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祁老六的面庞上浮映出一抹狞厉而残酷的神色,他点着头,嗓门沙哑地道:“我想会的,一定会的……”
紫千豪用四眩剑的剑鞘,摩挲着面颊,灿银的剑鞘是冰凉而光滑的,有一种直透入心的寒冽感觉,鞘身上镶嵌的美钻形宝石闪泛着一点蒙蒙却晶莹的光彩,那光彩,会令人联想起空中的繁星,是那么高远,又那么冷漠……
静静的朝四周的黑暗扫视着,时间也在悄悄的流去,于是,紫千豪决定不再等待,他指唤过祁老六,低沉地道:“老六,你和苏家兄弟带着一半人马顺着干涧往下走,一遇伏击立即卧倒,由我们分在两侧暗护着,到时候,我们从旁边杀,你的人给我自内往外冲,这是头次接刃,大家都得搏个红彩。”
答应着,祁老六问道:“骑马还是步行?”
紫千豪道:“你们骑马,我们徒步!”
于是,在夜色重掩之下,祁老六迅速蹿过去传达口信了,片刻后,分开行动的人马各已准备就绪,在一声旱雷似的暴叫里,一队骑影狂风似的朝着干涧里奔去,而几乎就在他们甫始奔驰的同时,侧面的乱石杂树中,一蓬蓬的剑光暗器又骤雨似的飞了出来!
紫千豪他们就在等着了,黑影里寒芒一现,数十条人影已饿虎出柙般地扑了上去,四眩剑首先开彩,“呱”“呱”的连串暴响声里,五颗人头已带着满腔热血抛到半空!
三步之外,毛和尚公孙寿的粗重的亮银棒“铿”地一下子震飞了一名黄衣大汉,另一个刚待跃起,一名孤竹兄弟的锋利马刀已削掉了他的一只大腿!
悠长的惨号回荡在冷瑟的空气中,夹在惨号声里,二头陀蓝扬善的金刚杖已铿锵有声的与一个秃顶壮汉缠在一起!
那边——
奔行在干涧内的人马全已于袭击发生时蹿伏在地,现在,他们个个手提马刀,在祁老六与苏家两兄弟的率领下悍野地反扑了上来!
大旋身,紫千豪掠过了一块横倒的涧石之旁,他的四眩剑闪过一道银光,三位黄衫仁兄已那么快的在同时被他拦腰斩为六段,像猛力割破了的猪肚子,花花绿绿的肠脏顿时剥泻一地!
白辫子洪超的人马刀霍霍飞舞着,他一边敲磕抽冷子袭来的暗器,一面在追杀着眼前正在四散奔逃的敌人,数十个青色玄装的孤竹弟兄则形成了一个半弧,严密地包抄围兜,时时有兵刃撞击的声音响起,时时有叱吼怒骂的喝叫传来,现在,祁老六的人马亦已反扑到眼前了。
忍住肉体上剧烈痛苦,紫千豪咬紧牙关,猛力砍向自一侧掠过的一个黄衣人,那黄衣人惊惶之下回刀力拒,却在“咔嚓”一声脆响中刀折臂落,他连喊叫尚未及出口,紫千豪倏翻手腕,将他刺翻于五步之外!
祁老六的身形有如一头怪鸟般自天而落,他右手一柄马刀,左手一把蓝汪汪的“分水刺”,照面之下,两个黄衣人已横摔了出去!
“呸”的一声,祁老六突然斜身挥刀,“当”然震响里,一只无羽利箭已被敲飞,他正待往箭来的方向扑去,紫千豪已“呼”地掠过,四眩剑暴翻之下,一个黄衣汉子立即尖哮着仰倒于地!
怪笑一声,祁老六正想道谢一声,脑后飒然风动,一股绝大的力量已猝袭而至,他贴地偏身,马刀猛的回斩,左手的分水刺已准确无比的戳向对方胸口。
但是,来人却似乎并非弱者,他哼了哼,振臂之下已到了四尺之外,在移动的中间,一条“鱼鳞鞭”光闪波炫地连连朝祁老六攻出九鞭!
