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好气:“什么现在怎么办?你要天嘉土王的灵魂做什么?能不能痛快说出来?”
齐白的回答令人想将他掐死,他道:“事情太复杂了,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
白素比我抢先一步回答,她居然毫不生气:“就用刚才卫斯理将有关天嘉土王一切资料传送给你的方法,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始末告诉我们。”
齐白警告:“太多事情,你们未必能一下子全部接收,要有思想准备——脑部可能因为不能适应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活动状况,而产生不可预测的反应。”
这时候我当然不会将齐白的警告放在心上,只是哼了一声,又加上几句并不懂听的话。
而就在那一瞬间,我脑部突然产生了非常奇怪的感觉,像是有许多东西,争先恐后要进来,杂乱无比,将正常的运作完全打乱,眼前也出现了许多莫名其妙的光团,变化迅速,不可名状,同时又有万千种声音,要将我的脑袋胀破。
这时候我身体所能感到的唯一知觉,是白素冰冷的手,她紧握着我的手,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是冷还是热,我只知道白素此刻的感受一定和我一样。
在那样难以形容的脑部混乱之中,我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不断扩展,在一直变大,我甚至于滑稽的担心我脑子这样一直大下去,会不会飞机也容纳不下?
再接着,就是无数的刺痛——痛感并不强烈,可是为数极多。
这种说法,其实非常不通:痛感怎么能够用数字来衡量计算?可是当时的感觉确然如此,是许多许多数之不尽的痛感,并不是同时发生,而是极快的一个接一个发生。要我勉强解释的话,只能说在那混乱的、很短的时间内,我脑部几十亿脑细胞每一个都有痛感产生,而并非同时,所以才有“许多痛”这样的感觉。
后来我和白素将当时的这种感觉告诉红绫,红绫听了,拍手笑道:“当年妈妈的妈妈,将很多很多资料传送进入我的脑部,就是这样的情形,我的头好像气球在不断充气,可是却不会爆裂,真是有趣!”
红绫的比喻很恰当,不切当的是她的结论:这种感觉,并不有趣。
我和白素当时感受一样,都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脑部的混乱才渐渐像平静方面发展,于是许多事情,逐步逐步在我们脑中展现出来,越来越清楚,变成了我们脑部的记忆。
终于一切变得澄清明澈,对于所有的事情完全了然。
所谓“所有的事情”,当然就是齐白要传送给我们的资料。
也就在这时候,齐白称赞我们:“两位很了得,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中,接受那么多资料,毕竟那是两位脑部首次有这样的活动啊!”
当齐白称赞我们的时候,我们已经完全知道齐白输送给我们的是一些什么记忆——其清楚知道的程度,甚至于还在自己原来的记忆之上,因为毕竟那是最新获得的记忆,就像是最近经历的事情一样那样清楚。
我和白素对于齐白的称赞,只能相视苦笑。
因为齐白传送给我们的记忆,非常紊乱,简直乱到了极点。我们猜想,这是因为原来齐白本身的思想就是这样紊乱的缘故。
人脑有些情形和电脑相类似,刚才我们三人之间的情形,就可以比喻为将一台电脑的资料,转输入其他两台电脑。所以如果原来那台电脑的资料很混乱,其他两台接收到的必然也是混乱的资料。
而人脑要复杂得多,在接收到了混乱的资料之后,一定会努力整理,而整理的过程,必然运用一己脑部的功能。而由于每个人脑部功能不同,所以即使接收到的资料相同,在经过个人脑部消化整理之后,结果就会不同。
像这时候,我和白素接受了齐白传送给我们的资料,我相信即使在经过初步的整理之后,就不会完全相同了。
只不过我和白素心意相通,对许多问题看法完全一致,所以即使有不同,相去也不会太远。如果是和思想方法不同、立场相反的人,接收到同样的资料,在经过各自脑部整理消化之后,就有可能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来。
上面两段话,由于我和白素是直接接受了传送资料之后想到的,所以听起来好像很神秘。
其实这种情形,普通之极——接收到同样的讯号,例如听到了一些话,看到了一些文字,即使是非常明确的法律条文,也可以有许多种不同的反应,就是因为每一个人的脑部功能,都用自己独一无二的方式运作的缘故。
那是和电脑大不相同之处——电脑一统,人脑独立!
