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事,自然留待以后再说,当时,男女警官一进来,男警官就像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虽然没有别的证人,可是我们到现场去看过了,你所作的证供,完全可以接受,不是你的错!”
原振侠淡然道:“我没有理由说谎?”
女警官来到那女郎的面前,初时,女郎正坐在病床上,好几次想下床,都被医护人员阻止而不成功。
女警官来到床前:“请把你所有的证件取出来,我们会帮助你想起自己是什么人来。”
那女郎神色茫然,又带着求助的眼神望向原振侠,像是什么叫“证件”,她都不知道。
女警官十分有耐性,向那女郎示范,把在袋中的东西一一取出来,并且扶着女郎站了起来,帮助她伸手入袋,然而,在一分钟之后,连原振侠也不禁愕然:那女郎的身上,什么也没有!
男女警官也相顾诧异,原振侠指着那女郎:“她衣着相当随便,一定就在附近居住,可以多派些人,就在附近调查一下。”
男警官有点好奇:“医生,像这种失忆症,是不是可以医得好?”
原振侠不禁苦笑,人体器官之中,最复杂的是脑,记忆究竟是在脑的哪一个部位,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哪里有一定医得好的把握?
他只是缓缓摇了摇头,那女郎却在这时,又抓住了原振侠的手臂,声音之中带着哀才:“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了,请告诉我──”
原振侠古怪的经历虽多,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也不知怎样做才好,只好空泛地安慰了几句,然后道:“你先在医院休息,等联络上你的家人之后,他们自然会接你回家──”
女郎美丽的脸容上,有点凄然:“我的家人?我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了,怎么还会有家人?”
她抓住原振侠手臂的手,越来越用力,这时,又有别的医护人员进病房来,令原振侠感到尴尬,他静了一下,又用手去松开那女郎的手指。
那女郎站着,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才好,一副茫然无主的神态,令人看了心软。
原振侠叹了一声:“我会常来看你,你的情形……”
他自然无法向那女郎作太详尽的解释,所以只好叹了一声,不再说下去,那时,一个身形中等的中年医生走了进来,原振侠迎了上去,指着那女郎,把她的情形,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中年医生有着很可亲的笑容,马进医生是著名的精神病专家,他来到了那女郎的身前,示意女郎躺下来,他好作进一步的检查,原振侠在那一刻,避开了女郎哀求的眼光,离开了病房。
查明白那女郎的身分来历,自然是当务之急。
可是调查的结果,却离奇之至!
要调查一个失去记忆的人的来历,可以用许多种方法,若是在附近向居民查问没有结果,那就可以通过传播媒介,使失忆者的相片,给成千上万的人看到,自然很快会有结果。
不正常的结果是失忆者根本无人认识,一直查不出来历,像是这个人,无缘无故,突然从天上掉下来,地下冒出来一样──这种情形,在不少神秘小说或电影中,曾经出现过。
而警方对这个女郎的调查结果,并不是不正常,简直是离奇之至。
原振侠当天在离开病房之后,仍然不免想及那个在病房中的女郎,因为虽然说过错并不在他,毕竟是他的车子碰到了那女郎。而且,事情发生时,他正和玛仙在通话,玛仙已预见会有一些事发生,是不是由于没有专心驾驶,所以才没有及时避开去?
一想到这一点,原振侠又不禁想起了玛仙,他回到住所,斟了一杯酒,喝下了一大口。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极想再和玛仙联络,可是上哪儿找她去?打电话到海地的巫术研究院去?只怕听到了她的声音之后,更加思念,而玛仙又拒绝了他立即到海地去和她会面的要求,那是为了什么?是巫术的理由?
他思绪极乱,酒和优美的音乐,似乎都不能令他宁神,一直到下半夜,他才胡乱和衣躺了下来,又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
第二天,警方就在附近向居民查访那女郎的身分,可是没有结果。
原振侠去看过那女郎,她显得十分焦躁不安,说话很少,只是不断用充满了求助的眼神望着每一个人,使得每一个人和她目光相对时,都心中恻然不忍。
而当她望向原振侠时,那种无助、彷徨、慌乱的眼光更甚,使原振侠完全不知所措,不敢和她目光相对!
