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昌玉点点头,退后一步,狠辣的道:“用不着留情!”
不待厉绝铃回答,在幽暗晕朦的松林一侧,两条人影已经有如两个鬼魅般,毫无声息的飘然出现!表情冷森的申昌玉眉心微皱,低促的道:“有人来了,绝铃!”
厉绝铃头也不回的道:“这是一定的,否则,聂济人岂有这个胆量来挑逗我们?”
“要命化子”聂济人怪笑道:“我不管你的冷嘲热讽,姓厉的,财宝到手才是正经,如今,你还有意思要比划比划么?”
冷冷一哼,厉绝铃硬梆梆的道:“凭你,以及你那几个不成气候的帮手,能唬住谁?”
聂济人眼珠子上翻,道:“你他奶奶可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呀!”
这时,那两位不速之客已在丈许之外站定了,喝,其中一位居然还是个又骚又俏的娘们呢!只见她是一身红,红绢束发,红衣红裙再配上一双小红花鞋,脸盘儿是那种最撩人的鹅蛋型,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就是眼角往斜起微吊才更吊出几分说不出的媚劲,琼鼻之下是张菱角形的小嘴,红滟滟,巧生生的,当然,必也是香喷喷又软滑滑的吧?她的肌肤呈现着柔嫩无比的乳白色,真似能捏出水来,身段儿窈窕,玲珑透剔,凹凸互见,叫人看着,自然便会兴起那类雄性本能的欲望,她站在那里,一双柳眉儿轻挑,似睨非睨的朝这边瞄着。
和这位女人并肩在一起的那位,扮相模样却更加令人吃惊,这可是个男的,又瘦又高,蜡黄的面皮紧贴着窄蹙的额头与高耸的颧骨,猛然一看,活像一颗干瘪的骷髅头;他双眼陷凹,碧光森然,脸上却僵木得不带丝毫表情,身着一袭褐色麻衫,宽大飘荡,人站在那儿,就和个无常鬼一样,只差头顶着一顶“对我生财”的高帽子罢了。
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邪恶意味的怪客,与这媚态撩人的少妇一起出现,说不出有多么个别扭及不调和法,就好像一朵鲜艳的玫瑰花之旁摆上了一把旧尿壶一样,叫人打心眼里就嘀咕!目梢一挑,厉绝铃也影绰绰的看见这二位,他不禁叹了口气,说道:“昌玉,敢情又是熟人呢!”
江湖上说窄不窄,说宽呢?却也并不见得太宽,尤其是黑道上的朋友,寻食打火,三天两头也就不“期”而遇了,吃这行饭的“同道”们,有头有脸的亦并不算多,纵然“缘”悭一面吧,却也差不离有个“耳闻”。
因此,只要是站出来伸得直胳膊的,大家若非面善,也会“神仰”,眼前,便正是如此,那一男一女,怪模怪样的二位,厉绝铃虽未交往或厮混过,但却早已耳熟得紧——女的,是“小如意”何星莹,男的,是“僵怪”谢宗,这两个人,全是绿林道上的顶尖儿人物,更都是出了名的又邪又狠又歹毒的角色,申昌玉在外头见多识广,路子跑得宽,当然就更是一眼就分明了,他冷冷一笑,道:“可热闹,吃‘杂八地’的伙计们全凑到一路来了!”
“要命化子”聂济人嗬嗬怪笑道:“小如意呀,还有老谢,你两个真叫阴损啊,磨蹭到现在才来,我几乎就吃人家当猪剐了!”
亦诙亦谐、嬉笑怒骂的几句话,聂济人却已点明了眼前的情况乃是属于“敌对”性质的,老江湖果是老江湖,递“点子”全递得这般松恬自然,丝毫不露那种强敌当前的紧张焦灼意味!“小如意”何星莹“嘻嘻”娇笑,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梭溜:“化子,你在这里等的是我们,干吗又和人家‘冲’上啦?莫不成这二位砸了你的要饭家伙?”
