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子驰法的时候,他又回头向那幢精致的小洋房望了一跟,脸上开朗了许多。
他心中正在盘算着:木兰花已答应营救萨都拉的女儿,而萨都拉的女儿是在黑龙党人的手中。木兰花要救人,就必需和黑龙党接触,自己派人跟踪木兰花姐妹,就有以得到黑龙党的消息了!
他以拇指和中指相撞,发出了“得”地一声,心中十分得意,因为这就像数学上A等于B,B等于C,A便一定等于C一样简单。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站在门口,望看方局长的车子驰去,才退了回来。
穆秀珍的脸上,充满了兴奋的神色,说道:“兰花姐,我们还不去救人麽?”
“好啊,”木兰花面带微笑,望看她的堂妹:“我们上哪儿去救人啊?”
“上哪儿 ”穆秀珍尴尬地笑了笑:“兰花姐,你一定知道的。”
“我怎能知道呢?我连这件事也刚听方局长说起,一步门口也未曾出过,怎麽会知道要救的人在什麽地方呢?”
“啊呀!”穆秀珍敲看额角:“那我们不是救不到那小姑娘了麽?”
木兰花忍不住笑了起来,穆秀珍容易兴奋,也太容易失望了!她安慰她道:“我们慢慢地想办法,你别失望。”
她来回踱了几步。
穆秀珍跟在她的后面,也装看在竭力思索之状,其实她却什麽也想不出,只不过是在等看木兰花开口而已。
木兰花镀了五分钟之久,才停了下来,道:“秀珍!”
“在!”穆秀珍立止,敬礼,挺着胸,神气活现:“可是立刻和黑龙党徒交手?”
“不是,你替我打几个电话。”木兰花的同答,大大地出乎穆秀珍的意料之外。
“打电话?”穆秀珍十分委屈:“这种事何必叫我来做?”
“这是救人的第一个步骤,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不要打电话好了。”
“我打,我打!”穆秀珍连忙说。
她是一个好动的姑娘,自从“死光表”一役之后,已经有将近三个月没有惊险刺激的事情了,如今有这个机会,她怎肯放过?
“打电话给谁啊?”她无可奈何地问。
“打给所有的航空公司,询问他们,近半个月之内的旅客中,所有七岁至十岁少女所报的名字和国籍,你将之详细记下来。”
“那麽,你做什麽呢,兰花姐。”穆秀珍苦看脸问。
“我要做的事,暂时还不能 露机密。”她转身向楼上的工作室走去,穆秀珍赌气重重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但是她还是拿起了电话来。
木兰花在工作室中,取了一只倍数极大的放大镜,也就在这时侯,她看到一辆汽车(虽然车身上没有任何标志,但是她看到了车中的无线电话设备,只有警方的车子才会有这样的设备的)在街角处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了四个人。
那四个人看来和这辆汽车是十分不配的。
他们是:一个老年农民,体态龙锺,下车之后,慢慢地走到木兰花所住的洋房下停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包袱,看来像是走累了正在歇脚。
一个是中年人,他一下车,立即从汽车的行李厢中,取出了一辆自行车来。那辆自行车是可以摺叠的,他将之放了开来,骑了上去,木兰花顺他所去的方向看去,只见到洋房的后门,他停了下来,拿出打气筒,装出正在打气的样子。
还有一双是年轻男女,戴着草帽,看来像是郊外旅行的,他们手挽看手,向正门走去。
那辆汽车立即开走了。
木兰花略一转念,便已明白了那四个人的用意,那是方局长派来的,方局长是要在她的身上,得到黑龙党的线索!
木兰花向看窗外,微微一笑,她以另一具电话,和两个朋友通了话。
不到十分钟,在正门前徘徊的一男一女,向方局长发出了报告:“木兰花和穆秀珍还在家中,有两个修理电视的技工造了她们的家。”
“继续监视。”方局长下令。
半小时后,那一男一女又发出报告:“她们两人还没有动,但是那两个电视技工,却已经离开了。”
“注意她们两人的动静,不要注意什麽修理电视的工人!”方局长的心中显然不怎麽舒服。
那一男一女 方局长的属下 连忙道:“是。”
那两个看来是修理电视的技工,跨上摩托车,不一会就驰远了。
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去的时侯也是两个人,当然不会引人起疑,那奉命监视的一男一女,未曾想到两个人中有一个在屋中已掉了包,换成了木兰花,木兰花已远去了!摩托车驶近市区,木兰花从车后跨了下来,拍了拍前面一人的肩头,道:“多谢你帮忙!”
