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口埠”是一处十分繁华喧嚣的集镇,地方并不大,却呈显着几近畸形的拥挤和热闹,因此,各式各样的行业都趁势出现,也有着各式各样聚此谋生的人物,当然,这样的所在,环境就会变得复杂,而江湖黑道的朋友们,便正适合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了——早已在此生根的黑道人物如是想,外地来的同行又何尝不见着眼红?
“甘怡轩”座落在集镇的北街尾一条里弄底,粉墙绿瓦,当前是二层楼的房屋,后头却是深深的庭园与掩隐在花木林荫中的精舍;若非前面的二楼檐楣下挂着招牌与门边高挑着两盏书有“甘怡轩”店名的红灯笼,乍眼一看,这里倒像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宅第呢,挺雅的所在。
厉绝铃和申昌玉下马之后,迳自拾级进门,却不入楼,在申昌玉引导下,顺着楼侧的回廊绕向了后面。他们才只刚刚踏上了廊阶,五六名青衣劲装大汉已在一阵叱喝里从一座花棚跃出围上,其中一个带头的秃顶汉子厉声问道:“站住——干什么的?”
申昌玉点点头,说道:“嗯,总算还碰得着几个管闲事的人,我以为这里已经松散得毫无戒备了!”
秃顶大汉瞪眼竖眉,大吼道:“你们要找谁?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得如此瞎撞胡闯?”
厉绝铃叹了口气,摊开双手道:“本想进来偷点东西,这一下叫你们发现可是偷不成了,我们起初还以为各位早就被前几天那位仁兄唬跑啦!”
秃顶大汉神色骤变,他怪叫一声,“霍”的抽出腰刀,大叫道:“好哇,果然那话儿来了,娘的,正好找你们不着,如今你们自投罗网,这一遭看看你们还到哪里捡便宜去!”
一刹间,其余几个彪形大汉也立时纷纷亮出家伙,口中叱叫不停,于是,最靠近这边的一幢精舍里,马上便有三条人影闪掠而来!
来的三个人,当先的一位是又肥又壮,个头不高,却横着发展得像一扇厚门板,满脸垂叠的赘肉,一双三角眼中布满了红丝,一只大鼻子鼻头上生着斑斑粉刺,咧着大嘴,满口黑牙咬得嚓嚓作响,一副择人待噬的狠劲!
这人后头,便是两个体型高瘦、脸膛扁狭的人物——他们的面孔轮廓生得十分相似,神态也是一样的阴鸷精悍,似是同胞兄弟。为首的黑胖子人还未到,已经恶狠狠的吼叫:“给老子圈稳了,老子亲来剥他们的皮!”
突然间,细一瞅,他双手一伸,拦住了后面的两人,自己也停住脚步,眨着眼,有些儿疑惑的,朝申昌玉望了过来,这一望,他立时呵呵大笑,迈步奔近,同时张开了两臂!申昌玉迎了上去,和黑胖子恁般亲热的紧紧拥抱起来,黑胖子一边大笑,一面用力拍着申昌玉肩膀:“我的天爷,老申啊,你可来得正是时候,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是你来啦,方才还气得我在直冒心火——”申昌玉松开手,笑道:“轻点拍,我这身骨架子要叫你拍散了!”
这时,那两个相貌相似的年轻人也齐齐躬身行礼:“苟群,苟伟见过申大当家。”
申昌玉笑着颔首,尚未说什么,黑胖子又已叫了起来:“我说老申呀,你今天来得再巧不过了,你还不知道呐,这些日子来就差点把我逼得吊头啦,咱们哥儿遇上吃生米的了,人家要掀咱们的的摊子,砸咱们的地盘啊,他奶奶那王八羔子可是心黑手辣得紧,不想叫咱们吃饭了,你说,老申,不叫我吃饭就等于不叫你吃饭呀,这口恶气,是你忍得抑是我忍得?他奶奶的,我这几天来——”急忙阻止对方这连珠炮似的诉冤诉苦,申昌玉朝着黑胖子——“笑面人屠”池恭低促的道:“别叱喝,你的事我全知道,走,进屋去谈!”
急忙点头,池恭道:“对,对,进屋里谈,奶奶的,我是有些急糊涂了!”
那站在一边的秃顶大汉,不禁满头雾水的凑近一步开口道:“禀当家的,这两个人是被我们发现截下来的,他们鬼鬼祟祟,形态可疑,更声言跑到这里来想偷东西,还说以为我们被那对头打跑了;当家的,我看这两个人有深究逼实的必要——”池恭慢慢的转过头去,以一种怪异的神态上下打量着秃顶大汉,好半晌,他才以竭力吞咽下去一口什么似的憋着气道:“我说,张秃子,你最好还是回床上躺着养养神,这几天来,约莫是把你累糊涂了……”
那张秃子不禁呆了呆,有些迷惘的道:“这——莫非当家的认识他们?”