聂济人桀桀笑道:“说得对,他们可真想要砸掉我的吃饭家伙哩!”
袅袅娜娜朝前走了几步,藉着那一抹黯淡的天光,何星莹似真似假的向厉绝铃与申昌玉一打量,接着,她还有几分夸大的惊声叫了起来:“哟,我道是哪条路上的鬼头蛤蟆脸,有这大的胆子敢于顶冲‘要命化子’?这一瞧仔细了,却不由得我心头似小鹿乱撞,那边厢,可不是我们的‘阎罗刀’厉大哥,另一位,我的亲娘呀,是‘血斧’申老大哪,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呐?天下英豪都全聚会在此地啦?”
厉绝铃冷冷沉沉的道:“早听说你‘小如意’口齿灵巧,舌上生莲,今日一见,果是不差,何星莹,真有你的!”
笑得花枝乱颤,何星莹半掩着樱桃小口,道:“有我的什么呀?厉大哥,在别人面前,我‘小如意’提名道姓起来,还自觉有几分份量,可是一俟见着你,我就不自禁的朝后畏缩了,何况,更有一位名震天下的申老大也在场呢?二位大哥,我素仰久了,得谒尊严,委实三生有幸……”
申昌玉表情生硬,没有吭一个字,厉绝铃似笑非笑的一扬眉,道:“何星莹,咱们全是‘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落槛点,少来这一套过门——你如今来了,有什么打算?”
眨眨眼,何星莹也不知是真是假,像有些迷惘似的问:“什么有什么打算?”
厉绝铃道:“娘的,装什么佯?”
何星莹展颜笑道:“厉大哥,我真的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而且,我也记不起何时何地得罪过你老?便是你要教训我,总也得点明了过节才能动手呀!”
厉绝铃重重一哼,道:“他,聂济人这老王八,抽冷子偷了我的一包珠玉,被我们截在此处,而你和谢宗又恰好赶了来,显然你们与聂济人是同路人;我的意思是——你们是要帮着姓聂的吞没这包珠玉呢,抑是劝他交出,抑是置身事外?”
长长“哦”了一声,何星莹媚笑道:“原来是这么一档子事,怪不得各位怒目相看,一副剑拔弩张的火辣气,其实,何必呢?”
连连点头,聂济人也道:“可不是?何必呢……”
何星莹娇声道:“厉大哥,申老大,这是桩小事嘛,三言两语就能摆平,实在不须大动干戈呀,同道之间,为了点芝麻绿豆大的误会便伤了彼此和气,说出去岂不叫人好笑?”
厉绝铃冷冷的说道:“黑吃黑吃到我们头上来,还能称为‘小事’?我看姓聂的是叫鬼迷了心啦!”
申昌玉不耐烦的道:“小如意,你有话不妨明摆出来!”
哈哈一笑,何星莹道:“这样吧,我来权充和事佬,大家也落个皆大欢喜——”
厉绝铃大声道:“如何个‘皆大欢喜’法?”
妙目一转,何星莹先问聂济人:“化子,那包珠玉,有多少呀?”
聂济人邪气的道:“几百颗总有!”
何星莹道:“好——本着道上‘见者有份’的规矩,我们这里一共是五个人,便平均分为五份,一人一份,数量相等,厉大哥、申老大,这岂不就皆大欢喜了?化子也别太贪,二位亦大量点,我和老谢呢?也算适逢其会,分一杯羹,如此一来,大家雨露俱沾,一团和气,化干戈为玉帛,又——”不待她说完,厉绝铃已突然嘿嘿笑了起来,何星莹不悦的道:“厉大哥,我倒不觉得我这样说法有什么地方可笑?”
厉绝铃十分温柔的道:“小如意,我的乖乖,刚才你那一番高论,不知是我听错了内容,抑是你晕了脑袋——你可说是平均分配,雨露俱沾?”
何星莹浅笑盈盈:“不错,我正是这么说的,这不是十分公平么?”
点点头,厉绝铃道:“我只问一句——凭什么要‘平均分配’?”
