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心痕的眼光并没有专注在钟家兄妹的身上,他只悠然远眺着夜暗中的某一点,状如踏月寻幽的雅客,意兴恬适里,别有一股子狂肆之态。
大吼一声,钟去寻跨步向前,当顶一棒,重重砸劈敌人天灵!
狼牙棒为纯钢所铸,棒身嵌突的锥牙呈尖锐的三角形,牙端泛闪着蓝莹莹的光芒,在钟去寻发力挥展之下,沾上点边,都有其强猛的威力。
施心痕连眼皮子也不眨,猝然斜踏一步,右臂铁杵般反砸,之快之疾,恍若石火,但闻“锵”声脆响,狼牙棒倏忽震荡,已被磕开三尺!
钟去寻心头一凛,暗里大为吃惊——对方居然不亮家伙,仅以赤手空拳相对,更不可思议的是,就拿一条肉臂,姓施的竟敢硬截如此坚实的锥棒,这,这算哪种功夫?
抖捧飞抡,钟去寻身随棒转,瞬息间棒起如林,带着呼啸之声,滚木落坡,交叠挤涌,密集连串的卷向施心痕。
施心痕不退反进,黑衫蓬舞的—刹,人已掠入如林棒阵之中,双臂腾翻穿绕,动作如闪如电,清亮的撞击声迭响不绝,毫不稍歇的一口气破招到底!
钟去寻的功夫绝对称得上是高手,尤其他的搏战经验、临阵阅历更属老到,然而以他这么一个沙场悍将,却在与施心痕甫一交争之下便连连受挫,屡呈败象,这种处处掣肘的窘态,不但大出他自己意外.就钟若絮也几乎不敢置信!
一个长掠抢出两丈,钟去寻暴叱声仿若霹雳,凌空弹跃六尺,接着倒翻而回,狼牙棒冷芒眩映,随同他激射的身形一起撞向敌人。
施心痕枯黑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狼牙棒距离他头顶尚有尺许光景,他人似鬼魅般贴着棒端飒然飘移,宽大的衣袖微扬,腕底一抹青中透白的寒光蓦然射出,光华现显之后,始听到“铮”的一声出鞘声响,那等快法,无言可喻。
从施心痕衫袖中弹射出来的兵刃,是一柄长只尺许,精莹灿亮的短剑,两面开口的短剑,锋利异常,尾焰流动,盈盈如秋水一泓;由于剑刃隐藏于腕下的机簧闸盒之内,业已得到变化匿形的先机,再加上剑势出得极快极诡,每于逆旋折回中出招,就更令人防不胜防了。
短剑不止一柄,藏在施心痕右碗下另有一柄,合起来,有个名称,叫做“双蝎螯”。
钟去寻的攻击力显然已比对方慢了一步,眼眸中寒光映辉,锐气已经砭肤如割,他竭立沉身挫腰,扯棒横截,但觉右颊悠凉,一蓬鲜血已眩花了他的视线。
这时,钟若絮的七节鞭“哗唧唧”直抖而来,菱形的鞭头破风如矢,目标对正施心痕的后脑,势道之急,像是恨不能一下子就把姓施的头颅透穿!
施心痕半声不响,左手轻缩,短剑已隐入衣袖,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左臂暴起,“当”的一声金铁震击,七节鞭骤然荡出,反弹力量之大,直将钟若絮倒撞五步,差一点便连兵器也脱手抛落!
抹一把满脸的血渍,钟去寻双目尽赤,他一个大旋奋身冲上,狼牙棒齐腰砸劈施心痕,挥棒的须臾,双脚飞绞,绞的是对方的脖颈。
施心痕整个身躯突然往后仰倒,仰倒的角度,已堪与地面平行,狼牙棒挟着强猛的劲力从他面门擦过,钟去寻的双脚亦顿时绞剪落空。
右臂抬扬,有如擎天一柱,施心痕出手之准确,分寸拿捏之巧妙,果真已到达天衣无缝的地步,钟去寻连击不中,甫始向外侧翻,背、肋、大腿各处已伤口迭起,纵横交布,少说也挨了十余剑!
