕与足踝上的巨大镣铐,唏哩哗啦地走到石桌之前坐下,首先闭目养了会神,然后,大模大样地道:“磨墨。”
太叔上君忙侧首道:“快磨墨!”
“幽灵剑”冒狐看了看“阴阳剑士”徐修双,徐修双将目光投在瘦高挑身上,这位仁兄呆了呆,大约是室中诸人以他的身份最低,他没有对象发号施令,只有老大不愿意地寒着脸到石桌边,卷起衣袖,开始滴水入砚,十分委屈地磨起墨来。
半晌——
卫浪云慢吞吞地道:“濡笔。”
瘦高挑冒火道:“笔可以用嘛……”
看也不看他一眼,卫浪云淡漠地道:“我说,濡笔。”
太叔上君瞪了瘦高挑一眼,怒声道:“程坛主,莫不成还要我来动手么?”
瘦高挑嘴巴张了张,好像要申辩什么,但在太叔上君那双凌厉的目光下却又将欲待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气恨恨地拿起笔来,浸水濡润。
接过笔,卫浪云大剌剌地道:“这纸不铺开,我便画在桌面上么?”
一步跨上前来,太叔上君亲手将一张玉宣纸展开,他笑呵呵地道:“喏,这不铺开了?”
“嗯”了一声,卫浪云笑了笑道:“铁血会的坛主为我磨墨濡笔,瓢把子亲手展纸,却是好生令我面上有光,这样一来,几幅图式,我便越将用些心机画了。”
太叔上君眉开眼笑地道:“还劳老弟多费神了……”
卫浪云不再多说,他运笔如飞,片刻之间也已画好两张拳锤招术的图解,略为歇了口气,便开始在第三张玉宣纸上,仔细绘起“勿回岛”的机关埋伏图来了,在他落笔绘制其间,太叔上君、冒狐、徐修双、姓程的瘦高挑四个人八只眼睛,全是毫不稍瞬,屏息如寂地盯在那只画笔与宣纸上,八只眼睛中的目光全是那么专注、紧张、渴切、贪婪,就好像几个丑孩子盯着一块可口的糕饼,更像一众饿了多天的化子在盯着一只喷香油焦的烤鸡一样,那等迫不及待的神情,简直好笑极了……
石室中的空气沉静得有点局促与翳闷,就宛如一根弓弦拉张太紧,而除了太叔上君等几个粗浊的呼吸声之外,就只有卫浪云挥笔触纸时的细微声响,轻沙沙的……
抿着唇,面颊的肌肉紧绷,卫浪云的表情专注而严肃,他一笔笔地绘着,标着,一声也不响,一句话也不说,任是谁一看见他这模样,亦会明白他正在从事的工作是如何重要而谨慎。
良久——
卫浪云长长地透了口气,放下笔,有些倦怠地道:“行了。”
几乎就像抢一样一把将桌上的图纸抓在手中,太叔上君目光贪婪地匆匆一瞥,然后,朝着卫浪云狞声一笑,语气里含蕴着无可掩隐的邪恶及得意:“待我验明真伪,老弟,你的好日子即将来了。”
卫浪云冷静地道:“你要食言?”
一面往外走,太叔上君一边奸声笑道:“当然我会守信,嘿嘿,当然我会守信……”
没有再回头看卫浪云一眼,这位体壮如牛的铁血会首领跨着大步匆匆离去,“幽灵剑”冒狐、“阴阳剑士”徐修双亦急步跟随走出,现在,石室里只剩下这位姓程的瘦高挑坛主了。
卫浪云冲着这位坛主一笑,道:“程坛主,不知尊讳怎么个称呼?”
瘦高挑坐在对面的一只石礅上,一条腿斜搁桌边,他冷冷瞅了卫浪云一眼,生硬地道:“不要和我套交情,那是白费功夫。”
卫浪云柔和地道:“放心,大坛主,你是干什么的,在‘铁血会’里是个什么身份,我又不是不知道,就凭你这种人物,我岂会不知自量地妄想耍花样?至于说到套交情,阁下你是你们阵营的中坚角色,我只是阁下的网中鱼,这份交情只怕我一心要套你也不屑于一顾呢……”
哼了哼,这位仁兄道:“不错,总算你还没喝醉——”
他又瞪了卫浪云一眼,余恨未消地道:“你这小子也够刁的,既然你明白我在本会是个什么地位,方才就不该狐假虎威,叫我为你磨墨濡笔,干那下人的勾当,妈的,还害得我吃了一顿排头,如若先前不是瓢把子在,就单凭你这种阴刁样子,我程鹏飞,就得给你好好吃生活!”
叹了口气,卫浪云道:“其实,你完全搞错了,我方才之所以那样做,并不是针对着你,主要的我是要给你们瓢把子一个难堪,谁又知道他会呵斥你呢?”
程鹏飞一想起方才的那种情形,不由怒火顿炽,牢骚脱口而出:“他有什么难堪?只要好处够大,叫他卖屁股都行——”
说到这里,程鹏飞猛地闭上了嘴,面色是一阵青一阵红,两眼急急地扫了扫业已闭紧的石门,讪讪的不再多说——自然,他也知道自己是在一时冲动下失态了,尤其是,失态于一个敌人面前!
哧哧一笑,卫浪云斜睨着对方,道:“哦——怎么不说下去了?你放心,伙计,我有一张严密的嘴巴,包管不会带给你麻烦的……”
恶狠狠地盯着卫浪云,程鹏飞道:“你休想以此来要挟我——发发牢骚不是死罪,况且,我根本就不承认说过什么,他们也不会相信你!”
连连点头,卫浪云道:“用不着紧张,伙计,我并没有说要胁迫你怎么样呀,是不?而你也讲得对,他们根本不会相信我。”
暗自吁了口气,同时埋怨着自己的糊涂,程鹏飞用力以双手搓揉了一下面颊,冷冷地道:“卫浪云,你是个又奸又滑的家伙!”
露齿笑笑,卫浪云道:“我不便承认,但至少我不畏首畏尾。”
勃然色变,程鹏飞怒道:“你在讽刺我?”
“嗤”了一声,卫浪云道:“我没有这么开心法,讽刺你?讽刺你干什么?伙计,你的处境也已够可怜了。”
程鹏飞咬牙道:“混账!我有什么可怜的?”
慢条斯理地抿了抿嘴唇,卫浪云道:“怎么不可怜?你在‘铁血会’虽说位至坛主之尊,但在你们瓢把子太叔上君这个魔君眼里,也不过就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应声虫、走狗与一等打手罢了!”
几乎气炸了肺,程鹏飞的脸孔涨得赭紫地大叫:“你……你在胡说!你是污蔑,天大的污蔑!”
淡淡的,卫浪云道:“伙计,不要激动,自己安静地想一想,量一量,你就该知道我完全说得不错,俱是事实!”
喘着粗气,额上青筋暴起,程鹏飞瞪眼握拳,仿佛要吃人般盯着卫浪云,但是,逐渐的,他又颓然垂下头去。
卫浪云进一步道:“如何?想通了吧?我说得可不错哪……”
朝空中一挥拳,程鹏飞咆哮着:“住口!”
耸耸肩,卫浪云一笑道:“我这纯是一片好意……”
霍然站起,程鹏飞吼道:“你这片好意留着自己用,姓卫的,约摸你还搞不清楚,只要‘皇鼎堡’的来人将你验明正身,你的这条命便就不是你的了!”
