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绣云伏在楚留香背上,就好像腾云驾雾一样,一重重屋脊,一棵棵树木,迎面向她飞来,又自她脚底飞过去。
她第一次领略到这种新奇的刺激,她觉得只要和楚留香在一起,随时随地都可能有新奇的事发生。
这时他们已到了个很大的庭园中,他们悄悄穿过许多小竹林,来到个小院,院中竹叶萧萧,屋里一灯如豆。
屋子里没有人,只有口棺材,烛台上的烛泪已干,仅剩下一灯荧荧,素幔黄棺,更显得说不出的凄凉萧索。
神案上有个灵牌,上面写的名字是:“施茵”。
石绣云颤声道:“这里难道是施家庄?”
楚留香道:“嗯。”
石绣云道:“你……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楚留香没有说话,却推开门,拉着她走了进去。
石绣云只觉全身都在发冷,道:“你这人真奇怪,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楚留香笑了笑,他笑得很神秘,道:“带你来看看这位施姑娘。”
石绣云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嗄声道:“我不要看,我……我们快走吧!”
楚留香非但不放她走,反而将她拉到棺材旁。
石绣云几乎忍不住要骇极大叫起来,但却已怕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她再也想不出楚留香为何要这样对她。
楚留香竟已将棺材掀开。
他全神都贯注在棺材里,竟未发觉窗外正有个人屏住了呼吸,在偷偷的盯住他,目中充满了怀恨之意。
楚留香忽然将手伸入了棺材内,去摸死人的脸。
石绣云牙齿格格的打战,人已几乎倒了下去。
她这才发觉楚留香真的疯了,疯得可怕。
楚留香似乎在死人脸上揭下了一层皮,忽然回头道:“你来看看,认不认得她?”
石绣云拼命的摇头,道:“不……不……”
楚留香柔声道:“你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到这里来了。”
石绣云只有去看一眼。
这一眼看过,她也好像忽然疯了似的,张开嘴大叫起来。
棺材里的死人竟是她姐姐!
楚留香不等她叫声发出,已掩住了她的嘴。轻抚着她的背,等她的惊慌平静下来,再柔声道:“轻声说话,莫要惊动别人,知道吗?”
石绣云点了点头,等楚留香放开手,她目中已不禁流下泪来,颤声泣道:“我姐姐的尸身怎会到这里来了?”
楚留香眼睛里闪着光,缓缓道:“只因为有人要一个人的尸体来顶替施茵,你姐姐又恰巧病在垂危,所以他就选上了你姐姐。”
石绣云道:“这……这人难道是和我二叔串通好了的?”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财帛动人心,这也怪不了你二叔。”
石绣云张大了嘴,连气都几乎憋住了。
她再也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种不可思议的事。
过了半晌,她又忍不住问道:“棺材里既然是我姐姐,那么施茵到哪里去了?”
楚留香一字字道:“若是我猜的不错,你很快就可看到她了!”
等楚留香他们走出去,躲在窗外的人立刻也转身飞奔,星光照着她头上的白发,这人赫然竟是梁妈。
难道她早知道棺材里的尸体并非她的茵儿?
那么她又为何还要故作悲伤?
这和善的老妇人难道也有什么诡秘的图谋不成?
楚留香拉着石绣云,只望能快些离开这地方。
但就在这时,突然一人道:“大叔,你骗我,大人怎么能骗小孩子。”
这句话没说完,已有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只见这人红红的脸,头上却已白发苍苍,身上穿着件大红绣花的童衣,这不是那位薛宝宝是谁?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推开石绣云,悄悄道:“转角那边有道门,你快走,回家去等我。”
石绣云早已吓呆了,连跑都已跑不动。
薛宝宝根本没有留意到她,只是瞪着楚留香道:“你骗我,天上的星不是两万八千四百三十七个。”
楚留香见到石绣云已走远,才笑了笑,道:“不是么?只怕我数错了。”
薛宝宝道:“大人不可以骗小孩子,你却骗了我,我、我……”
他的嘴一撇,忽然坐到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着倒出了楚留香意料之外,只有赔笑道:“我今天晚上替你数清楚,明天再告诉你好不好?”