池恭深深的吸了口气,半闭着眼睛:“依你看,我和这位申大当家又摸屁股、又拍肩膀的亲热劲儿,像是不认识的样子么?难道说,你犹要比我来得更加聪明机智?”
张秃子呐呐的道:“不敢,我是觉得他们方才的模样有点不对路——”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池恭咬着牙道:“张秃子,在我还没有发作起来活剥你这身狗皮之前,你马上给老子夹着尾巴滚到一边去;你生着一张臭嘴,在这里胡说八道,红口黒牙的开罪老子的挚友,你他奶奶的丢你祖宗八代的人不说,连我的面皮也叫你刷灰了,你这呆鸟,楞头青——”苟家兄弟的苟群急忙抢上一步,丢了个眼色给张秃子,边叱道:“还不快滚下去?”
张秃子灰头土脸的躬身退下,其余五六名汉子也全噤若寒蝉的跟着离开,池恭用力搓揉着胸口,气不过的道:“奶奶个熊,难怪人家砸我们的摊子啊,就凭这么一批酒囊饭袋,特号加一的楞鸟,叫人看在眼里还值得一文大钱么?人家不来吃我们尚去吃谁?真是没有半点眼色,半点经验,半点阅历,连他娘半点脑筋也没有,通通是一肚皮的大粪!”
申昌玉一笑道:“你也别怪他们,他们并不认识我两个,而且近些日来你这里迭遭惊扰,枝节横生,他们早已成了惊弓之鸟了,自然在意识上就显得过敏,态度上也就失去稳练了,不说别的,你还不是一样?”
搓搓鼻头,池恭道:“至少我会比他们灵光点,娘的,见着生人总得先‘盘道’查明‘根由’呀,哪有三不管就一窝蜂涌上兵戎相见的?这又不是当‘棒老二’,莫不成哪个生人都是肥羊,一律围着活剥?平素怎么教他们来着?全教到狗肚子里去了!”
申昌玉道:“这样也好,表示他们警觉性高!”
“嗤”了一声,池恭道:“高个鸟的高,人家真的对头上门岂会如此大摇大摆?再说,前两次,这里和‘适味楼’叫人家捣了个唏哩哗啦,他们又何尝啃了人家一根鸟毛下来啦?不说犹罢,一说就叫我火冒三丈——”申昌玉笑道:“池胖子,你的手下可全是一个调调,我们今天到‘玉翠山’下你那破屋去的时候,也是碰上了这么个场面呢!”
池恭忙道:“你二位已先到我家里去了?哦,难怪我的事你已晓得啦!”
接着,他又道:“那些小子不懂规矩,有眼不识泰山,等我回去再好好教训他们,伙计,你包涵点啰!”
笑笑,申昌玉道:“算了,我岂是这么个小心眼的人?再说,索总管业已斥责过他们了,倒令人怪不好意思……”
池恭道:“该罚,该罚,这些王八羔子,奶奶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若他们真个得罪了你,看我不一个一个分了他们的尸!”
申昌玉道:“进去再谈吧。”
一拍自己后脑瓜子,池恭笑道:“真他奶奶的迷糊了——请,请入内奉茶,奶奶的,叫张秃子这一打岔,把贵客也怠慢了!”
进入这幢在一排青柏环绕下的精舍小厅之后,各人方自落座,池恭这才想起申昌玉旁边的朋友尚未介绍过,他急忙打了个哈哈,展露出一脸过份渲染了的笑容,欠着身道:“呃,老申,你的这位朋友,尚得请你引见引见——”申昌玉笑道:“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黑脸微热,池恭连忙道:“别损我了,他奶奶的,这些天来老是魂不守舍,眼前的事也差不多刚转身就忘,一天到晚,也不知是在忙活些什么名堂,唉,惭愧惭愧!——”
厉绝铃拱拱手,洒脱的道:“在下厉绝铃。”
池恭顺口客套:“久仰久仰,我是池恭,水池的池,恭敬的恭——”还留着一个语尾,这位当年的黑店黑胖老板已蓦地噎住了,他凸着那双三角眼,有些结结巴巴的道:“你,呃,你说——老兄,你说你是谁?”
厉绝铃道:“厉绝铃。”
吸了口凉气,池恭道:“‘阎罗刀’?”
点点头,厉绝铃道:“那是匪号。”
慌忙站起来,池恭重重抱拳为礼:“我的皇天,我这叫什么?有眼无珠,他奶奶咱们黑道头一号的单帮阿大在此,居然也认不出来;厉老大,池恭这厢有礼了!”