又是激又是诱,费了半天的心思,卫浪云所想知道的便是这件事,——对方是否真会要他老命的这件事,现在,他已经没有疑问了,但他仍然表示不相信地连连摇着头道:“真是笑话了,伙计,休说你们瓢把子亲口说过要保住我的性命,便是我所绘的那些秘图,在没有弄清真假之前,他们也舍不得杀我呀,要知道,这些玩意对他们日后定鼎武林的大举,乃有着极为重要的关系……”
冷笑一声,程鹏飞不屑地道:“姓卫的,对你这等天真而浅薄的想法,我实在颇觉惊异,便说与你听吧,如果那些秘图是你造的假,我们总有办法叫你画出真的来,而不论你绘不绘出我们所需要的图式,你这条狗命我们全要定了,瓢把子亲口说过保住你的性命是不错,但也不过就是说说罢了,这是一种手段,兵不厌诈,知道么?况且,这件事瓢把子又岂能做得了主?还得看人家‘皇鼎堡’的朋友点不点头呢,姓卫的,你太幼稚了,幼稚得既可笑,又可怜!”
卫浪云故作不信地道:“你胡址,就凭太叔上君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他岂会食言而失信,拿着自己的信诺当狗屁!”
程鹏飞阴恻恻地一笑道:“信与不信是你的事,我犯不着和你争执,且等着瞧吧,马上你就会知道结果如何了!”
其实,卫浪云不是白痴,太叔上君是否讲的真话他怎能不知?而他更明白,便算太叔上君有心要保全他,“皇鼎堡”的人亦必不肯答应,这个风险“皇鼎堡”担当不起,何况留着他对“皇鼎堡”来说,更是一种极大的威胁呢?但虽然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卫浪云却仍要转着弯子弄个清楚,他不愿意做些白费力气的事——如果对方确实想保全于他的话——另一则,他也想着,太叔上君这个人,是否十足的是个“坏坯子”?如今,他也已给自己找到了答案!
吁了口气,他道:“你请出去,我要一个人静静,大坛主,虽说你方才所言,予我心理上不少负担,但我依旧认为贵瓢把子必会遵行诺言!”
程鹏飞哼了哼,道:“你便等着这诺言的履行吧。”
卫浪云冷冷地道:“假如你们害了我,你们就永远没有好日子过了,‘勿回岛’的人将源源而来,必会把你们个个诛绝,鸡犬不留!”
嘴巴一咧,程鹏飞冷笑道:“‘勿回岛’的那批混账怎会知道是谁宰了你?”
一咬牙,卫浪云故作愤怒地吼道:“他们一定能查得出来,否则,我便化为厉鬼,也一样闹得你们神魂不安,提心吊胆!”
“呸”了一声,程鹏飞轻蔑地道:“扯你妈的蛋!”
卫浪云厉声道:“你给我出去!”
斜瞄着卫浪云,程鹏飞大剌剌地道:“出去?姓卫的,约摸你吓晕头了,你如今是什么东西?这又是谁的地方?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出去?说得到像真的一样,老子今天就是奉命在此处监视你,号令由我发,你,还是乖乖坐在那里等死吧……”
垂下头,卫浪云沉沉地道:“程坛主。”
程鹏飞正被一种报复后的快感所浸润,他傲然道:“什么事?”
抿抿唇,卫浪云道:“我……我想给你一千两黄金,你帮着我逃离此地,行么?”
双目中光芒一亮,程鹏飞却阴诡地道:“休想行贿,老子不受这个的!”
恳切的,卫浪云道:“一千五百两,如何?”
眼角迅速瞟了石门一下——而石门仍然闭得紧紧的,程鹏飞搓了搓手,大大摇头道:“做梦,你想以金银来收买我?”
卫浪云心头暗笑,表面上却哀求地道:“你帮我这个大忙,程坛主,我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这样吧,离开此地之后,我再给你一千两黄金,凑足两千五百两之数,此外,我可以保证你生命的安全……”
有些局促不安了,程鹏飞嘴巴里还强自硬撑:“住口,他妈你把我看得简单了,妄想以区区几千两黄金便买断我在本会的前程及个人的名节?你也不看清楚,我程某人是这种角色么?”
卫浪云凑近了点,压着嗓门道:“说真话,伙计,你平日所得才有多少?就以这次的买卖来说吧,你豁出老命与他们来狙击我,人家‘皇鼎堡’付了那么大的一笔财宝给太叔上君,他也会照人均分么?我想是决然不可能的,你们所得,也不过就是他吃剩下的冷饭残肴而已,像这样光舐人家嘴边渣沫子的生活,何尝有什么前程可言?再则,他也不将你们当人看,以你如今身为坛主的身份,犹自被他呼来叱去,以前,你在他手下就更不知受了多少闷气,江山是你们大伙儿打下来的,名头也是你们大伙儿创响的,凭什么你处处要低人一头,看白眼,挨呵斥?伙计,人往高处爬,水才朝低处流,这种人家吃面自己喝汤的日子该多窝囊?换了我,早去他妈的了,还磨蹭在这里指望什么?伙计,有了这两千多两黄澄澄的金子,自己开创局面,到外头跑码头全都够了,又何苦非赖在此地听人使唤不可?”
程鹏飞瞪着一双倒吊眼,眼中红丝满布,他的鼻孔大张,脸颊肌肉不住抽搐,汗水隐隐从毛孔中泌出,粗重地呼吸着,他软弱地道:“不要挑拨……姓卫的,我全不听……”
卫浪云步步紧逼地道:“再加五百两,三千两赤足纯金,如何?”
急促地喘息,程鹏飞抹了把冷汗,侧首瞧了瞧石门,他连连大口吞着唾沫,仿佛自己在与自己交战,好一阵子,他才语声低细地道:“你说……呃,多少?”
卫浪云小声道:“三千两赤足纯金。”
程鹏飞迟疑地道:“我怎知道你事后一定给我?你的功夫比我强,靠山更比我硬,到时候你过河拆桥一脚踢开我,甚至再狠一点摆平了我,我不就连哭也没有地方哭了?这不妥……”
“唉”了一声,卫浪云低促地道:“怎么你不相信人?我卫浪云一诺如九鼎,决不反悔,包管不会少你一个子儿,你大可放一千一万个心……”
摇了摇头,程鹏飞笑道:“不行,这是玩命的事,若有一点问题我也冒不起这个险,姓卫的,你就认命了吧。”
像是十分犹豫,卫浪云咬咬牙道:“你的意思是说,必须先拿到金子?”
左右一看,程鹏飞急急点头道:“不错。”
卫浪云换了口气,道:“好吧,但我身边不够此数,可否先付一部分?”
程鹏飞惊喜过望地道:“什么?你,呃,你是说你有金子带在身边?”
点点头,卫浪云道:“我带了点在身边,但不在这里。”
立刻泄了气,程鹏飞恶状地道:“在哪里?‘勿回岛’上?妈的,你吊胃口也不是这种吊法,老子可是给你开心来的?”
“嘘”了一声,卫浪云忙道:“你先别急,当然我有办法马上给你一半,但我原来的衣裳和随身东西全被你们搜了去了,现在穿的用的俱是你们给换上的,叫我到哪里去拿?”