薛宝宝道:“不行,你今天晚上就要陪我数,除非你肯让我摸摸你鼻子,否则我绝不放你走。”
楚留香怔了怔,道:“你为什么要摸我的鼻子?”
薛宝宝道:“因为你的鼻子很好玩。”
楚留香失笑道:“我的鼻子很好玩?有什么好玩的?”
薛宝宝道:“你的鼻子若不好玩,你自己为什么老是去摸它?”
他跳着脚,撒赖道:“我也要摸你的鼻子,我也要摸……你不给我摸,我就要你赔星星。”
被人摸鼻子虽然不大愉快,但总比数星星好多了。
楚留香实在不愿和这白痴再纠缠,苦笑道:“我让你摸鼻子,你就不再缠着我?”
薛宝宝立刻破涕为笑,道:“我只要摸一下,就让你走。”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好,你摸吧!”
薛宝宝雀跃三丈,缓缓伸出手,去摸楚留香的鼻子。
他脸上一直笑嘻嘻的,动作本来很慢,但突然间,竟闪电般向楚留香鼻洼旁的“迎香穴”一捏——
楚留香只觉身子一麻,人已被他举了起来。
只听他格格笑道:“你弄坏了我的星星,我要砸扁你的头!”
他竟将楚留香的身子抡了起来,往假山上摔了过去。
楚留香的头眼看就要被砸得稀烂。
石绣云奔到角门时,已喘不过气来了。
门虽然没有上锁,却是用铁栓拴着的。
石绣云喘息着去拉铁栓,怎奈铁栓已被锈蚀住,她越着急,越拉不开,越拉不开,就越着急。
她简直快急疯了,又不知楚留香会不会赶来。
就在这时,突听一人格格笑道:“你既已来了,就在这里玩几天吧!何必急着走呢?”
石绣云吓得魂都没有了,连头都不敢回,拔脚就跑。
可是她才跑了两步,就有只又瘦又干,鬼爪般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扼住了她雪白的脖子。她连惊呼都没发出,就晕了过去。
楚留香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上一个“白痴”的当,更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死在这个“白痴”的手上。
薛宝宝一松手,他身子就向假山飞了过去,这时他虽已能动弹,但若想改变身形,却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的了。
他只有用手捂着头,希望能勉强挡一挡,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一撞就算不死,至少也去了半条命。
那“疯子”还是不会放过他的。
只听“轰”的一声,宛如天崩地裂,石头一片片飞了起来,他的头皮没有被撞破,假山反而被撞开了一个大洞。
他的头难道比石头还硬?
薛宝宝本来在拍手大笑着,此刻也怔住了,忽然大叫道:“不得了,不得了,这人的脑袋是铁做的。”
他一面大叫,一面已转身飞奔了出去。
楚留香只觉全身发疼,脑袋发晕,也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他仿佛听到假山里有人惊呼,但眼睛发花,也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只听一人惊呼道:“这不是楚香帅么……”
声音又尖又响,一听就知道是花金弓。
楚留香挣扎着,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自己竟已跌在一张床上,床旁边有个人用手掩住胸膛,正是花金弓。
另外还有个男人已缩成一团,簌簌的发抖。
这假山原来是空的,外面看来虽然很坚实,其实却薄得很,而且并不是石头,只是用水泥砌成了假山的模样,上面再铺些青草。
这原来是花金弓和男人幽会的地方。
楚留香忍不住笑了,他觉得自己运气实在不错。
只见那男人已一溜烟逃了出去。
楚留香也站了起来,抱拳笑道:“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若再往石头上撞时,一定先敲敲门。”
花金弓却一把拉住了他,似笑非笑的瞟着他,道:“你现在就想走了?你难道不是来找我的?”
楚留香实在不敢去瞧她那笑容,更不敢去瞧她赤裸裸的身子,他实在受不了,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瞧才好,只有苦笑道:“我当然是来找你的……”
他话还未说完,花金弓早已扑了过来,吃吃笑道:“小兄弟,我早就知道你迟早总忍不住会来找我的,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看在你这双要人命的眼睛份上,姐姐我就答应了你这一次吧!”