“小事一件!”那人爽快地一挥手,自顾自地去了。
木兰花看来仍然像是一.个工人,面上甚至还有几块油污,她向市立第三医院进发,换了两辆巴士,她已到了医院的后面。
她向那片山崖望去,有一辆警车停着,几个警员正在来回踱步。
那一辆起重机还在, 路的工程暂时停顿了下来。
木兰花绕看路,向山崖上走去。
她还未曾走到那新 的路上,便有警员拦住了她。
“那里去?”
“工程部派我来将这架起重机弄走的。”
那警员上下打量了木兰花几眼,侧身答道:“去吧。”
木兰花心中暗笑,大模大样地向前走去,到了起重机旁,她还向那几个警员,打了一个招呼。
木兰花沿看起重机的结构架,向上爬去。
这架起重机是德国货,除了长臂部份之外,其馀的部份都未曾动过。
木兰花如今要去察看的,就是被人动过,改装过的部份。
木兰花有看各方面的极其丰富知识的人看来:“无头案”这三个字,是绝不会存在的,任何案子,都有线索可以追寻。
譬如说这架长臂起重机,在方局长等人来说,是只知道曾经经过改装而已,除此之外,是没有线索可以追寻研究的了。
但是在木兰花看来,却是不同。
机器经过改装,一定要动用各种工作母机,而一夜之间,仓猝的工作是不可能十分细致的,在放大镜的检视下,木兰花可以在钢铁的锯痕,削痕,凿痕上看出被使用来改装起重机的是什麽机械,哪一国出品,出品编号多少。
这里并不是一个重工业城市,工作母机的进口数量是很少的,循此追查,至少便可以发现改装这家起重机工厂的地址了。
而木兰花认为那家工厂是黑龙党党徒所拥有的,那麽,事情便更可以明朗化了。
木兰花爬上了起重机的支架,在经过改装的地方,仔细地察看看。
只不过二十分钟,她便已得到如下结论:用来切割的是一种最新的高速旋转车床,工作者为了求工作的快捷,用的是大号切削刀,所以工作极其粗糙,钢钉的数量被减至最少,焊接的地方也少得可怜,换句话说,经过改装后的这辆起重机,只能使用一次或两次而已。
这更证明木兰花的看法不错。
因为没有一家工厂肯接受这样一件任务的 除非是黑龙党自己的工厂。
木兰花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便又爬了下来。
“好热啊!”她对附近的警员说。
“好热啊!”警员大有同感,谁也没有怀疑这个工人真正身份。
木兰花泰然自若地离了开去,她在一家餐室的洗手间中,换上了便装,抖开了秀松,任由长发披在肩上,使她看来更具有青春气息。然后,她开始回家去。
当她到达家门口的时候,那一双乔装情侣的男女探员,张大了眼睛,望看木兰花,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木兰花向他们招了招手。
那两人机械地点着头。
“两位辛苦了,可要进来坐坐麽?”
“不!不!”他们十分惶恐地回答。
木兰花一笑,走进了屋子穆秀珍迎了上来,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四个傻瓜,看他们怎样向方局长报告!”
“秀珍,你别笑,我叫你做的事情,做好了没有?”
“做好了。我不但问了航空公司,而且还问了轮船公司。”
“你还笑人家是傻瓜哩!”木兰花摇看头,感叹看说。
“怎麽?我做得不对麽?”
“当然,从阿拉伯到本市,轮船要走大半个月,而所有的事情,都不过是在最近几天发生的,你去问轮船公司有什麽用?”