钟若絮现在的模样,完全不似一位清纯的大姑娘了,她仿若雌虎,披头散发的扑攫敌人,七节鞭乌黝黝的影子穿飞点戮,“咻”“咻”啸响中,招招尽指施心痕的要害。
姓施的身形猝晃,在极小的范围内做着密集的小幅度闪挪,七节鞭连番穿刺,皆是稍差一线的屡屡落空,未能沾上他寸肌寸肤。
闪晃突然停止,施心痕左手箕张如爪,伸缩似电,猛的捞住正往回抽的鞭头,而右臂斜挥,重重击向钟若絮的前额!
身受多处创伤的钟去寻,刚从地下摇摇摆摆的撑起来,见状之余,不由五腑摧裂,急怒交加,他一声嘶号宛若兽嗥,强抡狼牙棒,对准施心痕的后脑死力劈下!
同一时刻,钟若絮惊叫出口,弃鞭退后,双手上抬,意图护住头额!
那道长虹似的光华,仿佛幽穹中掠过的流星曳尾,以瞬息千里的快速冲激而至,逼使施心痕非得先行躲避不可——如果他想伤害钟若絮,就势必把自己的性命也缀上。
光华发出刺耳的割裂空气声,矫卷旋飞的刹那已敛收于侧,任霜白刚好将踉跎跌出的钟若絮一把扶住,而钟去寻棒势用老,又失去着力目标,若非及时煞步,险些便摔倒在地。
现在,令施心痕愤怒的不是他被任霜白逼退的事实,乃是他竟不曾发觉尚有这么一个对手隐于暗处,这个对手,显然已是他今晚完成计划的莫大威胁!
掠至八步之外的施心痕,目光冷锐的注视着任霜白,尽管心中充满怨毒之气,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僵着一张面孔道:
“阁下何人?在这里,似乎不应该出现阁下这号人物。”
任霜白松开扶着钟若絮的左手,漠然道:
“这话说得玄虚,什么叫应该、什么又叫不应该?此处不是你那一亩三分地,莫非你来得,我就来不得?施心痕,依我看,你才不大合宜出现在这里!”
施心痕沉缓的道;
“阁下口气不小,想必有名有姓,大有来头,能不能报个万几听听?”
任霜白干脆的道:
“任霜白。”
点点头,施心痕道:
“我知道你,寒月。”
任霜白道:
“对你,我也久仰大名了,果然绝不虚传,你算一等一的杀手!”
施心痕按捺着自己,耐着心性道:
“任霜白,我今晚的来意,想必你亦明白,还盼你置身事外,莫淌混水,这样对彼此都好,方才发生的事,我只当是场误会!”
任霜白静静的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袖手一旁,任由你加害钟氏兄妹?”
一听口气不善,施心痕也不禁有火:
“就是这个意思,人有气数,钟家兄妹气数已到,非死不可,这并非任何力量能以扭转,即使你任霜白出面,怕也包揽不了!”
任霜白七情不动的道:
“这个‘气数’,是你替他们定下的?”
施心痕大声道:
“不错。”
任霜白不带丝毫笑意的一笑:
“施心痕,你以为你是谁?阎罗王的生死簿子是由你点的?真正荒唐狂妄之极!”
暗中吸了口气以压制即将爆发的怒火,施心痕小心控制着情绪:
“任霜白,据我所知,钟家兄妹从没有你这么一个朋友,要有牵扯,也是最近的事,由此可见你们之间并无多深的交情、多厚的渊源,眼前的事,乃属生死攸关,你犯得着替他们兄妹卖命?”
任霜白道:
“人与人的关系,有些是不能用时日长短来做衡量的,其中有不少变数存在,变数包含的因果极其微妙复杂,我之愿为钟氏兄妹豁力以赴,自有我的道理,这一层,不必向你禀告,你只要明白一点——我决不会置身事外!”
眼皮子跳了跳,施心痕道:
“你要三思而行!”
任霜白道:
“不止三思了,施心痕。”
施心痕神色阴暗下来:
“我向来有个习惯,不达目的誓不甘休,任霜白,你愿意陪他们兄妹殉葬?”