她身上汗淋淋的,又黏又湿,虽然到处都擦满了香油和花粉,却还是掩不住那一股狐骚臭。
楚留香生平第一次觉得鼻子不灵也有好处,赶紧伸手去推,一不小心,却推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
花金弓格格笑道:“你这双手可真不老实……”
楚留香连动都不敢动了,苦着脸道:“我本来虽是来找你,可是我现在想不走也不行了。”
花金弓道:“为什么?”
楚留香道:“你难道没看到我是被薛宝宝抛进来的?现在他已经知道我在这里,这地方又有了个大洞,若是被别人瞧见,被施举人瞧见……”
花金弓道:“我才不怕。”
楚留香道:“可是薛宝宝若又回来捣蛋呢?那岂非大煞风景,你总该知道,他那种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花金弓手这才松了,恨恨道:“这疯子,白痴……我饶他才怪。”
楚留香这才松了口气,却又问道:“他真是白痴?白痴怎会有那么好的功夫?”
花金弓道:“他从小就受哥哥的气,他哥哥总是骂他没出息,别人都说他是练武练疯了,我看他简直是被气疯了的。”
楚留香沉默了很久,才叹息道:“哥哥若是太有名,做弟弟的人总是吃亏些的。”
花金弓忽又拉住了他的手,楚留香吓得几乎连冷汗都冒出来了,幸好花金弓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用眼睛瞟着他,道:“你还来不来?”
楚留香轻咳了两声,道:“当然要来。”
花金弓道:“什么时候?”
楚留香道:“明……明后天,我一定……一定……”
他忽然跳了起来,道:“又有人来了,我得赶紧走……”
话未说完,他已钻了出去,逃得真快。
幸好他走得快,否则麻烦又大了。
他一走,就瞧见几十个人飞跑了过来,有的拿灯笼,有的提刀,走在前面的是个又高又大的胖老头,身上只穿着套短裤褂,手里也提着柄单刀,气得一张脸都红了,怒冲冲的挥着刀道:“谁打死那采花贼,赏一百两,千万莫让他逃走!”
楚留香虽被他当做采花贼,倒也并不怪他。
因为这人的确很可怜,不但娶错了媳妇,也娶错了老婆,家里有了这样两个女人,居然还未被气死已很不容易了。
但他却怎会知道这里有个“采花贼”呢?
难道是那“白痴”去告诉他的?
楚留香越来越觉得那“白痴”危险,也越来越觉得他有意思了……
松江府楚留香虽已来过许多次,但路还是不熟,白绕了个圈子,才总算找到了那条“青衣巷”。
只见小秃子正蹲在一根系马石旁吃着烧饼,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滴溜乱转,楚留香一眼就瞧见了他。
但他却等到楚留香已来到他身旁,才瞧见楚留香,他吓了一跳,连手里拿着的烧饼都吓飞了。
楚留香一伸手就将烧饼接住,含笑还给了他,道:“今天你一定连饭都没空吃,后天我一定请你大吃一顿,你想吃什么?”
小秃子望着他,满脸都是倾慕之色,道:“我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学会大叔你一身本事,就心满意足了。”
楚留香拍了拍他肩头,笑道:“本事要学,饭也要吃的,无论本事多大的人,也都要吃饭。”
他目光一转,又问道:“你找着了没有?”
小秃子挺了挺胸脯,道:“当然找着了,就是那个前面挂着盏小灯笼的门。”
他将烧饼吞下去后,话才说得清楚了些,接着又道:“这条巷子里只他们一家是刚搬来的,而且只有小夫妻两个,连丫头都没有,太太好像是本地人,男的说话却是北方口音。”
楚留香道:“他们在不在家?”
小秃子道:“听说这夫妻两人也是整天都关在家里的,连菜都不出去买,更不和别人打交道,可是刚才却有个人来找他们。”
楚留香道:“哦?是什么样的人?”
小秃子道:“是个老太婆,连头发都白了,但精神却很好,只不过看来很慌张,一路不停的向后面望,像是生怕后面有鬼似的。”
楚留香眼睛亮了,道:“老太婆……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秃子道:“她来的时候我正开始吃烧饼,到现在八个烧饼还没有吃完。”
他抹了抹嘴,自言自语地道:“我吃起烧饼来就好像吃蚕豆一样,快得很。”
楚留香道:“她还在里面?”