倒吊眼里那股子贪婪与渴切的光芒又突然亮了起来,程鹏飞迫不及待地道:“你是说,在你原来的衣裳和随身物件里?”
微微颔首,卫浪云道:“正是。”
眼珠子一转,程鹏飞又怒道:“胡说,三千两赤金的一半就是一千五百两,你那几件衣裳及随身所带的零碎我已全清查过了,哪里有一千五百两金子?连他妈一两也没有,混账王八蛋,你诳人诳到老子头上来了……”
一瞪眼,卫浪云道:“你怎么是这么个呆鸟?没有现成的金子带在身上,我带银票不行么?‘聚丰银庄’的票子哪里不可以兑现?我一个人单骑在外,岂会身怀这么多的黄金?而且,我除了有价值黄金一千多两的银票之外,更暗藏着有一些颇为贵重的珠宝,只要一旦脱险,即可全数折合金价付你!”
差点连口水也流出来了,程鹏飞急巴巴地道:“此言可真?”
卫浪云正色道:“莫不成还要剖开心肝给你看?”
搓着手,程鹏飞道:“三千两黄金,一分也不能少,知道么?老子可是拎着脑袋在玩命,这件事不是开玩笑的,一个搞不好,你固然完蛋操,我也一样得陪着你上道!”
卫浪云兴奋地道:“你答应了?”
急忙以指比唇,示意噤声,程鹏飞紧张地道:“小声点,小声点,你他妈的叫什么?怕人家听不到么?只要走漏了一丝风声,不就被剥皮也要分尸了!”
卫浪云点头,压着嗓门道:“对不起,我一时高兴,忘记这件事在你来说,乃是一件罪该万死的叛逆行为!”
双目暴突,程鹏飞低吼道:“你他妈的别胡说,这是行善做好事,救你的狗命!”
镇定了一下,他又道:“老子冒着这大风险,也无非是想救你一命,要是不然,三千两金子的代价委实太少……”
卫浪云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道:“程坛主,你所赐的大恩大德,这一辈子是忘不得了……”
双眼一翻,程鹏飞冷冷地道:“用不着你感激,姓卫的,咱们嫖客上窑子,生意完了一拍两散,谁也不认识谁,要紧的你金子不要少一分一厘!”
卫浪云一挺胸,严肃地道:“生命为凭!”
沉吟了半晌,程鹏飞小声道:“你的衣衫物品全放在上一层的‘小瀚室’中,这些东西却并未被他们重视,只是你的兵器另外摆在‘盟血厅’里,取来要颇费手脚,你那些银票珠宝可有藏在兵器里的?”
卫浪云无奈地道:“只有一对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是藏在我那双锤之内,既然危险,暂时可以不拿,你就先将我其他衣衫物件取来,其中所藏,也正好付你一半的代价了!”
卫浪云如此一说,正中程鹏飞的下怀,他原本也不想去冒这个险,第一“盟血厅”乃是他们“铁血会”发号施令的中枢重地,防守严密,人多眼多,如果去取那一对银锤,极可能露出破绽,第二,程鹏飞更担心那对玩意一旦取来的话,落入卫浪云之手,则不啻虎生翼,龙翔云,给他来个天翻地覆,这等纰漏又岂是程某人承受得了的!反正他已知道那双银锤里藏着两颗夜明珠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去对付,还飞得了去?他暗怀鬼胎,佯笑道:“这样再好不过,眼前,我们只有忍痛放弃了……呃,卫浪云,你那些银票珠宝是放在哪些物件里?告诉我,我这就去拿……”
看看他,卫浪云道:“程坛主,并非我不相信你,只是,我认为小心点好,你将我的衣物取来,我可以先付一半方才讲定的价钱,待出去之后,我立即再付你另一半,否则,若是你在拿到财宝之后,翻下脸来不认账,同样的,我又到哪里喊冤去?”
程鹏飞冒火道:“你他妈不相信我?”
叹了口气,卫浪云道:“你且不要误会,我怎敢不相信你?只是身处我这窘境,程坛主,任什么事我也得加上几分谨慎,性命交关哪……”
一跺脚,程鹏飞低吼道:“老实说,我若想翻脸不认账,现在我已知道了你的巨额银票珠宝隐藏于衣物之内,我大可自己去取,照样不用践诺!”
暗笑一声,卫浪云心忖道:“你他娘的可不正是这种心意!”
他表面上却苦着脸道:“你不会这么做的,程坛主。”
重重一哼,程鹏飞道:“你怎知我不会这么做?”
卫浪云平心静气地道:“在道义上来说,你不忍,实际上来说,你更不会。”
程鹏飞冷冷地道:“这话怎么讲?”
卫浪云小声地一笑道:“为人谋而不忠乎?为朋友交而不信乎?你程坛主断断不会做出这等下三流的背义之事来,此为一;再说,如果你自去搜查我的衣物妄想私取财宝,难道说,我不会大叫大嚷,将此事全抖搂给贵瓢把子听?我想,他必定也会乐于知道此事的,到了那时,非但银票珠宝你连边也沾不上,只怕还得面对你们的家法淌泪哩,除此之外,我敢保证你搜查不到我以极端巧妙的方法隐藏起来的那些银票珠宝,程坛主,那是我们费尽心机的特殊设计,就算你将我的衣物撕碎扬灰,也不会找到一点痕迹,‘勿回岛’人对这套素有心得,程坛主你定然久有耳闻吧?如若我没有把握,也就不敢贸然泄露出来其中奥秘了……”
勃然色变,程鹏飞气得直吼:“你这狡猾奸刁的东西!”
摇摇头,卫浪云道:“别嚷,程坛主,如果泄露了风声,恐怕你比我更要不利!”
双手十指的骨节握得暴响,程鹏飞切齿道:“妈的皮,我恨不能现在就宰了你!”
似笑非笑地龇龇牙,卫浪云道:“你怎会?又怎敢?太叔上君末下令如此做,‘皇鼎堡’又没有人来验明正身,而且;他们还没有判断出我所绘的几张秘图是真是假呢,程坛主,你宰不了我。”
恨恨得几乎要将卫浪云吞下肚去,程鹏飞握着拳头道:“算你狠!好,我这就去将你的衣物取来,当你面前支付一半,出去之后再付一半,但你要记住,若是你不守信用,我便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将你整治得生死不能!”
卫浪云一本正经地道:“放心,我一定如约履行!”
程鹏飞毒辣地道:“可要知道我不是善欺的人,姓卫的,别戏弄我!”
举起右手,卫浪云道:“天地良心!”
重重一哼,程鹏飞又加了一句:“大家全得遵守诺言!”
用力点头,卫浪云道:“当然!”
举步向外行去,程鹏飞伸手向石壁上特别安置的传声铜器使劲敲了两下,于是,那扇沉厚的石门缓缓从外开启——石室内是没有启门装置的。
程鹏飞回头瞥了卫浪云一眼,寒着脸朝守在外面的六名紫衣大汉道:“本座要去办一件十分紧要的事,马上就回来,你们中间分两个去看这姓卫的重犯,门要记得关上。”
六名大汉齐应“喳”,立即有两个牛高马大的人物提着腰刀快步行入,石门又缓缓闭拢。
冲着那两名面貌狰恶,神情冷酷的大汉一笑,卫浪云道:“二位好哪!”
