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天佛掌
93600000061

第二章 古洞怪客

夜深了,带着丝丝寒意,这幢巍峨的大厦中,此刻灯火全熄,已是酒阑人散,众人想已进入了甜蜜的睡乡……

冷寂中又带点儿凄清。

忽然,墙头上闪出一条黑影。只见他,四处略一张望,又极为矫健地跃身而下,轻悄得没有一丝声息。

此时,周遭沉寂异常,只有单调的更鼓声,衬和着远处几声凄凉的狗吠……静!出奇的静,静得有些怕人!

那黑影站在地下,凄然地望着这沉沉的巨宅,他伫立了一刻,始缓缓转过身来,向无尽的夜幕中走去。

他,正是那饱受人间歧视的江青。

他一面漫无目的地疾走,一面在脑中盘旋地想道:“我现在到哪里去呢?唉!我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夜风袭来,有着丝丝寒意,江青双手紧扯着领口,又想道:“此时,自己正在荒凉的山野中行走,但,师妹与师弟必已在那温暖的绣房之中交头而卧,享受人间无比的绮丽,他们会记得我吗?他们能了解我的苦楚吗?”

一股深深的妒意,升上心头,如毒蛇啃啮着他。

他恨自己,也恨极了天下的人。

江青仰首向天,发出一阵高亢凄厉的啸声,啸声一住,他一连几声惨然狂笑,人已向崎岖的山路中,疯狂地急跃而去。

他一路狂奔,不辨方向,也不看天色,只是一口气地急奔,好似要把多日来所受的冤气,在这剧烈的奔驰中排泄出来一般。

天边已露曙光,旭阳逐渐东升。此刻,江青奔跑了一夜,早已气虚力乏,双眼有些发黑。

他眼见前面一排树林之下,有一条清澈的溪水,江青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蹒跚地行至那条清溪之旁,俯身下去,尽情地喝了个饱。

抬起头来,溪水中又映出一张丑陋的面孔,他惊叫一声,双手蒙着面孔,肩头不停地抽搐,他痛苦得直想毁了自己。

林端叽喳的鸟语声,在清晨的空气中,显得非常悦耳好听。

陡然,江青却听到一声呼喊“救命”的声音,语韵尖脆,好似自一个少女口中发出!

江青全身一震,一种天生的正义感,使得他倏然地跳了起来,仔细一听,声息又复寂然。

他太息了一声,懒散地颓然坐下,自言自语道:“莫不是我疲劳过度,加以心神受创,而生出的错觉?”

正当他自思自忖之际,一声更清晰更尖锐的“救命”之声,又随风传来。

江青这回可听清楚了,他霍然站起,正待举步——忽而,那溪水中反映出的丑陋面孔,又现入他眼帘。

他默默浩叹,想道:“我这副丑相,若给人看去,恐怕必较那强盗更使人惊恐,罢了!我还管什么闲事呢?”

他脚步一缩,但那呼救的声音,却像利刃一样,紧扎着他的脑际,江青矛盾地徘徊在去与不去的边缘上。

良久,他倏然一跺脚,喃喃道:“也罢!拼着再受嘲弄,也不能见死不救。”

他顺手一提身旁包裹,自那发声之处如飞跃去。

几个起落,他已转至树林边缘,一片绝顶之上。

江青双目掠处,不觉热血沸腾,怒火中烧。眼前,正是一副令人永远不能忘怀的景象。

只见地上躺着血肉模糊的三具尸体,皆是吃人拦腰斩断,内腑五脏流得遍地皆是。

三株巨木之上,却绑着一男二女。

那男的年约六旬,白髯拂拂,另一个中年女子,看样子好似那老人的妻子。

两人正双目怒睁,满面急怒之色,哀痛地瞧着另一株巨木上,所捆绑的一个及笄少女。

那少女美艳的面容,已成为青白之色。此刻,全身半裸,一身丝色袄裤,已被扯成稀烂,露出里面粉红色的亵衣,肌肤如雪,滑腻晶莹。

三人身旁,赫然立着两个面目狰狞的彪形大汉。

其中一人狂笑道:“嘿嘿!这妞儿一身细皮嫩肉,看得大爷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肚去!”

他的那位伙伴,也看得口涎直流,接声道:“莫老大,咱们俩抽签决定先后,谁也不能先拔头筹!”

