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拂豹皮头巾,紫千豪正想回答,站在他旁边的苟图昌已忽然神色一变,低沉地叫道:“老大快看——”
紫千豪立即望向船上,唔,靠岸较近的那条船船舷边,此刻已有七名装束各异的人物站在那里,为首的一个体格魁梧,满头红发飞扬。隔着十丈之远,也可看清他那张狮子海口,威猛粗犷的面容,如今,他正双臂抡舞着一把连着银色细链的尺许长弯形大铡刀。那把大铡刀被他抡舞得呼呼飞旋,其声如啸,铡刀刃口上的寒芒也明亮流灿得有如接成一个浑厚耀眼的光弧了!
在那七名看来就是此行为侯龙宝护卫者的人物身后,则有约三十多名身着一色锦衣的壮汉环守于船舷四周,这些人,不用说,就是侯龙宝自家的亲随仆从了,另一条船的情形和这一条相似,不过,那些特殊装束的人物只有四个,侯龙宝的亲随家丁亦仅只二十名左右,声势没有这一条船来得壮,当然,防守也没有这条船来得严密了……
当那手舞大铡刀的巨汉正在飞旋着他的武器的时候,在一片尖锐的风啸声里,围在船体四周的孤竹儿郎们便纷纷扩展了包围的圈子以免吃他伤着,但是,紫千豪却明白那人有两种企图,其一固是伤人,其二,是想运用他抡舞大铡刀的回转动力凌空入水,切断拉扯船身的钢索!
同时,熊无极也想到了,他忙道:“紫帮主,那厮恐怕是想切断钢索——”
熊无极的语声未已,船上的红发巨汉已蓦然狂喝一声,“呼”声锐响里,弯月形的大铡刀飞旋入水,水花暴溅急扬中,只听得“当”的一声震响,大铡刀已倏弹半空!
那红发巨汉这凌空一削之力异常惊人,虽然这一下子没有把拖船的钢索削断,其震撼的力量却使得紧绷的钢索猛然晃摇。岸上,拖扯这根钢索的百来名孤竹壮士倒有二三十名被抛翻于地!
指挥拖船的公孙寿睹状之下不由勃然大怒,他一抡手中亮银棍,暴烈地出声大骂:“王八羔子,你他妈是有种的就上岸来较量较量,光舞着你那把破刀有个鸟用!”
虽然隔着有十多丈的水面,公孙寿这一阵大骂却又宏又烈,船上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那红发巨汉狂笑一声,声如铜钟大吕:“贼崽子,你少发威,这一套把戏竟然玩到常爷爷头上来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你家常爷爷是什么字号的人物?此等雕虫小技却在常爷爷面前炫弄!告诉你,常爷爷在吃这行饭的时候,只怕你还在你娘怀里没断奶呢!”
“毛和尚”公孙寿闻言之下顿时气冲牛斗,暴跳如雷,他瞪目切齿地大叫:“滚你妈的常爷爷,你甭在那里嚷嚷,你要是人生父母养的就上岸来比划一下,光吼你妈的什么玩意!”
船上的红发巨汉“呸”了一声,嘲弄地大笑道:“你别急,小贼崽子,就凭你这种下三流的鸡鸣狗盗之徒,常爷爷若是亲自上来宰你没得脏了我这双手,更抬高了你的身价!你等着,今天有你消受的就是了!”
“毛和尚”公孙寿正自脸红脖子粗地再要回骂,站在前侧方的紫千豪已微微挥动剑鞘示意。
瞪着一双青虚虚的小眼,熊无极也火了:“紫帮主,容我出去会会这个狗操的常爷爷!”
摇摇头,紫千豪朝苟图昌使了个眼色,苟图昌踏前一步,话声铿锵,中气十足地大叫:“孤竹帮上事踩盘,要贪官侯龙宝还民公道,一干无关之人,如船家、力夫、杂役,甚至侯龙宝之亲随、护卫、家丁,只要放弃抗拒,本帮一概恕过,包管毫发不伤——”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苟图昌这一亮帮号,两艘船上的那些人们显然大大地惊骇了,他们立时面面相觑,神色惊惶,有些失措地窃窃低传起来,但是,却除了那个红发巨汉与他身旁的六名伙伴!
