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和白素在外面忙了一天回家,车子停在门口,白素先进屋子,我将车子停好一些,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红绫的叫声。红绫一面叫,一面还在说些什么,可是实在因为声响太吵耳,所以听不清楚,只是从她的声音之中,可以听出她十分兴奋。
对于这种情形,我并不感到意外,红绫性情很是直率,容易盲目兴奋,若是她忽然忧郁起来,那才是意外。
我停好了车,走进屋子,红绫拉着白素、还在不断说话,一时之间同样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只见白素手里拿着一张很大的名片,比普通开本的书还要大,名片上盖着一颗拳头大小,色泽亮红鲜艳的印章,是一个古朴俊雅苍劲有力的“白”字。
一看到这张名片,我也不禁大为兴奋,叫道:“红绫,你外公来了吗?”
话才出口,就被白素瞪了我一眼,我立刻知道自己错了,白老大如果来,是到女儿女婿家,何必要派名片!
而且白老大对他的这个名片看得很重,绝不轻易使用,那颗印章我见过,是极品田黄,白老大对它十分宝爱,名片用一次,印一次。
那印章是齐璜先生所冶,据说先生在刻好之后,普经感叹道:“自己名字中有『白』字,刻这个『白』字,刻了无数,就没有一个好比这个的!”
所以其名贵可知。
而那印章盖在纸上,颜色如此亮丽鲜明,象是随时会一跃而起一般,还得力于他所用的印泥,那印泥还是当年陈大小姐从她督军父亲的书房里拿出来送给白老大的,历数十年而其色不变,也不知道是什么成份配制而成。
我向白素做了一个鬼脸,表示自己说错了,随即我又看到名片背面写着一些字,就再作揣测:“可是他老人家介绍了什么人来找我们?”
这一次猜对了,白素还没有回答,红绫就扑到了我的面前,叫道:“来了一个好漂亮的姑姑!那姑姑……”
接下来她就不断形容“那姑姑”是如何漂亮。这时候白素将白老大的名片向我递来,我接在手里,看名片上白老大龙飞凤舞的两行字,写的是:“介绍故友之女,若有所请,务必尽力而为。”
我怔了一怔,向白素望去,白素摇了摇头,表示也不知道白老大所说的“故人之女”是什么人。
我心中第一时间所想到的是这个白老大所称的“故人之女”和红绫口中的“好漂亮的姑姑”,一定有很大的来头,要不然白老大也不会动用他轻易不出手的特种名片。可是居然连白素也茫无头绪,这就显得事情很怪。
我在思索的时候,白素望向我:“我想不出那是什么人,你也可以想一想。”
我刚想说“白老大的故人,我不是很熟悉,要想也无从想起。”,白素象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一样,不等我出声,就把一张纸条交到了我的手中。
那纸条摺成一个形状相当奇特的“方胜”,我一看心中就打了一个突──这种形状奇特的摺法,我熟悉之极,是我在少年时期,和几个好朋友所创造的,只有我们几个人会,目的只是为了好玩,少年人总喜欢有些自己独有的东西,我也不能例外。
所以我看到了那纸条,立刻想起了少年时期的几个朋友,一时之间也不能确定是哪一个。
我一面接过纸条,面向白素望了一眼。
这一眼之中,至少已经包括了两个问题:是谁写的纸条。写了些什么?
白素没有回答,只是示意我看纸条,我这才看到,纸条上写着:“阿理亲启”。
一看到这四个字,我就不禁“啊”地一声,立刻道:“是铁蛋!”
叫我这个小名的人,虽然不止铁蛋铁大将军一个人,可是我认得他的笔迹。
我吸了一口气,心念电转:这来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不但能够找到白老大,使白老大替她写介绍信,而且还能够使早已完全看破红尘、跳出俗世、心灰意懒、再也不理世事的铁蛋也替她写介绍信,可以说神通广大之极。
这时候红绫还在念念有词,说那位“漂亮的姑姑”,说的是:“我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位漂亮姑姑!”