那被称为莫老大的汉子,正在色迷心窍的当儿,闻言嘿嘿地笑道:“也罢!咱们便叫这两个老不死的,亲眼瞧着他们那独生女儿,与咱哥俩风流快活一番。”

说罢,便待伸手向那少女的胸前摸去,那老者已是目眦皆裂地狂骂道:“无耻狗贼,你……你们如此的伤天害理,当心遭天报应啊……”

那位中年妇人亦开口哭骂道:“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奴才,你们要杀就杀罢,我家大闺女又何时得罪了你们……”

那莫老大闻言,冷笑一声,扬掌就给了老人两个耳光,并开口大骂道:“妈的,你这老狗还啰嗦什么?当年我狼山双友尚未成名之际,只为拿了别人十两银子,你这老狗杀才的,便送我哥俩进官,一顿拷打之余,还坐了两年牢!嘿嘿,老天有眼,今日便是你这老狗全家遭报的时候。”

说罢!斜目一眇,又伸手往那少女白玉似的脸庞上摸了一把。

可怜!那姑娘惊吓过度,全身颤抖,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个老人,急得面如巽血,无助地望着女儿那祈求的双眸。

就在那莫老大手掌再度触及少女面上的刹那,陡然响起一声暴喝,一条银虹已疾射而至。

莫老大吃惊之下,身形急掠而退,那道银虹,如蛟龙般一闪,又向狼山双友的老二刺来。

剑势急速无匹,这汉子在猝不及防之下,已闪躲不及。

他面上突罩凶厉之气,身形一偏,双掌竟猛劈来人胸前。

同时,他心中忖道:“哼!你若是不撤剑退后,我虽不免一死,你也活不了!”

说时迟,那时快,但闻“砰”声巨响起处,跟着一声惨叫,两条人影已霎然分开。

一旁的四人,三个被绑的及莫老大急急一看,只见场中已多出了一位面貌丑陋的持剑少年,他此刻左臂软软地垂下,似已受伤。

再看那狼山双友的老二,却是吃他一剑贯穿胸膛,正满身鲜血的软软倒下。

原来这现身的少年,正是江青。

他刚才以一招怒江派谪传剑法中之“七步溅血”疾射敌人时,陡见对方身形微偏,抖掌猛击而来,竟是同归于尽的招术。

他震悚之下,身形快速绝伦地一转,险极地让开前胸要害,剑势却自胁下穿出,透入敌胸。

但是,他自己也吃对方一掌击实,伤及肩骨。

一旁的莫老大一见自己兄弟,与来人一个照面便已毙命,不由大吃一惊,但细看来人也是左臂下垂,似亦受伤。暗喜之下,不由喝道:“老二慢走,看大哥为你报仇了!”

说罢,翻臂一抽,只见那一条通体银光闪闪,顶端宛似蛇头的兵刃,已握在手中。

他缓步向江青逼去,口中冷然道:“狼山双友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今天大爷二弟谢飞,既已蒙你成全,我莫蛟这条命,小子,你也慈悲一下吧!”

说罢,手中蛇形兵器急展,一招“天外飞鸿”已劈向江青顶门,左掌挥处,亦已拍出两掌。

江青身为怒江派后辈中,武功最强的弟子,人虽生得丑陋,但却聪慧无比,又肯用心学武,功力亦已不弱。此刻乍遇强敌,自己虽已受伤,却仍坦然不惧。

只见他大喝一声,手中剑挽起一道寒光,恍似经天长虹,迅速无比地刺向敌人。

一上手,便展开怒江派中用以镇山的“狂涛剑法”。

但见瞬息之间,二人已交手了五十余招,狼山双友老大莫蛟的功力虽较江青逊上一筹,但,江青因左臂受伤,转动不灵,好些精妙招术不能使出,以致逐渐落了下风。

被绑在树上的三位遭难之人,正焦虑而盼切地望着场中这场惊心动魄的激战,骇得大气都不敢透一下。

他们心中多么希望这位面容丑陋的青年人能战胜贼人,救他们一家生命。

此刻,场中又是二十招过去了,二人腾跃之间,已不知不觉的逐渐靠近悬崖边缘。

江青但觉敌人招出如风,式式指向自己命门要害。

他中气已逐渐混浊,功力不济之下,身手也自然地迟滞下来。

看情形,江青失手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江青望着敌人那狰狞中带有得色的面孔,心中闪电也似的掠过一个念头。

他想道:“自己今生今世,再也没有什么指望,有什么人会使我留恋呢?会有什么人永远再怀念我呢?”

他嘴角浮起一丝凄然的苦笑,他又继续地想道:“若是我为了这眼前危难中的人而死,他们虽不见得会喜欢我,但是,至少他们会有一个长久的时间记忆着我。”

就在他心神一分之际,莫蛟已大喝一声,手中奇形兵器“银元镢”已向他腹下扎来。

江青面上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他本能地一闪,血光涌处,对方那“银光镢”已插入他大腿三寸之深。

他倏然引吭大叫道:“老人家,你们快逃吧!”

手臂一抛一翻,掌中剑疾飞而出,他已奇快的一把将敌人的颈项抱住,用力一滚,与莫蛟双双翻向崖下。

就在他身形滚落这千丈绝崖的刹那间,他已看到自己抛出的利剑,正将那老者的绳索斩断!