红发大汉左右一看,马上发现了船上其他的人那种惊慌之态,他接着朝另艘船上一望,喝,另外那艘船上更糟,甚至连那四个侯龙宝重金礼聘来自外地的保镖人物也有三个变了颜色!
铜铃大眼暴睁,这红发巨汉厉烈地道:“什么孤竹帮不孤竹帮,我‘赤发星君’常天成就不理这个碴!伙计们全别愣着,他那批毛贼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犯不上含糊,大家把腰杆子挺起来,天塌下来我姓常的先顶着了!”
这“赤发星君”常天成之后,另一个麻脸钩鼻子的中年人物先阴恻恻地一笑,立即地道:“不错,这西陲一带是孤竹帮的地盘,但你们也得挑着人来卖狂,一些不成气候的小角色或者当地的愣头青说不准见了你们会打哆嗦,可不是我们,孤竹帮的朋友,你们今天找岔了主了!”
麻脸钩鼻的人物旁边,是一个胖墩墩的白面汉子,这人生着一双三角眼,塌鼻梁,连嘴巴都有点歪,他狠隼似的杰杰怪笑道:“妈的皮,成天打雁,还能叫雁啄瞎了眼?老子们无本生意干得不爱干了,今天却让一众灰孙子小辈拦了道,这真叫反了常啦,得,得,你们这什么孤竹帮给老子我留下一百颗狗头来,老子便发发慈悲,放其他的人上道,否则,嘿嘿嘿,老子一狠心,就会将你们活剥了!”
岸上的苟图昌冷冷看着那几个发话的一会,转过头来道:“老大,你也听见了?这几个杂碎只怕要受点折磨才肯服帖!”
熊无极却气得直摇头道:“娘的,我怀疑他们的脑筋有了问题,约摸是不大正常了吧?在这种情境之下又碰上了西陲的第一帮,他们竟还口出狂言到这等地步?紫帮主,这些家伙全叫糨糊糊住心窍了!”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天下有很多种莫名其妙、不知利害的人,船上那几位就是此中之一了,对付这种人的方式只有一个,杀!”
苟图昌听到自己帮主表示了意见,他立即再次振吭厉吼:“船上的人全听着了,不愿与本帮对抗者抱头伏身,脱下双鞋,本帮弟兄决不加以伤害,否则,一律以意图顽拒者论,格杀无赦!”
语声激昂又暴烈的一个字一个字传扬了过去,两艘船上随即起了慌乱,那些船夫子及杂役们已纷纷抱头仆下,急不迭地将脚上双鞋解脱!
紫千豪又平静地道:“图昌,再给那几个朋友一次机会!”
点点头,苟图昌又大吼道:“姓常的,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冲天,进入西陲地盘你也得退让一步,记着‘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那句话,如今承蒙本帮龙头大哥开恩,再予尔等一个环转之机,姓常的,你们是降也不降了——”
船舷上,那“赤发星君”常天成大马金刀地叉腰跨立着,他如雷也似的响起了一阵嘲讽性的大笑,洪声道:“降?贼崽子,你是在做梦,大爷们‘不是猛龙不过江’。既来了,就不把你们这干不成气候的毛贼放在眼中!”
后面,熊无极怒道:“好他娘的大口气,这姓常的红毛妖怪不知道从那个尿洞里钻将出来的,竟他六舅狂到这步田地!”
这时,紫千豪也真动了肝火了,他冷冷地道:“下令攻杀,并叫公孙寿加力拖船!”