在急速地拦架里,祁老六疯狂地反攻回去,他一边怪叫道:“我操你奶奶,敢情你还真有两手哪!”
两个人迅速而猛烈地扑击着,眨眼就是五个回合,四周的游斗仍然和这里一样激烈与火辣,有的一沾即走,有的互相追逐,有的在血战,有的甚至在翻滚……
紫千豪似乎已杀红了眼,他的身形宛似流星般飞泄绕舞着,四眩剑探刺如电,碰上他的银坝子角色们没有一个不立即倒霉的,一时之间,只见光闪头落,刀出肢折,情景好不掺厉!
两块岩石的石缝中,蓦然冒出一条黄衣大汉来,只见他朴刀砍翻了一个孤竹手下,但是,却未及缩回已被后面的另一个孤竹弟兄透胸刺穿!
前面的杂树丛里,亦有一黄一青两条汉子重叠着,黄衣人的匕首插进青衣人的小腹,青衣人的马刀则切进了对手的颈项一半,于是,那黄衣仁兄的脑袋便以古怪的角度斜吊在一边,而青衣人尚“咕嘻嘻”“咕嘻嘻”的将一口血在喉咙里打着转。
有人在起伏突陷的地面上扑打着,用手折、脚踢,用牙齿咬,甚至以石块及泥土互掷,除了兵刃之外,任何可用以伤人的方式全用上了,悲号厉嗥掺杂在粗浊的喘息声里,人体在滚动、翻腾,这是原始的攻击及自卫手段,但是,又何尝不代表了彼此心底的深仇大恨?
猛然——
“吭”地一下震击声里跟着夹有骨骼的断碎声,与二头陀蓝扬善拼斗的秃头大汉已被活生生砸断了脊椎骨踣倒在地,蓝扬善双足一旋,嵌合着八根弯曲铜柱的金刚杖杖头又斜扫上去,将这位秃头大汉生生打从地上翻起了三四尺高,才又沉重地摔跌下来!
紫千豪适时而到,他一转手中的四眩剑,哑声笑道:“干得好,蓝兄!”
二头陀哂然一笑,道:“小意思,小意思!”
正在这时,黑暗中忽地传来了一声尖亮的唿哨,只是一响即沉,随着这声唿哨,游斗埋伏中的银坝子所属们立即似脱兔般纷纷往后退去,二头陀蓝扬善怒骂一声随后猛追,紫千豪却在闪扑斩截中突然折回,他一洒剑上的血迹,低喝道:“老六,生擒你的对手!”
与祁老六激斗的瘦长汉子在这时显然也有点慌乱了,看得出他已经毫无斗意,只想快些抽腿——
阴毒地笑着,祁老六攻势猛烈而野蛮,全是一派拼命三郎的打法,狠砍狠杀,勇冲猛扑,真似一条翻浪掀涛的毒鲨!
眼看着周遭的手下们正在追袭逃杀,紫千豪一手握剑,一手执剑鞘,他唇角下勾出了一副残忍的线条,冷冷的,他道:“记住我要活的,老六。”
祁老六猛攻着,一边道:“放心,我照看办!”
那人的一条鱼鳞鞭上全布满了三角形的锋利钢片,抖闪之间寒光闪闪,真和鱼身上的鳞片相似,不过,这都全是些可以要命的钢片,而且,全是竖立着的。
有些不耐了,紫千豪道:“快些,老六!”
祁老六右手的马刀奋力砍去,隔着半尺,他手腕倏绞,幻出一团炫目的寒光,在敌人的鱼鳞鞭暴起横扫之下,他左手的“分水刺”已突然飞射而出!
瘦长汉子料不到对方连兵对也抛了过来,他惊叫一声,闪电般回旋,同时鱼鳞鞭活蛇似的卷回,“当”地一下子便将分水刺砸在地下。
乘着这一线之机,祁老六捷豹一样倏然蹿近,那人的鱼鳞鞭猛地下沉,已稍迟了一点!
“叭”的一声,祁老六的左臂有一块血淋淋的,手掌大小的肉块随鞭飞起,而他的马刀,已经一下子砍掉对方的一只右脚!