更使他永不能忘的是那老少三人,那充满了焦急、悲哀与感怀的眼光。尤其是位美丽的少女双眸中,更现出一片关切的神色。

他满足了,身躯如陨石般落下去……

他脑中清晰异常,丝毫没有恐怖。

他想着的,尽是那股关切的眼神,以及那另一个丝毫没有痛苦的世界……

几经翻腾,两个身体在空中分开了,江青但见高耸的山壁,急速地向上移去,他,血液急奔,呼吸窒息,只闻耳旁呼啸风声。

陡地,一阵刺骨的巨震,跟着传入体内的,便是无比的痛苦。

他双眸逐渐迷蒙,脑中一阵昏晕。他想:“要去了……要去了……要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青突觉身上一阵凉冰冰的,他疲惫地睁开双眼,眼前一片黑暗,风声如涛。

他模糊地想道:“这莫非便是幽冥地府?啊!这另一个世界竟是如此黑暗,又这么寒冷……”

四周寂静如死,他一转脸:“咦!怎么上面有着满天繁星?啊!眼前不是那陡峭的石壁么?”

江青迷惑了,他不知自己是否已死?他突然用牙齿一咬舌尖,“嗳呀!”一阵尖锐的疼痛,使得他的神志慢慢地清醒过来。

他详细一看,自己仰卧的地方,赫然是陡壁如削,中间一株覆盖如伞的松树之顶。江青慢慢地运气一试,全身蓦然一阵剧痛,四肢百骸都好似散裂了一般。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仰望苍天,默默无语。

一会儿,江青觉得山风如削,全身寒冷异常,起了阵阵鸡栗。

他又是惊喜,又是悲哀;惊喜的是自己竟然没有死;悲哀的是自己为何不死。

但,他此时动也不能动,更别说想别的办法了!

忽然,江青听到一种丝丝的吐气之声,他急忙四处一瞧,哇!在他头顶不远的山壁上,竟蜿蜒爬下一条,粗如儿臂,腹大尾小的怪蛇。

这蛇摆着那张丑恶无比的三角形怪头,利齿森森,其中竟满是红鲜鲜的物事,看来令人作呕已极。

那怪蛇嘴中作响,红信吞吐中已缓缓向江青头上游来。

只见那怪物已越来越近,距江青头顶,不及一丈,此时他却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他浩叹一声道:“想不到我江青时乖运蹇至此,今日虽然跌不死,也会丧命在这毒物口中。”

眼见那怪蛇,愈来愈近了,阵阵令人欲呕的腥气,扑鼻而来。

江青心神疲惫,无力抗拒,只是双目闭上,待怪蛇毒牙咬下。

突然,一阵风声飒然从他耳边掠过,接着就听“嗡”的一声怪响。

江青急急睁眼一瞧,那条距他已不足五尺的巨腹怪蛇,已吃一根枯枝,活活自七寸之处穿过,牢牢地钉在坚壁之上。

这枯枝射来的角度极为怪异,江青苦于身体转动不灵,也瞧不见枯枝射来之处。

他暗惊此人功力之高绝,直是骇人听闻,不由哑声开口道:“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拯救在下,此恩此德江青感激不尽。”

他一语未了,便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来道:“没出息的东西,区区一条‘腹带锦蛇’,便将你吓得半死不活,呸!真是丢人现眼。”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一阵面红耳赤,他羞愧地答道:“前……前辈,在下江青,因自绝崖之顶失足坠下,身受重伤,故而无能抗拒那怪蛇袭击,晚辈虽然无能,却也全不至于畏死若此。”

黑沉沉的四周,沉寂了一阵,那苍老低沉的声音又响道:“娃娃,你说说看,为何会自‘阴阳崖’顶坠下?”

江青答应一声,便躺在古松之上,将坠崖的经过,详细地敛述了一遍。

那低沉的声音叹道:“娃娃,你真是命大,须知这‘阴阳崖’高达一百二十丈,崖底尽是尖锐岩石,与无底泥沼,便是老夫下去,也不敢说有把握生还。那什么狼山双友,此刻恐怕连尸骨也找不到了。”

那未现身的老人,似乎在考虑着一件重大之事似的,一时又沉寂了下来。

寒风呼啸中,江青存身的那株老松,又在轻轻摇曳,因而使得他不得不拼出全力,紧紧把着两根树枝,以免失手坠落下去。

忽然,那苍老的口音又响道:“娃娃,我早年便已立誓,今生永远不再与任何生人见面,但,我却好像与你特别有缘,虽然我看不到你,我却知道你是一个含蕴丰富感情,却又视死如归的青年。”

稍停了一会,那声音又说道:“也罢,老夫六十年来,未与生人说过话,今番为了你这孩子,便破例一次吧!”