“啊呀!”穆秀珍刚才的一团高兴,不知道飞到了什麽地方去了:“三间轮船公司,一个有七十四名这样年龄的小女孩,记名字也记得我手发酸了,原来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所以,你别自作聪明。”
“兰花姐,”秀珍不服:“是你自己说的,要我自己也动动脑筋嘛。”
“不错啊,”木兰花坐了下来,开始翻电话簿:“我要你动脑筋,你如果动脑筋的话,相信你一定不会去向轮船公司要搭客的名单。”
穆秀珍鼓看腮帮子,一声不出。
“航空公司方面的结果怎麽样?”
“没有什麽结果,有一个这样年龄的小女孩,但却是一个黑人。”
“噢,”木兰花站起身来:“是一个黑人?是什麽样人带她来的,报的名字是什麽?是从何处飞来的?”
“是从东京来的,那黑人小女孩,是由一双日籍夫妇带来的,名字是阿伊娃,日籍夫妇则是藤康先生夫人。”
木兰花用心地听看,这些名字,目前对她一点用处也没有。可能永远没有用处,但是也有可能,将来会派到大用场。 虽然她要营救的是一个阿拉伯女孩,而不是一个非洲女孩,但是要将一个阿拉伯女孩化装成为一个非洲女孩,那实在是太容易的事了,所以木兰花才注意这件事。
“你去设法调查一下,”木兰花想了一会,抬起头来:“弄清楚为什麽一个黑种人孩子,会有一对日籍夫妇照顾看来到本地,再设法去弄清楚他们的去向。”
“他们下了飞机,又不会留下地址的,人海茫茫,我上哪儿去找他们?”
“秀珍,如果有地址的话,我这就去了,还用你去调查麽?你时时说想做一个女侦探,何不趁此机会,一试身手?”
“对,你说得是!”穆秀珍立即高兴起来:“兰花姐,你做什麽?”
“那麽,”木兰花指指电话:“我要打电话给机器进口业商会。”
“怎麽,你想开工厂?”
“也许是,”木兰花微笑看:“如果我开了工厂,一定请你当女经理。”
穆秀珍上楼去了,木兰花向窗外看去,在她屋子四周布置的探员,已经不见了,那自然是方局长想到,监视木兰花是没有用处的之故。
木兰花拿起电话筒,拨了号码。
“喂,是机器进口业商会吗?”
“是的,有什麽事?“
“我是¨¨”木兰花随便 造了一个工厂的名字:“昌业机器厂,我想问一问,德国出品,S二0二型的高速切削机,有没有现货?”
木兰花在检查日架起重机的时器,已经看出改装起重机用的是哪一类型的机器,她知道那种机器在本市断然不会多的,这是一个很好的追查线索。
“没有现货,订购也要半年才能来到。”
“啊呀,我们有一批货,必需用这种切削机,请问,木市哪几家工厂有这种机器的?”
那面沉默了片刻,才道:“不多,总共只有三套,一套是华大工厂,一套是在协言工厂,另外一套¨¨”
“另外一套在哪里?”
那两间工厂,全是着名的大厂家,当然不可能是黑龙党人改装那架起重机的所在,所以木兰花焦切地要知道第三套S二0二型的高速切削机,究竟是在什麽地方。
“第三套运来木市已有很久了,是一家筹备中的大工厂订购的。”
“你是说,那套机器,并不是在使用中?”
“是的,它目前存在仓库中。” “是什麽仓库,你可能告诉我麽?”
或者是由于木兰花娇柔动听的声音,使得对方听来感到舒服的缘故吧,所以对方竟答应了这个有一些过份的要求。
“好,请你等一等,我查一查。”
“好的,多谢你。”
约莫等了五分钟,那面又有声音了。“是海达仓库,在海达街。”
“谢谢你,非常谢谢你!”木兰花放好了电话,已看到穆秀珍从上面走了下来,她连走路也尽量装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来,木兰花看了,暗暗好笑。
“兰花姐,”穆秀珍来到了木兰花的面前,十分严肃地说:“如果晚上九点不见我回来,我可能落在歹徒手中了,请来救我。”
“知道了,我一定来救你。”
穆秀珍向前走去,在门口略停了一停,向门外倾听了一下,才将门打了开来,她开门开得太快了,门几乎撞在她自己的脸上!