瘦长汉子痛极惨叫,一个跟头栽倒于地,祁老六的马刀一闪,他握鞭的手掌也接着与身体分了家。
冷促的,紫千豪叫道:“够了!”
一抹汗,祁老六收刀后跃,尴尬地道:“对不起,老大,我是一时火气上来了……”
紫千豪没有表情地道:“没有关系,至少他还留着一口气。”
旁边,一名孤竹弟兄拾起祁老六的分水刺追上来,又撕开衣襟为他包扎伤处,祁老六喘息着,没有敢再出声。
紫千豪看着地下正在痛苦抽搐的瘦长汉子,他冷森地道:“朋友,看你的身手,想必是银坝子的大爷之流了。”
瘦长汉子面色枯干惨白,他呻吟着,巨大的痛楚已使他连开口说话都乏力了。
俯着身,紫千豪道:“告诉我,你们今夜进犯傲节山,一共来了多少人,领头的都是谁?”
那汉子只管一个劲地呻吟,双眼紧闭,没有吐露一个字,祁老六不禁怒火上冲,他冲上去狠狠踢了那人一脚,骂道:“少装他妈的狗熊,你再诈死看老子怎么整治你个龟孙!”
一挥手,紫千豪冷峻地道:“朋友,虽然你很难受,但我相信你依然神智清醒,自然听得到我的话,江湖上的汉子,需要承担常人所负荷不了的痛苦,如今你只是残废,隔着死亡还有一步,至于要不要迈这一步,就全看你了,记着,好死都不如赖活!”
地下的人扭曲着,断了脚手处血如泉涌,他身体亦在不停地抽搐,眼看着就要活不成啦。
祁老六狠狠吐了口唾沫,凶恶地道:“你说不说?狗操的,你道是这么便宜就叫你死了,再不吭声,老子会要你一点一点尝尽孤竹帮的法宝!”
轻轻吁了一口气,紫千豪淡淡地道:“你还不讲么,朋友?”
瘦长汉子仍然一个字也不吐,呻吟声反而越发大了,显然他是有心要硬撑下去。
于是,祁老六目光看着紫千豪,当然,紫千豪明白他的眼神中包含着什么意义,略一沉吟,他点点头,走开了一步。
狞笑着,祁老六粗暴地道:“来吧,混账东西,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罚酒已经来了,老子倒要看看你怎生个吃法!”
说着话,他伸手入胯边的镖囊,掏了一把白盐出来,抓起地下这个朋友的断腿,那只腿上的脚板早被削掉,伤口平滑而整齐,虽是夜色中,仍可隐隐看见模糊的血肉,白森森的腿骨,以及尚在皮肉里微微蠕动的筋络血管,祁老六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手里的一把白盐已用力按到对方的伤口上去,还使劲地揉了几下!
这种痛苦简直是无法忍受,白盐的煞厉融合在嫩柔的伤口中,那滋味有如一只通红的烙铁朝心肺上烫,比千刀穿、万刀刺还更要来得令人不能忍受,全身都似在一刹间痛得僵木了!
瘦长汉子蓦然拼命翻滚,同时杀猪似的号叫了起来,叫声尖厉而恐怖,在夜色中传了出去,真有一股子令人毛发悚然的感觉……
祁老六不管他如何挣扎滚动,右手宛似一道铁箍般紧紧抓着他的那条断腿不放,一边面容不变地道:“狗操的,你叫?叫的时候还在后头呢,等你这一阵子过了,老子尚要在你那条断手伤处同样的来上一下,然后,便可以开始找一只尖头‘蝼蛄’钻进你的耳朵孔里,叫它慢慢品尝你小子脑髓的滋味了……”
这冷的天气,瘦长汉子的身上都汗透重衣,他抖索着,喘息着,面孔五官扭曲得全变了形,双目暴突,连瞳仁的光芒都聚不拢了……
猛一下摔掉握着的腿,祁老六又掏出一把白盐,粗野地抓起那人的断手,毫不留情的就待依法炮制,再来一次。
心胆俱裂地鬼号了一声,这人揣惧得几乎断了气般哀嗥:“饶……饶了我……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祁老六绝不通融,冷酷地道:“真的?”