何星莹理直气壮的道:“‘见者有份’,这是道上的传规!”
厉绝铃和善的道:“你错了,乖乖,那是指‘捻股儿’做无本生意或者合伙劫夺‘肥羊’的时候才这么说,表示参与者都能分点红花腥腥手,却断非表示同道私有的财物见者亦可劫掠,否则,天下还有点道义公理存在么?小如意,你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了,但是,道行却仍不够深,阅历也还太嫩,回去再练上几年,你再出来跑码头,充壳子扮行家不迟!”
粉面倏沉,何星莹尖声道:“什么意思?”
厉绝铃道:“这个意思就是说——你们现在就放下我那包东西赶紧逃命,或许还来得及,要想染指分毫,你们身上的肥肉瘦肉就得齐往下掉了!”
何星莹目光如刃般冷森的道:“你要独吞了?”
厉绝铃怒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这原本是老子的东西,和你们风火牛马不相及,怎么叫做独吞?哼!”
何星莹道:“见者有份!”
聂济人怪声狂笑道:“君道不孤矣,啊哈,见者有份!”
申昌玉冷漠的道:“绝铃,他们净在强词夺理,混打糊涂仗,你还费什么口舌与他们争辩?岂非‘对牛弹琴’?”
何星莹泼辣的道:“姓申的,你敢骂我们?”
“嗤”了一声,申昌玉不屑的道:“何星莹,你算什么玩意?”
突然“咭”的一笑,何星莹道:“申昌玉,你真当我们含糊?”
申昌玉道:“我想,你也不会愚昧到以为我们含糊才对!”
何星莹道:“这么说,二位是要以武力解决啦?”
厉绝铃接口道:“看情形是要如此的了——这也难怪,‘人为财死’嘛,只不知是你们死抑或我们死就是了!”
聂济人嘿嘿冷笑道:“厉绝铃,你不妨琢磨琢磨,三对二呢,你们有吃稳的把握么?”
耸耸肩,厉绝铃道:“没有两下子,能横吃十八方,尚活到如今?”
那边,一直不曾开过口的“僵怪”谢宗启声了,却是恁般暗哑刺耳:“姓厉的,你的‘阎罗刀’唬别人可以,对付我们,只怕就不太便当了!”
微微一笑,厉绝铃道:“想试试么?看我这把家伙够不够利!”
咧咧嘴,聂济人忽道:“姓厉的,你可真要钱不要命?”
厉绝铃冷笑道:“各位也是一个鸟样!”
何星莹又开口道:“厉大哥——这样吧,大家留个见面余地,你二位分一半,我三个分一半,这总可以了吧?”
摇摇头,厉绝铃道:“不行,你们一点也没有,连边都不能沾!”
双手一叉腰,何星莹厉声道:“你他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豁开来干才死心呀?”
厉绝铃一笑道:“占便宜占到我姓厉的头上,列位若非瞎眼,也必叫狗将心吃了!”
申昌玉也冷然道:“我倒真想试试,这几位朋友是怎么个横法?咱哥俩多少年来三江五湖的闯,刀山剑林的上,莫非全白混了?今天居然叫人当‘寿头’来着,绝铃,我们可不得硬着撑一撑?打雁的若叫雁啄瞎了眼,不用人家传话,咱们干脆一头碰死了结!”
点点头,厉绝铃笑道:“说得是,王八好当气难受——各位,这包珠玉任凭取拿,只是,呃,我们哥俩手上的家伙却不答应,奈何?”
斜着眼一挑,聂济人阴阳怪气的道:“唏,你二位大模大样,仰着天打空话,以为就能把我们‘罩’住了吗?”
厉绝铃猛一掂步,蓝汪汪的刀芒闪电也似飞了过去,聂济人怪叫一声,侧旋身,手中的“象鼻鞭”抖直便抽,却是抽了个空,厉绝铃似乎早已判断好他会朝一边侧转,斜出的刀锋偏闪,那么快的又劈向这位“要命化子”的天灵!