江青正待回答,只听见“唿”的一声轻响,暗中黑影一闪,一条乌黑细韧的绳索,已将江青的身子捆了个结实。

他一声惊呼尚未及出口,但觉身体一紧,人已凌空而起,他暗一咬牙,默不出声。江青身体,此刻忽如陨石般往下坠落,但才沉下丈许,那奇长的乌绳索,竟出奇的自中间一弯,江青只觉得一股绝大的绵绵功力翻卷处,自己身躯,已“呼”的一声,被带落至一个黑黝黝的山洞之内。

他身躯着地时,那人却极有分寸,竟未使他身上创伤受到痛苦。

江青在地下略略喘息了一刻,一打量这山洞的形势,不由暗暗惊愕不止。

原来这山洞凹入之处,正是这如削绝壁的中间,不上不下,便是飞鸟也难得进来。

他吃惊之下,双目已缓缓转向洞内瞧去。这一瞧,更将他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只见这古洞之内,毫无装饰,仅在洞壁深处,一座石磴之上,盘坐着一位全身枯黑干瘦的怪人。

这怪人一头雪白的长发,长长地披到脚跟,面目却被那杂乱如草丛似的长眉浓髯遮住了大半。

只见他浑身赤裸,仅在下身围了一块破布,这怪人虽然肤色漆黑,两只手却莹白如玉。

他右手小指上,扣了一只乌黑色的小环,那条捆住自己的绳索,便连在那只小环之上。

江青心中暗自惊道:“莫非刚才我偌大的身体,被他凌空以内力拖入洞内,怪人就便全凭着他那只小指头么!”

他正在呆愣地想着,那怪人已沉声道:“娃娃,你是否便叫江青?”

江青应了一声:“是。”

那怪人又道:“你师父是谁?属于哪一派?”

江青艰苦的向前移了五步,哑声道:“家师怒江派第七代掌门人,人称九天神龙华明轩便是。”

那怪人仰首沉思了一刻,又摇头道:“我不认识他,怒江派有个小娃娃我倒记得,他叫什么,双笔飞梭商南屏。”

江青悚然震惊道:“那是晚辈师祖,敝派第六代掌门人。”

同时心中暗忖道:“这怪人不知有多大年纪,竟喊自己师祖为娃娃?”

怪客落寞地一笑,当然,这微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因为他的虬须太浓密了。

他又道:“老夫今年恰满一百二十岁。娃娃,你大概还不足二十吧?唉,屈指算来,已有一甲子未与世人晤谈了。”

江青凝目仔细地望着怪老人,蓦地,他全身震了一下,只见这老人双目翻白,茫然地注视着洞顶,原来,他双眼已经全瞎了!

怪老人仿佛能看清江青的一举一动,他深沉地说道:“小孩子,你看出老夫双目全瞽了么?”

他凄然叹道:“老夫已有六十年未睹天日了,这世界上不知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江青此时,已倚坐在地上,他缓声道:“这世界上痛苦太多,看到的也尽是令人伤心之事,倒不如全然的不见来得干净。”

怪老人须眉颤动,低声地说道:“年轻人,莫非你也有一段伤心之事么?”

江青虽然无语,怪老人却好像有极大的兴趣般,一个劲地催促着江青说出来。

江青无奈之下,叹道:“老前辈,你何苦定要晚辈再撕裂一次那痛苦的回忆疤痕呢?”

怪老人似是深受感动,他低声地说道:“傻孩子,心中有着痛苦的事,能够尽情吐露发泄出来,不是比深藏在内心痛快轻松得多吗!而且,你知道面前倾听你说话的人是谁吗?”

江青两眼大睁,茫然摇了摇头,怪老人又催促道:“你快讲吧!待你讲完了,老夫也说个故事给你听。”

江青低首默想了一阵,但要将自己的惨痛回忆,做一次有系统的整理。

他开口了,从自己是一个孤儿,蒙九天神龙华明轩收容起,一直到他如何的失去了所爱的师妹,及继承怒江派第八代掌门人的机会。

最后,他语声愤怒激动地说出,自己因面容丑陋,而受尽别人的冷落、歧视。

怪老人双目空洞洞地凝视着前方,挡在他杂乱长髯后面的面孔,好似正在微微抖动。

江青在沉痛中,结束了自己的语声,怪老人微微叹息道:“孩子,你不要太灰心,该振作起来,这世界上该做的事还很多,丑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咱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任何事情都可以放开手去干。”

江青闻言,索然道:“前辈训示极是,江青又何尝不想有所作为,轰轰烈烈地干他一番事业?但是,晚辈今天才知道,自己平日所学竟是如此肤浅,与那狼山双友一场激斗,便几乎性命不保。”

他稍停又道:“唉!如此还谈什么作为?”

怪老人那双全是白仁的眼睛,倏然怒睁,他大喝道:“胡说,为了自己丑陋,为了一个不值一顾的女子,为了区区怒江派掌门之位,便值得你如此去轻视自己,如此轻弃一生作为么?”

江青闻言,如中雷殛,背脊上冒起一阵寒气,他默默不作一言。

怪老人微吁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孩子,你或者认为老夫语气过于严峻,不了解你的心理。但是,一个昂藏七尺男儿,志在四方,岂能为了区区挫折,便畏缩不前。”

怪老人须眉皆张,大声地说道:“娃娃,今日咱们相见,也是一场缘法,也罢,老夫便成全于你。”

他说到此处,面上显出一阵激动。江青双目含泪,凝视着老人,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怪老人眼皮慢慢阖上,脸上一片迷茫及凄色,缓缓道:“孩子,你知我是谁?”