瘦长汉子呛咳着涎水流滴,却拼命点头:“真……真……的……”
放下他的手臂,祁老六的小眼暴睁,阴毒地道:“你放明白一点,狗娘养的贱种,若是想使什么花招,老子会叫你比现在还要难受十成!”
如今,那瘦长汉子除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阵一阵地哆嗦之外,简直就没有别的力气了。
过了片刻。
紫千豪走了近来,沉缓地道:“朋友,你是银坝子中大爷一流的人物么?”
瘦长汉子连连点头,紫千豪又冷冷地道:“此外进犯我傲节山,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这位朋友尚未及回答,祁老六已在一旁狠狠地道:“你要有一个字虚言,你就等着享福吧!”
痉挛了一下,这人干涩而虚弱地道:“两千来人……”
心头一震,紫千豪慎重地道:“两千来人?有这么多?”
像叹息一样呻吟了一声,瘦长汉子低哑地道:“就……就是……这么多……”
哼了一哼,紫千豪又道:“由谁带头?”
那人惨白泛紫的嘴唇翕动了几次,微弱地道:“关心玉……”
紧接着,紫千豪跟着问:“还有什么人?”
又抽搐了几次,这人痛苦地道:“玄云三……子……‘黑流队’……‘黄衫一奇’徐祥……‘血狼星’单……光……以及……我们……们银坝子……的六位……大爷……十五名……二爷……”
紫千豪面色沉凝,迅速地再道:“其他?”
猛烈地痉挛着,瘦长汉子全身后仰,语若游丝:“就……是……这些……”
看情形,这瘦长汉子只怕不成了,紫千豪厉烈地急问:“我的手下损伤如何?你们已攻到了哪里?”
那人“哇”地吐了一口鲜血,嘴巴里还带着血沫子,他双眼可怕地暴突着,断断续续地道:“后……山……没有……有攻……破……”
祁老六焦急地插口道:“快说,你们占了傲节山多少地方?我们这边有哪些人吃了亏?你们卧底的那两个小子得手了没有?快说,快说你妈的话呀!”
蓦然,瘦长汉子四肢突地一挺,猛然弹了一弹,就以那种古怪的姿势仰卧着,再也没有动静了,一只眼球,和刚才一样,几乎有一半凸在眼眶之外,形象恐怖极了,骇人极了。
缓缓的,紫千豪道:“他已死去……”
抹了把汗,祁老六悻悻地道:“这狗娘养的,本来我们还可以多问一些话来……”
冷冰冰的,紫千豪道:“是谁使他死得这么快?”
愣了愣,祁老六不由心里发毛,他讷讷地退过一边,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此刻,方才去追击敌人的孤竹人马都已陆续返回,他们静穆地围立四周,没有一个人出声。
侧身过去,紫千豪低叫道:“公孙寿。”
这位有毛和尚之称的仁兄赶忙踏前一步,躬身道:“在。”
紫千豪道:“追杀他们之后我们可伤了人?”
公孙寿忙道:“又死了五个弟兄,但击毙了对方二十多人!”
点点头,紫千豪又道:“方才得到消息,银坝子方面的入侵者并没有能打进后山,换句话说,孤竹帮的枢要重地仍然无恙,还在我们自己人掌握之中!”
一听到这消息,四周的孤竹帮众几乎振奋得要雀跃欢呼起来,紫千豪一摆手,沉缓地道:“现在,我们不扑前山,直接从秘道进后山,返回‘不屈堂’!”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已经死亡的弟兄便摆置此处,容事后再来收殓,受伤者由其他安好的弟兄照顾出发,时间急迫,立即准备行动!”