苟图昌怒吼一声,立时长啸出口,他这啸声悠长而凄厉,直入云霄,裂石穿金,像是能撕裂人们的耳膜,就在啸声拉着一个尖锐的尾巴骤而中断的一刹,围绕在两船四周的百余名孤竹儿郎已各自一个翻身潜下水底,水波涌动里,齐齐奋勇游近船身!
半侧转,苟图昌对着后面的公孙寿,将手中“牛角锥”上下连挥三次,公孙寿马上焦雷似的大吼:“孩儿们,给我拼命拖!”
两百名拖拉钢索的孤竹大汉轰诺一声,呐喊着奋力朝岸上拖扯河面的两艘大船,紧接着,又有百名孤竹勇士跑步奔出,他们在“白辫子”洪超的率领下直抵河边,立时各自寻着适当位置伏倒,每人手上的一架强力连珠弩已指向船身!
船上,那常天成亦马上开始行动,他挥舞着手臂,厉声喝道:“大家全守在自己的位置不要擅动,用弓箭和他们干,近身的可以使手上家伙给我做了,没啥大不了,有我姓常的在他们啃不去半根鸟毛!”
就在船上那些锦衣大汉纷纷张弓搭箭,各个伏身船舷之下自寻掩护的时候,“赤发星君”常天成又将他手中大铡刀抡起,在半空呼呼旋转如飞,看样子,他想再和先前一样,再如法炮制一次——斩削水底的拖船钢索!
但是,紫千豪却不容他再有第二次机会了,目光一寒,紫千豪断然道:“杀!”
苟图昌马上裂帛似的狂吼:“杀啊!”
“白辫子”洪超一声叱喝,机栝“夺”“夺”之声顿时响成片,万千闪泛着冷电晶芒的利矢暴雨飞也似的猛烈射向船上!
尖怖的惨号声突然起落不息地传扬,两条船上十多个掩躲不及的锦衣汉子业已中矢滚倒,其中更有五六名“扑通”“扑通”跌了下水!
于是,常天成也来不及再用大铡刀斩削钢索了,他呼轰将大铡刀旋回抡斩,一片寒光银辉绕射翻飞,咻然来回,就宛如一团电火在白云里,护着船体抡转流灿,威势好不惊人!
成千上万的箭矢,流闪不绝地射去,但每一与常天成挥舞起来的光轮接触,使自丁当撞响,四散折碎,两条船的船舷上,其他那十名特异人物也各各拔出兵刃,开始绕船掠走磕击流矢,一干锦衣汉子也喘过了气,全在张弓回射了!
这时——
贴近两条船的河面上,突而有百多条“翻山爪”抛飞而起,水珠迸溅里,就宛如百多条怪蛇,准确无比地“咚”“咚”将爪头嵌砸进两船的船体中,爪头方一嵌连,百余名一身黑色油布水靠的彪形大汉已矫健至极地攀索往船上飞升!
紫千豪睹状之下,立道:“停箭!”
苟图昌大吼:“停箭!”
箭雨方位,船舷上的常天成已狂笑如雷,凌空的大铡刀暴飞,“咔嚓”连响,血光猛溅,三四个甫始跃上船舷的孤竹汉子,此已被他的大铡刀拦腰斩断,齐齐厉嗥着翻仰下去!
紫千豪目睹惨状,神色骤寒,他冷森道:“图昌去取那常天成!”
答应一声,苟图昌暴掠而起,他悬空的身形在五丈之外猝然回转,又斜斜出去了一丈有半,方待沾及水面,这位孤竹帮的第二号人物已抛下手中的苇秆,苇秆在水波上一荡,他的足尖已倏然一点,藉力弹起,当他丢下了第二把苇秆,同样施展过一次之后,庞大的身形已有如一头大鸟般飞扑上了当前的第一艘船!
船舷上,那正在扬威耀武的“赤发星君”常天成,斜眼瞅着苟图昌掠落的身形狞笑一声,霍霍飞闪的大铡刀在一折之下再次斩翻了两名孤竹所属之后,倏然暴旋而回,兜头罩向脚步尚未站稳的苟图昌!
