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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生死 两难 不效鸳鸯

在最尽头的一间土屋之内,这间土屋阴暗而牢固,想是这家屋主人原来堆放杂物之处,前后有两进。

六名浩穆壮士把守四周,戒备得十分严密,此刻,司马长雄正陪着寒山重到来,现在,太阳尚未爬到中天哩。

一名浩穆大汉启了门,躬身退到一旁,寒山重雍容地踏进屋去,一阵腐霉之味,在他进屋的同时已扑鼻袭来。

土屋正中的屋梁上,垂挂着一盏晕沉沉的桐油灯,外面虽是大白天,在里面却晦暗得紧。几堆稻草平散地倒置地下,秦洁正孤零零地坐在一堆稻草上,只这一夜之间,她的容颜已显得憔悴了许多。

寒山重微一颔首,司马长雄已静静地退出,晕沉里,秦洁的一双眸子毫不眨瞬地盯注着寒山重,那目光,令人不能逼视。

极为平静的,秦洁苦笑了一下:“如今,寒山重,我们的立场已完全不同了,想不到与你相爱一场,却换来了今天这种待遇。”

寒山重挺立着,深沉地道:“至少,这里比困龙洞的水牢来还好得多。”

秦洁咬咬下唇,轻轻地道:“山重——”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别这么叫我,秦洁,这韵调,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怔了怔,秦洁幽幽地道:“人家都说你狠,在以前,我一直体会不到,现在我才深深地觉得,山重,你是真的狠。”

寒山重吁了口气,双臂环抱着:“我并不狠,因为,至少我还比不上你狠,秦洁,假如要我用以前你对付我的那些手段来对付你,我还做不出,而你,秦洁,你却做得很顺贴,顺贴得完美极了,所以,方才你的那句话原应该换上你的名字由我来说才对。”

沉默了一会,秦洁道:“山重,你真的忍心叫我父女永生不能再见天日?”

寒山重抿抿嘴唇,道:“不,只是二十年。”

秦洁忽然古怪地笑了,她慢慢的,一字一字地道:“二……十……年……”

寒山重沉着脸,语声如冰:“是的,二十年,我们都知道,人的一生,没有几个二十年,快乐的日子永远过得容易。而痛苦的时光则长远得迟缓,秦洁,你应该想一想,为什么你会换来这二十年的痛苦生活。”

秦治悲哀地摇头,道:“山重,我并不怕那水牢里的黑暗日子,我只是要你明白一件事,你要明白,为什么我要你死,山重,因为我不能在我活着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你抢去,我实在忍受不了失去你的痛楚……”

寒山重眸子里的光芒黯了一点,他迅速叱道:“不要说了!”

秦洁一仰头,倔强而又怜人地道:“我要说,我一定要你知道我对你的情感,要你赤裸裸地知道。寒山重,你是聪明人,在我有生至今,没有遇上比你更有才华的青年,同样的,也没有遇上比你更为狠毒薄情的负心人,寒山重,如若你不爱我,为何在那个时候来逗引我?为何又在多少个花月良宵伴着我?为何又说一些只有相悦的男女间才能说的话?寒山重,我要你说,你如果说不出来,你就是薄幸,就是负心,就是诈骗感情!”

咬着嘴唇,寒山重平静地注视着她,半晌,寒山重低沉地道:“秦洁,你大约明白,在我与你之前,我亦曾有过很多女孩子在一起。”

秦洁冷冷地点头,寒山重又道:“那么,我曾否说过永远爱你,永远和你在一起,决定娶你的这些话?”

苍白的脸儿抽搐了一下,秦洁凄然摇头,寒山重舔舔嘴唇,道:“当男女在一起,发生情感,一些寻常的言谈与动作,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并不一定含有意义在内,而因双方认识的深度及本质的迥异,所感受的浓淡也不同,秦洁,我老实说,我非常喜欢你,但是,却不能爱你,因为你的性格与我太不适宜,你是一个好伴侣,但不会是一个好妻子,秦洁,你要知道,伴侣可以聚散,而妻子却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

秦洁缓缓垂下头去,苦涩地道:“你……你没有试,为何断定我不能为你妻?不能和你过一辈子?”