祁老六与公孙寿、洪超、苏家兄弟等立刻回去派人护救死伤,片刻之后,已一切就绪,在紫千豪的率领之下,一行人牵马步行,迅速朝干涧里蹚了下去。
他们的行动极为敏捷隐秘,在这条干涧中急行了约摸半个时辰,突然全朝旁边一处凹陷的山隙中走进,这处凹陷的山隙曲折而深远,他们转了几转,已来到尽头,尽头处原来是死路,一块耸立的巨岩纹风不动得有如一块硕大的生铁般挡在面前,这块巨岩,一看即知根连着山脚,毫无可能移动之处。
他们停了下来,紫千豪冷冷地道:“老六,开了。”
祁老六连忙抢步上来,在那块啊雄浑宏大的岩石前后旋绕转掠,忽然间,这块巨石发出一阵低沉的“咋降”响声,缓缓自泥土以上尺许之处向右移开了七尺,然后,自移开的石心中间,有一个五尺大小的黑洞现露了出来!
紫千豪点点头,轻快地跃身而进,洞里有一条石阶沿砌下来,但却黑暗得紧,隐隐的,更有一股潮湿与霉腐的味道,呼吸之间,连心胸都感到沉闷繁重……
半晌——
所有的人马全进入石洞之内,祁老六又在石阶之旁转动一个连接在石阶中的铁制转轮,转轮的铁轴旋动着,有链条扯移声与齿轮回转声低沉地传来,于是,洞口上面的巨石又已缓缓移回,将入口处封闭得严密如瓶。
沉缓的,紫千豪道:“走吧。”
一行人在洞里慢慢地行走着,这种秘洞是弯曲而狭窄的,只容得两马齐驰,但却又深又远,冷气袭人,隐约还可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流水声音,潺泣泣的,轻灵灵的,左右的石壁也突陷不平,触手一片水湿,很显然,若非必要,孤竹帮的人们也很少来到此处……
这时,二头陀蓝扬善正和苏家兄弟中的苏恬走在一起,苏恬禀性内向,不大喜欢说话,是而一路皆沉默着,但蓝扬善可就憋不住了,他低声打了个哈哈,这声哈哈却杂在步履与马蹄里给洞壁的回音荡了过来,苏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蓝扬善咧嘴一笑,悄悄地道:“这地洞可真叫长是吧?”
苏恬静静地点了点头,蓝扬善换了一只手拿着他的钢杖,又笑着道:“老弟,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简洁的,苏恬道:“苏恬。”
蓝扬善一脚高一脚低地走着,又道:“这条地道可以通到哪里?看情形,挖掘了很久吧?”
点点头,苏恬道:“是的。已挖掘了二十多年了,自我孩提之时即已存在。”
不由肃然起敬,蓝扬善道:“啊,想不到老弟还是孤竹帮的老底子哩……”
轻嗯一声,苏恬缓缓地道:“也不过凑合着混罢了,并没有替帮里争过什么光彩……”
蓝扬善忙道:“你是客气啦,光是这段日子,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看不出,老弟倒也谦虚得紧呢!”
苦笑了一下,苏恬轻轻地道:“蓝壮士还没有与我们大哥久处,他老人家才够得上‘虚怀若谷’四个字,那种风范与气度,除了他,我还没见过第二个人有……”
由衷地点着头,蓝扬善道:“咱信,咱信,要不,人家怎能负得起西陲的这块天?”
笑了笑,苏恬没有再说什么,他们时快时慢地走着,很少有人讲话,除了偶尔的咳嗽声,就只有马匹的喷气与低噪声了,地道很长,而且曲折多弯,一路走下去,就好像没有尽头,直通十八层地狱一样。
走着走着,地面忽然陡斜起来,一直往上面升高,回头望望后面,后面的地洞已完全吞入黑暗之中,任什么也看不清,就好像他们每向前走近一步,后面的道路便消失了一步似的……
终于,前行的紫千豪停了下来,在他的前面,已经没有了通路,被一块潮湿而突伏不平的石壁挡着了,跟在紫千豪身侧的祁老六抢前一步,到石壁之下半蹲下来,伸手慢慢地摸索着,不一会儿,他已握着一根细小的铁链,徐缓有致地连连抖扯了好多下。
站在几步外的蓝扬善看见了,不觉有些纳闷地道:“怎么?忘记了启壁的方法?”