青巾飘拂,苟图昌猝然弹起,雪亮的大铡刀擦着他的脚底削过,锐风如啸!他就势在空中连连翻滚,胸前皮鞘中的弯刃短刀闪电也似射出六柄,同一时间,他的“牛角锥”也抖起一片蓝光,暴卷攻敌!
苟图昌迎住了常天成,但情况并未好转,由水里攀升上来的孤竹儿郎仍然陷于浴血苦战之中,他们有的尚未爬上船舷即被射落或砍下,有的好不容易跃了上来,却又吃船上的锦衣大汉及那十名保镖高手围战追逐,这时,只见两条船的船舷两侧、船头、船尾,尽是人影奔掠,刃光闪泛,叱喝声,怒吼声,愕叫声,悲嗥声,夹杂着金铁的撞击声与沉重地落水声,场面异常凄厉与混乱!
岸上。
紫千豪神色平静,默默无语,公孙寿则暴跳如雷地叱喝着他的两百名弟兄倾力拖船,而此际,那两艘庞大的船身,业已由河心十多丈的距离缩短为八九丈、五六丈了……
哗啦啦的一声水花溅响,祁老六的身影由河面电掣般翻上了船尾——第二条船的船尾,他身形甫现,左手分水刺已当胸刺倒了一名锦衣大汉,大马刀微斜猛斩,又一名锦衣角色被削掉了半边脑袋!
连进连击中,祁老六振吭大吼:“老大,我们得狠干这些狗娘养的王八羔子……”
他正在吼叫,斜刺里,这条船上的四名保镖人物已有两个扑向了他,这两个人,一个身材瘦小,猴头猴脑,穿着一袭宝蓝劲装,手使一条“流星锤”,另一位却强壮结实,满脸横肉,凶悍骁勇无比,那一双大板斧挥舞得就似在泼风,照面之下,他们已与祁老六杀了个难分难解!
蓦然,在河水上游之处,一条人影踩着水如飞奔来,那人行动迅捷,像是在水面上滑行一样,近二十丈的距离,就那么眨眼间业已来至近前,那人左手短柄点钢枪,右手雪亮大马刀,英挺剽悍,宛似龙王爷座前的金甲二女婿,嗯,贝羽!
当两条船上的双方人马甫始瞥及贝羽的影子,他已突然拔跃而起,抛落脚上浮水,身体成一直线,笔直扑落到第一条船上!
点钢枪一盘猝挺,头一个上前拦截的锦衣大汉已吃他戳出了四五步远,咽喉的鲜血狂喷,这条船上那六名特殊人物中的一个黑衣大汉掠前迎战,却险些叫贝羽狂闪的大马刀砍掉鼻子!
现在,双方已成了胶着状态的拉锯战了!人们在穿掠奔逐,砍杀攻拒,刀光霍霍,热血喷溅,时见断肢飞抛,头颅滚落,而奇形怪状的垂死模样触目惊心,令人作呕的血糊糊肉块也在毫不值钱地扬弃丢甩!
缓缓的,两条船相距岸边只有两丈多远了……
紫千豪镇定的将手中“四眩剑”往前一指——
率领强弩手散伏岸边的“白辫子”洪超首先大喝一声,大马刀翻飞,纵身扑上船去,他后面,百余名手下立时将连珠弩倒背,有能凌空飞跃的,紧跟着他们的洪大头领掠上,轻身术不行的就干脆泅水游近了……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这些来替侯龙宝保镖的角色倒还挺死心眼的,他们就是不肯降,也不肯离开船上……”
熊无极意态飞扬地道:“紫帮主,我请求出战!”
紫千豪莞尔道:“不敢,熊兄请便!”
“便”字刚刚跳进了熊无极的耳朵——他已脱弦之矢一样暴射而出,宽大的黑袍兜风膨胀中,他已闪电般七次翻滚,出手便是他的看家绝活,“金手三绞式”中最为歹毒精浩的一招——“缠龙臂”!