寒山重轻喟了一声,道:“这可以从平时的言谈行事中看得清楚,人的一生,若要件件事都试一遭,那什么事也会迟了。”

秦洁轻轻用手绢儿拭印眼角,哽咽道:“山重……我求你一件事……”

寒山重道:“请说。”

努力平静了一下,秦洁幽幽地道:“山重,今生我只求你这一件事,以后,我绝不再烦你,永不再缠你了……”

闭闭眼睛,寒山重低低地道:“你说。”

秦洁的语声冷得像雪,平得似水:“山重,请你用你的‘金蛛指环’套在我的手上,待我去后,求你留下我的一双眼睛于你那装着不朽药水的银晶盒里,让我永远看着你,山重,我虽不能与你结为夫妻,但我知道你那金蛛指环从来没有给任何人戴过,山重,求求你先给我戴,就算是你送给我的来生饰物吧……”

说着,秦洁的泪水已流满了腮,但她却强制着自己不哭出声,那模样,比号啕大哭犹更要令人心酸。

“金蛛指环”,是一枚白金镶着红宝石的珍贵戒指,那颗硕大的红宝石上,有一副天生的纹图,这付纹图在红宝石的里面,都是纯金造的,像一只蜘蛛,那纹图的圈缘是如此巧妙,组成是如此细致,像是一个雕刻名匠的呕血之作,其实,这图形却是天然就存在那枚红宝石之中的,这枚指环,寒山重已珍藏了十五年之久,但是,这却是一枚残酷的杀人利器,与他华贵外表所显露的意义是完全相反的!

这枚金蛛指环的白金部分一点针尖大小的突出点,这小小的突出点并不尖锐,更不锋利。而又小得看不出,当套在人们的指上,不会令人想到有任何异样,但是,这小小的一点却较其他指环各部分更接近皮肤,摩擦皮肤,于是,最多两三天,被这小点稍微磨破了一点表皮(这磨破的一丝儿表皮,又是不让人觉得丝毫不适的),那么,蕴藏在这小点之内的天下剧毒“朱舌”便会渗入那破裂的皮肤之内,于是,当十二个时辰后,戴着指环的朋友便会感到奇渴,当他饮入第二口水之前,朱舌之毒溶于第一口水中陡然扩张十倍,这位朋友也就永远不会再有饮第二口水的需要了。

这一个指环小小的机关,是人工制造的,不算稀奇,最为怪异恐怖的还是那枚镶在指环上的红宝石,嵌在红宝石内的那个金蛛图纹,本来就是含有奇毒的一种矿物变化后的结果,这种怪异变化后形成的金色图案,在宝石中是异常珍罕而难得的,雕凿宝石的老工匠们称它为“鬼显形”,它本身即已带有无比之毒,戴在人的手上,不会有任何征候与迹象,在到了第七天里,戴着它的人就会突然在夜晚一睡不醒,像一朵冬天的花朵那么凋谢得毫无生机了。

秦洁知道寒山重有这枚指环的,而且,秦洁也明白它的可怕,但是,当一个人对生命已经不再留恋的时候,那么,“可怕”这两个字眼又算得什么呢?

现在——

寒山重像一尊石像般凝注着秦洁,目光里的神色古怪而又深沉,如一口千年古井,没有人知道那里含蕴着什么意思……

缓缓的,寒山重开口道:“秦洁,二十年后,我还你自由。”

秦洁悲凉地一笑,道:“二十年后,山重,你还我一个什么样的自由?衰老、孱弱、憔悴、迷茫的自由?还我一个华发苍苍、满怀破碎的自由?”

寒山重脸孔的肌肉紧了一下,他生涩地道:“活着,比死了好。”

秦洁摇摇头——那摇头的动作,实在令人心痛,她低细地道:“山重,求你,求你给我一个永远的安宁,我实在已受不了这些打击,这些悲苦,这些空虚了啊……”

寒山重忽然暴躁地一挥手,怒道:“秦洁,你为什么非要找我不可?天下之大,比我好的男人多得很,为什么你就如此丢不开,舍不下?”