一天没有结果。晚上,原振侠离开医院时,又到病房中去了一下,那女郎望着他,缓慢地道:“一个人不知道自己是谁………在白天还好,到了晚上………真是害怕,怕自己忽然消失,不知道消失到什么地方去──”
那时,马进医生也在,他向原振侠摊了摊手:“听听,我想这位小姐,应该是艺术家?”
女郎幽幽地长叹一声!
原振侠还没有说什么,马进医生忽然激动起来:“就算你一辈子再难恢复记忆,也请别发出这样的叹声!”
原振侠对马进这时的情形,有相当程度的惊愕,他和马进在同一个医院之中,可是并不是很熟,由于他开朗活泼,各种各样的活动他都有份,而马进恰好相反,十分内向沈默,见人打招呼,至多只是点点头、挥挥手,连“你好”两字,都不肯出口,从来也想不到他会情绪激动!
而这时,马进真的十分激动,他甚至胀红了脸,在讲到最后时,声音甚至有点发颤。
但是原振侠的错愕,立时消失,内向的马进医生是单身汉,那女郎的俏丽,足以令任何男性心动,她那种求助的眼神,可以使男性热血沸腾,为她去做任何事──明白了这一点,自然可以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会激动起来了。
而接下来,马进和那女郎之间的对白,更令原振侠几乎要鼓掌来表示欣赏其精采。
在情绪激动的马进医生面前,那女郎显得相当害怕,她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可是还有足够的勇气,望着马进,怯生生地问:“为什么?”
马进在那一霎间,有一个短暂时间屏住了气息,然后才一字一顿,声音柔和地回答:“因为那令人心碎──”
那女郎陡然震动了一下,刹那之间,面色茫然之至,绝对无法在她的神情上,看出她是听懂了马进的话,还是根本不懂!
接着,她以十分缓慢的动作,垂下头,就此静止不动,宛若一尊雕像。
马进医生也站着不动,视线一直停留在那女郎的身上,原振侠看到了这种情形,一声不出,悄悄地退出了病房,出了病房之后,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晚上,门铃响,原振侠打开门。
马进医生一言不发地走进来──他真的不爱说话,他在原振侠的住所停留了超过一小时,喝了适量的酒,可是只说了一句话。
他在喝下第一口酒的时候,就抬起头来,用询问的眼光,望向原振侠,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很正常,每一个人都会在适当的时候遇到可以付出爱情的对象。”
原振侠讲得十分“文艺腔”,可是他的话,显然令马进十分同意,他连连点头,然后,又指了指自己,再投以询问的眼色。原振侠叹了一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知道马进想问的是什么。
他的回答是:“不算不正常,医生和病人之间相恋的事极多。”
马进轻叹了一声,从此就不再出声,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一口一口喝闷酒,原振侠自顾自听音乐,直到马进自己站起来,走向门口,原振侠才向他挥了挥手,在打开门出去时,马进才说了一句话:“谢谢你……”
原振侠摇头苦笑,看来,任何人,如果一被恋爱这个魔鬼缠上了身,不管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还是早已成名的高级知识份子,都一样!
原振侠坐了下来,从马进的失魂落魄,又想到了曾为玛仙付出过那么多爱情的桑杂医生──下落不明,不知躲在世界哪一个角落,日夜在为思念玛仙而伤心落泪?
那天,他知道有马进医生在照顾那女郎,就没有再去看她,中午时分,警方人员来找原振侠:“附近都查过了,没有人认识她,她自己记得起自己是什么人了?”