两个人倚门而立,毫无反应,只是将四只牛眼盯紧在卫浪云身上,连脸颊间的一丝肌肉都不见牵动。
笑了笑,卫浪云又道:“这一阵子,二位老哥也够累的了,请放轻松点随便坐吧,别那么紧张,我吃不了你们的……”
那两位仁兄就像是厚橡皮做成的,木讷冷硬得不带一丝表情,他们仍旧直愣愣地望着卫浪云——一句话也不吭。
微喟一声,卫浪云吃力地站了起来,而他刚一站起,那两名紫衣大汉紧张地分向两边站开,雪亮的腰刀也斜向前指!
连连摇手,卫浪云道:“喏,喏,不要闹笑话,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罢了,二位放心……”
拖着沉重的镣铐,唏哩咣啷的在石桌的这一边走动着,表面上似是极端无聊,实际里,卫浪云则飞快地转动着脑筋,他已利用程鹏飞的贪念为自己铺下了出此石室的途径,但是,要离开这座整个隐藏在山壁里面的秘窟,却仍是一件颇为不易之事,主要的,他前些日所受的创伤尚未痊愈,稍一用力牵动即会裂口,而一旦伤口破裂,再想养好就麻烦了,现在武林形势已是不稳之局,对头方面已经暗里展开了行动,换句话说,连串的争纷杀戮即将接踵而来,他卫浪云在这场是非里扮演何等样举足轻重的人物?如果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岂还了得?眼前的路途又是如此危机四伏,困难重重,稍一不慎便将带来不可想像的后果,他决不能轻言牺牲,为了两位对他寄以厚望的叔叔,为了“勿回岛”的那些弟兄们,也为了自己异日的理想与抱负,他全得谨慎小心的去做,一点点疏忽,便足可造成终身的遗憾……
两名紫衣大汉目注卫浪云在恍恍惚惚地溜达着,二人全加了全付精神仔细防范,当然,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位“勿回岛”的少主脑子里是在打些什么主意,他们只在心里期盼着他们“铁勇坛”的程大坛主赶快回来,自己平安无事地交了差也就上天保佑了……
坐回石榻上,卫浪云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手腕与足踝上那付巨号镣铐,他注视了片刻,又将目光投注在那两名紫衣大汉身上,笑了笑,他启口道:“喂,二位仁兄,这戴在我身上的劳什子怎么个打开法,你可知道?哪一位肯讲出赏黄金十两!”
两紫衣大汉面面相觑,又齐齐噤若寒蝉般怒目瞪视卫浪云,除了那四只特大的牛眼里表现着一种遭受戏弄后的愤怒,二人仍是一言不发!
口里“啧”了一声,卫浪云道:“我不得不说,你们是一对愣头虫,两个傻驴马,怕什么,你们告诉了我又不会走漏消息……”
他正说到这里,石门忽然缓缓启开,人影一闪,程鹏飞那瘦长的身体也已匆匆奔来!
纵然是装得一本正经,但也难以掩饰眉宇间那一股无可名状的紧张忐忑,程鹏飞腋下夹着卫浪云的衣物,几乎像冲一样进了石室之内,他连眼也不看那两名紫衣大汉,一挥手叱道:“出去!”
两名紫衣大汉如奉谕旨,急忙躬身离开,直待石门关上了,程鹏飞才如释重负般吁了口气,用手背抹着额上的冷汗,道:“提心吊胆的,真他妈不是滋味!”
哧哧一笑,卫浪云道:“看起来,你的胆子可还真不算大!”
怒目相向,程鹏飞叱道:“少说他妈的风凉,这种事岂像吃大米饭那等寻常法?一个弄不好,连脑袋也要搬家的……”
淡淡的,卫浪云道:“没有什么破绽露在人眼里吧?”
一股脑将腋下夹着的衣物摔在石桌上,程鹏飞又抹了抹冷汗,十分不悦地道:“用不着你放马后炮,我比你更关心自己的行迹,你活腻味了,我却还并不想掉头呢!”
耸耸肩,卫浪云道:“来,伙计,把衣物拿给我!”
惊觉地抢前一步,程鹏飞咆哮着:“不准你动手,告诉我东西在哪里,我来拿!”
神色一沉,卫浪云冷森地道:“姓程的,似你这等小聪明,休要在我卫某人面前摆弄,拿去了东西你还会践约?先打开我身上这些镣铐,我马上将银票及珠宝给你!”
摇摇头,程鹏飞道:“不行!”
卫浪云怒道:“为什么不行?我那堆衣物既无兵刃,又无暗器,莫不成我还能用件衣衫绞杀你,没有种的东西!”
双目一瞪,程鹏飞低吼道:“你敢骂我?”
重重一哼,卫浪云道:“没有什么敢不敢的,哪有似你这般畏首畏尾的角色?既想发横财,就得有那发横财的胆量,你怕什么?人还在你手里,难道说,我解除了这些劳什子就能插翅飞走?你我互相合作,你不该多少表示点诚意才是?”
犹豫了一下,程鹏飞坚决地道:“不可以,姓卫的,你不要耍花招,你的一身功夫我十分清楚,虽然你有伤在身,可是一旦铐锁解除,我实在没有制服你的把握,到时候如果出了漏子,我他妈偷鸡不着蚀把米也罢了,还得把这条老命也赔上才划不来!”
冷冷地凝视对方,卫浪云道:“程鹏飞,我不叫你去取我的兵器,一则怕你不易得手,陡自惊动了他人,再则么,便是为了要使你安心,省得怀疑我另有他意,如今你却一再刁难,暗怀鬼胎,试问我们这桩交易怎么做法?”
粗重地呼吸着,程鹏飞又急又怒地道:“你这全是强词夺理,胡说八道,如果我解开你的手铐脚镣,你他妈一下子将我做翻此地,我不是四大皆空了?而以你的为人心性来说,这又是颇有可能的,姓卫的,你换了我,也肯冒这个险?”
仿佛极为勉强地让了步,卫浪云道:“好吧,我便信你一次!”
程鹏飞顿时振奋已极地道:“放心,我以人格担保,只要你将银票珠宝交到我手上,我马上替你解开枷锁,而你没有我也不易出这秘窟,喏,你看,钥匙我都带来了!”
说着,他自怀中摸出两把钥匙来在卫浪云面前晃了晃,卫浪云打眼一看,即已知道那两把铜匙是开启自己身上这两付手铐脚镣的钥匙——与齿孔的形状十分吻合!
于是,他无可奈何地道:“把我的衣物拿过来吧,我自己拿给你——”
程鹏飞坚持道:“由我来拿!”
卫浪云冒火道:“你真是个无胆匪类!”
一咬牙,程鹏飞握拳咆哮,道:“你他妈到底是干不干?时间不多了,‘皇鼎堡’的人即将到达,瓢把子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闯进来,机会一过,要想再找却就难了,姓卫的,到时候吃亏的是你不是我,我至多损失这笔横财,而你,就连老命也送掉了,琢磨琢磨吧,看谁经得起拖!”
卫浪云恨恨地道:“算你行,但是,你可一定要守信用!”
不耐烦地点着头,程鹏飞道:“人格担保!”
暗骂一声见鬼,卫浪云的语声极不情愿地道:“首先,取出我那件月银色罩袍……”
立即在石桌上的那堆衣物中将卫浪云的罩袍捡了出来,程鹏飞迫不及待地道:“快说,在哪里?”