他戴着“金犀皮”手套的双掌刹那间分成千万溜金团环转,又宛似无数个狭长的金雷在交织缠绕,流射纵横。于是,这条船上那六名特异保镖人物中的一个已狂号如泣,整个身躯被震飞空中两丈,又手舞足蹈地重重掉跌岸上!
怪笑着,熊无极道:“娘的,你们这些无本生意的老祖宗也并不算什么惊人哪,怎的只一个回合便吃我们这些末学后进摆平了呢?”
与苟图昌苦战中的常天成看得真切,他也同时想起了来人是谁?
惊怒交集中,常天成厉吼道:“来人莫非是‘金手煞’熊无极?”
熊无极蓦地让开一柄砍来的朴刀,他顺手一掌便把那偷袭的锦衣大汉脑袋砸了个稀烂,甩甩手,他笑道:“嗳,正是你爹,儿子。”
大铡刀流灿如电,近斩远砍,又快又狠,常天成一面搏斗着苟图昌亦是十分凌厉的攻击,一边瞋目暴吼:“姓熊的,你他妈是白道人物,整日挂的是侠义道招牌,怎的今天也两脚插进泥潭,当起他妈的棒老二来了?”
熊无极扑向那个先前口出狂言的胖墩墩三角眼塌鼻梁的人物,一面笑道:“你爹高兴,娘的,你这红毛鬼的行径也并不比你爹高明到哪里!”
那曾经大剌剌的要索取孤竹帮一百颗人头的仁兄,一见熊无极对着自己扑了过来,不禁吓得心惊胆,面无人色,但是,怕是怕,寒是寒了,却溜不得,也无处可溜,无奈之下,他只有硬着头皮,大吼着挥动手中的一柄长丧门剑迎了上来!
熊无极也不理那边常天成的咒骂,他身形如电闪旋,出手便是金雷狂飓般的九十九掌十九腿,凌猛的掌风翻飞,强厉的劲气激荡,一照面中,即已将他的对手逼得连连后退,逃避不迭!
长笑着,熊无极轻蔑地道:“老朋友,就凭你这两下子即敢放他娘那等狗臭屁,要人家孤竹帮一百颗人头?呸!羞死人了!”
那三角眼,塌鼻梁的胖仁兄,如今早在熊无极凶悍的攻击下左支右绌,捉襟见肘,连守也守不住了,哪还有余暇回话?他只是拼命跳跃挪闪着,以手中长丧门剑倾力抵挡,红着脸,喘着气,就差魂儿尚未出窍啦……
另外,这条船上的保镖级角色还有四人,四个人两人在与“白辫子”洪超狠干着,一个和贝羽厮杀不休,另一个却吃十几名穿着黑油布水靠的,甫始自岸上掠至的孤竹帮的大汉围攻,而这条船与那一条船的情形同样的更形混乱了,两条船上,到处奔掠着身穿黑油布水靠或青色劲装的孤竹勇士,他们个个悍猛无比,行动矫健,追逐着业已寥寥无几的一些锦衣汉子,这批为数约有五六十名的侯龙宝亲防卫士,如今只剩下一半都不到了,而看情形,他们还要继续牺牲下去……
终于,“轰——咔嚓”“轰——咔嚓”两声沉闷的撞响中,这两条大船已经被便生生拖靠了岸,船底触着泥沙,翻涌起一阵滚荡的污浊来,两百名拖船的孤竹弟兄却并不往船上冲,在公孙寿一声号令之下,两百名中二十人立即拉着钢索奔到林边,选了两棵最粗的树木绕紧,然后又匆匆奔回归队,公孙寿手上的亮银棍一横,他这两百手下业已井然有序的排成四排,大马刀全都拔出,刃锋如林般抱紧不动!
唇角拽着一抹冷酷的笑意,紫千豪宏声道:“公孙寿,传令伍桐上船助祁老六!”