她回头向木兰花尴尬一笑,便向外走去。
在穆秀珍离开了之后,木兰花也立即准备起来,她换上了一套唐装衫裤,提了一只手抽,看来像是一个工厂的女工。海达街是工厂区,像她那样的女工打扮,是最不惹人注目的。
当然,人家是不会知道她那只手抽之中,有若一套十分精美,几乎可以弄开各种锁的工具,还有一件她自己设计的武器 一柄可以射出只能伤人而不能杀人的子弹的袖珍枪。
木兰花的眼界十分好,她可以在二十 内,准确地射中人的骨节,令得对方因为疼痛而屈服。
除了这柄弹子枪之外,还有一具小型的红外线观察器,那具像八厘米活动电影机也似的红外线观察器,不但是巡夜警察的恩物,而且也是木兰花这一类特殊人物的好工具。
因为有了这具红外线观察器,便可以在黑暗中视物,而不会暴露自己。这比起使用电筒来,不知进步多少倍了。
木兰花装束停当,便由后门离开了家,在经过厨房的时候,她在一块黑板上留了几个字:珍,我可能很晚才回来,不必等我。
四十分钟之后,挤巴士挤得一身汗,木兰花才到了海达街。
那时正是傍晚时分,放工的时候,男女工人,从工厂中涌出来,在街上匆匆忙忙地走 ,希望可以快一点赶回家去。
木兰花看看已经昏暗下来的天色,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起;高翔落在黑龙党徒的手中,已经有十个小时以上了,黑龙党徒的神通既然如此广大,那麽,高翔是不是还在人间?还是已遭了毒手? 木兰花茫然地在人海中向前走看,不一会,她便看到了海达仓库。
海达仓库的规模并不大,墙很高,窗很小,门紧紧地关看,一只大铁锁挂在铁门上。锁住了一扇小门。在门口,有一个粥档,正围了一大单人。
木兰花要了一碗艇仔粥,蹲在地上,慢慢地吃看,一面仔细打量这个仓库。
仓库的窗子,装看铁枝,离地约有十八叭左右,铁丝玻璃上,满是尘埃,从窗中进去是不可能的,倒是那只大铁锁,大约只要两分钟,闭看眼睛,都可以将它打开来的。
一碗粥吃完,木兰花已经有了主意。
她站了起来,挤进了人群,直到背贴看那具大铁锁。这时,从工厂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粥档的生意,也旺得可以。
木兰花将双手伸在背后,用开锁的工具拨弄看那只大铁锁。
不到三分钟,她听到“卡”地一声,锁已经给她弄开了,她慢慢地将锁取下来,伸手推了一推,已将大门上的小门推了开来。
那扇小门没有一个人高,必须弯着腰才能进去。木兰花慢慢地屈起身子,以背部将那扇门顶了开来,等到门开到一半时,木兰花看到没有人意自己,她迅速地缩进了那扇小门,并立即将之关上!
她先俯身在门上,向外听看。
人人都在争看买粥,并没有人注意到木兰花已经进了那扇小门。
然而,木兰花才转过身来。
在外面只不过是黄昏,但是在仓库里面,却已经是黑夜了。
木兰花在一转过身来的时候,什麽都看不到,她取出了红外线观察器,凑在眼前现出了一片暗红色,她看到那仓库的内部,比她想像中的要小,零零落落,堆看一些木箱、木桶,并看不到一套大型的机器。
木兰花知道S二0二型的高速切削机,是十分贵重的机器,和这样一个黑暗,不为人注意,竟连一个管理人也没有的仓库,实在太不配了。
木兰花呆立了半刻,除了门外传来的人声之外,她简直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她搬了一只十分沉重的圆桶,挡住了那扇小门,然后,以极其轻巧的步法,在仓库之中,巡了二遍,没有人,也没有值得注意的物事。
木兰花转向一扇门走去,在那扇门上,还漆看三个子:办公室。 木兰花转了一转门柄,门并没有锁看,她慢慢地将门推开,里面一片黑暗,木兰花向前跨出了一步。
木兰花刚跨出了一步:“砰”地一声响,门突然关上了。
而在同时,电灯“拍”地着了,由于在黑暗之中久了,陡然之间,见到了光亮,木兰花什麽也看不见。她只是听到一个十分阴沉的声音:“小姐,你是到这里来上工的麽?”