任霜白生硬的道:
“这是你一厢情愿定下的结果,但我的看法不同,施心痕,你只是个懂得杀人的人,却不是天道的主宰,谁要死,谁不会死,并非你说了便算数!”
施心痕形容阴酷:
“天作孽,犹可为,自做孽,不可活,任霜白,你是在找死!”
任霜白道:
“只怕未必。”
早已奔过去搀扶乃兄的钟若絮,忽然带着哭音大喊:
“霜白哥,姓施的是头豺狼,毫无人性,我们与他有何怨仇?他竟把我哥哥伤到这田地……”
任霜白道:
“钟姑娘,你放心,令兄的血不会白流。”
混身染血的钟去寻,月光下的模样异常凄厉可怕,他的脸色青中透灰,颊间的伤口绽裂着,皮肉卷翻,五官也似扭曲得变形了:
“老弟……你千万要留神,姓施的招法怪异,身手特快……还有,他的两条手肘上,一定套得有什么遮护之物,此物必为金铁铸造,极其坚硬……”
任霜白提高嗓音道:
“我明白,兄台。”
施心痕双臂向上抬起,衣袖顺着手肘滑褪,果不其然,在他的两条手臂上,自腕至肘的关节部位,各套着一具银白色的精铁护臂,护臂之下,还嵌连着一只扁狭的闸盒,显然,他的“双蝎螯”便隐藏在闸盒之内了。
任霜白似乎已经感应到对方的动作,他哼了哼,道:
“抱歉,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施心痕萧索的道:
“用不着揣测,我便把我的兵刃明亮在你们眼前,好叫你们得知,施某人制敌之道凭的是真学实材,不是靠这些巧奇之物!”
转向任霜白,他又道:
“至于你看得到、看不到,那不是我的事,施某向来磊落,能否领受这份磊落,端看你自己的条件了。”
任霜白的右手伸向腰间,淡淡的道:
“你出手吧,施心痕。”
双臂垂落,施心痕道:
“我不会客气的。”
先出手的是任霜白,他的“断肠红”洒起一蓬光雨,飞罩于敌,光雨的劲势凌厉急速,几乎才一显现,已将施心痕卷入其中。
施心痕不做任何移动,兀自卓立原地,两眼凝聚,双臂上下掣闪,回环翻转,恍同一尊多臂罗汉,肘掌挥指,疑幻疑真,招招硬拆硬封,竟是丝毫不让!
连串的金铁交击声震耳撼心,任霜白猝退又进,刀似匹练横空,居中劈落。
施心痕左臂突起,右臂忽然伸缩,短剑穿出衣袖,寒芒一抹,直取敌人胸口。
于是,任霜白侧走五步,身影忽化七形,虚实莫辨之间,七刀交叠,从七个各异的角度暴斩而至。
又见“七魔撒网”。
施心痕的短剑一封,“锵”声巨响,在分合的须臾,但见十字形的光焰四射并舞,闪亮的芒彩晶莹璀灿,而旋流激荡的十字形光焰,对准的尽是任霜白刀锋的来势!
寒辉撕裂成零散的尾焰,当光华分溅的一刹,交战中的两人骤而跃开,任霜白缅刀抖起,刀现二色,一为雪白,一为赤红,却殊途同归,暴戳向一个目标。
施心痕的身形立时摇摆不定,又做着密集,快速却幅度极小的挪闪,缅刀刀锋交融汇聚,“霍”“霍”飞削,居然没有伤到施心痕的一根毛发——“劫形四术”的第二术“分魂裂魄”,眼下对姓施的竟起不了作用!
摇摆中,施心痕蓦然贴地前掠,腕下短剑有如两条窜扑出洞的赤炼蛇,快不可言的扬刺任霜白两胯部位。
红、白两色分激的光华倏而凝归一体,往下切落,施心痕单足撑地,人已强矢般朝后标退,但在他标退的同时,左腕下的短剑已无声无息、却疾如电掣也似离开脱射,任霜白刀锋翻崩,只截住短剑中段,剑尖跳弹斜插,已有两寸刺入他的右腿。
翻崩的缅刀在刹那间仿佛成为失珠的怒龙,刀身颤昂,破空腾追,冷芒眩映的俄顷,施心痕背脊上巴掌大的一堆皮肉已“啪”声削落!