这是历代独裁统治者最痛苦的事情,他们的梦想是人脑运作统一!那是他们的春秋大梦而已——不过这个梦的滋味一定很好,做了几千年,到现在还有人在做!
却说我的白素在收到了齐白给我们的资料之后,要在那一大堆杂乱无比、好几十年的记忆之中整理出我们需要知道的东西来,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即使原来就是自己的记忆,将需要想起来的事情和几十年前的事情混在一起,也需要好好整理。
几十年?不错,一点都没有夸张。
由于齐白本身思想混乱的缘故,他给我们的资料,有许多时间倒错,会在思念李宣宣的时候,忽然想起他童年时期的许多事情。例如他想到的是他六岁那年,爬树从树上掉下来,压塌了树下的一座古坟,跌进了坟中,从此决定了他一生作为盗墓人的命运,等等。
这种类似的,根本不是我们所需要知道,甚至于根本一点知道的兴趣都没有的事情极多。
我们所需要的是一些主要疑问的答案,例如“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宣宣怎么样了”、“借天嘉土王灵魂有何用处”等等。
然而在经过整理之后,发现主要的问题,几乎完全没有答案——没有答案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齐白根本就不知道!
他自己都不知道,当然无法告诉我们。
这也罢了,麻烦的是,他对于发生了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可是却做了种种的假设和推测——所有的假设和推测,其幼稚、无知、混乱、不合逻辑以及匪夷所思之程度,都难以想像,集中一百个温宝裕,都比不上。
齐白本来也不是那样没有头脑的人,之所以发生这样的情形,当然是由于事情发生之后,他心绪大乱的缘故——据他后来自己解释,他没有成为疯子,已经是上上大吉了!
所以最最麻烦的是,在他传送给我们的讯号中,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事情发生后他脑部产生的情绪!
岂止是麻烦而已,简直是要命!
在事情发生后到现在,有好几年了。在这几年之中,齐白脑中产生的情绪,除了哀痛悲伤,还是哀痛悲伤。可是他哀痛悲伤的花样百出,层次无穷。一浪接一浪,一浪还比一浪高;一波接一波,一波海比一波汹。
那种无穷无尽的伤痛,锥心沥血,一下子全部输入我和白素的脑部,使我和白素和他一样——不,更甚,他的这些痛苦,是好几年积累的,而我们却要在刹那之间承受!
所以齐白才会称赞我和白素!
因为这世界上,确然不是很多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承受脑部产生那么巨大伤痛的情绪的。
在我和白素竭力克制住心中的哀伤之后,将得到的关于疑问部分,整理出来。
最主要的当然是:李宣宣出事了!
可是齐白也不知道李宣宣出了什么事和为什么出事,他只知道,李宣宣不见了!