大喝如雷,聂济人仰身横鞭,“嘣”的轻响,险极的将砍到头顶的“生死桥”弹震开,厉绝铃双脚一错,右手牛皮刀鞘猝戳,聂济人“唰”的侧退了三尺!没有再追,厉绝铃冷冷笑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姓聂的,你‘有’没‘有’哪?”
身上发燥,却偏生冷汗涔黏,聂济人鼻孔急速翕动,双目突凸,他咬着那一口黄板大牙,像要吃人似的叫:“奶奶个熊——厉绝铃,你是要脸不要?抽冷子打闷棍,这算哪一路的规矩?呸,也不怕丢你祖宗十八代的人……”
厉绝铃嘲弄的道:“你喜欢‘见者有份’,老子就好‘不宣而战’,我们是‘一条钢鞭顶裤裆’——挺上了!”
一边的何星莹脸也不红一红的咯咯笑道:“姓厉的,你真‘荤腥’呀!”
厉绝铃道:“小如意,莫非你尚是黄花大闺女?”
娇嗔一声,何星莹佯怒道:“你个碎嘴嚼舌的混账,要死啦?”
不待厉绝铃再开口,聂济人猝然动手,他那条乳白色并蕴有奇毒的“象鼻鞭”蓦地有如一阵暴雨般罩向了厉绝铃,鞭梢破风,宛似鬼哭狼号!
原地不动,厉绝铃刀转刃闪,仿佛一朵倒翻的以光与芒组映成的莲花,那一瓣瓣的花瓣四飞骤合,照面间便将聂济人逼出五步!
斜刺里,何星莹的红色身影揉进,悄无声息的,她的尺半“弯刃刀”猛然插向厉绝铃的腰眼!
就在这时,一柄月形斧已奇快无比的斩至何星莹的头顶!飚然闪出,何星莹气得尖声怒叫:“申昌玉你,好不要脸!”
申昌玉半声不吭,挥斧如电,在一片腾耀交织的寒光中陡然快砍,何星莹竭力抵挡,却依旧连连后退,左支右绌!厉绝铃的“生死桥”尖啸着攻向聂济人,边大笑道:“小如意,你可曾遇见过不解风情的人来着?”
何星莹拼命抗拒着申昌玉那威力万钧,来势如山的月形斧,哪还敢分心说话?就算这么聚精会神,倾以全力,犹不免险象环生,捉襟见肘……。
于是——
像一抹烟雾,“僵怪”谢宗飘向了申昌玉的背侧,他的兵器是一根三尺长的铜管——只是一根铜管而已,光溜溜的颇不起眼,但是,他甫一动手,便已显示出其不凡的功力来了,这根铜管顿时像幻成了几百根铜管一样从四面八方飞泻向申昌玉而去!
申昌玉久经阵仗,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他神色冷漠,表情不变,身形微转,月形钢斧贴着身体四周飞舞翻滚,在连串金铁交击声中,斧刃暴射,硬生生迫得谢宗避闪,几乎在同一时间,斧刃猝回,擦着何星莹的鼻尖掠过!惊叫一声,何星莹慌忙后退,又羞又怒的喊着:“姓申的,姑奶奶看你能再狂多久?”
正与聂济人激战中的厉绝铃,闻言不由大笑:“小如意,你本事不强,叫床的功夫尚不差!”
一边窜跃腾挪,何星莹一面破口咒骂:“杀千刀的厉绝铃,你是个污言秽语的狗杂种!”
厉绝铃毫不动容,刀尖猛然插地,整个身形便以刀柄为中轴,“呼噜噜”飞旋,双脚弹蹴如雷,聂济人的七十三鞭连连落空之下,迫得回鞭自保,于是,厉绝铃旋飞的身体便又快又疾的在一度美妙的弧线下拔刀抛起,眨眼来到何星莹的头顶!奋力追截,聂济人亢烈大叫:“小心!”