江青摇头道:“晚辈尚未请教前辈大名!”

怪老人一笑道:“老夫厉勿邪,六十年前,江湖中人还称我为‘邪神’。”

江青一阵惊栗,张口结舌道:“啊!前,前辈便,便是一甲子前,武林中最负盛名的‘一邪双飞三绝掌’中的邪神?”

怪老人哈哈一笑,面上神光湛湛,这往日使江湖人士闻名丧胆的名气,今晚说出,不由又激发他一股豪迈之气。

他双目张开了,虽然他看不见什么,但江青却可从他脸上追忆的神色中,可知他正在憧憬往日那叱咤风云的旧事。

过了一刻,怪老人又浩叹一声道:“往事如烟,何堪回首,唉!这又与一场噩梦,又有什么分别?”

江青开口道:“老前辈,据老一辈的武林人物传言,说前辈威名正盛之际,不但四海臣服,黑白两道的武林人物更是闻名丧胆,望风披靡。但据晚辈看来,你老人家不但毫无凶戾之气,却反而如此慈祥。”

江青早就听师父九天神龙华明轩说过,当年这武功高绝的邪神,那一股奇诡曲折,脍炙人口的往事。

原来,这邪神厉勿邪,人与其名恰巧相反,他不但邪,而且邪得使天下武林中人,莫不闻名丧胆,谈虎色变。

他,不但喜怒无常,动辄杀人,凡是与他动手过招的武林高手,更是别想逃出活命。

这邪神更有一宗怪癖,便是喜爱穿着极为耀目惹眼的红色衣衫,若是有人多看一眼,则不论此人是谁,必被其剜去双目。

武林黑白两道高手,死在他手下的,真是不知其数。

他当年最脍炙人口,迄今仍流传不绝的一件大事,便是一甲子前,武林黑白两道,因忍受不住他如此跋扈嚣张的行为,白道发出英雄帖,黑道急传绿林箭,聚集了当时两道顶尖高手七十多人,围杀邪神厉勿邪于湘鄂交界的潇水。

那一场激战下来,真是天地变色,鬼哭神嚎,参与潇水之战的两道高手,竟然无一生还!

后经各帮各派遣人查寻的结果,在潇水之滨,七十多具死状至惨的尸骸中,竟未发现邪神厉勿邪的遗尸。

武林中人闻讯之下,莫不惊惧自危,草木皆兵。

正当天下大乱,人心惴惴之际,那厉勿邪却竟然神秘地失踪,再也未现身江湖。

江青此刻目视这眼前衰老枯瘦的老人,他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昔年天下万邪之尊,人人闻名丧胆的邪神。

怪老人寂然一笑,道:“傻孩子,你知道这世界上什么最能折磨人?”

江青摇摇头。

老人道:“这两者都是一个答案,那就是‘爱情与时间’。”

老人沉寂地道:“六十年悠长的岁月,使我当年的脾气全然改变,我没有愤怒,也没有欣慰,因为,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与我毫无牵连,可谓‘恩仇了了’。”

“我每天看见的,尽是茫茫无际的黑暗,听见的,全是呼啸不绝的山风。”

“多寂寞啊!这无边的黑暗,潮湿的石壁,唉!谁能记得我呢?谁来安慰我呢?我对世上之人只有憎恨,因此,发誓不与任何一个生人再谈话。”

江青默然地听着怪老人的自诉——凄迷而激动,他,不觉深深地同情这衰老的怪老人了。

江青能深切地了解怪老人的心绪,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虽然他有眼睛,但,看到的却尽是冷漠的世情、虚伪的阿谀。

他有一对明澈而清朗的眼睛,但,他能看见的,除了丑恶!虚伪!还有什么呢?

他激动地说道:“老前辈,我愿在这里陪你一辈子,这个世界,我恨透了。”

老人一笑道:“又来子,傻孩子,老夫是行将就木,去日无多之人,你可还有多少大好的青春年华呢!”

江青默默低下头来,此刻,腹中忽然“咕噜噜”的一响,他这才想起,自己已有一整天未有粒米下肚了。

老人早已听见,他大笑道:“小娃娃,想你早就饿了,来,我石床之侧,有一堆山精首乌,你可食些暂时充饥,此物我在后洞外,自行种植了不少,你如渴了,后面有一道山泉,方可就着饮用。”

江青答应一声,便待起身取食,陡然,他身体移动之时,全身不由得一阵刺骨般的剧痛,骨骼好似全欲散裂一般。

他闷哼一声,怪老人已悚然惊觉道:“啊!老夫真糊涂了,竟忘了你已身负重伤了呢!”

他赶忙又接着道:“娃娃,快过来,待老夫为你瞧瞧伤势!”