原振侠摇头,警方说:“那只好通过传播媒介,在整个城市的范围内找她了──”
原振侠也希望事情快点结束,因为他还有别的事要进行──昨天回家的时候,电话有苏耀西的电话录音:“还记得那“双头怪物”吗?我已知道黑绸子覆盖着的是什么东西了,事情确然很怪,值得研究,先不告诉你,请快点和我联络。”
要联络像苏耀西那样的大亨豪富,如果要通过秘书安排,当然不会是亲密的朋友。
原振侠有苏耀西随身携带的无线电话的号码──当然是特制的微型无线电话,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人,也不会超过十个。
可是奇怪的是,原振侠一直在用这个号码和苏耀西联络,都一直没有人接听。
这个电话是为着重要事务而备的,很难想像超过二十小时没有人接听──国际商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苏耀西管理着一个大财团的运作,怎么可能那么入不和外界作任何联络?
原振侠考虑过,可能有什么意外发生,但是他又难以设想究竟会有什么事。
当那个警官走了之后,原振侠十分不愿意,但他又试了一次,仍然无人接听之后,他拨电话到苏耀西的办公室。秘书的回答是:“苏先生不在,请你留话。”
原振侠问:“我想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秘书的声音极甜,可是,回答却刻板:“对不起,我不知道。”
原振侠只好满腹狐疑,放下了电话。
那一天到傍晚,原振侠仍然未能联络上苏耀西,可是那女郎的身分之谜,却有了进展。
而且,是离奇之极的进展。
那女郎的照片,在电视的午间新闻播出,照片是在医院的病房中拍的。拍摄的时候,那女郎神色惘然,看来十分叫人同情。
所以,照片播出之后,警方接到了不少电话,都十分肯定,有的甚至在电话里叫:“怎么可能?上午我还和她在一起上课──”
值日警官有点不耐烦:“只怕你弄错了,她在两天前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
提供消息者坚持:“我不会弄错,她是方如花,我的同学。”
值日警官自然只好记录下来,不久以后,警方就发现这个女郎的名字是方如花这一点,多半没有问题,因为所有提供消息的人,都说出了同样的名字,但是照例,也都讶异之极:“怎么会呢?昨晚我还和她在一起”,或者:“警方弄错了吧,二十分钟之前,我还在校园见过她,她在医院?”
在超过二十个电话之后,警方也弄清楚了这个叫方如花的女郎的身分,她有一个富裕的家庭,父亲是一个有几家中型工厂的实业家,方如花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被誉为十分有希望的未来指挥家,今年芳龄二十二岁。
有了这些资料,警方和方如花的父亲,那个叫方继祖的实业家理论,却给方董事长痛斥了一顿:“开什么玩笑?我女儿失忆了?我看是你们警方糊涂了!你们那么做,完全破坏了我家的平静生活,要负法律责任──”
警方也感到事情怪异莫名,只好耐着性子提议:“如果你坚持方如花平安无恙,能不能请她到警局来一次,算是协助警方调查。”
这个请求被接纳,于是,方如花在大约一小时之后,走进了警局,她明艳照人,步伐轻盈,连走一步路,都有着美妙的音乐节奏,警局中所有人都被她吸引,有几个年轻人,甚至忍不住吹口哨,所有人也都可以肯定,她就是今天中午电视播出照片的那个女郎。
但是她当然不是,那个女郎还在医院中。
方如花用她明亮动人的眼睛,望着警官:“好市民应该和警方合作,我可以提供什么帮助?”
警官望着方如花,目定口呆,讲不出话来。
警官会在医院之中见过那个女郎,眼前的方如花,除了神态绝不相同之外,外形全一样!
警官只是呆了一阵,当然,问了不少话,方如花也一一回答。这些问和答。以后又重复了许多次,不必每次都重复,只拣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次就可以了。
那次,在场的人有那个女郎、方如花、马进、原振侠、警官男女各一,后来,又来了方继祖。
地点,是在医院,那女郎的病房中。
时间,是在警官和方如花的问答之后,警官找到了原振侠,原振侠一听居然有一女孩子和那女郎一模一样,他讶异之余,建议请方如花到医院来一次。
原振侠先进入病房,他看到马进医生和那女郎,面对面坐着,互相望着对方,那女郎有时还眨一下眼睛,马进医生几乎连眼都不眨。
原振侠走了进来,指着那女郎:“奇怪极了,照片一播出来,人人都说她是一个名叫方如花的女孩子。”
那女郎“啊”地一声:“我的名字叫方如花?”