何星莹但觉风声涌袭,而厉绝铃的刀刃业已泄落,她急切之下,扭身侧翻,“弯刃刀”迅速横戳,“当”的一响,火星四溅,就此一阻,这位“小如意”已经抖出七尺,她身影微晃里,左手回扬,六道青莹莹的光华倏射,半空中的厉绝铃猝然加速扑地,“生死桥”抖成一蓬光雨反卷,“叮”、“当”不绝的金铁交击声里,那六枚五寸长短、雕镂成“如意”图纹而又周沿打磨得锋利无比的“青铜如意”立时歪跌分散,全部磕落!
“象鼻鞭”便在此时似一条毒蛇般凌空飘来!
飚然侧转,厉绝铃的牛皮刀鞘暴扬,“碰”声震开了聂济人的攻击,他的“生死桥”却由下往上,“削”的一记倒剐上去!大吼着,聂济人几乎是连蹦带跳的往后躲开!
像影子一样随形跟上,厉绝铃刀如流芒,“嗤”、“嗤”尖响着一并十八条光流带曳向聂济人!
“要命化子”这一下的确有点“要命”了,他怪叫如嗥,拼命闪躲,一条“象鼻鞭”挥舞盘绕,风起云涌,而十八条光流一现即敛,厉绝铃一个螺旋到了侧面,牛皮刀鞘倏挥,当场将聂济人打了个斛斗!
锐响破空,又是四点青芒飞射向厉绝铃的背后,“生死桥”的刀刃翻扬得就有那么快,那么准法,猝见锋口偏闪,四枚“青铜如意”业已斜震一边!何星莹在这一刹,亦已连人带刀扑撞过来!
冷笑一声,厉绝铃膝盖飞抬,碰上自己的右肘,于是,他右手上的利刀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蓦然挑起——这速度的适中,显然比何星莹原先的预计要快了三分,以至她这凶猛的扑撞之势便恰好迎上了刀口!
须臾间,何星莹脸色骤变,她想要拼命挣扎,五官在一刹里扭曲,嘴巴也因为这种突来的惊恐张成了圆形,但是,她的意识却控制不住动作的连贯,这极为短促的瞬息,她呈现出来的表情却是生命过程中全部悔恨的焦点!
被砸了一刀鞘翻跌于地的聂济人也立时查觉出他同伴的危殆状况来,他在急切中尖叱一声,人还坐在地下,他的“象鼻鞭”却已电挥而出!
仅仅那么一闪,厉绝铃的刀身上抬,让出了半尺左右的空隙,于是,聂济人飞笞而至的“象鼻鞭”便恰好不过的一家伙抽上了冲过来的何星莹面颊上!
何星莹的痛苦叫声几乎能叫人抽筋,她一个踉跄,手捂着左边面颊,立时滚跌,在地上翻腾蹬扑,呻吟如泣。
这一鞭打中了自家人,聂济人甫始一呆,厉绝铃的“生死桥”已架上了他老先生的后头,凉森森的刀锋透着那股子寒气,顿时便叫聂济人的心腔子沉到底了……
一边,申昌玉闪掠疾厉,攻扑狠辣,与他交手的“僵怪”谢宗亦已到了招架无方的地步!厉绝铃坚定的握着刀柄,稍稍用力往聂济人后头上一按,低沉的道:“姓聂的,还不快点出声叫你的伙计住手?”
后头的肌肉感到的是一种尖锐的冷森,聂济人全身汗毛竖立,鸡皮疙瘩倏起,他似乎觉得锋利的刃口业已切进自己的颈肉中了。咬咬牙,他大叫:“老谢,别打了,还打个熊!”
谢宗手中铜管狂飞,猛然跃开,一边喘着气怪吼:“你以为我输定了?化子?还不到最后关头哩,鹿死谁手哪个敢说?至少我也能和姓申的拼个同归于尽,我的绝活儿尚未施出……”
叹了口气,聂济人道:“别净吆喝了,我和小如意已经栽啦!”