木兰花向后退出了一步,她的身后也传来了一个粗卤的声音:“别动!”
随看那“别动”两个字,木兰花感到有一件硬而冷的物事,顶住了她的背部。那当然不会是小孩子玩的玩具枪了。
她镇定地笑了一笑,说:“我闯进什麽地方来了?”
这时,她已经看到,那是一间布置得十分华丽的房间。墙上全是隔音板,皮沙发,冷气机,在一张高背沙发上,坐看一个男子,那男子左眼上贴看一块纱布,使他的面目更加阴森,他右眼中射出的眼光,使人想起一只 饿的猫儿。
他望看木兰花,发看阴森森的微笑。
“小姐,等一会你就会知道,你是在什麽地方了。”
木兰花伸手入手抽。
那人立即喝道:“小姐,最好不要动,你自己看!”
那人拿起一而镜子,木兰花向镜子中看了一眼,她已将伸进手抽去的手,就缩了回来。
在镜子中,他看到在她身后,有两个大汉,每一个大汉的手中。皆有一柄连发自动手枪,两大汉的手指,则放在枪机上。
只要任何一个大汉,手指略略一动,她便要离开这个可爱的世界了!木兰花是不想离开这个世界的,她甚至于不想穆秀珍在家中久等她,所以她采取了最安全的办法:服从那男人的命令。
那男子懒洋洋地站起身来。
他走到木兰花的面前,将木兰花的手抽,夺了过去,将其中的东西,全都倒在沙发上。
“嘿嘿嘿¨¨”他发出了惊心动魄的冷笑:“走!”
他手在墙上一按,墙上便出现了一道暗门。
“走!”那男子又尖声呼喝。
木兰花向暗门走去,一个大汉距离她五 ,跟在她的后面。
木兰花走进了暗门,发现前面是一条甬道。甬道中十分阴暗,她也不知那甬道通向何处,但她却不得不向前走去,因为她的背后有一支枪指着……
X X X
载看满扎绷带的高翔的车子,顺利地避过了警方巡逻车的耳目,向前驶看。
高翔试图辨认道路,但是却立即有人在他的面上,覆了一块黑布。
高翔只觉得车子不断地转弯,似乎永不想停下来。
他在试图辨认路途失败之后,便开始在心中计算看时间。
半小时,这是他心中所计算到的时间,车便停了下来,但是他面上的黑布却仍然未被揭去,他只觉出自己被人抬着,像是走上了十来级石级。
然后,听得有人喝道:“小心些,别忘了他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高翔心中苦笑了一下,他想:“我到目前为止,还是壮得像牛一样,但是在一小时之后,我是不是真会成为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上了石级之后,他被继续抬看向前走,大约走出了七八码,他被放在一张床上,蒙在他脸上的黑布,也被人揭走了。
高翔睁开眼来,只见那是一间十分舒服的房间:阳光充足,布置幽雅,床头甚至插看一瓶胡姬兰,倍像是一间一流的病房。
高翔苦笑了一下。
这时,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但是他却不能作甚麽,只有等着。
他只等了极短的时间,门便被推开来。
在房门被缓缓推开之际,高翔的心中,十分紧张,他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黑龙党魁来了。
然而,推门而入的,却是一位美丽的白衣天使 一个护士。
那护士手中,拿看一只瓷盘,上面放看酒精,体温针,就像是医院中的护士一样。
高翔心中七上八落,不知黑龙党党徒究竟是在捣什麽鬼。
那护士将体温针插入了高翔的口中,高翔含看体温针,那护士.则看看腕表,房中是一阵极其难堪的沉默。
等到那护士将体温针自高翔的口中取出来时,她美丽的面上,现出了奇讶的神色,自言自语地道:“体温正常。”
“小姐,”高翔忍不住了:“这里是什麽地方,你是什麽人?”
“我?”美丽的脸庞上,浮上了美丽的笑容:“我是你的护士。”
“你是受雇于什麽人的?”
“当然是你了,萨都拉先生!”护士说。
萨都拉先生,高翔心中苦笑看,闭上了眼睛。黑龙党徒到如今为止,还不知道他是冒充的萨都拉,自己是不是应该趁机逃走呢?