在李宣宣不见之前,齐白就感到在阴间有些很不对头的事情正在发生,可是他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他和李宣宣商议,李宣宣虽然在阴间很久了,可是也只是感到有些事情在发生,而不知道确切发生了什么。
这必须从齐白和李宣宣在阴间的情形说起。
本来虽然我也到过阴间,可是对阴间的印象非常模糊,来,去,逗留,看到的和听到的,以及综合各方面的资料,都处于一种朦胧境界,无法确切说得明白。
这种情形,对我来说,无可厚非,因为阴间毕竟是外星人在另一个空间,用不同的时间方式所建立的一种存在,作为地球人,实在无法彻底了解。
例如李宣宣的身份,是阴间使者,那究竟是什么的身份,我就不清不楚。
在接收了齐白传送的资料之后,我以为可以对阴间有进一步了解了,谁知道大谬不然,齐白在和李宣宣在一起之后,全副心神,都放在和李宣宣相聚之上——只要两人在一起,齐白完全不管是在阴间还是在阳间,不管是在什么空间,对他来说,只要能够和李宣宣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快乐。
所以他根本不想、也完全没有兴趣去了解阴间究竟是什么状况,他在那里很久,可是对阴间的了解还远不如我。至少我知道阴间的建立者是“一二三号”,而齐白只知道有阴间主人而已。
李宣宣是阴间使者,齐白不是——也没有兴趣。他由李宣宣作主,通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详细情形的程序,使他的身体发生了若干变化,具有了一些显然不是地球人能够具备的能力,他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这一切都是李宣宣要他做的,李宣宣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的目的,只是要和李宣宣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再分离。
他庆幸,他满足,他快乐,他非常非常享受那种极度满足带来的快乐。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关心。
在阴间,有许多复杂、庞大的仪器,对于那些仪器,我至少还知道其中有一大部分是那具“思想仪”,可是齐白却也不知道。
齐白只知道,李宣宣会操作这些仪器中的一些,李宣宣也曾经向齐白解说过那些仪器的作用,可是在她说的时候,齐白却只是望着她,看她美丽动人的口唇开开合合,有时候笑语殷殷,有时候蹙眉颦颦,只顾欣赏爱人,完全没有留意说话的内容,所以结果他一点也不知道那些仪器有什么作用。
李宣宣后来明白了齐白的痴情,当然也不再说了。
在阴间,有无数地球人的灵魂在,那些灵魂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况之中,作为不是灵魂存在形式的人,根本无法了解。
作为人,看出去,阴间的无数灵魂,都在像是一本很大的书里面——这是我在去过阴间之后看到过的景象。那本“书”有许多许多页,在我看到的时候:“书”竖立,有房子那么高,散开如扇形,每一页上都布满了小亮点,不计其数,每一点,就是一个灵魂。
这种景象,非但奇特,而且诡异,我甚至于每当想起,都难以肯定我是不是真的见过这种情景。
这种情景确然存在,齐白就对之非常熟悉。
齐白也知道那些亮点全是灵魂,李宣宣曾经对齐白说过,那些灵魂之中,一定有许多关于古墓的秘密,要不要向他们请教。
齐白的回答是:即使将全宇宙的古墓都给我,交换和你相处的一秒钟,我都不答应!
由此可知,李宣宣在阴间,身份和齐白大大不同——她非但可以操作仪器,而且能够和那些在阴间的灵魂有交流沟通。更可以知道的,是她和阴间主人,有紧密地接触,齐白生命形式的改变,就是由她请求阴间主人进行的。
在明白了李宣宣在阴间的身份之后,就可以这样做:如果阴间发生了什么大变化,李宣宣应该知道。
事实上,齐白感到事情有些不对,也确然是从他感到李宣宣有些不对劲开始的。
李宣宣有些愁眉不展。
对任何人来说,这是小事,可是对齐白来说,却是头等大事。
齐白立刻发觉,他只是望着,并没有发出询问,李宣宣已经告诉他:“两次了,我应该和阴主相会,可是在固定的所在等候,没有奉到阴主的召唤。”
李宣宣一直称建立阴间的“一二三号”外星人为“阴主”,这并没有问题,反正是一个称呼,叫他们是外星人、阴主,甚至于冥王、阎王……等等,都可以。
齐白完全不知道李宣宣和阴主相会的内容,每次相会的情景,他倒是晓得的。
每隔上一阵子,就会相会——阴间没有时间,所以也不知道是定期还是不定期。
每当相会时,李宣宣会站在一个好像大箱子的方形物体之前,然后按动上面的一些按钮,在她这样做的时候,齐白总在她的身后轻轻拥着她。
等到李宣宣完成手续之后,她的身子会发软——虽然李大美人的娇躯本来已经够柔软的了,可是在这时候,更是叫齐白体会到什么叫做“柔若无骨”的形容。
他最享受这一刻了,在这一刻,他美人在怀,飘然欲仙,根本不会去留意和阴主相会是怎么一种情形。
在接收到了齐白给我们的资料,再经过整理之后,我们加以分析,有些现象,齐白只知道发生时候的情形,并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情,反而我们经过分析,可以知道事情真实情况的一面。
像齐白所给的“和阴主会面”的情形,他经历了许多次,可是不知其所以然。
而我和白素却可以揣测,再经过了某些程序之后,李宣宣的灵魂一定暂时离开了身体,去和阴主相会了。
我们对齐白都有一定程度的恼怒——齐白实在混蛋,只顾在温柔乡中沉醉,竟然连李宣宣和阴主的会面内容,问都不问!而事实上,两者会面,究竟做些什么,至少应该关心,因为那有关生命、死亡、灵魂、外星人行为……无数疑问奥秘的答案!