跟着站立起来,厉绝铃道:“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再度坐下之后,池恭业已兴奋得汗都沁了出来,口沫四飞的道:“我真是吉星自天而降,这一下,我算吃了定心丸啦!奶奶的,那个想要黑吃黑的灰孙子要不撞破了头才有鬼,啊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申昌玉平静的问:“自你赶来之后,那挑衅者可曾出现过?”
摇摇头,池恭道:“却是未曾出现!”
唇角微勾,申昌玉道:“约莫是叫你的威名吓得龟缩不出了!”
池恭啼笑皆非的道:“我的申老祖宗,你别吃我的豆腐啦,那厮早就清楚他砸的买卖是我开设的,更且放出话来表示不把我放在眼中了,若是他顾忌我,他岂敢这样触我的霉头;奶奶个熊,就因那厮做的太狠太毒太狂了,我才非要对付他不可,另一方面,却也不无忧虑,要知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对方既然这般豁开来干,便必然有两下子,我倒担心到时候吃不住人家,万一如此,往后这张老脸就再也别摆了!”
申昌玉问道:“那人曾经表示过他是哪一条路来的来历以及为了什么来找你麻烦么?”
池恭冒火道:“我操他的大舅,那王八羔子不但没有表明他是何方神圣,更也不吐露来找麻烦的原因,且一出现就又骂又讽,紧接着便动手,等到我的手下人躺了一地,他早已扬长而去了,提起来,能气炸了我的心肺!”
厉绝铃低声问道:“池兄,他可曾提出过什么条件么?”
连忙点头,池恭道:“条件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提出来了,不多,只有两个要求,可是这两个要求都不啻是在刨人家的祖坟吊人家的脖颈,我操他大舅的!”
申昌玉道:“说说看。”
咽了口唾液,池恭悻悻的道:“真是不能提,一提就令人颜面无光——第一条,‘甘怡轩’及‘适味楼’这两家买卖每月的总收入他要分取五成——就是一半,第二条,若是我们不愿意这么做,这两家买卖就要分一家奉送给他。二位想想,这算他娘的什么话?简直就是强盗、土匪、棒老二嘛!”
申昌玉稳重的问:“他既提出此等要求,可有什么相对的补偿?”
池恭道:“就是这话喽——鸟的补报也没有,他完全是要强占、瓜分!”
申昌玉冷沉的道:“凭什么?”
池恭恨声的道:“他凭的就是他那身本事,不给他了就拆我们的摊子,伤我们的人,一直到把我们捣垮才算!”
嘿嘿一笑,厉绝铃道:“这真叫‘黑吃黑’了,这家伙却是好凶横!”
申昌玉也显然有了火气,他道:“那么,你是怎么答复他的?”
池恭气咻咻的说道:“答复他娘的个头!那王八羔子若非发疯,就是痴癫,居然打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这算哪门子的生意经?他两次出现,我的手下两次全以武力对付,他若要答复,这就是了!”
申昌玉道:“可是,武力对付的结果,吃瘪的却是你们!”
怔忡了一下,池恭脸红脖子粗的道:“所以你们二位才正好呀,这口鸟气说什么二位也得替我出了,要不然,我他奶奶一辈子也睡不安稳,另加一辈子也抬不起头!”
连连搓着手,他又恼恨的道:“再说,老申,若是武力对付你叫我怎么办?莫不成就真个依他所言,按他的条件去做,向那王八羔子俯首称臣?这等窝囊事我如做得,池恭两个字就只有丢到茅厕里去了!”
申昌玉安详的道:“至少,在动手之前,对方的底细来路要摸清楚,这样以后要找也有个地方,如今,你们连吃了两次亏,却连人家的根底也搞不明白;是什么人?什么出身?哪个帮派码头?为什么?这些全不知道,幸而那厮表面上尚有目的未达,要不,他捣了你一个鸡飞狗跳之后远走他方,你找鬼去呀?池胖子,不是我说你,你的手下人还须要多夹磨多历练!”
叹了口气,池恭道:“这个当然,唉,我左右可真没有几个能办事的——”说着,他回头狠狠瞪了后面并立着的苟家兄弟一眼,没好气的道:“听见了?都是一群不中用的东西!”
苟家兄弟垂手肃立,不敢答腔,两个人的神色又是尴尬又是赧然,另外还掺杂着一股委屈的味道……
当然是委屈啦,两次事情发生的当儿他们兄弟并不在场,事后随着当家的赶来又因为对方的行踪不明而未能遭遇上,那人的各方面底细又知道得太少,甚至连找也没有个找处,人没碰着,自也出不上力,当家的一起责怪,这味道,怎生好受?申昌玉晓得苟家兄弟的委屈,也一向明白他昆仲二人的能干,一见池恭斥责,马上接口道:“池胖子,我指的是你在这两处买卖的司职弟兄,可不包括苟家兄弟两人,他们随你在‘玉翠山’,怎能兼顾此地?你可别瞎怪一气!”