温柔极了,秦洁抬起头来,泪痕满面地望着寒山重,嘴角痉挛着,却没有说一个字,那目光,像万缕丝、千缕情,缠绕得紧。

寒山重不由自主地一哆嗦,他愤怒地转回身去,又蓦地转了回来:“秦洁,你不要逼我,寒山重不是仁心慈肠的人,我只是不忍要你死去,但却绝不姑息你,寒山重不会忘记所受的痛苦,寒山重不会忘记在鬼门关上挣扎时的誓言,秦洁,你狠、你毒、你自私、你——”

秦洁含着泪微笑,怯怯地接上:“我更爱你。”

身子大大地摇晃了一下,寒山重嘴巴圆张了半天,废然长叹……

他怔怔地望着秦洁,良久,喃喃地道:“秦洁,这样对我,你叫它是爱?”

秦洁肯定地点首,寒山重吁了口气:“太可怕了,秦洁,太可怕了……”

低柔的,秦洁在语声里像是剖开了她自己的心,那么血淋淋的,赤条条的,没有一丝儿保留:“山重,那并不可怕,那很甜美,真的很甜美,我一直幻想我们将来的时光,迷醉于那或者永远不能实现的日子,虽然一切都是空虚,却空虚得如此安适,如此馥丽,使我再也不愿回到眼前,眼前,除了冷,除了涩,除了悲哀,除了泪水,还会有什么呢?何尝还会有一丝丝儿什么呢?”

寒山重缓缓地退后了两步,脑子里尽力想着梦忆柔,尽力想着自己的誓言,尽力回忆着以前所受的苦楚,可是,秦洁的语声,如一根漂浮在空中的游丝,淡淡的,却又幽幽的继续传进耳中:“在梦里,我喊着你的名字,哭着醒来,在寂寞里,仿佛时常听见你的呼吸,仔细追寻,却又茫然无踪,我不相信你会死,虽然,我希望你死,希望你的遗骸能被寻到,我会陪着你同葬一穴,同卧一棺……”

冷厉地叱了一声,寒山重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光挥到秦洁脸上,清脆的一响,使她整个人都仰跌在稻草堆上——

屋外的木门轻响了几下,司马长雄的声音小心地传了进来:“禀院长?有需要长雄之处?”

寒山重抹去额上的冷汗,强自镇定:“不。”

外面声音沉寂了,极为艰辛的,秦洁缓缓站了起来,她的左颊,清晰地浮凸着五条鲜红的指印,她坐好了身子,怔怔的,一动不动地望着寒山重,目光柔和而安定,似是自古以来,她已是如此凝望着寒山重了。

找不着一丝儿怨恨,找不着一丁点儿愤怒,那片目光是这么柔,这么柔,柔得似水,柔得像带着血啊。

方才掴打秦洁的右手,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寒山重下意识的用力在衣衫上擦拭着,牙齿痛苦地咬进下唇之内。

良久……时间已经在这里停顿了。

寒山重咽了一口唾沫,低涩地道:“我……我并不想这样对你……”

秦洁用手轻轻拭去口角的血渍,声音喑哑,却怯嫩得可怜:“没有……没有什么,要说打我,你早就该打了,我对你好狠,我希望你打我,甚至于杀死我,这样,至少表示你对我还有恨,不是像待一截木头那样待我……不是像经过一场梦似的将我俩的以往忘得烟消云淡……”

寒山重急切地道:“不,不要再说下去……”

说完了这句话,他自己也不觉得打了个寒噤,因为,他听得出自己语声里含有颤抖与哽咽,这声音,对他来说。又是何其陌生!

秦洁痴痴地瞧着他。不动不移,第一次,寒山重第一次感到她的目光竟是如此厉害。那凄恻、那幽怨,令人断肠!

忽然——

悠悠的,轻轻的,门儿开了,一个窈窕而又婀娜的身儿,似一股淡淡的轻雾一样飘入,寒山重迅速地回首望去,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美丽中带着苍白的面庞——梦忆柔!

全身震了一下,寒山重急忙迎向前去,有些失措地道:“小柔,你……你不该来这里……”

梦忆柔一言不发,美媚的眸子凝注着坐在草堆上的秦洁,秦洁也怔怔地望着她,说不出那四只眼睛里含蕴着什么意义,但是,显然的,此时此景,并不是她们站在如许地位而应该相见的地方。

终于,秦洁哆嗦了一下,喃喃地道:“你……你真美……”

梦忆柔微微笑了,那笑,实在令人沉醉,像冬天的阳光,有着温暖,以及沁人心脾的舒适,她侧过脸儿,悄声问:“山重,这位,就是秦姑娘?”