我和白素不约而同瞪了她一眼──当时我们想法一样,连我们都不知道来者是什么人,你小孩子怎么会在以前见过她!
当然后来我们知道自己想法错了,由此可知,很多事情以为必然如此,可是事实偏偏未必如此,若是一己的想法当作必然,就会犯错。
当下红绫不敢再说什么,我用非常熟练的手法,把“方胜”拆开来──要拆开这种特殊方法摺成的方胜,要有一定的技巧,不然很容易就会撕破纸张。
拆开之后,纸上写着“阿理:故友之女,有不情之请,请尽可能答应,一切请和她面谈。蛋。”
我看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真滑稽,连个名字都没有,又是『故人之女』,又明知道是不情之请,还要我尽力而为,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白素瞪了我一眼:“两封介绍信,全是你最亲密的人写来的,他们也是最了解你的人,还是这样写了,就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你还不知道人家有什么事情求你,就已经抱怨,太过份了!”
对于白素这样的指责,我无话可说,只好道:“看来,来人的父亲是白老大和铁蛋共同的朋友──很难想象这两个完全不同、简直如同活在两个世界中的人,会有共同的朋友!”
白素对我这样的说法,显然相当认同,点了点头,然而她道:“也不能说完全不可能……”
我道:“试举例以说明之。”
白素想了一想:“有一位武学高手,外号『雷动九天』──”
我“啊”了一声:“『雷动九天』雷九天!”
白素点头:“这位雷老爷子,本来是江湖人物,后来投入军队,就有可能是爸和铁大将军都认诚的人。”
这位雷老爷子,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武学高手,而且人格高尚,在原振侠医生的故事中,我知道他曾经是海棠、黄蝉、朱槿、柳絮、水荭……她们的武术教师:也知道他为了救人而牺牲,极其伟大。来人如果是他的后人,我当然义不容辞,就算事情再为难,也要倾力以赴。
而就在这时候,红绫插口道:“不对,那漂亮的姑姑不姓雷,她姓于。”
我和白素一起向红绫望去,只见她笑嘻嘻地,神情狡黠,显然她对于来人颇有所知,可是却并不打算爽快告诉我们,而要我们猜上一猜。
我感到有趣,先批评她:“你不必每次提到她,都加上『漂亮的』形容词!”
红绫不服:“这漂亮的姑姑,确然很漂亮啊!”
我道:“你妈妈一定更漂亮,难道你每次都要叫『漂亮的妈妈』不成?”
白素见我这样说红绫,显然也很有兴趣看红绫如何应对,红绫居然连想都不想,就道:“妈妈是妈妈:每次我叫妈妈的时候,心里也都有形容词,只不过没有说出来而已。而且妈妈是美丽,和那姑姑的漂亮不同。”
一时之间我反而无话可说,因为我无法在“美丽”和“漂亮”之间划出明显的界限来,也不知道红绫心中用什么标准在划分美丽和漂亮。
而红绫之所以知道来的那位女士姓于,当然是由于她曾经和来人有过交谈的缘故,她想考考我们的推测能力,我当然不好就此向她拿答案。
我先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皱着眉,也正在想。
我略想了一想,从铁蛋方面想到了一个人。我道:“『于』这个姓氏相当冷门,在现代战争史中,和铁大将军同期,有一员猛将,就姓于,叫于放。这位于放将军,打起仗来是著名的拼命三郎,他身经百战,负伤累累,独眼独臂,是传奇人物,莫非来人是他的女儿?”
红绫大声叫好,用力鼓掌,显然我一猜就猜中了。
白素却神情很疑惑,道:“我知道这位将军──后来打下天下之后不多久,他的下场比铁大将军更惨,听说是被绑在柱上活活饿死的。”
我道:“不是听说,是事实!不但饿死,而且也是被打死的──有确实的在当时被引以为傲的报导中,清楚记载在拷打他的过程中打断了四根铜头皮带!”
