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侠摇摇头:“你既然不知道内容,怎知道那个计划的疯狂可怕?”
海棠压低声音:“那是从一些文件上知道的。如果你能参加......”
原振侠陡然发动了车子:“你要回市区?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他知道海棠接下去,又要重提她的要求了,所以他截住了她的话头。
海棠居然点了点头:“好,我要回市区,谢谢你!”
原振侠发动了车子,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直到可以看到市区灿烂的灯光时,海棠才道:“他们请了不少医学界著名的人物去,冯森乐博士是最近才受邀的一位,你能设想他们的计划,想研究什么?”原振侠也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他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半响,才道:“或许卡尔斯将军像当年的秦始皇一样,在追寻长生不老的方法,想永远活下去!”
海棠皱了眉,缓缓摇着头:“不是的,一定不是!”
她否认了原振侠的答案,可是显然也设想不出一个答案来。两人之间又维持了片刻沉默,海棠才道:“请停车,谢谢你!”
当原振侠一停下车,海棠就打开车门,飘然地下了车,原振侠望着她的背影,呆了片刻,才继续驾车回去。
当他回到住所,把陈阿牛留下的那封信给冯森乐博士过目,博士神情之失望,真是难以形容。原振侠反倒安慰他:“反正以你的声望,有了这笔研究基金,可以不知道请多少人材了!”
博士沉吟了半响,才道:“那么,你......”
原振侠摇了摇头:“我没有兴趣,真的!”
听到原振侠一口拒绝,博士大有松一口气之感,这令得原振侠更加反感,博士又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就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原振侠也曾努力过去找陈阿牛,可是一点结果也没有。
不到半个月,冯森乐博士就任卡尔斯将军那个国家的科学研究院院长的消息,很令医学界轰动了一阵子,冯森乐也邀请了不少知名的医生参加他主持的研究工作,不过,他们进入了那个国家之后,销声匿迹,再出没有任何消息,就像是在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不过,这也没有引起世人多大的注意。连原振侠在开始几个月还时时在设想,卡尔斯将军究竟想研究什么,那胚胎标本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陈阿牛为什么要躲起来等问题,但想得虽多,答案却一直悬空着,他也就不再想下去了。四个月之后,原振侠得到通知,厉大遒的那幢巨宅已经售出,请他去处理所有和藏书。原振侠在律师办公室去办理手续之际,顺口问了一句:“请问你们可知道屋子的主人陈阿牛先生的通讯地址?”
那律师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不等原振侠再问,又道:“售出屋子所得的款项,我们代屋主存入瑞士银行的户口里。”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他当然不会蠢到向瑞士银行方面去查询银行顾客的地址。他联络了小宝图书馆的职员,化了足足三天时间,才把巨宅中的书全搬走,他在最后一天,等书全搬完了,在书房留了一会。
对着四壁已空空如也的书房,原振侠相当感叹,想像着多少年来,厉大遒如何在这里传授陈阿牛知识的情景。
他可以肯定,陈阿牛不可能对这间屋子没有感情,但当他走得如此彻底,自然是有原因的,是什么原因呢?他又兜回老路来了,不会有答案。
又过了大半个月,小宝图书馆的一个职员打电话告诉他:“所有厉先生的藏书,大致都已整理就绪了,我们发现,其中一本医学大辞典有点特异之处,那是德国一九二八年出版的那本......”
原振侠自然知道那本医学大辞典,那是一本十分权威的医学工具书,他问:“有什么特异?”
职员回答:“那本大辞典又厚又大,可是中间是挖空了的,看来是要隐藏什么秘密的东西,可是又没有东西在里面。”
把一本厚书的中间挖空了来作为放一些秘密的东西之用,那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原振侠只是随便答应了一声。那职员又道:“看起来,那是放一本日记簿的。”
原振侠不禁失笑:“你是怎么知道的?”
职叫道:“有一张已经发黄的小纸条留在那被挖空了的空间中,上面用德文写着:“但愿永世没有人看到我这本日记。””
原振侠陡然怔了一怔:“日记......那本日记不在?是不是有可能在别的藏书之中,请你们留意一下!”
那职员道:“多半不会,因为我们把每一本书都打开看过,如果有日记的话......”
原振侠隐隐感到,如果厉大遒有一本日记留下来的话,那么这本日记之中,一定有十分重要的记载,自然也极有可能和他心中挪个大秘密有关,所以他又急急道:“请你们再查一遍,这事情十分重要!”
职员停了极短的时间,才道:“好!”
原振侠放下了电话,呆了半响,有这样的一本日记在,陈阿牛是不是知道呢?
日记不在了,是不是陈阿牛拿走了?陈阿牛是不是在看了厉大遒的秘密日记之后,才突然失踪的?他带着那胚胎标本失踪,和日记有关?
推测起来,像是已有了一条线索,可以将各个疑点串起来了,这使原振侠兴奋了几天,直到图书馆的职员又告诉他:“原医生,没有发现那本日记。”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这件事,看起来已无法追究下去了。
世界上的事,往往是这样!当再也无法发展下去,无论从各方面来看,都不会有什么突破之际,就会有意外的转折。
这件事也是这样,已经是在陈阿牛失踪之后快半年了,原振侠下班回到住所,才一出电梯,就看到他住所的门虚掩着,两个大汉站在门口,神情严肃,穿着黑衣服。
这种服饰的大汉,他绝不是第一次看见,那是黄娟的保安持卫!黄娟在里面!