寒山重嘴角抽搐了一下,勉强点点头。

梦忆柔望着寒山重,有些怪异地笑了一下,轻轻地道:“山重,我想,秦姑娘是个女孩子,不适呆在这种地方,是不?”

寒山重抿抿嘴唇,苦涩地一笑道:“忆柔,这个问题让我来处理,好么?”

梦忆柔甜甜地理理头发,嫣然笑道:“不,应该交给我。”

哧哧地笑了,寒山重沉下脸来:“小柔,秦洁是我的仇人,她曾多次谋害于我,小柔,寒山重身为浩穆一鼎,你不可忘记。”

梦忆柔怔怔地望着寒山重,缓缓地道:“但是,山重,我将是你的妻子,而秦姑娘依旧是爱着你,你——”

迅速的,寒山重打断了梦忆柔的话:“小柔,请不要再说下去,这件事我来做主。”

他迅速探手怀中,取出一个银丝锦囊,启开锦囊,一枚闪幻着朱红色彩的白金指环已拈在寒山重手上,那枚指环华贵而夺目,但是,却蕴藏着死亡。

秦洁默默地望着寒山重,凄然道:“山重,你早已应该这样做了……我……我想……我请你亲自为我戴上……”

寒山重一咬牙,大步上前,粗野地抓过秦洁的右手,将那枚可怕的指环用力向寒山重的食指上套去——

“你真要这样做,山重?”梦忆柔冷冷地插上一句,语声里带着哽咽。

指环已套在秦洁的指尖上,秦洁仰着头,目眶含泪,失去血色的小嘴微微张着,鼻翅儿轻轻翕动,寒山重抓着她的手腕,站在那里有如木塑。

梦忆柔缓缓上前一步,静静地道:“山重,恕一个人比恨一个人更会得到内心的快乐!”

寒山重蓦地回头,面孔上的肌肉紧紧绷着,如罩寒霜,他深沉地看了梦忆柔一眼,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小柔,你不应该来看秦洁的。”

说完话,寒山重掉头而去,梦忆柔微微叹息,跟在寒山重身后出来。

门外,司马长雄肃身静立,寒山重看了他一眼,大步走回自己住的堂屋中。

梦忆柔怯生生地挨到寒山重身边,用手去按寒山重背负的手——

转回身来,寒山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地注视着她,那眸子里的神色,实在冷酷得怕人!

梦忆柔心腔儿大大地一跳,有些畏惧地收了自己的手,委屈地咬着下唇儿,眼圈立刻红了起来。

寒山重沉重地摇摇头,伸出手去,又将情人那双柔荑扯了过来,低沉地道:“小柔,你难过了?”

梦忆柔终于泪珠盈盈地抽搐起来,断续地道:“你……你好狠……一点话也不肯……听人家说……”

寒山重平静地道:“听人家说要恕她,是么?”

梦忆柔睁着含泪的眼睛凝视寒山重,寒山重深沉地道:“去饶恕一个曾经三番五次欲谋我命的凶手?”

梦忆柔缓缓垂下目光,幽幽地道:“但是……但是她的出发点是爱……她不愿你被别人抢去……”

寒山重冷冷地道:“爱是这种爱法?我若喜悦于她,天下不会有任何女人能侵入我心,我若不悦于她,她便是自绝我前亦毫无作用!”

蓦然一咬牙,梦忆柔鼓起胆子道:“山重,老实告诉我,你真的是不是爱她?”

嗯,寒山重差一点笑了出来,他想,弄了这么久。大约只有这句话才是梦忆柔真正想问的话。

他用力摇摇头,坚决得似泰山矗立不移,梦忆柔又紧张地道:“你一点都不爱她?”

寒山重再次摇头,道:“不,虽然也曾喜欢,却不是爱,否则……”

“否则什么?”梦忆柔已不觉依到寒山重怀中,一颗心儿提到了口腔。

“否则!”寒山重笑笑:“就轮不到你了。”

梦忆柔长长地吁了口气,平和得多地道:“既不爱她,又何必恨她?山重,放她去,好不?”