他正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撕裂绷带,击倒那美丽的女护士之际,一阵沉重而响亮的脚步声,已经传了过来,房门被“抨”地推开了。
女护士连忙退开一边,面上的笑容,立即钦去,像是推门而入的乃是死神一样。
高翔吃力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面目阴森的男子,已跨进了门口。
高翔是在事先研究过有关黑龙党的资料的,他一看到那面目阴森到如同在花岗石雕出来一样的男子,心中便“啊”地一声,知道了那是“土星”里宾度,黑龙党中第七号人物。
黑龙党的九个首脑人物,有相貌资料的只不过是四号“地球”艾契曼和七号“土星”里宾度。而高翔又知道,在本市主持和萨都拉见面的,则是三号“金量”,和七号“土星”。
如今:“土星”已来到他面前了。
“土星”在门口略站了一站,便望向护士。“他适宜于作谈话麽?”
“他的体温正常,先生。”护士的回答,十分恭敬,还带看几分恐惧。
“土星”挥了挥手,护士连忙退了出去。
“土星”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拖过了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萨都拉先生,我们以英语交谈,你不会反对吧!”他首先开口。
“我不反对。”高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来低沉,他记得萨都拉的语音是十分低沉的。
“我们不会耽搁你很久,只要你答应一件事,那麽你和你可爱的女儿阿敏娜就可以回家去了。”
高翔心中“懊”地一声:原来被他们挟持的小女孩叫做阿敏娜,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阿拉伯名字,我如今是在冒充这个小女孩的父亲。
高翔的身子挣扎着要动,口中则焦急地呼看:“阿敏娜,我的阿敏娜在那里!”同时,他的眼中也射出一个焦急的父亲应有的目光。
“土星”里宾度阴森森地笑看。“她很好。”
“我要见她。”
“现在不能,我们是遵守信用的,只要你答应了我们,我们便将你送回医院,和阿敏娜一起送回去。
黑龙党徒向萨都拉要求什麽呢?高翔的心中暗暗地思忖看。
同时,他又迅速地回忆着黑龙党成立以来的几项“杰作”。
从那几项“杰作”看来,那似乎只是几项准备工作,准备大干一琫的前奏曲。如今,他们是准备大干一伤了,那究竟是准备什麽呢?
“我不明白你们要向我需索什麽,我在我的国家中有地位,但你们也应该知道,我绝不富有 ,黑龙党先生!”高翔在考虑了一会之后,这样回答。
“土星”里宾度,又笑了起来。
“地位,萨都拉先生,我们正要利用你的地位!”
“我仍然不明白。”
“首先,我们要你签署一项文件。”
“文件?”
“是的,参加我们的黑龙党!”他一面说,一面从上衣袋中,取出了一张纸来,那是印刷得十分精美的“入党志愿书”,上面有着黑龙党徽:一条张牙舞爪的黑色巨龙。
“你们在开玩笑?”高翔闭上了眼睛。
“一点也不,你签了这张志愿书,我们对你的要求,才会有切实的保障,同时对你也有好处,我们可使你不但有地位,而且富有。我要提醒你,我,以前,也和你一样,是负责一个国家的内部安全的,如今,我也是黑龙党中的一员。”
高翔当然知道“土星”里宾度曾是南美洲一个国家的内政部长,因为政权被推翻,他才流亡国外的。高翔心中暗想:里宾度要以这一点来说服萨都拉,他的说服力不是太薄弱些了麽?
但是,我并不是萨都拉,我又何尝不能装成被说服的样子呢?