谢宗大吼:“砍掉脑袋也不过碗口大的疤,化子,你却怎生这等窝囊法?你们栽了还非得拖我下水不可?我这里尚大有可为!”
聂济人怒道:“可为个蛋!可为?你是不是人家对手我还看不出来?现在不罢休,到了最后你自己豁上老命不说,我与如意只怕也会被你缀连在一道……”
谢宗咆哮:“我是头可断志不可屈!”
神色冷酷的申昌玉阴沉的道:“很好,谢宗,我就欣赏你这类的好汉,来,让我们重新再开始,我有十成把握可以如你的心愿!”
紧了紧手中的三尺铜管,谢宗骑虎难下的叫道:“莫非我还怕你?”
聂济人急道:“老谢,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充个鸟能?你他奶奶胡搞下去,就当厉绝铃不能宰了我们来合攻你?到那时,你害了自己又害了我和小如意啦!”
在地下翻滚着的何星莹这时尖叫:“化子——化子——快来给我上药呀,你这瞎眼晕头的臭要饭,你抽在我脸上的一鞭可真痛煞人了啊,我半边脸都好像被你打掉了,你那条驴鞭上头是有毒的呀,你还不快点来救治我……”
聂济人难堪的道:“小如意,别叫!别叫行不?眼前还不够窝囊的?你非得再丢三分人不可?真是不成气候——”
猛的从地下坐起,何星莹那张俏脸业已不成模样了,她整个右颊由眼脸下至唇角处,肿胀起一条寸宽的紫红鞭痕,浮肿的肌肉中间,且微微裂开一道血口,有津津血渍渗着黄水泌出,看上去,就像多黏了一条疤斑腐肉在那里一样,再衬着她散乱的发髻,灰头土脸的形态,非但狼狈,更且丑陋!
别小看这一鞭,何星莹受的罪却极大,她如今头脑伤处疼痛入骨不说,甚至连脖颈也有些僵硬了,她觉得脑子一阵一阵的抽紧,头颅沉重得几乎顶不住,这一刹间,双眼也在泛花泛黑了,惊恐与焦惶之下,她激动的叫道:“成气候?现在还谈屁的个成气候!死化子,臭化子,你是坐着说话腰不痛啊,挨鞭的是我不是你,中毒也是我不是你,你这糊涂混帐伤了我尚有脸在那里表清高、论格调?我这里痛苦莫名,奄奄一息了,你却装你娘的哪门子蒜?救命最要紧,净摆些光鲜话你是摆给哪个龟孙听呀!”
聂济人气得青筋暴浮,呼吸如火,他强忍住心头的愤怒,抑制着不再吭声,一口黄板大牙却空自磨得“嚓嚓”作响,笑笑,厉绝铃道:“小如意,不用上药了,我另有法儿给你治。”
睁着一大一小的两眼,何星莹肿起的左眼却一个劲的抽搐不停,她急切的尖声道:“什么法子?姓厉的,你别净说话!”
厉绝铃突然狠烈的道:“你还治什么?老子一刀给你把头砍落,不是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怪叫起来,何星莹恐怖的道:“你敢——”
厉绝铃冷冰冰的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含糊你什么?”
何星莹惊悚的道:“姓厉的,男子汉大丈夫,却朝一个身受重伤、命在旦夕的弱女子骤下毒手,你还顾不顾江湖上的道义,武林中的传规?你还要不要立威信、正声名?”
哼了哼,厉绝铃道:“对付你这种贪婪邪恶又刁泼蛮横的女混混,根本谈不上这一套,老子先宰了你活人再论道理!”
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何星莹尖叫:“厉绝铃,你不能这么歹毒卑劣,我是个受伤的人,我已经没有了抵抗能力,你不可以如此心黑手辣!”
厉绝铃严肃的道:“动手之前,我已经一再给了你们逃生的机会,可是你们却叫贪欲熏晕了头,非要逼着我们动手见真章不可,现在,真章既见,就必须有个了结,而之了结也等于给你们一个教训——唯一遗憾的,是你们再也没有接受第二次教训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