寒山重双目一冷,又瞬而温和,道:“小柔,你听我说。我是一院之主,浩穆之鼎,假如我这样轻易放掉一个曾欲数次谋害于我的人,那么,别人会说我太善欺了,小柔,浩穆院有浩穆院的规律,他们必须知道,想杀人的人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偿……”

梦忆柔深深地看着寒山重,静静地道:“所有的声誉、规律、威名,山重,都是以你为中心,对不?”

寒山重微微一愕,点头道:“当然。”

“那么,”梦忆柔严肃地道:“归根结底,你是我的丈夫,难道说,丈夫不该听听妻子的话吗?”

寒山重舔舔嘴唇,尚未回答,梦忆柔已紧跟着道:“山重,你也替我想想,我们将来如果住在浩穆院,我们是夫妻,但是,却有一个爱你极点的人也在那里,我不知你心里如何想法,我却非常非常的不是滋味。”

寒山重低低地道:“不是住在一起,她会住在困龙洞,她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来偿还她的狠毒与罪过!”

梦忆柔摇摇头,道:“都在一个屋檐之下,山重,隔得这么近,我老实说,我更不愿一个曾经那么深爱过你的人在我们看得见、听得见的地方受苦受难。”

寒山重有些迟疑了,他喃喃地道:“你……”

“我并不怕她会在你心中稍微挽回你对她的情感,因为,我知道她挽不回,我知道你所有的爱全已给了我。但是,山重,人心不是铁铸,她曾深爱你,看在这一点上,你就恕了她应受的苦吧,山重,我求你……”

寒山重沉思良久,悠悠叹息:“小柔,今后你的心不可太慈,否则,你会使我很多事不能放手去做了。”

梦忆柔惊喜地望着她这生平第一个挚爱的人,欢愉地道:“你答应我了?山重,你答应我了?”

无奈地摊开手,寒山重苦笑道:“怎敢不允,又怎能不允,我实在怕你的泪水……”

梦忆柔高兴得像一只小云雀一样扑在寒山重怀里,顾不得在光天化日之下,深深地给了寒山重一个甜吻,悄悄道:“假如你能收手,会有很多人能活下去,为了这些生命,山重,我宁愿多哭几次,记着……”

寒山重撇撇嘴角,接上道:“当然,我还记着:极刚必折!”

又在寒山重的颊上亲了一下,梦忆柔清脆地叫:“司马右卫,司马右卫……”

司马长雄应声出现门口,躬身道:“长雄在,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梦忆柔急切地道:“右卫,麻烦你把秦洁秦姑娘放了,还有,白龙王秦鼎以及姓郝的也一起放他们离开……”

司马长雄呆了一呆,道:“这……”

口里应着,他的眼睛已迅速瞧向他的主人,目光里包含了征询。

寒山重叹了口气,道:“就放了吧。”

司马长雄低低地道:“禀院主,纵虎易,收虎难,我们毁了白龙门的基业,他们若一旦脱离束缚,很可能成为祸患,请记住他们的仇恨与报复之言!”

寒山重淡淡地撇撇嘴角,道:“寒山重不会忘记,但是,他们若想报复,一定也会知道要对人生了无留恋以后再来。”

司马长雄深深躬身,缓缓退去,寒山重忽然又将他叫住,沉着脸道:“长雄,我不再见他们的面,记得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心中怨恨难消,那么,大威门将永远为等候报复者而开!”

司马长雄连连应是,转身出去,寒山重有些疲乏地捏捏手臂,梦忆柔已轻轻上来为他推揉,低悄地道:“谢谢你,山重。”

寒山重抿抿嘴,道:“罢了。”

梦忆柔有些怯怯的凑上唇来,寒山重瞧她那样子不禁哧哧笑了,不待梦忆柔藏向怀中,已一把搂住,如饥如渴地狂吻起来。

良久——

梦忆柔悄悄地道:“你累了,歇会儿吧?”

寒山重摇摇头,道:“不,我们即将赶路。”

“赶路?这么急,要上哪儿?”梦忆柔一下子有点迷惑。

寒山重豁然大笑,在她的面颊上重重地吻了一记:“我老婆的娘家……五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