而齐白竟然就轻轻放过了这样大好的探索机会!
那两次李宣宣在固定的程序之后,并未能和阴主相会,这是从来也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由于李宣宣在进入阴间之后,一直都依照阴主的指示行事,所以突然发生了这种非常的现象,使她感到很彷徨。
从齐白的资料来判断,李宣宣对于阴间的了解极少,甚至于还不如我,难怪我们多次问她“阴间使者是怎么一回事”,她根本答不上来。
得出这样的结论,很以外,相信这种情形是李宣宣从来一切都听命行事,从来不问“为什么”有关。
李宣宣很忧虑,她告诉齐白:“要是下一次还是未能和阴主相会,阴主在很久以前曾经说过,有这种情形出现,需要我采取行动,帮助他们。”
任何人在听到了这样的话之后,都会感到奇怪:为什么阴主反而要人帮助?究竟有这种情形出现,代表阴主遭到了什么样的困难?
可是偏偏听到这番话的是齐白,齐白痴痴的望着李宣宣,对她所说的话听而不闻,当然没有发出任何问题,只是深受轻轻抚摸李宣宣的眉心,因为美人眉心打结,他要去抚平它!
李宣宣显然习惯了齐白对于她和阴间关系的不关心,所以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然后就是又到了和阴主相会的时刻。
在做完了所有程序之后,李宣宣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阴主还是没有召唤我——我要照吩咐采取行动了。”
齐白还不知道就快大祸临头,并不在意,随口道:“好啊!”
这时候李宣宣用十分深情的眼光望着齐白,欲语又止——齐白事后的后悔是:死人也应该可以看出她有话要说而又很难开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话,可是我这个该死的却没有看出来!
齐白当时没有看出事情的严重性,而只是感到李宣宣这样的表情,有可爱又人人怜惜,所以他的反应是将李宣宣紧紧拥抱在怀中。李宣宣也抱着齐白,在拥抱中,李宣宣道:“阴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虽然曾经被吩咐过应该怎么做,可是做了之后会怎样,我也不知道……”
到了这种时候,齐白还是不知死活,他轻轻拍着李宣宣的背后,道:“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多像当年目莲救母一样,将阴间所有的鬼魂全都放了出来!我在化生黄巢,杀人八百万,替阴间补救!”
他这样说了之后,自以为幽默,还笑了好一阵子。
在他开怀畅笑的时候,李宣宣紧靠着他,有说了一番话。
李宣宣在那时候说的这番话,对于日后发生的事情来说,肯定重要之极。
可是当是齐白却只是自顾在笑——当人在不断笑的时候,就很难听到别人所说的话,即使说话的人紧靠着他。
齐白当时的情形就是那样,李宣宣讲的话,他至多只听进去了三成,事后当然后悔莫名,一想起就撞头——不管撞向什么东西,都用尽全力,连我们接触到这一部分的事情时,仍然可以感觉到撞头带来的痛苦。
齐白后来无论怎样想,能够记起来的话,是隐约有印象,李宣宣曾经提到出现她要采取行动帮助阴主时,就是阴主有了意外,而她的帮助行动,也可能出意外。
意外是她不知道会进入阴间的哪一个部分,而且进去了之后,自己无法出来。
齐白记得他听到这里的时候,随口回答了一句:“不要紧,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我们在一起,都是仙境!”