红绫听我和白素的说话,不断眨眼,显然她完全不明白就在她生活的那个时期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样的事情,如果要向她说明白,很费功夫,所以我向红绫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日后会告诉她详细情形。
白素咦了一口气,显然是对这样的事情有所感叹。她还是很疑惑,道:“可是爸不会认识这位将军啊!”
红绫笑道:“想想是什么道理。”
我正想要红绫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白素已经笑了起来,道:“很简单,你外公认识的是来人的母亲。”
红绫轰笑了起来:“就是那样简单!”
我也感到好笑──很简单的问题,如果钻上了牛角尖,就会变得很复杂、很难想通,说穿了,就并无奥秘。
可是还有问题,来人的母亲是什么样的女人,会和白老大有交情,使白老大肯写这样的介绍信。
我向红绫望去,因为只有她见过来人,自然也只有她可以知道来人真正的身份。
这时候白素也在想白老大的故友之中,有哪一位女士能够使他写这样的介绍信,看来显然也不得要领。
红绫道:“那……姑姑和我说了许多话,可是几乎全是她在问,我在回答,她没有说关于她自己的事情,也没有说她为什么要来,只是在临走的时候,交给我这两封介绍信,要我转交。”
我和白素一面听,一面皱眉,都感到很不是味道──照红绫所说的情形,来人显然在保护她自己的同时,很有些欺负小孩子的成份在内。
红绫天然浑成,不知道江湖险恶,也不知道人心奸诈,来人本来有求于我,应该把自己的来意和来历向红绫说明才是,可是反而让她知道了红绫和我们的许多事情。
我知道一定是来人的外形十分讨好,红绫对她有好感,所以本来就没有心机的她,就更加完全没有提防。
我吸了一口气:“难道她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没有说?”
红绫道:“有啊,我开门,一问来者何人,她就立刻自报姓名了!”
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你早就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怎么还一直只叫她漂亮的姑姑?”
红绫理所当然地回答:“她确然是漂亮的姑姑啊!”
白素向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和红绫纠缠下去,她向红绫道:“你在问来者何人的时候,一定还没有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吧?”
红绫点了点头。
当时门铃响起,红绫扑向门,一面开门,一面已经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声音洪亮,所以门一开,她看到本来站在门口的来人,正在连连后退。
红绫看出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妇人,美丽的程度令她刹那之间,张大了口,无法出声。要知道红绫对于女性的美丽,其实没有什么感觉,而且她见到的女性,从她妈妈开始,到蓝丝、朱槿、水荭等等,全都是出色的美女,而来人居然能够使她在一个照面之间就张口结舌,其美丽的程度可想而知。
这时候,来人已经在红绫的大喝声中回过神来,天然的未语先笑:“我姓于,名是。这位是红绫姑娘吧!”
红绫望着对方,明知道对方年纪比自己大很多,可是她还是道:“我是红绫,于是姑娘请进。”
或许是受了对方的影响,红绫一开口,居然斯文无比,来人笑得灿烂:“我还是姑娘,你叫我姑姑还差不多!”
红绫立刻改口:“漂亮姑姑请进,爸妈都不在,有什么事情和我说也一样。”
这位名字很特别,叫作于是的女士,进了屋子,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事情,要你爸爸帮助。”
红绫对于是有极大的好感,居然达到出卖父亲的程度,她道:“我爸不是很肯答应人家的求助,是什么事情,不妨先说,我们商量,看如何能够使他不推搪。”
于是笑,紧紧抱了红绫一下:道:“孩子,你真是可爱极了!”