刹那之间,他的心狂跳起来,平时他是动作如此敏捷的人,可是这时在跨出了电梯之后,他竟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那几个大汉看到了他,神态十他恭敬,向他点头,又作了手势,示意他进去。
原振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来到了房门口,又停了一停,听到了里面有悠扬的音乐传了出来,他一推门,就看到黄娟,依然是长发及腰,依然是充满了野性感-她这时,蜷屈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的神态,看起来就十足是一头随时可以扑跃而起的山猫!
从黄娟动作,一看就知道她在竭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感情,她有点造作地掠了掠头发:“对不起,未曾有你的同意,就擅自进来了!”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走到了酒橱前,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才缓过一口气,一开口,居然语气十分镇定:“很高兴又见到你!”
他在说了那句话之后,才转过身,面对着美丽而野性、可能是世界上有数的拥有那么高权力的黄娟,但黄娟看来还是美丽的,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
当原振侠望向他的时候,她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原振侠坐到她的身边去。原振侠拿理性了两只酒杯,提着酒,在黄娟的身边坐了下来,他们默默地呷着酒,好一会儿,两人都不出声。
黄娟一直在缓缓地转动着酒杯,用她深邃的目光,凝视着酒杯之中琥珀色的液体。一直等到唱片转完了,她才低低地吁了一口气:“好久没有享受这样的宁静了!”她的声音是这样柔和,原振侠把手轻轻地按在她的手背,黄娟震动了一下,神情有点苦涩:“享受宁静,对我来说,太奢华了!”
她甚至不让原振侠接口,就接着坐直了身子:“我这次来,是要你告诉我一个人的下落。”原振侠扬了扬眉,他早知道,黄娟决不是为了想见他才来的。
黄娟在他的住所中出现,必然有目的,这一点,他可以肯定,但是:“告诉他一个人的下落”,那是什么意思呢?原振侠一时间有点不明白。
黄娟向他望来:“请你告诉我,使冯森乐博士成名的那个人,在什么地方?”
原振侠“啊”地一声,黄娟要找的是陈阿牛!
他迅速地转念,黄娟为什么要找陈阿牛?是不是冯森乐的研究遇到了什么阻滞?但是他没有进一步想下去,他立时摇着头:“那位先生,我没有他的消息,也已经足足半年了!”
黄娟沉声道:“可是,你是知道如何才可以找到他的,是不是?”
原振侠的回答十分直接:“不是,我曾努力找过他,可是他像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样!”
黄娟闪过一丝疑惑的神情,又把自己的身子靠向沙发的靠背:“我们一定要找到他,你可以有什么提议?”
原振侠叹了一声:“我能有什么提议的话,我自己早就去做了,他的失踪......我真不明白是为什么忽然避开了我的!”
黄娟略觉讶异:“他是为了避开你才消失的?”
原振侠皱皱眉:“可以说是,我推测,他是不愿望那胚胎标本受到检查!”
黄娟的反应之激烈,出乎原振侠的意料之外:“什么胚胎标本?怎么一回事?冯森乐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快说说!”
原振侠淡淡地道:“这其中的经过,你未必有兴趣!”
黄娟一伸手,抓住了原振侠的手,用极热情的语调道:“你错了,我不但有兴趣,而且太想知道了!”
事情说起来相当长,原振侠也乐意可以再和黄娟作娓娓长谈的机会,于是,他又在杯中斟满了酒,把事情的始末详详细细地叙讲着。
黄娟真是表示了极大的兴趣,她聚精会神地听着,很少说话,只有当听到保险箱被一层一层找开,里面竟然是一只浸着一个胚胎标本的标本瓶之际,她的神情异样而复杂,喃喃地道:“原来厉大遒早就在做了!”
原振侠怔了一怔,不明白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停止了叙述,望着她。黄娟挥了挥手:“这厉大遒是一个天才,可惜他早了几十年,在观念上还存在着人不应向上帝争权力的概念,其实,人和上帝有什么不同,只要做得到,人就是上帝!”
原振侠不禁呆了半响,他仍然不是很明白黄娟这样说的意思,但是他想及在冯森乐提起厉大遒在学校中的情形,曾有一段人和上帝之间的谈话,他刚才也引述了那段话,黄娟自然是由于这段话,所以才有感而发的了。他对黄娟的话相当反感,因为那是一个典型的野心家的想法。
所以,尽管他不是一个虔诚的宗教信仰者,他还是道:“历史上,很多野心家都梦想可以替代上帝的地位,可是全失败了!”
黄娟一扬眉,在刹那之间,有几分恼怒之意,但是随即一笑:
“不再和你争论这个问题,以后呢?”
原振侠再喝了一大口酒,继续叙述着以后发生的事情,全都和那个胚胎标本有关,黄娟听得更是入神,等到原振侠讲完,她一昂头,把杯中的酒全都喝完,她双郏不知是兴奋还是有酒意,泛起了两团红晕,她陡然站起来,道:“我明白了!他要是一直做下去,会成功的,可是他不敢,他有这个能力,而他不敢做下去!”
原振侠讶然:“你说什么?”
黄娟道:“他中止了行动,那等于说,他杀死了他!他曾说过什么?他说-他杀死了自己的儿子?那么他一定是用自己的......”
黄娟说到这里,陡然停了下来,用一种十分佻皮的眼神望着原振侠。
原振侠并不是一个头脑不灵敏的人,可是他实在无法理解黄娟那一连串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果说,黄娟在听了他叙述之后,就知道了一些他一直解不开的谜团,那更不可思议了!
他在等黄娟继续说下去,可是黄娟却不再说什么,只是不住地在来回踱步,步伐轻快矫健得如一头豹子。
然后,她停了下来:“厉大遒一定有一本日记,详细记述着当年所发生的事,陈阿牛看了这本日记之后,就不愿再和你相见了!”
原振侠摊着双手:“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