说罢,那只其白如玉的手掌,微微向前一抓,江青骤觉一股绝大吸力相引,自己已身不自主的,飞向怪老人的面前。

怪老人在他肩头、背脊等处仔细一摸,说道:“还算好,伤得不重,骨质未裂。”

突然,他又惊道:“啊!想不到你这小子这身骨骼,真是百年难逢的练武奇才!”

怪老人重新盘膝坐好,心口合一,倏然伸手在江青周身三十六大穴拍了一遍,然后单掌抵在江青背后,默然行功。

江青但觉一股阳和温暖之气,缓缓透入体内,浑身痛苦霎时全消,舒泰已极,瞬息间,已循体流转三周天。

怪老人一面行功,一面竟能开口说话,道:“娃娃,老夫有意成全于你。唉!想我迄今一身武功,尚未有传人,你可愿意入我门下么?”

江青此刻,因怪老人运功助他疗伤行血,故而不能开口说话。

怪老人之言,他却听得很清楚,虽然,他心中极愿拜在怪老人门下,但是,自己已在十年前,就列入怒江一派门墙,更是掌门人九天神龙华明轩的大弟子。

虽然,师父偏袒师弟,但,平心而论,对自己总有十余年教养之恩。江湖之上,最忌的就是欺师灭祖,背叛师门。

故而他虽有心,却也不能违犯这叛师大罪。

于是江青极艰难地摇了摇头。

老人好似眼见一般,不禁愕然一怔,随即领悟地说道:“啊!对了,老夫已忘了你早已列入华明轩门下了。”

他仰首,默默地思索了一会,老人心中,实爱极了面前这位根骨心性俱都极佳的青年人。

忽然,怪老人大叫道:“有了,小子,你可愿意拜我当义父,做我的义子吗?”

这个办法,果然高明之至,两全其美。

江青大喜之下,不由得忙不及待地连连点头,老人宛似见了亲人般,大声笑道:“乖孩子,老夫今生今世,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来,我这假老子便送你点见面礼。”

说罢,但见老人面色,倏转肃穆,肉身骨节一阵连声密响,长长的须眉,竟自无风飘起。

老人此时,浑身一阵急颤,头上根根乱发,已倏然竖立起来。

江青但觉体内那股和暖之气,倏而转为奇热无比,在他全身的经脉穴道之中,极快速的循流起来。

那一股奇热之气,竟炙得他如身在沸腾的滚水中一般,又似在毫无掩盖的大沙漠上,被毒热的太阳炙烤着。

黄豆般大的汗珠,已自他额际滴下,但,他那坚毅倔强的性格,却使他紧咬牙根,默不出声。

约有两个时辰过去了,那如烈火熏炙的奇热,倏然自体内消失。跟着而起的,却是一股刺人的寒气。

江青仿佛自酷热的烈阳下,忽被摔入北极的冰窟中一般,是那么冷,冷得刺骨。

他那满口三十二颗牙齿,不由“得得”地抖战起来。

陡然,一股热气,又自老人掌中透入体内,冷热交流,汇成一股奇大的劲力,直冲生死玄关,及天地之桥。

江青但觉得体内,恍如万蚁钻咬,痛苦非凡,那股冷热互合之气,呼呼循流,好似要突破天灵,自顶门冲出一般。

过了一刻,江青觉得体内一轻,冷热之气,已经全然消失,他此刻,感到周身舒泰已极,飘飘欲起。

不多时,江青轻轻张开双眼,目光扫处,这原是冷暗异常的山洞,此刻看来,却是清晰无比,恍如白昼。

他眼光一转,吓得他骤然地跳了起来,原来,那老人此刻面上恍如槁木,脸色灰白,毫无血色。

江青大惊之下,正待扑上前去,却见老人胸口微微起伏,双目紧闭。

他这才想到,原来是老人刚才为他运气疗伤,而致大耗真元之故,这时想他正在静坐调息。

江青这时只觉得伤患之处,虽然是痛苦全消,但身体却是疲累无比,亟待休息。

他,悄悄地走到石床旁边,取了些粗长而略带甜味的山精食下,食毕,便倒卧老人脚下,呼呼睡去。

江青一觉醒来,洞中已微有天光透入,他急忙起身一看,怪老人早已坐在石床之上,向着自己颔首微笑。

江青不由一咕碌地爬了起来,他已丝毫不觉身体疼痛或疲困。

他急对老人躬身道:“你早,老前辈!啊!不,义父,您昨晚为青儿疗伤,大耗真元,孩儿心中极感不安。”

他虽然认了这邪神厉勿邪为义父,但言谈之间,仍旧十分恭谨有礼,毫不苟且。

老人大笑道:“傻孩子,若只为了治你那区区创伤,也值得老父如此大费周章?”

江青愕然地问道:“义父,你昨夜不是调运真力为青儿疗伤么?孩儿现在已痊愈如初,难道义父还施用了别的手法?”

老人面容一整,正色说道:“不错,为父刚才固然以一口真气,为你治愈创伤。但稍后,却用我面壁六十年,苦练而成的‘离火玄冰真气’,为你打通了全身七经八脉,贯通天地之桥,又行穿了你的任督两脉。”

江青闻言,不由全身一颤,喜极而道:“什么?义父已为我打通了‘任督’二脉?啊!我师父尚未打通这两处穴脉呢!”