嘀咕一声,卫浪云道:“斜襟的第一颗大纽扣中。”
用力一扯,程鹏飞已将长袍斜襟的第一颗纽扣拉下,然后,他运双指之力,狠狠一夹,“崩”的一声响,银扣被他夹断,里面原来是空的,一颗暗藏于内的蓝白色钻石已闪耀着亮晶晶的光彩掉了出来!
急忙伸手接住,程鹏飞双目中透出贪婪无比与丑急的神色瞪视着这颗有小指中盖般大小,发出诱人光芒的钻石,他一边反复把玩,一边喃喃地道:“光色高贵,质地莹洁无瑕,是一颗上好的明钻……”
卫浪云注意着他的表情,低沉地道:“这是颗‘蓝光钻’,无论钻质与琢磨全是一等的,光看看钻面上棱角的折光完美及钻心光度焦点的集中,就会知道这颗玩意的不凡之处了,另外,它的明洁晶莹就更甭提啦!”
一翻眼,程鹏飞顺手将钻石纳入怀中,他硬绷绷地道:“评断珠宝的价值,我也是行家,用不着你来啰嗦!”
“行个鸟家!”卫浪云心头骂着,口里却道:“当然,这种买卖你们做得多,自会招子雪亮……”
哼了一声,程鹏飞道:“还有呢?在什么地方?是否也在扣子里?”
卫浪云摇头道:“你在做梦,我会傻到将这些贵重之物藏在类似的地方?”
焦切的,程鹏飞道:“快点说呀,其他的东西放在哪里?时间不多了,再拖下去对你我全没有利,快呀!”
冷冷一笑,卫浪云道:“先说清楚,方才你装进荷包里的那颗‘蓝光钻’你打算折合多少黄金?”
程鹏飞又急又火地道:“现在还有功夫争论这些?——好吧,由你说!”
卫浪云迅速地道:“五百两!”
怪叫一声,程鹏飞怒道:“他妈的混账,你这颗钻石不错是上等货色,但却也值不到黄金五百两,最多三百多两到头了!”
卫浪云冷森地道:“那是你不识货,我说它可以顶五百两金价,还是保守的估计,你同意不?否则我就三缄其口,不再告诉你其他财宝之处……”
一跺脚,程鹏飞道:“好吧好吧,算我吃亏,快说,其余的东西摆在哪里?”
卫浪云低低地道:“我那套月银紧身装的右边袖口你看到了?”
程鹏飞连忙捡出,拿着那只袖子反复查看,摇头道:“什么也没有呀,袖口是月银色绸料缝制的,衬里也是一样的月银色软缎,哪有东西?”
轻蔑地一笑,卫浪云道:“叫你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还算什么巧妙?听着,现在你齐着那条袖口的缝线将整个袖口撕下!”
迷惑着,程鹏飞“嗤”的一声依言将袖口撕下,他又仔细查看了老半天,皱着眉道:“不要开玩笑,这仍然只是一块绸料而已,哪有什么珍贵之处?”
卫浪云冷冷地道:“你将这条撕下的袖边距离油灯前三寸烤烤看,马上它就会变成你所须要的东西了!”
犹豫一下,程鹏飞只好拿着那条袖边走到灯前烤火,同时一双眼定定地盯在这条袖边上,片刻后,奇迹出现了,这条两寸宽,六寸长的绸质袖边,在火苗热力的烤炙下,慢慢起了变化,原来的月银色逐渐幻为一缕淡灰的轻烟消失,那块袖边也显出了字迹,老天,可不正是鼎鼎大名的“聚丰钱庄”所开出的银票,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黄金五百两!
原来,这条袖边则是一张银票改装成的!
卫浪云看着对方那种惊叹的神色,懒洋洋地道:“这是一张如假包换的银票,乃是用一种质地柔软又耐高热的‘冰丝’所特制,上面染着我们精心研制出来的特殊颜色,缝在衣衫上当袖用十分方便,用火烤退颜色,在撕下来之后,则十足可当现银使用!”
连忙揣进怀里,程鹏飞脱口赞道:“好聪明的办法!”
笑了笑,卫浪云道:“过奖了。”
吞了口唾沫,程鹏飞眯着眼道:“还有五百两才凑齐讲定的代价的半数……”
卫浪云道:“我晓得。”
顿了顿,他又道:“我已如此表明了合作的诚意,你老先生还不肯意思一下么?譬如说,先解开我身上的镣铐?”
程鹏飞摇头道:“不可以,除非那五百两金子也一齐到了手!”
卫浪云不快地道:“娘的,你也未免太过分了!”
双目中凶光顿射,程鹏飞阴沉地道:“你说不说?”
舐舐唇,卫浪云镇定地道:“你想如何?杀人灭口么?”
眼珠子一转,程鹏飞又奸笑着道:“来吧,快将那五百两金子的藏处也说出来,大部分你都告诉我了,又何苦斤斤计较于这剩余的一点?你放心,我一定说话算话,只要那最后的五百两到手,马上放人!”
卫浪云急道:“早也要放,晚也要放,何不现在就放?”
寒着脸,程鹏飞森酷地道:“别做梦,一放了你,若你赖掉那五百黄金我有什么办法?你想得到是美!”
卫浪云冒火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岂会诳你?休说剩余的五百金子我会如数给你,便是另一半的一千五百两我也绝对如数照付不误,你这般疑神疑鬼,莫非那一半的一千五百两你不想要了?”
冷凄地一笑,程鹏飞道:“当然要,不过,我是走一步算一步,能立即拿到多少算多少,姓卫的,东西不进口袋,谁也不敢担保就一定会属于自己!”
卫浪云咬牙道:“我看你就连你爹也不会信任!”
程鹏飞暴烈地道:“假如也是关于这种巨额黄金之事——不错!”
看着对方好一阵子,卫浪云不由叹息道:“你真是个冷血而贪心的杂种!”
冷酷地注视卫浪云,程鹏飞道:“如果不是与你有约在先,姓卫的,你就会有得苦头吃!”
卫浪云冷冷地道:“希望你要记得这句话——有约在先!”
又不奈,又紧张地搓着手,程鹏飞迫急地道:“快说,那五百黄金藏在哪里?只要我到了手,马上便放你出去!”
卫浪云缓缓地道:“一定!”
喉咙里吼着,程鹏飞叱道:“还要我说多少遍?”
沉默了,一会,卫浪云道:“好吧,我就再相信你一次!”
迫不及待的,程鹏飞忙道:“在哪里?”
卫浪云淡淡地道:“剖开我那双软牛皮靴的靴底及靴尖!”
抽出一柄雪亮的匕首,程鹏飞以快速的手法割开卫浪云那双银月色的软皮皮靴,他随即厉声道:“只是两片钢底和两块三角钢尖……”
“呸”了一声,卫浪云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识不识货?你再看看,那几样东西是钢的么?”
顾不得回骂,程鹏飞匆忙将手中的两块钢片及两块三角形靴头钢锥在石桌上用力摩擦,嗯,那层青蓝色的外层磨掉了,露出白闪闪、亮晶晶的实质来,这几样外表看上去像是纯钢的玩意,竟全是十足的白金所打造!
卫浪云板着脸道:“那是纯正白金,共三十余两!”
依样放进自家口袋,程鹏飞急道:“还有,还有呢?这仍是不够!”