小秃子道:“还没有出来。”
他这句话刚说完,楚留香已飞身掠入了那间屋子。
小秃子吐了吐舌头,喃喃自语道:“我若非早就看清了他是个人,只怕真要以为他是只鸟……”
这是栋很普通的屋子,小小的院子里种着两株桂树,秋已深了,桂花开得正盛,散发着一阵阵清香。
屋子里还亮着灯光,门窗却是关着的。
窗上有个女人的影子,梳着很老派的发髻,正坐在桌旁,低着头,像是在写字,又像是在绣花。
到了这时,楚留香也顾不得是否无礼了,用力推开了门,屋里的人原来正在吃稀饭,一惊之下,碗也跌碎了。
这人青衣布裙,白发苍苍,竟是梁妈。
楚留香笑了,道:“果然是你。”
梁妈拍着心口,喘着气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强盗哩,想不到原来是公子,公子你今天怎么会有空到这里来?”
楚留香道:“我正要问你,你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他眼睛一扫,就瞧见桌上是三副碗筷。
梁妈赔笑道:“我本来是没空的,可是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们,就忍不住想来看看。”
楚留香目光灼灼的四周一扫,然后盯着她道:“他们是谁?”
梁妈道:“我女儿,还有我女婿……”
楚留香冷笑道:“真的?我也想见见他们。”
梁妈居然没有拒绝,立刻就喊道:“大牛,小珠,快出来,有客人来了。”
屋子里果然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走出来,两人都是满脸的不高兴,嘴里还喃喃的叽咕着:“三更半夜的,连觉都不让人睡吗?”
楚留香怔住了。
这两人虽然年纪都很轻,但女的又高又胖,就像是条牛,男的也是憨头憨脑,哪里像是个唱花旦的,倒像是个黑头。
梁妈笑道:“这位公子想见见你们,只怕是知道你们太穷,想来救济你们的,还不赶快过来磕头。”
那两口子果然“噗咚”跪了下去,居然还伸出了手来。
楚留香哭笑不得,只有往怀里掏银子,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话,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好容易找了个机会,他才算脱了身,三脚两步就冲出了门。
梁妈将门紧紧栓上,一回到屋里就格格的笑了起来,道:“这下子楚留香总算栽了个大跟斗。”
那女的一面数银子,一面笑道:“一两一锭的银子,一共有十二个,想不到这位强盗元帅也有偷鸡不着,倒蚀把米的时候。”
梁妈却已爬上桌子,敲了敲屋顶,道:“少爷小姐下来吧,人已走了。”
过了半晌,屋顶上的木板就忽然被掀起,两个人一先一后跳了下来,女的很漂亮,也很秀气,一看就知道是位养尊处优的小姐,男的却更漂亮,更秀气,简直比女人还像女人。
他笑的也很温柔,一跳了下来就笑道:“今天可真多亏了梁妈,我们真不知该怎么样谢你老人家。”
他一口京片子又清又脆,就好像黄莺儿唱歌一样。
梁妈笑得连眼睛都瞧不见了,道:“只要少爷以后好好对我们小姐,我老婆子就比什么都受用了。”
这少年温柔的瞧了身旁的少妇一眼,柔声道:“你老人家就算叫我对她坏些,我也是没法子做到。”
少妇红着脸,娇笑啐道:“你看他这张嘴有多甜。”
那呆头呆脑的傻小子忽也笑道:“少爷的嘴若不甜,只怕小姐也不会非嫁他不可了。”
梁妈瞪了他一眼,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
少年干咳了两声,道:“这一次难关虽然渡过,但这里却已非久留之地。”
少妇道:“不错,那位‘盗帅’楚留香果然非同小可,难怪江湖中人都说什么事也休想瞒得过他。”
忽听一人笑道:“多谢姑娘的夸奖,在下却有些不敢当……”
屋子里的人脸色全都变了。
梁妈哽声道:“什……什么人?”
其实她根本用不着问,也已知道来的人是谁,只见门又被推开,一个人笑嘻嘻站在门口,却不是楚留香是谁?