厉绝铃缓缓说道:“池兄也不用着急,那位朋友既然有了条件且目的未达,他总会再来的,而且,看样子他亦有意同你别别苗头,因此,我们何妨耐下心来等他一等?我判断,他只怕比我们还要沉不住气——”
正说到这里,屋外已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嘈杂的步履声响,更隐隐有着喝叫叱喊之声,小厅里的各人方自警觉的站起,门推处,张秃子已率着两名大汉面青唇白的冲了进来,这位秃兄喘着粗气,冒着汗,舌头打着转,又急又快又慌张的嚷叫:“来了……当家的……那找碴的家伙可又来了……一进门已放倒了我们两个兄弟……当家的请快想想法子挡一挡哇……”
池恭心头猛然一跳,却尚能沉得住气,他怒叱道:“瞧瞧,瞧瞧你他娘的这份德性——天塌下来有我们使头顶,你含糊你娘的哪一门子?”
厉绝铃笑笑道:“可巧,说到曹操,曹操居然就到了?”
脸上的神色泛起一抹冷森,申昌玉道:“走,我们出去会会这位好汉!”
池恭“咯嘣”一咬牙道:“这一遭,老子要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小厅中的几个人快步赶往前头的楼阁,他们才只来到回廊的一半,十多二十条大汉已经跌跌撞撞的从那边奔逃过来,一片惊呼怪叫之声,更有好几个跑得慢的伙计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被人凌空摔出了朱栏之外,真是有如浪倒山颓,宛如一群鸭子般被赶得四散纷飞,狼狈不堪!一见这等场面,池恭差点就气晕了头,他双手叉腰,嗔目大吼:“你们还像是些人样的人哪?没有用的东西,枉生得一个个牛高马大,不如喂食的猪狗——还不给老子通通稳住?”
苟家兄弟立时抢身而上,照着逃过来的前面几名汉子便是一阵如雨的大耳光掴了过去,击肉声掺和着嚎叫声,那几位仁兄业已被打得鼻口鲜血迸溅!苟群顺手又将一名手下踢翻,边怒叱道:“丢死你娘的人了,没种到这步田地!”
他兄弟苟伟也扯着一个汉子摔出,厉吼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们到了紧要关头却只会逃命?”
池恭暴跳如雷,破口大骂:“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这一个一个狗操的窝囊废,老子不用与人交手,光叫他们也就能活活气死!”
这一阵连骂带揍,总算将眼前这狼奔豕突的尴尬局面给镇压下来,十几个惊魂甫定又提心吊胆的仁兄挤挤束束的靠墙站做一堆,全都低着头,垂着手,噤若寒蝉,也不知他们是真被对头吓楞了抑是吃自己当家骇慌了……
回廊的弯角处,一个人站在那里,正以一种轻蔑的、冷削的,闲闲散散的神气朝这边瞧着——那人,三十来岁的年纪,双眼细而长,如今正半眯着眼,鼻子尖挺,颧骨高耸,一张薄薄的嘴唇紧抿着,那股味道,说多邪乎就有多邪乎,完全一副“不在眼中”的架势!一边,张秃子抖抖索索的向那人一指:“当家的,就是他……”
池恭鼻口中重重一哼,跨前两步,气冲牛斗的叫:“什么玩意,就凭这么个驴鸟熊像就想来捞偏门、黑吃黑?老子一手掏着卵蛋,一手就能捏死这王八羔子!”
对方微微仰头,冷清清的开了口:“你是在对我说话?”
池恭怒道:“怎么着?你不服气?”
似笑非笑的,那人道:“姓池的,你以为你算什么鬼头蛤蟆脸?”
咆哮一声,池恭大叫:“小王八羔子,你他奶奶狗大的年纪,睁着眼看不清山在前,你他娘找岔子找到我池某人头上,算你八字生倒了!”
那人闲闲的走近几步,道:“池恭,你只不过是头龌龊的猪猡,一只老迈昏聩的狗熊,这地方叫你这种废物占着,是耻辱,也是委屈,所以,你趁早滚吧,至少你还留着命在,如果你硬要试着较较手,我怕你要弄个‘人财两空’呢!”
满颊的横肉猛的绷紧,池恭切齿道:“老子便看你如何令我‘人财两空’法?”
眯着眼,那人道:“池恭,你可真是‘不见棺材泪不落’?”
池恭狂吼:“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有这个能耐,老子就不姓池!”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池恭,轻蔑的道:“老小子,还是留着老命告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