“毛和尚”公孙寿回头大叫:“伍桐,大哥令你快去助祁老六!”
一条人影自疏林中急掠而出,他口中答应着,眨眼间已经一溜烟地冲上了祁老六那条船上!
这时,苟图昌所在的那第一艘船上的敌人业已承受不住孤竹帮方面的压力了,那一个和贝羽搏斗的保镖人物正匆匆跃向地下,奔出十步又突然站定,转回身来摆好势子——
但是,令他惊愕的却是贝羽并没有随他下船,在一阵朗笑中,贝羽已冲过去协助有些不支了的“白辫子”洪超去了!
这名一身黑衣的雄壮大汉不禁有着被戏弄了的羞怒感觉,他一横手中金背刀,愤然厉吼道:“那小白脸,你是有种的就下来拼个死活,不要光朝人多的地方瞎钻!”
这人正在吼叫着,他的背后,一条胖大的人影已挟着一阵狂风扑到,“二头陀”蓝扬善的声音笑谑地扬起:“小龟孙,还是咱老白脸陪你耍耍吧——”
声到人到,那黑衣大汉尚未及转过脸来,一柄沉重粗实的金刚杖已开山劈山一样朝头罩下,风声呼呼,宛如雷鸣!
慌忙跃躲,黑衣大汉方才闪出两尺,“蓬”的一声巨响,泥沙纷飞中地皮也在颤动,乖乖,他刚刚站过的地方已经吃那金刚杖劈陷了一个深长的凹坑!
双臂一舒猛挑,金刚杖又“呼”的扬起,一条金龙也似泛映着刺眼光芒再次直捣过去,蓝扬善大笑道:“接着了,咱的儿!”
黑衣大汉狼狈后跃,金背刀劈掠挥震,竭力抗拒,蓝扬善却仗着家伙长,臂力足,全是硬攻硬打的招式,一上手便狠砸回扫,急进快捣,杖影翻飞里,他顿时已制了先机,占尽上风!
四周一看,紫千豪知道己方胜算在握,不愁生变了,他微微一笑,握着“四眩剑”,徐步朝岸边走去。
现在,船上、船下、水里、岸边,全是人影闪晃,奔掠追逐不停,刃光映着,血影溅着,人声吼着,金铁震着,又是凄厉、又是残酷,船体和四周的河水,也已染成猩红的了……
飘然上了第一艘船,紫千豪别人不理,笔直走向与常天成火拼的苟图昌那边,他站到一方船盖板上,平静地道:“图昌,你准备着,我来接你了!”
平心而论,苟图昌的功夫比那常天成是稍差了一点,当然,这差额是极其有限的,但在目前来说,他便无法战胜常天成了,固然常天成要想摆平苟图昌也不可能——除非两败俱伤,可是,常天成至少已经完全牵制了苟图昌这份力量,如今,双方全是在艰辛地拼搏着,谁也不肯稍退一步,谁也不愿稍让一分,两个人俱已见了汗,连喘息声也够粗浊了!
紫千豪这一到来,又加上声言要接替苟图昌,力浮气燥的常天成怎不急怒交加?他一壁出手越快,一面嘶声狂吼:“妈的……这算哪一门子打法?这……这全是车轮战么……干脆你们一道上来更好!”
一边,紫千豪笑吟吟地道:“对你这种满口龌龊、满肚污秽的狂夫陋汉,根本就不能讲究江湖规矩,你只懂得暴力,明白杀伐。现在,我们便全给你这些!”
攻拒腾挪着,常天成赤发飞扬,汗洒如雨,在大铡刀的霍霍旋舞下,他气急败坏地大叫:“简直不要脸了……你们孤竹帮还有没有一点体统?竟然强词夺理,用车轮战对付人……”
紫千豪冷冷地道:“抱歉,你遇见我们的现在,并非对你讲求体统的适当时间!”
大吼着,常天成怒叫:“好卑鄙!”