闭闭眼又睁开,卫浪云微带倦意地道:“石桌上放着的黑色皮套里是我的独门暗器‘弦牙铡’,另外一把匕首、两筒管、一串钥匙也全是为白金打制,外染钢蓝颜色,还有我‘勿回岛’的那枚半弯月标记,我个人的那朵椭圆雕云形信物,也都是白金打造,一共约重七十两,此外,你如还有兴趣,我随身携带了百两纹银也搁在那里,你可以一并归纳!”
急急伸手去抓——就好像有人和他争夺一样,但是,当程鹏飞的手指刚刚沾上石桌上的这些东西,却又突然触电似的缩了回来,他瞋目怒瞪着卫浪云,吼道:“好个心狠手辣的奸诈混账,你真是杀人不用刀,吃肉不吐骨头啊,我要教训你!”
怔了怔,卫浪云不解地道:“怎么回事?你吃错药啦?难道说你还不相信我这些东西是用白金打造成的?”
咬牙切齿的,程鹏飞咆哮着:“狗操的卫浪云,你明明晓得你这几个东西全经我们瓢把子过目点数了,却又叫老子拿去,到时候我们瓢把子若是一查你的暗器及标记全没了,他定然会马上追究,而且很快他就会找到我头上来,姓卫的,你说说看,你这是不是等于将把刀架在我脖颈上?”
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卫浪云抱歉地道:“对不起,我一心想快点凑够五百两黄金之数,委实没有想到这一层上,程大坛主,还请恕过我这疏忽之罪!”
程鹏飞吼道:“你这是借刀杀人!”
满脸冤枉之色,卫浪云急道:“天地良心!”
竭力忍住了怒气,程鹏飞的语音迸自唇缝:“少放屁了,赶快把余数给我凑齐!”
用右手指了指石桌上的那些东西,卫浪云低低地道:“刚才我说的这些,可是千真万确用白金打造,程大坛主,你不要?”
猛一握拳,程鹏飞恶狠狠地道:“我要,我要你妈那个头!快点找别样的东西给我——我是说,那些取了之后不露痕迹的财宝!”
吁了口气,卫浪云道:“你在逼我到一贫如洗的地步……”
满脸暴戾狰狞,程鹏飞凶横地道:“你给是不给?”
卫浪云垂下目光,涩涩地道:“拿吧,通通拿去吧……我那件月银色紧身衣的衣领是两张银票,每张两百五十两黄金,‘聚丰钱庄’所开出的,不过,这样一来就超出我答应给你的半数了,你应该将方才的三十两白金还给我……”
一面急急撕下那件紧身衣的衣领,程鹏飞边叱道:“退什么?早给迟给,记着等下扣除也就是了,你还欠我一千五百两黄金,用不着紧张,我仍是债主!”
他忽然又问道:“是不是仍用方才烧的方法?”
摇摇头,卫浪云道:“不,这两张银票所涂的颜料又自不同,须用醋浸才能退掉染色显出银票来……”
程鹏飞一面朝怀中塞,一边骂道:“麻烦透了,也没见过你们这多花巧的……”
卫浪云嘀咕道:“要发横财还怕麻烦?天下哪有这等顺心的事?”
一瞪眼,程鹏飞吼道:“你给我闭上那张鸟嘴!”
耸耸肩,卫浪云显得十分焦惶地道:“喂,伙计,如今你是财源滚滚进口袋,可别忘了你为什么财源滚滚哪,赶快给我解开镣铐!”
突然狞笑一声,程鹏飞立即换了一副凶恶的嘴脸,他暴烈地道:“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姓卫的,除非你把另外那一半也付了——一千五百两黄金!”
呆了呆,卫浪云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你这说话当扯淡的邪龟孙子,你他娘就这么个不要脸法?我们讲得好好的先付一半,余下一半待我脱险之后再付,怎么言犹在耳,你就耍起这样的赖皮来了?”
程鹏飞神态冷峻而残酷,他阴森森地道:“少废话,你干不干?干,立即说出其余的银票珠宝所在,我拿够了数,马上助你逃走,不干,哼哼,老子现在将你宰了,我可以说你意图不轨,抽冷子向我袭击,我无奈之下,一时失手不留心毙了你……”
气得卫浪云发梢上指,握拳透掌,他似欲将眼珠凸出来般怒瞪着对方,破口大骂道:“程鹏飞,你这个卑鄙的畜生,下三流的毛贼、骗徒、恶棍、痞子,加上不要脸!”
程鹏飞阴沉又奸诈地道:“你骂破了嗓子也是白搭;为了我自己的安全,也为了你的老命,我看你还是早些说出来的好,否则,我迫不得已,只有忍痛牺牲那些财宝,先将你摆平在这里!”
卫浪云怒极叱道:“你敢!”
勃然变色,程鹏飞表情凶恶残暴,有如豺狼虎豹攫物之前那等狠毒狞猛。他一步步逼向石榻上的卫浪云,一个字一个字地迸自唇缝:“你……干……是……不……干?”
是一副惊怒交加的模样,卫浪云嘶声叫道:“反了,姓程的,你竟反了?你就不怕太叔上君要你的命?而我又不会这么简单束手就戮!”
磔磔怪笑,程鹏飞那张瘦脸有如兀鹰,他露出一口尖锐的白牙,阴毒地道:“你错了,卫浪云,你完全是错了,我业已告诉过你我将如何答复我的头儿;而你,当然,你有一身功夫,但你如今旧伤未愈,难以发力,且在重创之下,根本施展不开,平时我不是你的敌手,不过现在的情势又大大的不同了,卫浪云你我全明白,若我倾以全力,纵然会受点伤,也照样能以取你性命!”
面颊的肌肉抽搐着,双目圆睁,卫浪云狂吼道:“我要宣扬你这无信无义的丑行!”
狠辣地冷笑着,程鹏飞道:“你叫吧,这石室专门为了困禁重犯而造,不但门坚壁厚,插翅难飞,便是里面的声浪也与外部隔绝——除非由那特制的传声器具传出讯号,否则石室内便是闹翻了天,外面也无从知晓,你叫啊,卫浪云,大声地叫,看看有谁能在此时救得了你!”
朝石榻后瑟缩,卫浪云喘息着,程鹏飞狠狠地盯着卫浪云,威胁地道:“少装蒜,把其余的一千五百两黄金交出!”
战栗地一下,卫浪云闪烁地道:“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金子……”
厉叱一声,程鹏飞愤怒地道:“放屁!方才你明明告诉我你随身携足了此数,如今又想推赖诳骗?狗操的贱种,你大约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卫浪云尽量向榻里弓蜷着身体,他嗫嚅地道:“我……确实没有这么多……”
神色凶暴得足令一胆小的人看到了发抖,程鹏飞突目切齿地吼:“不识抬举的东西,把你当人看你自己不想做人,好,老子,这就宰了你,拼着那大堆的金子也不要了!”
吼骂声中,程鹏飞张牙舞爪的便待向卫浪云扑去,叹了口气,卫浪云右手乱摇,慌忙叫道:“慢着……姓程的,慢着!”
立时收住了缰,程鹏飞睁着一双血丝布满的可怕怪眼厉烈地吼道:“怎么着?你想通了?”
形态是显得既不甘、又不服、既无奈、又无法,卫浪云满脸怨恨与惶恐之色交集,他极其勉强地道:“石桌上,我的那堆衣物中,有只檀木盒子,你看见了?”