原振侠摇头:“不,方如花另有其人,已和警方有了联络,据警方说,和她一模一样──”
马进楞了一楞:“那方如花,是什么身分?”
原振侠的回答,自然也是警方的资料:“音乐学院指挥系的学生。”
马进向那个女郎看了一眼,那女郎看来也散发着艺术气质。
然后,马进就顺理成章地提出了他的看法。马进的看法,和那警官问方如花的问题是一样的。
当男女警官一起陪着方如花走进病房的时候,所有人的神情,都表示着心中的惊讶,而最惊讶的,自然是方如花和那女郎。
任何人,陡然之间,看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除非是从小就见惯了的,不然,神情就必然和她们两人一样。
她们的动作一致,先是陡然震动了一下,然后,又扬起手,指着对方,张大了口,却又因为过度的惊愕,而变得发不出声来。
足足有一分钟之久,两个人才陡地吁了一口气,同时开口:“你──”
只说了一个字,她们又都停了下来,仍然错愕已极地盯着对方。这时原振侠忍不住叫起来:“天!谁都可以看得出,你们是一对双生女!而毫无疑问,是同卵子孪生!”
原振侠这时叫出来的话,早已有人向方如花提出过,那警官强调了许多次了:“你有孪生姐妹吗?”
方如花也早已回答过,所以她的回答来得极快:“不!我没有孪生姐妹!”
那女郎用十分迷惘的神情望着方如花,而且,也充满了疑惑,她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一回事?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你……怎么和我一模一样?你……难道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方如花已经收起了错愕的神情,她的神态十分友善:“你记不起自己是什么人?这种情形不算特殊,经过治疗,可以好转。你和我真的十分相似……看起来真像是双胞胎,不过,我没有姐妹。”
原振侠小心地问:“或许是你父母没有对你说起过?或许你们是从小失散的?”
方如花望了原振侠几秒钟,灵活的眼波好像在说:“那么漂亮的男人!”
她带着笑容:“如果我们是双胞胎,父母为什么要瞒我?二十二年前,好像也没有什么战乱人祸,要使双胞胎分离的!”
原振侠皱了皱眉,要他接受这两个女孩子不是孪生女而又如此相似,他当然做不到。
所以,他在摇了摇头之后,仍然再摇头。就在这时候,病房的门再打开,一个头发已半秃,神情焦急,额上全是汗,衣饰十分体面,相貌也十分端正的中年人,闯了进来。
他大约五十岁以上,六十不到、真实年龄可能比外表来得大,一进来他就震呆,看看那女郎,又看看方如花,取出手帕来抹汗,叫:“天,如花,哪一个才是你!”
方如花连忙迎了上去:“爸爸,我是!”
进来的是方如花的父亲方继祖,他紧握住了方如花的手,又用充满了疑惑的神情望着那女郎:“你……你是什么人?”
那女郎低叹了一声:“这几天,我一直在问着自己是什么人,要是知道那就好了!”
事情真是离奇之极,看方继祖的神情,他显然是绝不知道世上有一个和方如花一模一样的人,那么,孪生女的说法,就不能成立了!
哪有做为父亲的都不知道自己有几个女儿的道理?可是,原振侠仍然不肯放弃,非继续查明不可,他问:“方先生,尊夫人……是不是可以请她也来一下?”
方如花立时神情黯然,方继祖也叹了一声:“内人十年前已经去世了。”
原振侠“啊”地一声:“方小姐出生的时候,医院的纪录……我想………是哪一家医院?”