紫千豪淡漠地道:“图昌,我来了!”
“了”字跳跃在紫千豪的舌尖上,一抹光耀夺目的寒芒冷电已猝然激射,剑尖的光芒倏涨暴闪,看似一剑,实则已有三十余剑在同时自一个方向卷向了常天成!
尖吼着,常天成的大铡刀急速挥拦,却仅只挡出了二十五剑,仍然有五剑穿过空隙,险极地掠过了常天成的躯体,骇得他冷汗直淌,慌忙后退!
就在紫千豪介入战圈的一刹那,苟图昌已经旋身掠出,在七步之外站住,轻喝着道:“老大,交给你了!”
紫千豪挥剑如电,势如滚云排浪,剑身带起锐啸,触动空气流转成溜,在他凌厉的攻击中,常天成业已连连见险,招架艰辛了!
淡淡的,紫千豪道:“你去吧,图昌……”
于是,苟图昌转身自去,他离开了这条船,飞跃上祁老六与伍桐的那边,而那边,祁老六与伍侗二人正在分敌着对方四个剽悍的高手呢!
“赤发星君”常天成正在咬牙切齿、汗流如雨的和紫千豪拼斗之时,旁边不远处,一声凄颤的惨号已蓦然传来,嗯,那个与熊无极较战的三角眼、塌鼻梁胖仁兄,已经被熊无极震出六步,弓背撞在船舷上,又重重弹回,满口鲜血狂喷着一跤仆倒在船板上不动了!
大步来到紫千豪身边,熊无极笑呵呵地道:“紫帮主,可要我下来替你活剥了这红毛鬼?”
剑闪流电,紫千豪笑着道:“不用费心了,熊兄。”
眨眨青虚虚的小眼,熊无极道:“娘的,方才那个要索取贵帮一百颗人头的伙计再也不能口出狂言啦,紫帮主,我这一下给他终生封了那张鸟嘴!”
微微笑着,紫千豪的“四眩剑”飞戳斜旋,连连绞出,他道:“熊兄,我甚望这次血战尽早解决!”
熊无极顿悟地道:“我明白,紫帮主,我这就传话去了!”
说着,熊无极一个大侧身暴飞出去,隔着那边尚有丈余,他双掌齐扬,已将两名锦衣大汉震上半空!
与贝羽厮杀的对手,正是先前那个麻面钩鼻的人物,他的功夫甚强,比诸贝羽要高上一筹,但是,他的缺点却是顾虑大多,不敢速战速决,而贝羽却恰好与他相反,从他上来接下此人开始,便全是展开了不要命的疯狂战法,无论出招攻势,俱朝狠处招呼,根本就不考虑本身的安危,每每进身搏杀,也全属同归于尽一类的险式,双方如此一消一长,贝羽原本较弱的武功也就扯平了,他们已打了四五十招,却难分出胜负……
“白辫子”洪超对付的这个保镖人物是个年约六旬的秃顶老者,这老者手使一方“八角锤”,却是力大招熟,又沉又稳,他不慌不忙,不贪不急,只是镇定逾衡地攻拒进退,毫不为身外的情势所影响,如此一来,“白辫子”洪超就不易占取上风,也仅就维持着一个吃力的局面而且……
现在——
只有那名力敌着二三十名孤竹儿郎的四旬青面人物还比较有利,他那一柄“双环大砍刀”泼风似的挥舞飞展着,加上身形转掠有如流水行云,快速飘忽,难以捉摸,在不太宽阔的甲板上,几十名孤竹壮士便有些吃亏了,他们身形移动不够快,地方又施展不开,虽是人多势重,却也碍手碍脚,几十个人呐喊如雷,杀声震天,却就是圈不住对方,这一阵下来,反叫人家斩倒了七八名!
大摇大摆的,熊无极来至一边,他宏声道:“众位老弟们且请前去肃清残敌,这头青面畜生就交我料理了吧,我包管侍候得他伏伏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