程鹏飞颇不耐烦地道:“我早就检查过了,那只破盒子里只不过装着六只大号毛笔而已,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说到这里,这位“铁血会”“铁勇坛”的坛主蓦然眼睛一亮,急急回身过去一把将桌上那只檀木盒子抓起,抽开盒盖,便伸手进去取出六只大号毛笔……
舐舐唇,卫浪云忙叫:“别忙,姓程的,由我来取笔中珠宝……”
重重“呸”了一声,程鹏飞停住了手,却怒道:“做梦,你沾都不要想沾一下,你告诉我这其中的奥秘,我自己来动手,妈的,别耍歪主意!”
卫浪云深沉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残酷的光影,他表面上极不情愿的在那里迟疑,磨磨蹭蹭,似是不甘就此低头。
一错牙,程鹏飞吼道:“你要现在就告诉我,还是等到我握着你脖子的时候再告诉我?”
咬咬唇,卫浪云忍着火气道:“毛笔里装的是成管六角形上等红宝石,每只管里有五颗,这些红宝石颗颗晶莹剔透,毫无瑕疵,是宝石中罕见的极品……”
咆哮一声,程鹏飞凶戾地道:“少他妈废话连篇,东西好坏我自己也会看,用不着你在这节骨眼上拖时间,快告诉我怎生取出里面的宝石!”
望着对方微微痉挛的唇角,他又冷硬地道:“我只是不想破坏这几只毛笔而得其中暗藏的宝石,但你假如一味不说的话,就只有逼得我将这几只笔毁掉,充其量,我事后向瓢把子编个谎,陪个不是也就罢了!”
怒瞪着程鹏飞,卫浪云怨怒冲天地道:“好,还是你狠……但是如拿去了仅存的这三十粒宝石,可保证一定助我离开?”
阴恻恻的,程鹏飞皮笑肉不动地道:“当然,嘿嘿,你看我像个不守信用的人么?”
心里早已把程鹏飞的十八代祖宗全骂翻了,卫浪云勉强地点点头,讷讷地道:“先用两指拈着笔毫拿起一只笔。”
依言做了,程鹏飞小心翼翼的自檀木盒子拈起一只大号毛笔来,他一边疑惑地注视着手中之笔道:“妈的,这玩意却是相当沉重……”
卫浪云冷冷地道:“里面装了五颗上好的红宝石,又怎会不重?”
瞪了卫浪云一眼,程鹏飞叱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快说!”
吞了口唾沫,卫浪云慢慢地道:“将笔尖正对眉心……为了使暗置笔中的机栝进入开启位置,对了,就是这样……”
冷冷地看着程鹏飞平正的用右手两指拈着笔毫,毫尖对正眉心,卫浪云心头不禁有些惋惜,他知道,这位铁血会坛主的生命只怕不会延续多久了,而对方却一丁点也没有察觉眼前的危机,兀立兴奋异常的手拈着这只阎罗王的生死牌,急切地催促卫浪云赶快告诉他下一个动作……
卫浪云凝视着距离程鹏飞面门前三寸的那只暗蕴杀人机关的大号毛笔,笔管上微微泛闪出斑竹似的反光,而这将是死亡的反光,不祥的先兆,现在,程鹏飞也已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快点说话呀,你这蠢材,下一步该怎么做?”程鹏飞厉吼着。
抿抿唇,卫浪云语声如冰:“下一步,你用左手握捏笔管。”
一种本能的直觉,使程鹏飞感到对方的口气不对,——那是一种冷酷的音调,就好像一个行刑的刽子手在动作之前叫犯人将脖子伸长一点的那种味道,但是,这种隐约的警惕心理刚刚涌起,程鹏飞却已不觉伸出左手,使劲去握笔管!
于是——
“砰”的一声轻响骤起,那只大号毛笔前端的一蓬笔毫猝然暴射向前,笔毫喷出的力量猛一下子将程鹏飞捏在上面的两只手指弹震上抛,他甚至来不及发觉这是怎么回事,那千百根尖锐无比又含着极大劲道射出的笔毛也已全部刺进了他的双目、额头、面门,整张脸已全部被这些成半圆弧喷出的笔毛所嵌满,变成一副极其可怪可怖的形象!
距离是这么近,借强力机栝弹射而出的这蓬特制笔毫又很尖锐,以至令程鹏飞根本无法躲闪——他事先决然没有想到有这个意外,而即令他想到,时间上也断乎来不及!
“噢……”尖嗥着,程鹏飞瘦长的身体打着旋转往后摔倒,他双手拼命朝脸上抓舞着,一边痛苦的在地下翻滚,一面凄惨地叫个不停……
缓缓站起,卫浪云方才故意装出来的那副瑟缩委屈相一扫而空,他在这陡然之间,也已变得如此冷酷,如此深沉,又如此雄浑,看上去,就似一座含蕴着无比力量的火山!
低沉的,他道:“田二叔,多谢你老赐给我的这件巧玩意!”
然后,他冷冷注视者已经成为强弩之末,犹在哀号痉挛的程鹏飞,这位铁血会的坛主一张脸孔全叫鲜血所浸染得不像是张脸了,他双眼俱瞎——眼珠破碎到像两只砸烂了的猪胆,血糊糊、颤漓漓的,而那些尖利的笔毫更透进了他的脑髓,插入他的嘴巴,现在,他除了可以本能的嚎叫外,任什么动作也不能做了……
卫浪云望着这具即将失去生命的躯壳,淡淡地道:“你大声嚷叫吧,伙计,正如你所说的,这间石室的声浪是绝对不会传到外面去的——”
他自己对自己笑了笑,道:“当然,除了由那具装在墙壁上特制的传声器。”
走近了点,卫浪云又耸耸肩道:“方才,你只讲对了一部分,你说我旧伤未愈,又在重束之下,若你倾以全力向我袭击我定然要栽于你手,伙计这些全不错,但只有一点是你所疏忽的,这一点就是我的智慧并未受损,更没有遭到束缚,因为你这疏忽了,所以我赢了,伙计,你是个猪脑子,也是个愚蠢又贪婪的狠毒的豺狼,我很遗憾地说,你却仅是条奇笨无比的豺狼罢了,你也不仔细想想,我‘银雷’卫浪云就是这么容易畏惧与接受威胁的?我的财物又岂是如此简单便让人洗劫的?何况是你这种不成气候的下三流毛贼?”
像是能听到,又似乎没有听到,奄奄一息的程鹏飞蜷曲在地下,他在此刻只有那种在重伤临死者的身上惯常反应——轻轻地抽搐与喉头间翳闷的咕噜声,看情形,他已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拖着沉重的镣铐来到程鹏飞身前,卫浪云吃力地俯身下去,伸手将对方怀中搜刮自他的那些珠宝银票一一取回,然后,他悠闲地拿到了那两只铜钥匙,轻轻松松的为自己启开了手腕与足踝上的粗大镣铐!
当铜钥匙插进手铐脚镣钥孔的一刹那间,那清脆的弹簧开启声在卫浪云来说,简直是世上最悦耳的音乐,他抛落这两样粗重的枷锁,用力以右手搓揉着左边的手腕与足踝,这一阵子戴着这两样玩意,几乎连血脉都瘀塞了!
看着方才镣铐圈套在手腕与足踝位置处的肌肉,卫浪云不禁摇头叹息,那两圈肌肉,也又红肿青紫,毛孔里隐滴血渍了……
他喃喃自语道:“娘的,叫人家像囚犯一样这般糟蹋,可还真是头一遭……铁血会,你们全记住了,这段过节我会连本加利讨回来的!”