方继祖抹了抹汗:“有什么医院,那时在内地,乡下,是我替内人接生的!我们一家三口,二十年前来到这个城市发展。”
原振侠眉心打结,根据方继祖的说法,那女郎和方如花,应该是绝无双生的可能了!可是,又十分难以相信两个不相干的人,会相像到这种程度。
原振侠一时之间,也讲不出话来,方继祖仍然在不断抹着汗,可能是他心中有什么事,使他感到紧张,他指了指那女郎:“这位小姐既然长得和如花那么像,也是很难得的缘分,如果她的情形没有进展,我想我可以尽量帮助她,即使是她离开了医院之后──”
方继祖说到了一半,马进已经用十分不愉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头:“不必了,她是我的病人,我会尽力照顾她──”
方继祖欲语又止,警官走过来:“方先生、方小姐,谢谢你们对警方的协助──”
方继祖的神情很怪,他竟然有点惘然,望了那女郎一眼,忽然又问方如花道:“这位小姐,要是和你真是双胞胎的话,那多好──”
方如花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朗豪爽,一点也没有拓嫉之心:“爸,你太贪心了,想要多一个女儿!不过,我如果有一个姐姐或妹妹,又和我一模一样,那也真的令人高兴──”
那女郎听得他们父女两人的对话,神情十分激动,来到了方如花的面前,两人互望着,那女郎欲语又止。这时,在病房中的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同样的想法,要是那女郎的状态一直没有改变,也找不到她的家人,那么她的处境,就十分孤零可怜。
如果在那种情形下,方继祖肯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那自然是一件大团圆结局的美事!
原振侠忽然笑了起来:“方小姐,这位小姐应该是你的妹妹,连名字都是现成的──”
方如花十分聪明,眼波流转间,就声音清脆地道:“是啊,我叫如花,她叫似玉,爸爸,你有两个女儿,如花似玉──”
方继祖搓着手,神情焦切地望着那女郎。
那女郎的神情,十分惘然,不知所措,先是望向原振侠,后来,又和马进对望着,伸手向马进,伸出来的手,又微微发颤。
马进忙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十分紧──这种动作,已经超越了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但这时人人都觉得十分自然,因为那女郎确然需要关怀和照顾。
马进轻摇着那女郎的手:“谢谢方先生和方小姐的好意,不过她还需要留在医院,一方面,也要设法寻找她的家人,两位如果想多接近她,随时欢迎──”
那女郎连连点头,表示对马进的话,十分同意,方如花走前一步,握住了她另外一只手:“我一定会来看你,把你当作是我的妹妹一样──”
那女郎神情十分激动,泪花转动,可是她的神情却十分高兴,娇声抗议:“又怎知不是姐姐?”
方如花和那女郎,一起笑了起来,但是笑了一半,两人就一起止住了笑声,在病房中的其余人,也为之愕然,因为她作这样的对答,等于在自然而然之间,都认为自己和对方是双胞胎了。
那女郎和方如花互望着,久久说不出话来,神情都十分迷惑。
马进放开了那女郎的手,他是医生,而且是精神病专家,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也正是他的研究课题之一,这时,他看到了方如花和那女郎互望的情形,他急速地向各人作了一个“请别出声”的手势。
然后,他沉声道:“你们的心中,想到了什么?”