然后她吸了一口气:“我也知道你爸爸难求,所以带了两封介绍信来,希望他看在两位介绍人的份上,能够答应帮助我。”
她说着,就取出了那两封介绍信来。
红绫一看到了白老大的名片,就代人家高兴,道:“有外公的介绍,爸一定会答应的,你不必担心。”
她反而把年纪比她大很多的于是,当成小孩子一样来安慰。
于是交出了两封介绍信之后,就和红绫闲谈,却始终没有告诉绫,她究竟想我帮什么忙,红绫没有机心,问了几次,于是没有回答,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等了很久,我和白素还没有回来,于是神情忧虑,很是坐立不安。红绫比客人更焦急,不断跳出跳入,大约每十秒钟就到门口去张望一次,口中喃喃自语: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
在这样情形下,红绫当然更没有心思去问客人的来历和造访的目的了。
扰攘了大约四十分钟,客人叹了一口气,走向门口,向红绫道:“我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急着去做,不能等下去了。请告诉令尊,最迟不过午夜,我一定会再来。”
她在来之前并没有任何预约,来了我不在,当然也完全不是我的错,可是红绫因为对她的印象好,所以感到很抱歉,向她说了很多对不起的话。
我听红绫说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头:“你根本不必向她道歉!”
红绫道:“是啊,她也这样说。说全是她自己不好,她又说,卫斯理是伟大的人物,全世界人有了困难都要找他,她说别说只来了一次,就算来到第九次才能见到卫斯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本来我对这位有事情要求我的于是女士,很是反感,因为她来求我之前,先弄到了白老大和铁蛋的介绍信,使我就算不愿意,也很难拒绝,这就有强迫我必须答应她的请求的意味,是使我反感的原因。不过在听了红绫转述她的话之后,我哼了一声,反感的程度,减轻了许多。只是咕哝了一句:“午夜之前?就是说要人家不睡觉,等她光临?”
白素瞪了我一眼:“阁下有哪一天是在午夜之前睡觉的?”
我道:“不在午夜之前睡觉和不能在午夜之前睡觉,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虽然我的话大大有理,可是白素和红绫母女两人,居然不再理会我,自顾自讨论那位于是女士。
白素问红绫:“刚才你说那位姑姑看来很脸熟,是真的吗?”
红绫一面认真地想,一面不断用手敲打自己的头:“确然如此,可是却又无论如何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白素在不断提示红绫,红绫只是摇头。
我觉得无聊,就自己进了书房。
我不知道她们讨论了多久,我完全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她还会来,等她来了自然明白,何必白费脑筋!
没有到午夜,大约在晚上九点钟左右,门铃响起,随即听到了红绫的欢呼声,我知道是那位于是女士又出现了。
我立刻打开书房门下楼,只见白素正在和走进门来的一位女士寒喧,我走到楼梯一半,口中大声道:“欢迎!欢迎!”
随着我的话,那女士抬起头来,和我打了一个照面,刹那之间,一点都没有夸张,我只觉得眼前陡然一亮,一脚踏空,几乎没有从楼梯上直摔了下去,赶紧抓住了扶手,兀自觉得一阵目眩──纪录之中,好像只有近代的一位黄玫瑰女士的美丽,才有这样的魔力。我早就在红绫的口中知道来人十分漂亮美丽,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由于突然在眼前出现的情景和想象中相去实在太远,而且眼前出现的情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的,所以我还是受到了极度的震动,以致举止失措。
别说在当时,就算现在我记述这个故事,和当时已经隔了很长时间:可是在记述到了这个场景的时候,回忆当时的情形,还是免不了感到震撼!
广东方言中形容乍见到美女时候的感觉,说是“晕浪”,西厢记中说是“灵魂儿飞上了半边天”……要举例子,实在太多,可是都不能真正说出这种感觉的真实情形。
我对看到的美女完全没有任何目的,尚且如此,如果对之有爱慕之意,所感觉到的震撼,必然十倍、百倍于我!