老人一笑道:“你师父的一身武功,固然亦算不错,但是,在为父的眼中看来,哼哼!却还不值一顾!”

江青一想,此言出自这当年名震遐迩的邪神厉勿邪口中,果然不无道理。

但,他仍道:“师父的武功,名震滇黔,较义父固然相差太远。但比起其他武林人物,却也不在人下了!”

老人一笑道:“好孩子,难得你不记旧嫌,但华明轩真是糟蹋了你这块浑金璞玉,对了,我见面礼已给过了,你却尚未正式行礼呢!”

江青答应了一声,就跪在地上,“咚咚咚”的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老人双手一扶,大笑道:“乖孩子,起来吧!”

双手距江青身躯尚有三寸,但见丝丝白气涌出,江青已身不由主的,被那股白气扯了起来。

他一眼望见了老人那双莹若白玉般的手掌,不由奇道:“义父,你这双手真是细致洁白。”

老人哈哈笑道:“哈哈!好眼力,老实说,为父的一身功力,倒有一半在这双手掌之上,以后,更要依靠它了,因为那‘离火玄冰真气’为你施用后,耗我真元太多,非再有十年苦练,不能恢复。”

江青一听,惶然道:“青儿该死,竟劳累义父至此。”

老人一摆手,肃然说道:“你我已是父子,这些小事不要记在心中,哦!现在还是谈谈我这双手掌吧!”

老人略略一停,又道:“为父当年成名江湖,除了一身武功堪称天下无敌外,尤其是一手‘天佛掌法’更是无人可当,未逢敌手,这天佛掌施出之时,全然是以一股先天至刚至柔真气,循环运用,不能稍息。此掌法共有八招,每招四式,可称得上博大精微,运出时,暗含天干地支之数,有着一股天地间至大至刚的浩然正气。”

“此掌法乃自上古万佛之国,流传下来,为自古以来有数秘传奇技之一。”

“相传很久以前,佛学正值发扬光大之际,那是极西万佛古国之中,有一位得道高僧,法名叫做摩迦罗汉。一日他睡梦迷蒙中,忽见佛祖如来金身亲现,传其一套八招天佛掌法,嘱其以此掌法护教传法,自此由摩迦罗汉留传下来,每代仅单传一人,后因种种变迁,经已失传,为父却在一偶然机遇中,自一西方高僧手中,习得此一绝传秘技。”

老人面上神采奕奕,他又道:“若是习练之人,‘任督’二脉已通,一口真气循环体内,上达天庭,下至涌泉,畅通无阻,则施出时,更有使日月黯然无色,声震寰宇之势。”

江青听得热血沸腾,神情激动,急忙地问道:“义父当年,是否以此掌法打遍天下武林高手?”

老人颔首道:“偶尔施之,却不尽然,因为此掌法一经使出,便如万佛齐降,神威凛凛,出手便即伤人,故而不到遭遇强敌大仇之际,为父也不肯轻易用出。”

老人说罢,双目一翻,又道:“为父已下决心,要将此套掌法,及全身功艺尽数传授于你。”

江青栗然道:“青儿必诚心矢意,不负义父期望。”

这时,江青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他疑然问道:“义父,青儿自入洞迄今,为何总未见老人家下地行走呢?”

老人闻言之下,沉默了一阵,始凄然说道:“唉!说来话长,这是六十多年以前的事了,为父昔年遭一仇家所陷,趁我阳尽力脱之际,以内家重手法,点中我‘归来’要穴,致使为父元阳泄尽,行血还攻,而致下肢瘫痪麻木。唉!老夫虽以本身一口至高真气循行疏通,却也力不能逮,未能奏功。”

江青急问道:“义父,你那仇家莫非是女人?”

老人黯然点头,说道:“你可听过六十年前,震慑天下武林中,无人不知的‘一邪双飞三绝掌’之名?”

江青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老人又道:“老夫那时便是那一邪。”

他双目空洞洞的,又凝视着壁顶,续道:“自六十年前,武林中黑白两道高手,与我在潇水一战后,我当时虽然亦身受重伤,但他们却无一生还!事后,我带伤离去,却遇着那号称双飞之一的无定飞环李琰玉,那时,我虽与她素无仇怨,但,对她仍然刻意提防,但她却对为父软语低柔,体贴入微,并且代我治愈创伤。”

江青倾耳聆听,老人又道:“那时,我虽年已六旬,却尚未成家,因我内力深厚,超越常人,故而瞧来也不过像是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无定飞环李琰玉虽已年逾不惑,因她驻颜有术,外貌观之,尚似一花信少女。”

“她与我朝夕相处,对我无微不至,久而久之,逐渐发生了感情,有一天,她求我带她远走高飞,择一人烟绝迹,鸟兽难渡之处,永远厮守不分。”

江青问道:“结果义父答应了她?”