“我不需要富有,我要阿敏娜回到我的身边来。”高翔激动地说。
“只要你签了这张志愿书,你就像是天方夜谭中的阿拉伯王子,只要你要什麽就可以有什麽。”
“我怎麽签,你看我的手,全是绷带。”
里宾度哈哈大笑起来。“我相信解开绷带来签一个字,市立第三医院的大夫们,一定是不会反对的。”
高翔跟看发出无可奈何的笑声。“我相信他们不会反对的,这要麻烦你了。”
里宾度慢慢地伸手入衣袋,但是却以极快的速度,将手从袋中缩回来,就像是他的衣袋之中,有看一条毒蛇一样。
当他手缩出衣袋的时候,传来了“拍”地一声响,然后,高翔看到了一柄锋利之极的小刀。
高翔本身,十分善于用小刀,他也收藏了不少小刀,都是绝顶锋利的,但是高翔却也未会见过一柄小刀,是像里宾度手中的那柄这样好的。
刀身狭长,刀口薄得几乎像剃刀,整柄刀,泛看深蓝色 那是象徵死亡的一种极其深沉的颜色,高翔不禁脱口道:“好刀!”
“这是你们阿拉伯人所造的精品。”里宾度得意洋洋地转动 那柄上镶看玉石的小刀。一看他的手势,便知道他也是一个极善于用刀的人。
他以这柄刀,在高翔的臂弯起,向下轻轻地划了一下。
刀光过处,绑在高翔手背上的绷带,便完全断了下来,高翔的右臂,已经可以动了。
高翔心中所生出的第一个冲动,便是想就此去扼里宾度的颈。
旦是也却将这个冲动忍了下来。
因为,只要他手一动的话,里宾度手中的刀子,就会毫不犹豫地插入他的心口的!
他要等待机会。他是可以有机会的,因为在这间房间中,他和里宾度是一对一,而且里宾度是当他是个受了重伤的人,对他绝无警惕性。
他动了动五只手指,笑道:“还算灵活。”
“你手臂并没有受伤啊!”里宾度的面上,略现出一丝讶异之色。
“大概是急救医生怕我乱动吧。”高翔忙说:“请你扶我坐起来。”
里宾度双手托看高翔的腰际,将高翔扶看坐起来。
他又将那张“志愿书”放在高翔的身前。
“可以借你的钢笔一用麽?|
“可以,”里宾度取下了自己的钢笔,还代高翔取下了笔套。
高翔接过了钢笔,他斜眼看看里宾度,里宾度指着纸上,道:“你只要在这裹签下 ”
他并没有能够讲完这一句话。
因为在那时候,高翔手中的钢笔向上一竖,已向他的左眼,直插了过去。
里宾度发出了一声惨叫,身子陡地向后仰去,高翔一伸手,已经取过了里宾度放在床头的那柄小刀。
但是高翔也没有机会去使用这柄锋利的刀子。
和里宾度发出的那下惨叫声,几乎是在同时:“抨”地一声响,房门便被踢了开来,两个手中持看手提机枪的汉子,冲了进来。
里宾度勉强站直了身子,手掩看左眼,血从他的指缝之中,流了出来。
“这¨¨不是萨都拉!”他怪叫看。
那两个持枪的汉子立即踏前一步,扣在机枪上的手指一紧。
高翔闭上了眼睛,他不忍看子弹呼啸看向他飞来时的情形。
“别杀他!”就在这时候,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高翔并不希望那个声音会替自己带来好运,因为那个声音听来是如此懒,像是一个三天未曾睡过觉的人所发出的声音一样。
但是,他却听不到枪声舌
他睁开眼来。那两个持枪的大汉已经向外跨了开去,但是却并没有进来,那懒洋洋的声音仍从门外传了进来。
“土星,带他来见我。”
里宾度手仍梧 眼,他怒叫道:“金星,这家伙剌瞎了我的眼!”
“土星,带他来见我。”懒洋洋的声音,重覆看那一句话。
高翔看出里宾度的右眼之中,怒火迸射。
但是,高翔也知道里宾度是不敢不服从那个命令的。
因为发出命令的人是“金星”,是黑龙党中第三号人物,比里宾度的地位更高!
里宾度从衣袋中掏出了一块手帕,将他的左眼,扎了起来,鲜血迅即将他的手帕染红。
他来到了高翔面前,喝道:“将刀放下!”
“你不能杀我的j目高翔有意激怒他“中还是快带我去见金星吧了”
里宾度挥起右掌,向高翔的面上掴来了。
但高翔却不等被他掴中,右手的小刀,已向他的颈上划去,里宾皮怒吼一声,身子向后一退,一挥手,那两条大汉冲了上来,高翔的身子转动不灵,头上立即受了重重的一击。
他昏了过去。
等到他醒转过来时,他已经不在原来的房间中了!