微微一笑,苏恬道:“不是,这出地道的石壁乃是由外面开启,在洞里是无法可施的,祁老六此时扯动那条铁链发出信号,守门的弟兄认明无讹之后才能将它打开,换句话说,就算有敌人潜入这条地道,不识得启门的暗号,仍然不能得逞,难以出洞作歹……”
蓝扬善连连颔首道:“这都是好方法,嗯,严密得紧……”
苏恬又低沉地道:“至于入洞的机关,一般弟兄也不晓得,仅有大哥及我们十个大头领知道,当初掘此秘洞,设计布置,宣大叔可真算花费了不少心血。”
脸上的肥肉一动,蓝扬善正想再说什么,一阵“轧”“轧”的轮齿转动声已然响起,片刻间,挡在前面宛如天然生成的这堵巨厚石壁,竟已沉重而缓慢的逐渐朝上升,一片明亮的灯光亦已透了起来。
一掀唇,蓝扬善惊叹地道:“好机关,无懈可击……”
在他说话中,一行人已鱼贯地走出这秘道的出口之处,竟是一间庞大的地窖,四周及顶壁全是一块块丈许宽窄的大青石所砌就,石墙上插着一只只的铁架子火把,青红闪亮的火舌将这间地窖映得一片通红,宽敞的斜石级自底地面一直到一边的石墙之前,看情形,那片石墙便是地窖的出路了,只要移开石墙,可以并容十马冲出这里!
在秘道的巨壁又缓慢降回中,把守地窖里的数十名孤竹弟兄全几乎喜疯了!
他们个个躬身向紫千豪行礼,有掩饰不住的欢喜振奋神态流露在那一张张原本忧郁的面容上,几十个人在刹那间变得精神抖擞,生气蓬勃。 !看到他们,紫千豪也如释重负地长长吁了一口气,招招手,道:“罢了……”
于是,守在地窖里的孤竹帮众人与甫随紫千豪回来的一干兄弟亲热地打起招呼,他们笑着,拉着手,甚至互相拥抱,在危难的关头,看到自己的手足,每个人都特别有一股安然及兴奋的感觉。
一名头领垂着双手站在紫千豪面前,紫千豪正在低沉地问他话:“古源,这一天来的情形如何?我希望不会太糟。”
叫古源的头领恭谨而庆幸地道:“天叫银坝子铩羽,大哥幸亏这时赶回来了,就在祁老六他们几个率领了一百五十余名弟兄出山协助大哥之后,‘黄衫一奇’徐祥老小子又唆使二当家再派人到银坝子去打探大哥被困的消息,但苟二爷几经沉吟,却不敢再派人出去,因为大哥行前曾一再交代,只准自保,不可出击……”
紫千豪沉缓地道:“说下去。”
古源舐了舐嘴唇,又续道:“就在祁头儿他们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山下暗卡已传来警讯,说有‘黑流队’的千余骑正快速接近前山,他们来得十分突然,接到讯息后,苟二爷当即下令我们的巡骑前往阻止询问,我们那一队巡骑共有十个人,由陈福带着,但是,他们刚拦上去还没有说上几句话,便被‘黑流队’的人马围了上来,全部乱刀砍死!”
说到这里,古源的语声已变得异常悲痛,紫千豪却微闭着双眼,以剑拄地,淡漠地道:“后来呢?”