老人点头道:“是的,我答应了她,我费尽这千辛万苦,找到一个地方,便是眼前这处陡壁如削的石壁。”

江青奇道:“这不是很好吗?义父与她皆是声名盖世,正是一对神仙眷侣。”

老人苦笑道:“能这样下去,当然很好,但想不到,她却早已被武林人物收买,平日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全然是矫揉造作,她的目的不过是想骗去我的一身武功后,再出我不意地想将我杀掉。”

老人突然双目怒睁,颤声说道:“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百般挑逗于我,唉!我那时虽然声名赫赫,因自来不沾女色,却仍是童身,在她引诱之下,一时不克自己,便与她发生了合体之缘。哪知,正当我体疲力惫,元精已泄之际,她却突以内家重手法点了我的‘归来’要穴。同时,洞外一声狂笑,又跳进一位年约五旬的老人,一照面,便聚全身功力,抖掌向我击来。”

“自他掌势来路中,我已看出,他正是三绝掌之中,那号称摧山掌的冉商隐。”

“那时我血气逆攻内腑,下身已完全麻木,活动不灵,我一面切齿痛恨李琰玉这蛇蝎心肠的女人,一面还要急急还招应敌。”

江青此时紧张无比,双拳紧握地问道:“结果如何?义父,他们都逃了么?尤其那李琰玉?”

老人豁然大笑道:“他们逃得掉么?可恨这李琰玉早为武林人物收买,想暗算于我,她与摧山掌冉商隐早就约好时机,在老夫合欢之后,心神虚浮之时,乘机除去老夫。哼!他们想得太好了,当时,我虽功力骤失近半,却仍然不是这般阴险奸诈之徒,所能欺侮得了的。”

老人此刻意气轩昂,他长笑道:“‘双飞三绝掌’之名,果然不愧与老夫并称,但是,这二人虽然厉害,却在老夫的天佛掌下,全然被我击出洞外,埋骨在这万丈深渊之下。那次,施出此掌法时,我已拼出全身之力,威力之大,更胜往昔,在我心力交疲之际,掌法威力至此,冥冥中,宛如万佛相助。”

他,又黯然道:“因我当时血气逆转,经脉交错,在施出这全以内力为主的掌法之后,双目竟然在逆血回攻之下,全然失明。”

江青关切之色溢于言表,他急道:“义父,你老人家身体残疾,是否尚有方法可能救得?”

老人默思片刻,摇头说道:“虽有一法,却是渺茫艰难之极,唉!寂寞的日子已经惯了,便是再这样过下去,也不会再有多少光阴了。”

说罢,惨然一叹,意态索然肃杀。

江青急问道:“义父,还有什么方法,请立刻示知青儿,不论是什么龙潭虎穴、刀山剑林,青儿决定倾全力求取,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江青言词之间,神色异常诚挚,毫无做作之态,句句话都是出自肺腑。

老人情感甚是欣慰激动,他默默地考虑了好一会,始说出一段令人惊骇不已的蕴藏奇宝之处。

原来老人所居的这座古洞,名曰“绝缘洞”,此洞处于千丈绝壁之中,此洞绝壁阴深潮湿,险峻无伦,宛如刀削一般,端的飞鸟难渡,禽兽绝迹。

邪神厉勿邪当年,寻到此洞时,也是费尽了千辛万苦,以他那一身超凡入圣的轻功之术,好不容易才渡了上来。

他寻找此洞时,即已发现这绝壁之底,一处险恶的泥沼之旁,有着一座形势怪异的巨石,此石宛如龙形,首尾清晰可见。邪神厉勿邪不但一身武功盖世无敌,更是阅历之博,见识之深也是无可比拟的。

他仔细辨认之下,便已识出这正是一座极为难得的“紫龙之穴”,据此巨石所就的形状看来,实为一处极为难得的上佳风水之地。

邪神厉勿邪在详细地查勘之后,知道此穴属于龙脉,五百年始得开合一次,每次开合的时间,约为一个更次,且此穴之内,必有举世难觅的果实奇珍。他早日自奇书中得知,晓得这紫龙秘穴之中会有一种或多种极为难见的异宝及一对奇物。

这对奇物,可治百病,有起死回生,袪病延年之效,但是,凡是异宝奇珍所在之地,亦必有着凶恶的毒物守护。

他自己此时身体不能移动,且不及一月,便是那紫龙秘穴五百年来开启之日,仅那凶恶毒物,就难以抵挡了,但是如有其他江湖高手窥伺劫夺,这紫龙秘穴便算灵气全失,不再有用。

目前江青武功虽有根底,但却不是那守穴毒物的对手,尤其要提防的,却是还怕有其他武林高手,闻风前来,强取豪夺。

万一,如有一个不慎,过了紫龙秘穴开启的时间,更有终身不得复出之虑。

因为,有如此多的危险及顾虑,故而邪神厉勿邪认为,由江青独自涉险,实是困难至极,成功希望极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