方如花和那女郎异口同声:“我感到她真是我的亲姐妹,真的──”
原振侠立时向方继祖望去,方继祖和原振侠的目光一接触,感觉到原振侠的眼光中有责询的神色,他立时转过头去,不敢正视。
接着,方如花和那女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齐声道:“就算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我们都会把对方当作姐妹一样──”
原振侠缓缓摇头,她们同时开口,说的话一致,这正是双胞胎之间心灵感应的特征,谁能说她们不是双胞胎?这其间的曲折究竟如何,自然只有方继祖可以解释,这也是原振侠为什么用责询的目光去看他的原因。
方如花依依不舍:“我每天会来看你。”那女郎道:“你在学音乐?如果忙的话,不必每天来,马医生对我很好。”
方如花望了望那女郎,又望了望马进,忽然无缘无故笑了起来,她一笑,那女郎立时双颊生出红晕,而方如花自己,也红起脸来。
马进在这时,长叹一声,也望向方继祖,方继祖也避开了他的目光。
原振侠来到方继祖的身边,低声道:“两个女孩子看来有很多话要说,方先生,我们借一步说话──”
看方继祖的神情,还有点犹豫,可是原振侠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半推着,向外走去,同时,向马进作了一个手势,马进会意,跟了出来。
方如花和那女郎,只管在说着话,说得又快又融洽,像是她们各自都找到了从来也未曾遇到过的说话对象。
男女警官也走了出来,表示继续去追查那女郎的身分来历,告辞离去。
马进和原振侠一直把方继祖半推半架到走廊的转弯处,才松开了他的手臂,不等原振侠发问,他就苦着脸,一面抹汗,一面语带哭音:“我真的不知如花有一个双胞胎姐妹,真的不知道──”
原振侠一字一顿:“方如花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方继祖一听,如同遭到了雷殛一样,张大了口,合不拢来,面色灰白,汗出如浆,看来他会受不了这种言语而昏过去。
自他口中发出来的声音,也嘶哑之极,他一伸手,抓住了原振侠的衣领:“你……你万万不能给如花知道……我们夫妇,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你千万不能叫她知道!”
原振侠和马进同声安慰他:“放心,我们不会说!”
方继祖仍大口喘着气!
马进道:“可是现在事情很复杂,谁都可以看出她们是双胞胎,连她们自己,也凭着特殊的互相感应力量,可以知道她们是亲姐妹,你做为父亲,如何解释?”
方继祖六神无主:“怎么办?你们教教我──怎么办?”
原振侠叹了一声:“先要知道,如花是怎么样成为你的女儿的?”
方继祖喃喃地道:“我们没有孩子,想领养一个,托了人,她抱来的时候,还没有满月,我们不知道她真正的父母是谁,一直不知道,我们真的把她当着自己的骨肉一样,她是我们的心肝宝贝!”马进和原振侠两人互望了一眼,方如花是领养来的,问题就变得十分简单了。
方如花和那女郎,自然是双胞胎,只不过一出世不久就被分开了,方如花被方继祖夫妇收养,那女郎却不知是给什么人领养,也有可能,一直在她亲生父母的抚养之下长大──由于那女郎失去了记亿,所以在未找到她的亲人之前,没有答案。
方继祖仍然十分性急:“如花知道我不是她真正的父亲,会不会离开我?哎,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莫名其妙会发生这样的事,哎,怎么办?如花要是想找她亲生父母……我……就没有了女儿──”
方继祖这时所表现出来的焦急,十分令人同情,原振侠道:“一般来说,被领养的孩子长大之后,知道了自己的身分,都会想见一见亲生的父母──”
方继祖发出了一下近乎绝望的呼叫声,马进忙接着道:“但是,也绝少放弃养父养母的例子──”
方继祖神情苦涩,发起狠来:“不论她怎么问,我都说她是我真正的女儿──”
这时,方如花已离开了病房,向前走来,方继祖忙迎了上去──方如花满面笑容,不断地向方继祖说着话,父女两人亲亲热热地走了。
原振侠苦笑:“真想不到会有那么奇特的发展──”
马进低着头,一动不动,原振侠知道他一定有话要说,他是一个内向的人,这时他是在考虑该如何开口才好。
过了一会,马进才道:“她的情形很特别,对一些事,她像是本来就没有记忆,而并不是由于意外而形成的失忆,反倒是她跌倒,使她发生了记忆……或思想。”
原振侠呆了一呆,马进的话,他一时之间,无法了解。马进作了一个手势,指着他自己的头:“她本来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她从来不想这个问题。忽然之间,有了意外,反倒使她想知道自己是谁!”
原振侠大摇其头,马进虽然作了进一步的解释,可是他仍然莫名其妙。
马进叹了一声:“这两天,我一直在和她交谈,引诱她回忆过去的生活,她也尽可能地说着、听着,她过去的生活,几乎是一片空白,但是那并不是由于失忆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