平静了一下,古源又愤怒地道:“在陈福他们前往阻询之时,二爷早已紧急传警全山所有本帮人马戒备,但陈福那边刚刚出事,前山靠近干涧左近忽而又冒出无数银坝子的手下,他们似是早有准备,甫一出现,便猛攻我们前山、桩卡及驻守哨岗,大约他们已经潜伏很久了,我方的防卫情形弄得十分熟悉,才一接刃,我们这边在猝不及防之下死伤惨重,弟兄们横尸累累,加以他们又有关心玉几个好手带头,在一阵激战之后,前山的弟兄们终于不敌,二爷见状不妙,立即下令退回后山,并由‘拉线’扯掉吊桥的中间接轴,使桥身中断,隔绝对方的攻扑之势……”
顿了一顿,他又沉痛地道:“前山一战,我方损伤弟兄约三百多名,大头领罕明、贝羽、金奴雄三人全受了伤,其中贝大头领伤得最重,是吃那关心玉一剑捅进了右胸,如今还在急救中……”
紫千豪沉默着没有作声,吸了口气,古源又道:“就在前山发生巨变之时,后山‘小金轩’里的徐祥及另一个瘦长汉子也突然现了原形,想不到他们竟是来卧底的,这两个千刀刮的贼种一把火将‘小金轩’烧了个片瓦不存,还想故意引起后山的混乱,东窜西掠,见房子引火,见人就杀,他们两个的身手却十分了得,尤其那瘦长汉子更是厉害无比,右手一柄‘千锥锤’,左手一把‘无耳短戟’,非但身形如电,出手之间更是又狠又快,只是眨眼功夫,我们围堵上去的弟兄已吃这一对混账放倒了二十多,后来苟二爷亲自率人赶来,他截住了那瘦长汉子,贺长孙贺大头领迎住‘黄衫一奇’徐祥,在兄弟们的重重包围下便激斗了起来,打了半个时辰却仍未分出高下,后来金大头领憋不住了,招呼一声,和带了伤的罕大头领扑了下去,再加上四周的弟兄们轮番闪击围攻,那两个奸细才怒骂着匆匆逃走,‘黄衫一奇’徐祥在逃走的时候,右肩上还吃贺大头领赏了一只‘落月梭’……”
冷冷的,紫千豪道:“左丹呢?”
古源忙道:“左大护卫与铁旗堂的仇堂主一直坚守在后山的绝崖附近,以便阻止敌人逼来。”
一侧,毒鲨祁老六阴森森地道:“古源,那瘦长汉子,可认出了他就是‘血狼星’单光?”
点着头,古源道:“不错,正是他,到后来他才亮出了万儿,却想不到这个大仇家也会在这时凑上了热闹……”
哼了一声,祁老六朝紫千豪道:“大哥,我们马上就反扑前山,杀这些龟孙子一个鸡犬不留!”
紫千豪缓缓地道:“我们一百五十多名弟兄,折了多少?”
祁老六低声地道:“方才大略一算,除了前后死去五十多以外,伤的也有三十来个……”
转过头,紫千豪又问古源道:“可曾派人经秘道前来找寻我们传言?”
古源颔首道:“派出了两拨人前去追寻大哥及祁大头领他们,约在血战开始后的一个时辰之后,大哥没有遇上?”
紫千豪嗯了一声道:“大约是错过了,我们没有从大路来,是绕着圈子自狭路摸入的……”
忽然,祁老六又道:“古源,黑流队怎么会插上一腿的,这些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叹了口气,古源道:“说得是哪,我们一向待‘黑流队’不薄,甚至有一次他们和‘铁狮子帮’火并败阵之后,我们还允许他们躲藏到山里来,替这些混账庇护了半个多月,说什么也料不到他们会和银坝子连成一气,串通了来坑害我们……在他们做了陈福几个人之后,竟潮水似的冲上山来,与银坝子的人汇合成一股,也在前山扎了营,和我们对峙,看情形,‘黑流队’已是撕破了脸要和我们硬干啦!”
祁老六顿时暴跳如雷地吼道:“好,就硬干吧,看他妈谁含糊谁?”
冷冷看着祁老六,紫千豪平静地道:“二爷呢?”
古源忙道:“正在不屈堂坐镇。”
沉吟了一下,紫千豪道:“例才回来的弟兄,就便在这里休息,他们的头领赵子坚已挂了彩,眼前由你暂时调排,受伤的弟兄,也马上请大夫前来诊视,以外的人,跟我到不屈堂去。”
古源恭声答应后,立即过去照拂,毛和尚公孙寿、白辫子洪超、苏家两兄弟、祁老六,以及二头陀蓝扬善等人便跟着紫千豪向斜起的地面上边行去。
来到地窖的石墙之前,祁老六又过来按下了一枚嵌在石墙里的突起圆钮,于是,石墙上一扇人高的小巧石门悄然转开,他们鱼贯行出外面,正是夜色如水,冰寒刺骨,傲节山上的瑰丽建筑,正一排排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踏进一步,蓝扬善低声问紫千豪:“感觉如何,还吃得消么?”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当然,肩负重任,欲倒,亦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