将石桌上的零碎物品完全取回收妥,衣衫则抛置不要了,他蹒跚地走到墙边那具特制传声器之前,用力伸手在上面擂了两下——与程鹏飞先时敲击的信号一样!
果然,石门缓缓启开,那六名紫衣大汉依旧分两边守立着,形势和卫浪云料想的相同!
六名紫衣大汉当然没想到石室中早就发生了突变,而等他们察觉情况有异的时候,卫浪云也已笑吟吟地到达他们面前了!
纵然是旧伤未愈,卫浪云对付这几位仁兄却依旧有如囊中取物,不费吹灰之力,当这六名紫衣大汉狂嚎着每人额头上带了一只殷红掌印横尸之际,卫浪云人已出去二三十步远了!
这是一条狭长的走道,这条走道像是这石窟下层的一道主要通路,它两旁各有三条更窄的甬道伸展出去,而一间间的石室便隐建在甬道的两边,囚禁卫浪云的那间石室,竟然是这样条主要通道的最后一间!
走道尽头向左弯,过去不及五步的距离,便是一道铁制的旋梯延展向上,在梯后面,有一扇门——雕花桧木门,不是石制的!
卫浪云没有登梯,他忍着身体上的痛苦,快步绕至梯后那扇木门之前,轻轻一推,嗯,门儿无声开了。
略一打量,卫浪云一闪而入,回手将门掩好,他打量着此刻容身的环境——一间布置豪华富丽的小厅兼卧室,厚厚的白熊皮铺在石地,镶嵌着云母石片的精致桌椅,雕刻着花纹又擦拭得雪亮的翘角银灯,长脚黑漆的高几上,一尊白玉香炉正飘散着清幽的檀香,自壁顶挂落的一张紫红丝幔半拉开,可以看见幔后平摆着的一张宽大桃心木卧榻,榻上,是柔软的黄缎床垫,柔软的一对枕头,及同色的夹被儿。
房里十分寂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当然,除卫浪云外冥无一人。
迅速又仔细的向四周扫视了一遍,卫浪云确定房中是安全的了,他才起步走到丝幔之后,在那张舒适厚软的大床上躺下。
看样子,这个房间的主人必非泛泛,一定是“铁血会”中什么重要人物的居处,而由此也可以联想到,住在这里的那人亦必然本事高强,——是了,既是本事高强,卫浪云在旧伤未愈的情形下就不便和他硬斗,何况,一旦给人发觉,身处这石窟之内,可真叫“瓮中抓鳖”了!
立即翻身坐起,卫浪云又开始打量房间里的布置与空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暂时躲一下——他知道,假如冒险在敌人这有如铁桶般的石窟里乱闯,乃是一件最为愚蠢之事!
时光缓缓移动着,他一边嘀沽:什么地方不好开坛设堂,却端端要在石壁里凿这大的洞?就像个巨大的石盖棺材一样,——蓦地,他一怔,用力吸了一口气,惊悟既是个石窟,却怎会有如此清凉甜美的空气?这只有一点说明:这里面建有良好的通风通气设备!
他急忙抬头观看,哈,果不然,在壁顶的右上角上,有一块两尺见方,上面开着窗,圆洞的铁板嵌在那里,阵阵凉风,正由那块铁板的圆洞里透出,敢情铁窗就在那里了呢!
卫浪云迅速推想着,铁板的洞孔中既有凉风透出,它上面则必连接一道管子什么的通风设备,易言之,只要沿着铁板后的管子攀升上去,不就可以出困脱险了么?而看情形,铁板有两尺见方,室中的空气又如此清新,那条管子的宽窄定然容得一个人的体积的!
不再迟疑,想到就做,卫浪云匆匆将身上拾掇了一下,吸了口气,闪电般掠至右角墙顶之下,他附贴墙上,伸手用力一抬铁板,嗯,应手而起!
铁板后面,果然是一条可以容纳一个人身体的粗大铁管,但这条铁管却是弯曲的,笔直向上约有一丈多的长度,然后折向右面又有多少长,再延伸向哪个角度,则在管口便看不见了。
顾不了太多,卫浪云轻轻一蹿翻进管中,然后再将铁板合好,他仰望铁管,猛地伸手一拍光溜溜的管壁,瘦削的身形已怒火似的笔直拔上!
巧妙地微一弓背,嗯,他已到了弯折的地方,抬头一看,嗯,这玩意一直通顶头,约有十余丈之高,尽头处似有个盖子,且隐隐有光亮透入!
但是,卫浪云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在铁管中间,竟然有两道密密的铁栅栏阻碍着,近顶端,更有两排尖刃对叉着,若要经过这条十余丈长的垂直铁管,就不可避免地要毁掉这些阻碍才行!
他正在嘴里骂着,透过下面的铁板,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这些声音包括有人们的步履声;兵刃的碰撞声,人嘴的叱叫声,虽是隐隐约约,却显然乱成了一片!
卫浪云笑了,他暗忖道:“你们紧张吧,忙活吧,小子们,看你们有什么法子再坑到我,娘的,我这一出困,你们各位的乐子可就要源源不断啦!”
下面忙乱了一阵,卫浪云藏身铁管的这个房间门忽然被用手推开,轻轻用力推着,轻捷的步履声响了一周,一个焦急的的声音:“我房里没有,姓卫的小子可能已经潜出去。”
另一个粗暴的嗓音吼叫:“不可能的,通往外面的石门根本未开,守卫的弟兄也好端端的全在那里,他又怎会出得去?”
原来的那个声音冷冷一笑,道:“我不妨提醒你,胡坛主,今天下午那石门便开过三次!”
粗暴的声音似是一窒,然后又怀疑地道:“那只是我们自己人出进,两次是办货,还有一次便是冒大掌法伴着瓢把子出去迎接‘皇鼎堡’的来人……”
第一个声音阴沉地道:“难道说,姓卫的那等狡猾法,他就会不知道混在人群中逃逸?说不定我们那个弟兄当时正在受到他的威胁,也说不定被他买通了,更不一定他是藏在什么麻包或箱笼里还叫我们的人将他安稳地运出去的!”
叫胡坛主的那位咆哮一声,便大吼道:“糟透了,瓢把子回来不剥我们的皮才怪,小徐,我这就带人追出去,堂口里烦你再搜搜!”
小徐?唔,卫浪云知道这位小徐是谁了,不就是那位俊逸洒脱的书生“阴阳剑士”徐修双么?
听得出那姓胡的坛主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徐修双又走到门口,向外面慌张来往的手下发出一连串的命令,接着是不断地答应着,又是匆忙奔跑的步履声,好像徐修双站在门口寻思什么,半晌没有听到他的动静。
屏着气,卫浪云正在考虑如何突破那铁管中几道障碍突围,下面的房间里,又有一个人闯了进来。
徐修双不悦又不奈的声音:“二把头,我自己的寝居我自是越加小心,早就搜查过了,根本没有那姓卫的踪影!”
一个细软的声音平板地道:“我只不过为了谨慎点,徐坛主——”
那人似是用力抽了抽鼻子,忽然阴沉地道:“奇怪了,徐坛主,你不觉得你房中的空气有点闷?就好像,通气管里塞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