使他昏过去的那一击,显然十分沉重,因为当他醒过来之际,后脑勺上,仍是十分疼痛,而眼前的视线、也不怎历清楚。他勉强定了定神,首先看到阳光从两边的窗子中,斜斜地射了进来:那已是下午六时左右了,高翔心中想。
.他动了动身子,才发觉身上的绷带,已经全被除去了,而他是被放在一张沙发上。
他刚想坐直身子时,对面一张沙发上,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高先生,你好?”
高翔循 声音看去,他首先看到两个持枪的大汉,站在一张安乐椅后面,那两个大汉手中的枪咀,正对看他。高翔不喜欢这种情形,所以他的目光连忙转移,这一次,他见到他喜欢的东西了,那是一个裸女,当然不是活生生的裸女,而是一本杂志的封面。
那本杂志被打开看,覆在一个半躺在安乐椅上的胖子脸上。
那胖手有一个大肚子,和十分短而肥的手指。
高翔是认得那懒洋洋的声音的,他立叩同敬道;“你好,金星。”
胖子“盔盔”地笑了两声,说:“用你来冒充萨都拉,这是哪一个聪明人的主意?”
高翔的心中,也并不以为方局长的这个主意是聪明的,但是在敌人面前,他却要帮看方局长说话的。
“那麽。”他耸了耸肩:“挟持一个毫无抵抗的小女孩,又是谁的聪明主意?”
“我,金星。”胖子恬不知耻地笑了起来。
那本杂志始终盖住了他的脸,高翔也没有法子看清他的脸面。
“你这个不要脸的畜牲!”高翔毫不留情地骂着。
“多谢你,高先生,你要和你们的最高负责人道一个电话,告诉他,萨都拉和我们之间的事,就是我们双方的事,和你们无关。”
“如果我不呢?”
“唤!”胖子的声音,竟显得悲天悯人起来:“我不希望你强壮的身子,会变成一块一块,由我们以“分期付款”的方式付还给警方。我相信你也一定不希望如此,是不是?”
高翔感到了一股寒意。
“请给我时间考虑。他犹豫了一下说。”
“可以,你可以在明天日出之前,答覆我们。”胖子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从一扇暗门中,立即有两个人走了出来,将高翔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高翔被两个人架着,身不由主地出了那间起居室,来到了一间储物室中,然后,又从储物室的一扇门中,进入了甬道,走出了二十码左右,他便被推进了一间暗室之中。
暗室中十分黑暗,高翔用尽目力,也难以看到一些东西。
他闭上了眼睛,过五分钟,再打开来,暗室已不像刚才那样黑暗了。
他看到暗室有两扇门,他奔过去摇了摇,门都锁看。暗室还有一扇窗,窗上的玻璃,满是尘埃,而.窗子也不过一 半见方,这便是这里所以如此黑暗的原因。
窗上有着铁枝,高翔解下了缚腰的皮带。他的皮带是牛筋搓成的,特别长,一头还有一只尖 子的。
那是一件十分有用的工具,他挥动皮带, 子 在铁枝上,他用力拉了拉,铁枝纹丝不动。
高翔只得收起了皮带,在地上躺了下来。
他知道,在明天天亮之前,是不会有什麽意外发生的。而到了明天早上,他是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接受“金星”的意见,使自己作为人质,要警方不参与黑龙党的绽持事件中。还有一条路,那条是如“金星”所说的那样,身子被以“分期付欺”的方式送回给警方。
如今他既然没有法子逃出去,那麽一切自然只有等明天再说了。
所以,他十分自在地睡了过去。
他被“卡察”的开门声惊醒之际,暗室中更是黑暗,那使高翔知道,天色已经黑了。
至少,他已经是黄昏了。
他看到一道门被打了开来 那并不是他进来的那扇门,而是另一扇。
接看,一个在黑暗中看来,十分苗条的身影,走了进来,门又“秤”地关上。
那苗条身影停看不动,显然她并未曾看到暗室中有人在。
“欢迎,”高翔站了起来:“小姐贵姓?”
进暗室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木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