那少年一跺脚,身子已凌空翻起,连环踢出两腿,踢向楚留香胸膛,用的居然是正宗北派谭腿的功夫。
常言道“南拳北腿”,北派之武人,腿上的功夫多不弱,但能将谭腿凌空连环踢出的却也不多。
只因腿上功夫讲究的是下盘稳固,沉稳有余,轻灵不足,是以腿法中最难练的就是这种鸳鸯脚。
瞧这少年的腿上功夫,显然已是北派武林中的健者。
只可惜他遇见的是楚留香。
他两条腿方才踢出,就觉得膝上“犊鼻”穴一麻,身子已直落了下去,竟未看清楚留香是如何出手的。
那少妇一个箭步,扑上去接住了他,颤声道:“他……他伤了你么?”
少年咬着牙,摇了摇头,厉声道:“他既来了,就绝不能放他走。”
楚留香笑了笑,道:“在下找两位已找了很久,两位就是要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那少妇道:“我们根本不认得你,你找我们干什么?”
楚留香笑道:“两位虽不认得我,我却早已久仰两位的大名,尤其是这位叶相公,京城的王孙公子谁不知道叶盛兰相公文武全才,色艺双绝。”
他在“文武全才”下面,居然用上“色艺双绝”四字,而且还是用在男人身上,当真是谑而又虐了。
少年的脸立刻红了。
那少妇却冷笑道:“不错,他是个唱花旦的,但唱花旦的也是人,何况,唱花旦至少总比做强盗好些。”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一个人若是情有独钟,的确谁也不能干涉,只不过,姑娘你好好的人不做,为何要做鬼呢?”
那少妇面色变了变,道:“你说什么?我不懂!”
楚留香淡淡道:“事已至此,施姑娘只怕不懂也得懂了。”
那少妇身子一震,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变色道:“施姑娘?谁是施姑娘?我不认识她。”
楚留香道:“施姑娘就是施举人的女儿,姓施名茵,她爱上了一位姓叶名盛兰的少年,只可惜施举人夫妇却不懂女儿的心事,定要将她许配给薛家庄的二公子,这位施姑娘情根已深种,只有诈死逃婚,但人死了也得要有个尸体,所以她就用一位石凤云石姑娘的尸体来代替她。”
他微微一笑,悠然接着道:“施姑娘,我说的已够明白了么?”
梁妈一直狠狠的瞪着他,此时忽然大声道:“不错,你说的完全不错,她就是我的茵姑娘,你想怎么样?”
施茵紧紧握住叶盛兰的手,厉声道:“你若想要我回去,除非先杀了我。”
叶盛兰道:“你最好先杀了我。”
楚留香叹道:“我早已说过,一个人的情感谁也不能勉强……”
施茵道:“那么你为何要来管我们的闲事?”
梁妈道:“她不到两岁时就跟着我,比我的亲生女儿还亲,我绝不能让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痛苦终生,无论谁要令她痛苦,我都绝不饶他!”
她盯着楚留香,厉声道:“所以我劝你最好莫要再管这件事,否则……”
楚留香打断了她的话,微笑着道:“我并没有要她回去,更没有要拆散他们的意思,我要找到她,只不过为了要证实她没有死。”
梁妈道:“你……你没有别的意思?”
楚留香笑道:“除此之外,我只想讨他们一杯喜酒吃。”
梁妈怔了半晌,神情似乎有些愧疚,几次想说话,都没有说出口,也不知她究竟想说什么。
这时叶盛兰和施茵已双双拜倒,等他们抬起头来时,楚留香已不见了,只听他的声音远远传来,道:“明夜三更,但望在此相候……”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已到了长巷尽头。
梁妈这才叹出了一口气,喃喃道:“早知楚香帅是如此通情达理的人,我就不必将那位石姑娘留下来作威胁他的人质了。”
叶盛兰眼珠子一转,笑道:“既已错了,为何不将错就错?”
梁妈道:“怎么将错就错?”
叶盛兰笑道:“你老人家不如索性将那位石姑娘请到这里来,等着楚香帅……他既然成全了我们,我们为何不也成全他?”
施茵却叹了口气,道:“他成全了我们,但望他也能成全别人才好。”