这话齐白是说惯了的,自从她和李宣宣在一起之后,这话不知道说了多少千百遍,所以说来顺口之极,完全不必经过大脑。
李宣宣当时沉默了片刻,齐白只当她是在享受自己的甜言蜜语。然后李宣宣才又说话。
李宣宣接下来所说的那番话,幸而齐白总算听入了耳,而且记住了,只可惜却不是全部——这番话非常重要。李宣宣说道:“能够在这种情形下将我找出来的,只有一个很特殊的灵魂能够做到,这个特殊的灵魂,特殊在……”
李宣宣接着,说了几句解释这“特殊灵魂”何以特殊,齐白就没有听进去。
而且更糟糕的是:李宣宣一开始说话,就一直在说“我”,到最近一句,她说的是“能够在这种情形下将我找出来的”说的还是“我”。
然而齐白却从头到尾,都将“我”听成了“我们”。
齐白会有这样的误会,有他的心里因素——他和李宣宣在一起之后,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李宣宣还会分开,即使是分开一秒钟,他也无法想像。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主观心理因素,所以他完全没有想到李宣宣一直在说“我”,一直在告诉他,行动是她一个人的单独行动,并非两个人在一起。
所以齐白一直不以为意,也没有仔细听何以那个特殊灵魂会有用。他听了之后,仍然随口道:“不需要他来找啊!”
李宣宣显然知道齐白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又叹了一口气,靠的齐白更紧,拳头敲着齐白的额头,道:“你记住了,这个特殊的灵魂,属于一个人,这个人,叫天嘉土王!这是阴主特别吩咐过的。”
由于李宣宣说话时候的特别动作,齐白记住了这番话,而且回答:“天嘉土王,我知道这个人,天嘉土王嘛——”
当时齐白感到很疑惑,因为李宣宣提到的是天嘉土王的灵魂,这灵魂有什么特殊,李宣宣可能解说过,齐白没有留意,他这时候的疑惑是:如何能够使天嘉土王的灵魂来到阴间?
产生了一个疑问,就会连带产生许多疑问,齐白开始感到事情古怪,简直全是疑问,无法理解。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将李宣宣轻轻推开了一些,双手仍然握住了李宣宣的手臂,和李宣宣面对面。
他想向李宣宣问个明白,可是问题实在太多,一时之间他不知道从何开始。而就在这时候,他看到李宣宣现出非常哀切的神情——对于这种极度哀痛的神情,齐白并不陌生,最早,他们生离死别的时候,他面对的就是这种神情。
那是真正的千年哀伤!
齐白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看到李宣宣有这种神情,那种噩梦重临带来的冲击,使得齐白在刹那之间,简直是全身僵硬,连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而就在这时候,李宣宣将齐白轻轻一推,推开了些,同时她自己的身体向后退。
在她身后,是那个很大的箱形物体,齐白看得很清楚,李宣宣身体后退,背碰在那物体上的时候,还停了一停,然后很快的,她的身体就陷进了那物体之中,最后还有一只手在外面,向齐白做了像是挥手告别的动作,接着,连那只手也隐没不见了。
这一切经过,由于是齐白直接将他的记忆输送给我们的,所以我们如同亲眼目睹一般。
情形十分诡异,不过即使是齐白,当时也不是极度吃惊。
因为李宣宣一直有突破空间的能力,简直可以说神出鬼没。所以这种景象并不算特别奇特。
齐白在到了阴间,经过了改造之后,也有这样的能力,所以他在看到李宣宣隐没之后,立刻扑向前,也想进入那物体。
可是结果却是他重重的撞在那物体之上,并没有像李宣宣那样隐没在物体之中。
由于他扑向前去的时候非常用力,所以撞上去之后,反弹了回来,跌倒在地上。这一跌,反而令他清醒了不少,他想起李宣宣刚才那番话有许多不可解的地方,也想起李宣宣那种哀伤的神情和最后那只手像是告别的挥手。
当他意识到了这些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不妙:李宣宣离开他,事情绝不简单。接下来,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这一段时间内,他的记忆更是混乱到了极点,我和白素也完全无法理解。
我们接收到的是他在那段时间中的情绪,那是混乱、悲伤、绝望、愤怒、痛苦……种种情绪的交集。
我和白素受这种情绪的影响(感同身受),我们自然而然双手紧握,身体发抖,虽然脸上有化妆,可是汗珠还是在不断沁出来,以至空中服务员不断来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需要帮助。
由此可知,失去了李宣宣的齐白,在那段时间中,是处于何等可怕的状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