凄清的月光下,钟去寻形态狞厉,猛不丁虎扑向前,钟若絮一把未能拉住乃兄,反倒被钟去寻冲带的力道掉跌在地——钟去寻高举狼牙棒,正恶狠狠的朝着施心痕砸下!
背脊上的创伤,好像是伤在别人的身躯,施心痕面孔毫无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钟去寻的狼牙棒劈落,他突然塌肩弓腰,欺身贴近,光景便变得非常怪异了,两个人竟似拥抱在一起。
钟去寻的狼牙棒失去准头,一击未中,身子已和施心痕贴上,他狂吼一声,狼牙棒再度提抡,却在半悬空的位胃骤而停滞,他随即全身抽搐,脸容僵硬,嘴巴也大大的张了开来。
正待从地下爬起的钟若絮,惊见兄长的神情,已心知不妙,一股无形的怖栗感汹涌袭来,使她难以控制的失声泣叫:
“哥,哥啊……”
钟去寻两只眼珠凸出眼眶,脸上的肌肉痉挛不停,“咔唧”声响,他丢弃手上的狼牙棒,双臂猛圈,死力搂住施心痕,拼命勒向自己怀中。
任霜白踉跄抢前几步,喘息着急问:
“怎么回事?钟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令兄是否正和施心痕纠缠在一起?”
一声清脆的骨骼裂绽声传来,施心痕闷哼着猝向下滑又奋挣脱出,在他脱出钟去寻臂弯的同时,他右腕底的短剑正齐柄从钟去寻的胸瞠拔回。
钟去寻蓦地剧烈晃动,嘴唇翕合,可是,自他口中流出的仅有鲜血,并无一言半语。
目睹此情,钟若絮心恸几绝:
“哥,哥,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任霜白长啸出声,似极狼嗥,“断肠红”跟着他的身影分幻异化为重重魅形,看去如同索命迫魂的厉鬼,刀光泛起血彩,由四面八方狂卷施心痕。
这一次,施心痕没有应战,他抛舍他的傲气,放弃他的尊严,像惊鸿一样飞掠于夜暗之中,甚且留下他的一柄短剑在任霜白的腿肌之间。
漫天的枯叶飘零、断枝齐舞,任霜白刀走风云,又嗒然归鞘,人,亦缓缓的,沉重的半跪下来……
冷清的月光含着悲戚,子夜的空气里有着寒瑟,钟去寻挺立不倒,双目怒睁,身上的血仍还点点下滴,血仍温热,而钟若絮已晕倒在乃兄的脚下。
孤伶伶的一座土坟,坟前竖立着一块木刻墓碑,很简陋,新翻的泥土还泛着湿气,也流露着恁般无可言喻的凄凉与哀伤。
坟就筑在茅屋的前面。
全身缟素的钟若絮跪在坟前默默饮泣,无香无纸无祭品的吊拜固然寒伧,更萧瑟的却是那一种空茫失落的心怀,天地悠悠,何去何从?
任霜白站在旁边,脸色苍白,微带憔悴,一夜之间,胡渣子青虚虚的丛生颊颔,宛如老了好几年,人看上去像是越发单薄了。
仰起泪痕斑斑的面庞,钟若絮抽噎着道:
“霜白哥……我哥临去之前,真的一句话也没留?”
任霜白哑着声道:
“没有,当时的情况,他恐怕已无力出声……”
哽咽一声,钟若絮道:
“哥他死得好惨……”
任霜白沉重的道:
“也是我的疏忽,我没有来得及阻止他接近施心痕!”