我不准备形容我看到的美女的脸容,因为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能力──世界上也不会有任何人有这种能力,所谓“非笔墨言语所能形容”,是真有这回事的。
我也原谅了红绫在提到来人的时候,一口一声“漂亮的姑姑”,因为来人确然漂亮至于极点。
我当时努力定了定神,吸了一口气,才能保持正常的状态,走下楼梯。我心中迅速地转念:这位女士显然并不年轻,大约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尚且能够令人看到了她感到这样的震动,真难想象她在青春焕发的时候,是如何动人。
而当我下楼之后,我已经定过神来,可以进一步看清楚她的容貌──刚才在一个照面之间虽然受到了很大的震撼,可是实在还未曾真正看清楚她的样子,在那一刹间,她好像被一重光华笼罩着,这大概就是所谓“艳光四射、不能逼视”的情形了。
在来到了她的近前时,我还是需要调整一下呼吸的速度,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到眼前这位美女十分眼熟,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的。
然而这实在又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有谁会见过了这样的美女之后而会想不起来的?
我立刻向白素望去,向她投以询问的眼色,白索神情似笑非笑,没有给我任何提示。
我先开口:“于女士好美!”
向一位陌生女客一开口就这样说好像很不妥当,可是我刚才既然为她的美丽而震动,而且心中真是有这样的感觉,如果不说出来,反而造作,不够坦率了。
我相信同样的赞美词她从小到大一定听过了无数次,早就习惯了。果然她淡淡一笑,道:“谢谢,比起家母来,我差远了。”
我不由自主摇头,因为第一时间的反应是认为没有这个可能,可是由于她提到了她的母亲,而我们又早就推论过白老大认识她的母亲,所以我脑中陡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人来,从而也立刻知道何以红绫和我都会感到她看来脸熟的原因了!
我吸了一口气:“令堂是──”
她立刻接上了口:“家母姓窦,名字是巧兰──白老先生说,卫先生见了我,一定会立刻知道家母是谁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白老大说得对,我确然已经知道了,虽然我对那个普通之极的中国女性名字毫无认识,可是在她的容貌上和她母亲的六七分相似,就可以肯定。
说起来很古怪──我其实根本没有见过她的母亲,只不过曾经看过她母亲的画像而已,而画象是白老大画的。
我已经完全知道了她母亲是何等样的人物,听到了她说出她母亲这样普通的名字,觉得很好笑。
我的思想一向乱七八糟,同时我又想到我一向以为白老大绘描人像的造诣极高,堪称天下独步,可是现在我却感到也不过如此。因为我看到过的画像,像中人虽然是出色的美女,可是比起面前的于是女士来,也大大不如。而于是说,她比起她母亲来差远了,由此可知白老大的画功,并不能表达画中人的美丽于十一。
这时候我一面笑,一面道:“对于令堂的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令堂的外号却是如雷贯耳,闻之久矣!”
于是笑道:“这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
我们这样的对话,白素显然早已了然于胸,所以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而红绫却完全莫名其妙,她大感兴趣,大声问:“漂亮姑姑的妈妈外号叫什么?为什么是坏事?”
白素拉过红绫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示意她不要心急。红绫瞪大了眼睛,象是完全无法将“坏事”和漂亮姑姑联系在一起。
我再次吸了一口气:“令堂当年号称『女诸葛』、『赛观音』,可不是等闲人物!”
我这句话一出口,红绫就大叫一声,直跳了起来,指着于是女士,张大了口,好一会才道:“不对!不对!”
于是转向她,笑道:“怎么不对。”
红绫道:“我见过你妈妈的画像,你比她漂亮:刚才你怎么说比起她来要差远了?”
于是笑:“天下再好的画家,也无法把真人的容貌十足表现出来,实在是由于人是活的,象是死的,所谓栩栩如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她这样说当然没有贬低白老大的意思,实际上白老大后来也说他的那幅画像虽然已经是得意之作,可是比起真人来,实在连一成也没有!
红绫还是摇头,表示不相信,她很高兴:“我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原来如此。”
我一说出了于是母亲的外号,红绫立刻也就明白了──对我记述的故事有认识的朋友一定也同时明白了。这位“女诸葛赛观音”曾经在《人面组合》这个故事中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