钟若絮摇头道:
“不,不怪你,霜白哥,我哥是太冲动了,连我在一旁都拉不住他,我,我根本想不到他会这么不顾惜自己,这么烈性……”
任霜白叹了口气:
“令兄是条血性汉子,钟姑娘,这两年来,他已受了太多的窝囊气,一朝再让人寻上门来,横施虐暴,赶尽杀绝,你叫他如何隐忍?江湖上的岁月,可以流血流汗,可以舍生抛命,不能干的,只是屈辱。”
拭着泪水,钟若絮切齿道:
“天打雷劈的章居仁,千刀杀、万刀剐的施心痕,我们兄妹已经流落到这种地步,他们竟然仍不肯抬手放过,非要逼迫我们家破人亡,死净死绝才得甘休……”
摇摇头,任霜白道;
“不必怨叹了,钟姑娘,踏入这一道,就等于掉进了大染缸,再想爬出来洗干净,谈何容易?身在草莽,你就要适应它的生存方式,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其中,除了牙眼相还,冤冤相报,并没有什么别的道理可言,仁恕和慈悲,行之江湖,毋宁是一种奢谈,想都不用去想……”
钟若絮默然片刻,幽幽的道:
“霜白哥,我,我要替我哥报仇!”
任霜白语声凛烈:
“当然,令兄的一条命岂可白白牺牲?”
略微迟疑,他又道:
“钟姑娘,往后去,你还有什么打算?”
钟若絮悲苦的道:
“除了为我哥哥报仇,我什么打算都没有……”
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任霜白谨慎的道:
“钟姑娘,暂且,你就跟着我吧。”
钟若絮并无矫作,她直率的道:
“目前我也只有这条路可走,霜白哥,就怕牵累了你,给你带来麻烦。”
任霜白也挚诚的道:
“若不是在我重伤之后幸而遇上令兄妹搭救,今天有没有我这个人存在还是问题,钟姑娘,你与令兄,处于如此艰困的环境下,犹慨伸援手于一个陌生者,续其命而度其劫,我任霜白但有一口气在,便不会忘记二位的恩泽;你将来的生活我来负责,令兄的血仇,也让我们共同承担!”
钟若絮再度热泪盈眶,噎着声道:
“霜白哥……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表达我内心的感谢于万一……”
任霜白道:
“什么都不用说,钟姑娘,你们二位救了我,我不是也没多说过么?”
吃力的站起身来,钟若絮吸了吸气:
“我们,霜白哥,还住在这里?”
任霜白道:
“这里不能住了,我看,今天就走,”
钟若絮目光四顾,形容惆怅:
“时光好快,两年前搬来的情景,就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
任霜白道:
“时光是快,—天,一月,一年,甚至一辈子,晃晃眼就过去了。”
怔仲了一会,钟若絮道:
“霜白哥,我去收拾收拾东两,咱们就走,那头青驴和拖车,也一起带走吧?”
任霜白颔首道:
“随你,我们离开此地之后?我还得去把坐骑找回来。”
钟若絮忙道:
“对了,我一直没见到你的牲口,霜白哥,去哪儿找呀?”
任霜白道:
“我那匹马,在我同曾剑他们豁拼负伤以后失散了,可是不要紧,马儿颇通灵性,它会照我平日训练的规则去做—一找距离失散地点最近的水源等候;钟姑娘,你这里比较熟,可知道山头那边何处有得水源?江、河、湖泊都包括在内。”
钟若絮想了想,道:
“就在哥救你回来的地方不远,有一条不宽的‘濯石溪’,附近居住的人家大都汲取这条流溪的溪水饮用,不过,除了‘濯石溪’,也还有另外几处:山泉、水井,霜白哥,你想你的坐骑会奔去哪个水源?”
任霜白笃定的道:
“一般而言,它会到较大的水源处等候,假如‘濯石溪’附近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们再往其他几个有水的地方看看,包能把它寻回来。”
钟若絮拍拍膝间的泥上,低垂双眉:
“那,霜白哥,我这就进去收拾了。”
任霜白道:
“越简单越好,不需要的东西就不要带了,套车的时候招呼我一声,我来帮你。”
钟若絮答应着匆匆进屋?虽然看不清她的背影,任霜白却感受得到那纤细身子内所蕴藏的彷徨与孤寂;天地不仁,就将这么多的悲苦加之于—个弱女子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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